第一百二十章
早年在京中時,謝遲總是睡得不好,大多時候都要靠著安神香才能入眠,一直到娶了傅瑤之後,兩人同榻而眠,這症狀方才得以緩解。
可眼下一路奔波勞累回來,也已經足夠晚了,他卻仍舊半點睡意都沒有。
謝遲的目光如有實質,哪怕是閉著眼,傅瑤也依舊能夠覺察到 ,睜開眼,果不其然與他四目相對。
傅瑤眨了眨眼:「還不睏嗎?」
「高興過了頭,睡不著。」謝遲在情事上從來就不是臉皮薄的人,尤其是重逢之後,更不吝於剖白,諸多情話可謂是信手拈來。
傅瑤抬手遮在謝遲眼前,含笑催促道:「不准看了,快睡。」
謝遲順勢覆上她的手,十指交握,這才總算是肯闔眼安睡。
在邊關之時枕戈待旦,謝遲向來睡得很輕,有點風吹草動就容易驚醒,這夜他嗅著久違的熟悉的幽香,難得睡了個徹頭徹尾的安穩覺。
但長久下來養成了習慣,第二日一大早天剛亮,他就如往常一樣醒了過來。
一睜眼,見著尚在沉睡中的傅瑤,謝遲下意識地將呼吸放輕了些,長眉舒展開來。就這樣借著些許晨光看著她的睡顏,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也依舊心情大好。
傅瑤抱著他的手臂,睡得卻不大安穩,眉間微微皺著,還迷迷糊糊地念叨了兩句聽不真切的夢話。及至醒來後見著謝遲之後,愣了下,又揉了揉眼,似是有些難以置信。
「不是做夢,」謝遲摸了摸她的鬢髮,又順勢在她臉頰捏了下,有些好笑道,「是睡糊塗了嗎?」
傅瑤記起昨夜的事情,伸了個懶腰:「是啊,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什麼夢?」
傅瑤軟聲道:「你猜?」
謝遲想了想,反問道:「難不成是夢著我了?」
「是,也不是。」傅瑤坐起身來,將長髮攬到身側慢悠悠地梳理著,緩緩地說道,「我夢到京城一別後,你我再沒見過,我沒到北境來陰差陽錯地遇到你,就那麼長長久久地留在了江南,過自己平平淡淡的日子……就那麼一晃過了許多年。」
這一夜最多不過幾個時辰,她卻恍惚在夢中過了半輩子似的,是以一睜眼見到謝遲,竟沒能回過神來。
「這夢說不通。縱然你不來北境,等到此間事了,我也會去江南尋你的。」謝遲先一本正經地糾正了,又調侃了句,「我可早就知道你的鋪子開在何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傅瑤偏過頭看向謝遲,神色溫柔。
她在夢中獨自過了半生,再沒遇著過喜歡的人,也沒有遇著過什麼坎坷,獨自平平淡淡地生活著,諸事順遂。這樣的日子不可謂是不好,只是在夢醒之後見著近在咫尺的謝遲,她忽而覺著,若是有謝遲陪在身邊,應該會更好。
「江南那邊的院子雖留了僕從灑掃照看,但花草未必能打理得如先前那般好,離開這麼久,等到回去之後,怕是得好好修整一番。」傅瑤並沒急著起身梳洗,復又躺了回去,同謝遲閒聊道,「屆時你得陪我一起收拾。」
謝遲沒料到她竟然會突然換了話題,回過味來之後,隨之笑了起來:「一定。」
往常這個時候,傅瑤已經起床,可今日粥都已經煮好,正房這邊卻仍舊未見有動靜。
銀翹輕手輕腳地到門口,只隱約聽見兩人在說笑,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打擾,給雁鳴使了個眼色,低聲囑咐道:「粥就先不要盛出來,留在火上溫著吧。」
畢竟情人之間,總是會有說不完的話,哪怕是些無足輕重的瑣事,也能興致勃勃地聊上許久。
而對於此間戰事才剛告一段落,大將軍本人就消失不見這事,副將親兵們也都不算意外。畢竟這半年來,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謝將軍有多看重涼城住著的那位——
百忙之中也要抽空寫家書;但凡見著什麼有趣的、好玩的,總要讓人送給她送一份;就算心情再怎麼不好,收到涼城那邊的回信時,臉色都會緩和些。
就從前謝遲那不近女色的模樣,眾人一度以為他很可能要孤獨終老,如今見他這般,反倒都是倍感欣慰。橫豎萬分凶險的戰事已經了結,只等著朝中論功行賞,而那些需要掃尾的瑣事,謝遲也已經在離開前就安排妥當。
謝遲離開後,由萬磊暫代他的位置,總管諸多事宜。
萬磊從前當副將的時候,看著謝遲駕輕就熟地處理著各種事務,有條不紊,彷彿壓根不算什麼。真等到謝遲當了個甩手掌櫃,留他頂上之後,方才切身體會到其中的艱辛。
一日下來,只覺得頭都大了兩圈。
「將軍這都去了有十餘日了吧,還不見有回來的消息呢?」萬磊掐著眉心,哭喪著臉向一同吃飯的親兵們抱怨道,「那叫什麼來著?哦對,樂不思蜀。」
「不回就不回唄,」衛林他們此番閒了下來,倒是頗為自在,「將軍都忙了這麼些年,如今想要跟夫人多團聚幾日而已,老萬你就多擔待點兒,讓他好好歇歇吧。」
萬磊知道謝遲這些年來實為不易,起初倒也是這樣想的,只是數日熬下來忙得焦頭爛額,著實是懷念謝將軍在的日子。
他一口氣灌了半碗酒,嘆道:「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將軍這不也是器重你,有意歷練嗎?」衛林在他肩上拍了一把,努力地回想了一把,「那什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他這話還沒說完,便被萬磊給摀住嘴堵了回去。
這邊正熱鬧著,先前隨謝遲一道回涼城的慶生卻是回來了。萬磊一見著他,立時露出喜色來,話音裡也帶了些期盼:「將軍回來了嗎?」
「還沒,」慶生話還沒說完,便見著萬磊的神情垮了,好笑道,「將軍說,夫人不適合趕路勞累,所以準備一路上看風景慢慢來,應該要過個兩三日。」
萬磊瞪大了眼:「將軍要領著夫人來前線?」
慶生點點頭:「將軍說既然已經穩定下來,不必擔心安危,就趁這個機會帶著夫人逛逛,不然等過著時日回京城去,怕是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這麼快就要回去?」衛林錯愕道。
眾人心中都有數,戰事平息北境事了後,謝遲遲早是要回京城去的。只是誰也沒料到會這麼快,聽著這話音,像是過不了多久就要走似的。
這些年下來,謝遲於他們而言無異於主心骨,一時間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
慶生剛聽到這話時,與衛林他們的反應一模一樣,又是震驚又是不捨,硬著頭皮向謝遲道:「雖說北狄已經龜縮,三年兩載不會有什麼動靜,可北境這麼一大攤子事,離了您可怎麼辦……真的不能多留些時日嗎?」
那日是冬季難得的豔陽天,傅瑤正在院中給那匹親自挑來的小馬餵草,謝遲倚在廊柱旁好整以暇地看著。
聽了慶生這話後,他頭也不回道:「我在北境留了三四年,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事情你們合計著慢慢來就是。若是這點事情都辦不好,這些年難不成都是在吃乾飯不成?」
慶生立時噤聲,不敢多言。
餘光瞥見他失落的神情後,謝遲頓了頓,無奈地將語氣放緩了些,又笑道:「我啊,要趕回京去提親成親,剩下的也只能交給你們。能將事情辦好,讓我無後顧之憂嗎?」
聽他這麼問,慶生立時就來了鬥志,下意識答道:「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謝將軍就這麼三言兩語將人給哄了。
聽了慶生的轉述之後,原本面面相覷的一眾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得了,」萬磊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就算是再怎麼頭疼,我也把事情都給辦妥當了,讓咱們將軍安心回去成親。」
「是啊,將軍這都要到而立之年了,還沒個孩子呢,這怎麼像樣?」衛林也附和道,「不能再耽擱了。」
一屋子人就著酒菜,熱熱鬧鬧地聊了起來。
夕陽西下,雲霞滿天,透著邊境獨有的壯闊。
傅瑤勒住韁繩,指著近在眼前的平城,偏過頭去向謝遲笑道:「看,我就說可以趕到吧。」
「是,你賭贏了。」謝遲時時留意著她的狀況,目光就沒移開過。
從開始學騎馬到如今也就半月,傅瑤可以說是突飛猛進。最開始要小心翼翼地死死攥住韁繩,馬跑得快一點臉都白了,到如今,已經能夠乾脆俐落地趕路。
雖說同謝遲這種征戰多年的將軍沒法比,但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
平城漸近,兩人信馬由韁閒聊著。
「我從前在京城的莊子上也試著騎過小馬,」傅瑤抬手梳理著長髮,同謝遲感慨道,「但跟現在相比,可真是天上地下……就像是籠中養著的雀鳥與北境大雁的差別。」
度過初時的恐懼之後,她就喜歡上了縱馬的滋味,能感覺到風從臉頰拂過,吹起髮梢,衣袂飛揚,自由自在瀟灑肆意。
謝遲探身過去,替她將不知何時落在髮上的枯葉給拂去,順勢摸了摸她的臉頰,叮囑道:「戴上兜帽,今日風大小心著涼。今夜就在平城歇息,吃些熱飯,好好地睡上一覺。以你現在的速度,不出意外的話明日就能到了。」
傅瑤乖巧地緊了緊斗篷,將被風吹下的兜帽重新戴上,雪白的風毛襯得她的臉彷彿巴掌大小,一雙帶著笑意的杏眼格外靈動:「好呀。」
謝遲讓傅瑤先行,自己則稍稍落後,以便能看清她的狀況,時時照看,一同進了平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一百二十一章
傅瑤這些年雖時常在外,但卻很少會像現在這樣,連個僕從都不帶。
謝遲卻是習以為常,並沒半點將軍的架子,熟練地同掌櫃要了一間房,叮囑他要用精飼料餵馬,又讓人過會兒送些熱水上去。
傅瑤牽著他的衣袖上了樓,因有些暗沒能看清台階,還絆了下,幸好謝遲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平城比不得涼城,客棧也要簡陋些,得委屈你住上一晚了。」謝遲想了想,又停住了腳步,「若不然往府衙去暫住好了。」
若只有自己一人,謝遲是不會在乎這種細枝末節的,畢竟這些年行軍打仗更惡劣的情況多了去了,可他並不想讓傅瑤受半點委屈。
「不用折騰了,」傅瑤連忙擺了擺手,「只是不小心,被斗篷絆了下而已。」
謝遲見她執意如此,便沒勉強,拉著她手往住的房間去了。
傅瑤先前曾在涼城的客棧住過半月,相較而言,平城這邊的確算不得好,房中並沒什麼擺件,也就一張床以及桌凳,看起來也都頗有些年歲了。
但她並沒挑剔,解下斗篷掛在了床邊,舒展了下身體後,開始順勢整理床鋪被縟。
這客棧的小廝倒是勤快,不多時就將熱水和熱茶一並送了過來。
「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謝遲沏好了茶,招呼道。
傅瑤捧著茶盞,卻並不急著喝,同謝遲感慨道:「我還是頭一回這樣出門呢,真有趣,倒像是話本裡寫的那樣。」
「話本裡,你這樣的世家閨秀只有一種情況會像現在這樣,連個丫鬟都不帶——」謝遲頓了頓,等到傅瑤好奇地看過來後,低低地笑了聲,「私奔。」
傅瑤對上謝遲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之後,就已經反應過來,聽他說出口之後,哭笑不得地在他手背撓了下。
謝遲順勢反握住她的手,垂眼打量著。
傅瑤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其上新染了蔻丹,是前幾日閒暇時,他動手染的,雖然從前並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但最後的效果竟然還不錯。
瑩白如玉的手,指尖添了豔色,便顯得格外旖旎。
兩人說笑之時,房門被叩響,是小廝將備好的飯菜送了來。
這一日下來,傅瑤已經飢腸轆轆,看著那賣相一般的家常菜色也很有胃口,可才夾了一筷子菜,就被謝遲一個眼神給攔了下來。
她不明所以,但出於對謝遲的信任,還是先若無其事地放下,借著喝茶掩飾過去,等到那小廝離開,腳步聲遠去之後才小聲問道:「怎麼了?」
「味道不大對,」謝遲低頭聞了聞,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片刻後同傅瑤道,「穩妥起見,還是不要吃了,應當是下了蒙汗藥。」
傅瑤滿臉錯愕,回過神來後,遲疑道:「是不是有人想對你下手?」
她一雙杏眼瞪得圓圓的,這模樣落在謝遲眼中,只覺著分外可愛,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傅瑤的臉頰:「不是……八成是看你我衣著不凡,所以動了貪財之心罷了。這劣質的蒙汗藥也就能騙騙什麼都不懂的尋常人,他若是真知道我的身份,絕不會用這樣不入流的藥。」
傅瑤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鬆了口氣:「那就好。」
她生怕是有人籌謀許久,想要對謝遲不利。
「這可是北境,」謝遲輕輕地叩了叩桌案,笑道,「我在這裡三四年不是虛度的,若真是北狄或是京中有異動,從他們踏進這城開始,我就會收到消息。」
「更何況,若不是早就將一路安排妥當,確保萬無一失,我又怎會帶你出門?」
傅瑤怔怔地看著謝遲,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在離家前他與慶生在一處說了許久,而後慶生便領命而去,先一步離開了。
她那時以為是軍中的正事,便沒多問,如今再想,應當是在安排此事才對。
「不過我先前只防著大魚,倒是忘了還有這種不入流的小魚小蝦,雖然是傷不了什麼,但卻也是敗興惹人煩。」謝遲一哂,溫聲向傅瑤道,「這茶並沒問題,飯菜就不要碰了,在房中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傅瑤點點頭:「好,你放心地去,不必擔心我。」
雖然知道這客棧不是什麼好地方,掌櫃不懷好意,但她卻是半點都不慌的。
在她心中,謝遲就意味著無窮無盡的安全感。
謝遲並沒離開太久,不多時就回來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同她閒聊著,等到將先前的斗篷給她繫上,帶好兜帽之後,樓下也傳來了動靜。
「勞煩再跟我『私奔』一程,往府衙去吧。」謝遲開玩笑道。
見謝遲又提起先前那話來,傅瑤忍不住笑了起來,牽著他的手往外走。
樓下大堂,幾個侍衛已經將掌櫃和客棧中的小廝一並給壓了下來,見著謝遲之後齊齊行禮。
為首的熊鑫曾是謝遲的親兵,當初奪下平城之後奉命留下駐守,早兩日就得了慶生的傳話,如今有了謝遲的消息之後立時就趕來了:「屬下一定會弄清楚此事,給您和夫人一個交代的。」
他聲音有些發飄,提心吊膽的。
謝遲心情尚好,並沒多做追究,只說道:「你自己看著辦就是。」
熊鑫暗自捏了把冷汗,鬆了口氣。
他看向那裹著斗篷,兜帽與風毛遮去大半張臉的姑娘,知道這就是萬磊他們說的那位「夫人」,不由得慶幸起來——
萬磊他們說,夫人在的時候,將軍的心情大都會不錯,果然是真的。
傅瑤出門之後,上了等候在外的馬車,及至到了府衙,熱騰騰的飯菜早就已經準備妥當,可謂是妥帖得很。
「說起來,方才那位倒像是很怕你。」傅瑤捧著熱湯慢悠悠地喝著,回想起方才瞥見的那一眼,明明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可在謝遲面前卻是小心翼翼的。
謝遲替傅瑤夾了菜:「平城算是他的治下,差事沒辦好,還恰好被我給撞上,不怕才稀奇。」
「那我算是這天底下,為數不多怎麼都不怕你的人了。」傅瑤話音裡透著些小小的得意。
謝遲神色溫柔:「是啊。」
早在當年,他還未喜歡上傅瑤的時候,她就會一點點「得寸進尺」了,是真的不怕他。
思及此,謝遲順勢提了當年舊事,又笑問道:「我至今都沒想明白,你當年哪來那麼大的膽子?」
「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啊。」傅瑤理所應當道。
她這話說得理直氣壯,頗有昔年的架勢,謝遲看得眸色一黯,喉結微動,忍不住想要做些什麼。
只是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再加上白日裡奔波勞累,這飯吃到最後,傅瑤已經忍不住掩唇打哈欠。
謝遲替她揉捏著腰背,又將人壓在身下親了會兒,見傅瑤已經睏得睜不開眼,這才總算是放過了。
兩人同榻而眠,第二日一早,仍舊是謝遲最先醒了過來,見傅瑤仍舊沉沉地睡著,便沒打算將人給叫醒。
他對傅瑤的體力再清楚不過,知道她是禁不起連日奔波的,便由著她睡了。橫豎也沒什麼事情,大可以慢慢來,就算是在平城歇上幾日也無妨。
果不其然,傅瑤醒得比以往要晚些,而且才一動彈,便不由得皺起眉來,倒抽了口冷氣。
「是不是難受?」謝遲將她這模樣看在眼中,替她揉捏著肩背,「也怪我沒攔住你。」
依著原定的計劃,他們是該在中途的小鎮落腳的,可傅瑤仗著頭一日沒什麼妨礙,打賭一日就能到平城來。
謝遲試著攔了下,沒能攔住,便聽從了她的意思,也就導致了現在。
傅瑤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是痠疼的,但因為謝遲昨日就提醒過,是她沒聽,此時便不想示弱,還兀自嘴硬著:「沒什麼妨礙啊……」
見著她這模樣,謝遲又好氣又好笑,手上的力氣稍稍加大,傅瑤便撐不住了,立時檢討反思道:「是我錯了,不該逞強。」
傅瑤這個人,向來是認錯認得極快,可謂是審時度勢的好手,但只要敷衍過去了,並不妨礙下次再犯。
謝遲深知傅瑤的本性,但也拿她無可奈何,只能在她額頭輕輕地彈了下,當作是小懲大誡。
「已經這時候了,」傅瑤分開床帳看了眼天色,想要坐起身來,「再不起來收拾就要晚了吧?」
可她還沒坐直身體,就被謝遲攔腰一勾,重新躺回了枕上。
「歇兩日吧,」謝遲將人抱在懷中,調侃道,「若是再這麼來一天,你明日醒過來怕是得哭。」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傅瑤對自己的身體有數,知道謝遲說的沒錯。
加上的確也是又累又睏,她想了想,便順勢往謝遲懷中縮了縮,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準備再多睡會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二章
傅瑤與謝遲在平城歇了兩日,等到緩過來之後,這才又啟程。
有前車之鑑在,謝遲這次頗為固執地攔著,任是傅瑤怎麼撒嬌賣乖,都不肯再由著她的性子胡來,一路上始終是不疾不徐的。
也的確是有效果,傅瑤第二日再醒來的時候,便不會似先前那般渾身痠疼了。
越往北邊走,也就愈發人煙稀少。尤其是前不久才從北狄手中奪回的地界,透著些荒涼,百廢待興。
十六州最北為穹城,大軍駐紮在城外,層層關卡,防衛森嚴。
傅瑤圖方便穿的男裝,只是身形相貌擺在那裡,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個姑娘。
守關的將士雖奇怪怎麼會有女子來這種地界,但認出陪在她身旁謝遲後,立時就沒了疑議,恭恭敬敬道:「參見將軍。」
在軍中,謝將軍就是說一不二的存在,他的話怕是比聖旨都要好用些。將士們移開了關卡放行,一路暢通無阻。
「如今軍營那邊不方便去,直接進城歇息吧?」謝遲問道。
他對傅瑤在大多事情上都是百依百順,但卻並不是那種昏聵之人,該有的底線還是會有。軍中自有規矩法令,並不是一時興起就能隨意領著人去看的。
遠處的營帳整整齊齊地排列著,隔著老遠,依稀能聽到將士們訓練的聲音。
傅瑤雖多少是有些好奇,但是個有分寸的人,並不會鬧著非要去看不可,回過頭去向謝遲笑道:「好啊,正好去吃些東西,我又有些餓了。」
因著先前經歷過一場惡戰的緣故,穹城內顯得格外破敗。
街上很少能見著什麼行人百姓,更不會有像涼城那樣擺攤吆喝的了,往來的大都是披堅執銳的軍士,偶爾有認出謝遲來的,便會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候。
先前一路北上時,路過的都是早前裴老將軍與謝遲先後收回的地界,這兩年已經逐漸好轉,直到親眼見著穹城這情形,傅瑤才算是更真切地理解了先前虞寄柳同她提過的舊事。
「是不是覺著太荒涼了些?」謝遲勾了勾傅瑤的衣袖,提醒她左轉,「穹城其實的確沒什麼好玩、好看的,本就是邊境極北比不得涼城,又被北狄佔了那麼些年,怕是要過上許久才能漸漸熱鬧起來。」
傅瑤緊跟在他身旁,低聲道:「我原也不是為了看熱鬧來的呀。」
她只是想看看大周極北之處是怎麼個模樣,也想看看,謝遲費勁心血從北狄手中奪回的城鎮。
「等到將來回京之後,我就可以同爹娘、長姐他們講講這一路的見聞,」傅瑤仰頭看著遼闊的天際,笑盈盈道,「說起來,我應該是家中去過最遠地方的人了。」
謝遲順勢將她的指尖握在掌中,無聲地笑了笑。
穹城之中的商鋪寥寥無幾,就他在這裡的那幾日的印象,也沒什麼好吃的,所以便直接領著傅瑤往府衙去了。
萬磊等人早兩日就從慶生那裡得知,謝將軍會領著夫人往這邊來,期待不已,及至聽聞謝遲回來之後,立時放下正在商議的事情,一股腦地湧了出來。
傅瑤正好奇地四下看著,見著他們好幾個人箭步出來後嚇了一跳,停住了腳步。
其中有認識的萬磊,也有並不認識的,看這氣勢洶洶的架勢,她還當是出了什麼事情。
謝遲卻是對自己這些個下屬的秉性再瞭解不過,瞥了他們一眼,明知故問道:「這是要做什麼去呢?」
「這個……」眾人訕訕地笑了起來,誰也不敢說是趕著出來湊熱鬧的。
最後還是萬磊站出來答道:「這幾日有些猶豫不決的事情,聽聞將軍你回來了,便想著來問問您的意思。」
謝遲嗤笑了聲。
「幾位將軍這麼迫切,想來是有要緊事,既是這樣,你就先忙正事去吧。」傅瑤輕輕地推了一把,小聲笑道,「你的住處在哪兒?我自己過去就好。」
謝遲的目光從萬磊衛林他們身上掃過,磨了磨牙,讓人引著傅瑤往自己住的小院,又吩咐人送飯菜過去,而後便領著剩下的人往議事廳去了。
「說吧,」謝遲撣了撣衣袖,冷笑道,「你們最好是真有要緊事。」
眾人面面相覷,萬磊更是臉都青了。
他只是想要湊熱鬧未果,隨便編了個理由而已,沒想到夫人她信以為真,就這麼把將軍給趕了過來。思來想去,也只好尋了幾件瑣事出來說道。
果不其然,謝遲壓根就沒回答,而是反問道:「這都要特地拿來問我?我看你這位置是坐得不耐煩了吧?」
他話裡話外才是十足的不耐煩。
萬磊搓了把臉,就坡下驢認了錯,又陪笑道:「將軍您若是想陪夫人,只管去就是,我們絕對不會再打擾了。」
來都已經來了,謝遲還是言簡意賅地先將這些日子的事情問了個大概,等到確準沒什麼疏漏之後,難得地誇了兩句,這才離開了。
此時正是午後,門窗大開,日光暖洋洋地灑在房中。
傅瑤吃飯吃到一半便覺著有些睏,見著謝遲回來之後勉強打起些精神,笑問道:「這麼快嗎?」
「本就沒什麼大事,」謝遲在她對面坐了,陪著一道吃飯,「是不是睏了?等吃完飯就睡會兒吧。」
結果飯還沒吃完,又被打擾了。
謝遲還沒來得及皺眉,衛林便連忙解釋道:「是京中來人,帶了皇上的旨意。」
這就真沒辦法了,謝遲也只能先放了筷子,又往議事廳那邊去。
其實也說不上是要事,無非就是因著北狄大捷,下令嘉獎的聖旨。
北狄潰敗求和,在先帝手中淪陷的十六州得以收回,朝野上下皆是大喜,蕭鐸親筆寫了這旨意,連帶著許多賞賜讓人送了過來。
那御史宣了旨意後,向謝遲拱手行禮,誇了好些句,說他勞苦功高,此戰揚大周國威等等,慷慨激昂得恨不得當場賦詩一首。
明明先前在朝中之時怎麼看謝遲怎麼不順眼,甚至還曾上書參過,這時卻心悅誠服得很。
一旁的內侍則另取出封信來,呈給了謝遲:「這個啊,是皇后娘娘讓奴才帶來的。」
謝遲認得這內侍,知道是謝朝雲的人,微微頷首,將那信收了起來。他三言兩語應付了御史,便仍舊回了自己那小院。
傅瑤已經伏在那裡睡著了,並沒脫鞋襪,就連被子也只是隨意蓋了下,看起來像是準備等他回來的,只是撐不住睡了過去。
謝遲勾了勾唇,輕手輕腳地扶著傅瑤躺好,又替她褪去了鞋襪蓋好被子,這才將謝朝雲那信取出來。他先翻來覆去地看了看信上的痕跡,確保並沒被動過之後,這才拆開來。
這信並不算長,謝朝雲先是恭賀了戰事大捷,又調侃說自己已經備好了送給他與傅瑤大婚的賀禮,及至最後話鋒一轉,提醒他將來回京途中多加留意,以免狗急跳牆。
兄妹兩人在朝局政事上極有默契,哪怕不說明,就這麼寥寥幾句,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謝遲捏緊了那頁輕飄飄的信箋,原本的笑意褪去,神情冷了下來,眉眼間多了些殺意。
他正凝神打算著,只覺著衣袖被扯了下,回過頭去,對上了傅瑤疑惑的目光後,立時就又變了臉色,溫聲問道:「怎麼醒了?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若是有旁人在,就會發現謝將軍翻臉堪比翻書,不過轉瞬之間,卻判若兩人。
傅瑤抬手揉了揉眼,輕聲問道:「是京中出什麼事了嗎?」
她方才迷迷糊糊中見著謝遲那個神情,還當自己是在做夢來著。從前在京中之時,謝遲偶爾會這樣,可自從重逢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這樣了。
所以哪怕什麼都還不清楚,傅瑤仍舊直覺著,應該是京中的事情。
若是從前,謝遲興許會尋個藉口敷衍過去,橫豎自己有把握將人給護得好好的,但同傅瑤對視了會兒,最終還是將謝朝雲那信給她看了。
傅瑤坐起身來,接過信來飛快地掃了眼,倒是沒顧得上那句成親的調侃,目光都聚在了那句「狗急跳牆」上。
「這個說的是……」傅瑤頓了頓,試探著猜道,「秦家?」
謝遲一直都知道傅瑤聰明,但也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她竟然也能一下子就猜到,心頭原本的那點陰郁消退了不少,笑問道:「你怎麼猜到的?」
「這個也不難猜吧,」傅瑤小聲嘀咕了句,耿耿於懷道,「畢竟當年你遇刺,八成是有秦家在背後動手腳的,只是那時候礙於北境外患,只能暫且剪去羽翼,並沒動他家根本。如今北境消停,你騰出手來,他們必然會怕你要秋後算賬。」
謝遲愈發地驚訝起來:「你怎麼知道此事?」
他可從來沒同傅瑤提過自己遇刺的內情。
「是當年阿雲進宮之前,同我講的。」一轉眼已經過去許多年了,可傅瑤心底始終惦記著這事,以至於見著秦家人都沒什麼好臉色。
秦家想要除掉謝遲,緣由其實不難猜。
蕭鐸的生母是出身卑賤的奴婢,登基之後並沒母族可以依靠,秦太后一脈當年會默許他坐上皇位,便是因著這個緣由,想著更好掌控。可後來才發現有謝朝雲這層關係在,蕭鐸是更偏向謝遲的。
除掉一手遮天的謝遲,就相當於少了個強大的政敵,也可以控制蕭鐸。
卻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謝遲昏迷不醒北境戰火再起,也陰差陽錯地使謝朝雲下定決心入宮,奪去后位。
這幾年秦太后被謝朝雲壓制,蕭鐸也漸漸掌控了朝局,秦家並沒因為謝遲離開得以坐大,日子也不算多好過。
北境大捷,朝野上下皆是一片喜色,唯有秦家暗暗擔憂。
他們是真恨不得謝遲死在邊關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三章
謝遲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但凡與他打過交道的人,都很清楚這一點。
當年他並沒動秦家,是出於大局考慮,但並不意味著事情就此揭過。
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更不會以德報怨。知情人心知肚明,只要謝遲活著回京,那秦家的好日子就真到了頭。
這幾年來,秦家也不是沒想過在軍中動手腳,只是都沒成。
北境是謝遲的地盤,被把控密不透風,蕭鐸看在謝朝雲的份上給了他絕對的信任和掌控權,沒人能將手伸到這邊來。
動手腳未果,秦家無計可施,也只能盼著他戰死沙場,又或是被耗在北境。可幾年下來,謝遲非但活得好好的,還勢如破竹大敗北狄,興許過不久就要回京了。
到如今秦家已是別無選擇,哪怕是冒著天大的風險,不惜代價,也一定會對他下手。
謝朝雲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一邊在京中發作秦家給他們找些麻煩,一邊又在信上額外叮囑狗急跳牆,讓謝遲務必小心。
「你不必擔憂,」謝遲將那信箋收了起來,慢條斯理道,「我對此事早有預料,啟程回京之前也會準備妥當,不會出什麼事的。」
「我信你。」傅瑤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謝遲抓了把被她睡散的長髮把玩著,順勢躺在外側:「繼續睡吧,我陪你歇會兒。」
兩人面對面躺著,四目相對,傅瑤後知後覺地想起謝朝雲信上的那句調侃,好奇道:「你同阿雲提了我們的事嗎?」
「是,」謝遲頷首笑道,「我同她說,等回京城之後就要撂挑子不幹了。等到三書六禮迎你過門後,就一同南下,過自在的日子去。」
謝遲先前便說過這樣的話,傅瑤那時覺著這日子還遠著,沒想到一轉眼就到來了。
「皇上會允准嗎?」傅瑤忽而問道。
她對蕭鐸的為人不大瞭解,只見過兩面。
在許多人眼中,他是個沒什麼本事的傀儡,被謝遲這個一手遮天的「奸臣」操縱著;在謝朝雲口中,他又是個自小孤苦伶仃卻又十分懂事的少年。
傅瑤一度以為這位皇上是個綿軟的性子,直到去年回京之後,從姜從寧那裡聽了些事跡,方才知道並非如此。
蕭鐸登基之時太年輕了,早些年又一直被謝遲的光芒掩蓋著,直到這兩年,眾人才漸漸發現,這位並不似他們想像中的那般軟弱可欺,甚至可以說是手段過人。
頗有謝太傅的風範,只是相對而言並沒那麼凌厲罷了。
「有阿雲在,他不會拒絕的。」謝遲笑了聲。
他顯然是早就考慮過此事,傅瑤回過味來:「你寫信告訴阿雲自己的打算,就是想讓她幫你說服皇上。」
謝遲點點頭,坦然承認了此事。
他與蕭鐸之間是君臣,也是師徒,但關係還是靠朝雲在其中維繫。
哪怕看起來良善,蕭鐸本質上同他一樣多疑,很難全心全意地信任別人。如果不是因為朝雲入宮為后,他沒法放心地離開京城往北境來,蕭鐸也不可能全然放心地將北境交到他手中。
兩人對此心照不宣,在有些事情上,常常是讓朝雲代為周轉。
「阿雲真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女子了。」傅瑤不由得感慨了句。
滿京城的高門貴女無人能出其右,這世上的男子,也沒幾個能及得上她的。
聰明又有手段,殺伐決斷毫不手軟。
若是易地而處,傅瑤覺著自己怕是沒法從那樣的境地中掙扎著活下來,像朝雲那樣走到今日地步的。
謝遲指尖繞著她的長髮,慢悠悠地說道:「巧了,阿雲早前同我說,你是她見過最好的姑娘。」頓了頓後,他又額外補了句,「我深以為然。」
傅瑤吃吃地笑了起來。
謝遲又與傅瑤聊了會兒,將人給哄睡了之後,靜靜地在她身邊躺了會兒,稍作歇息,靜悄悄地起身出了房門辦正事去了。
這一覺睡了許久,傅瑤一直到傍晚方才醒過來。
身旁不知何時空了下來,她坐起身來,盯著窗外的晚霞出神,卻正好見著謝遲歸來。不多時,他便進了內室,手中還端著個白瓷小碗。
「是什麼?」傅瑤深吸了口氣,立時來了興致,高興道,「我聞到甜味了。」
「是穹城這邊的糖蒸酥酪,廚子說跟京城的做法不大一樣,來嘗嘗吧。」謝遲在床榻邊坐了,並沒直接將碗遞給傅瑤,而是替她端著。
傅瑤喜甜食,一聞到這香甜的味道便覺者心情大好,湊近了些,就著謝遲的手拿湯匙嘗了口。
酥酪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其中摻了山楂碎、核桃碎等物,不會顯得膩。
傅瑤並不覺著餓,但還是一口氣吃了半碗,而後向著謝遲問道:「你要不要嘗嘗?」
她唇角沾著點乳白色的酥酪,襯得唇色愈發豔麗。
謝遲並不怎麼喜歡吃甜食,但稍作猶豫,還是點了點頭。
傅瑤舀了半勺,刻意避開了那酸酸的山楂碎,送到了謝遲口中,滿懷期待地問道:「怎麼樣?」
「還可以。」謝遲道。
聽他這麼說,傅瑤就知道怕是不怎麼合他的口味,也沒勉強,一鼓作氣將剩下半碗都吃乾抹淨,心滿意足地靠在床頭的迎枕上。
她揉了揉小腹,軟著聲音道:「明日還想要吃。」
「可以,要多少有多少。」謝遲見著她這饜足的模樣,心念一動,傾身上前含住了她的唇,細細地舔舐著。
這些日子,兩人之間的關係日益升溫,倒像是回到了當年新婚燕爾關係漸好時。逐漸習慣之後,傅瑤也不會再一接觸就害羞,雖還是難免臉紅,但也會熱切地回應。
只是這麼一來,就很容易過火。
謝遲察覺到身體異樣的反應之後,勉強尋出些理智來,克制地退開,掌心還攥著傅瑤散開長髮,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傅瑤不是早年那個對情事一竅不通的小姑娘,知道謝遲這樣忍著會很不舒服,猶豫了片刻後,紅著臉問道:「你肩上的傷好了嗎?」
「好是好了,」謝遲的聲音都沾染了情慾,低啞道,「可瑤瑤,若是萬一有孕了……」
北境這邊還有許多事情,就算再怎麼快,也不可能說立時就撂挑子走人的,總得等到事情理清,上書請蕭鐸批復了才行。
更何況這一路上可能不太安穩。
他還記得,傅瑤曾同自己提過,長姐因從江南迴京城赴任舟車勞頓動了胎氣,最後不得不臥床休養了幾個月,幾乎算是足不出戶。
就算是不在乎虛禮,他也捨不得她受那樣的罪。
傅瑤倒是壓根未曾想過這麼多,聽他這麼說,愣了下,唇舌間像是還殘留著方才那酥酪的味道,有點甜。
「那……」傅瑤仰頭看著謝遲那不大舒服的模樣,猶豫了會兒,小聲問道,「用不用我幫你?」
謝遲有些錯愕地愣在了那裡,等到反應過來之後,喉結微動,看向傅瑤的目光也愈發灼熱。他攥著傅瑤那如同上好的絲綢一般柔順的長髮,點了點頭,低聲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倒也談不上介意不介意,畢竟從前在一起的時候,諸多親密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傅瑤徹底放下芥蒂之後就再沒什麼顧忌。
只是……難免有些生疏。
可對於謝遲而言,已經足夠。
手很軟,柔弱無骨,膚若凝脂,指尖那抹豔色更是看得人血熱。
這久違的滋味讓他在情慾之中沉淪,喘息愈重,彷彿命都給了傅瑤,由著她主宰操縱。
傅瑤是見他忍得實在辛苦,心有不忍,所以才心血來潮地問了句,可漸漸地只覺著手酸,心中也開始後悔起來,小聲催著謝遲快些。
謝遲扣著她的後頸,將人壓在自己身前,耐心十足地啄吻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總算是釋放出來。
傅瑤拿過一旁的帕子細細地擦拭著手上沾染的,偏過頭去,避開了謝遲那灼熱的目光。
「瑤瑤……」謝遲卻不依不饒地喚著她,聲音低沉,帶著些情慾與饜足。等到將人給叫得不耐煩,終於回頭看過來之後,這才又笑道,「我很高興。」
他眼角眉梢盡是笑意,原本就生得好看,情動的模樣更是分外惑人。傅瑤不爭氣地被謝遲給蠱惑到,晃了晃神,湊近些在他唇角親了下,卻又在謝遲回應之前退開來。
衣裳已經不像樣了,傅瑤垂眼看了眼,徹底放棄擦拭,嘆了口氣。
好在來時還帶了另外的衣裙。
謝遲循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見著她天青色衣裳上的斑斑痕跡,略帶歉疚道:「抱歉,是我一時疏忽。」
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那時已然土崩瓦解,並沒考慮周全,以至於一片狼藉。
傅瑤紅著臉擺了擺手,並沒辦法鎮定自若地同他探討這種事情,起身翻出新的衣裳來換上。
午後睡了許久,晚間便不怎麼睏。
謝遲在伏案研究輿圖,勾勾畫畫地寫著些什麼,傅瑤則趴在窗邊看星空,時不時地聊上幾句。
穹城的夜格外寂靜,傅瑤盯著天上那勾彎月出神,隱約間倒像是聽著點樂聲,應當是從遠處傳來的,模糊不清。她凝神聽了會兒,只覺著調子有些許熟悉,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
謝遲不知何時已經收起了輿圖走到她身邊來,側耳傾聽,倒是片刻間就辨別出來了,提醒道:「是蘆笛吹就的《折柳》。」
他點破之後,傅瑤立時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是了。」
用的樂器一般,吹奏的人技藝也不算多好,調子都有些偏了,可在這寂寥的邊關,卻很容易勾起人的情緒來。
傅瑤仰頭看向謝遲,欲言又止。
她雖什麼都沒說出口,但情緒盡數寫在臉上了。
謝遲隨手摸了摸傅瑤的長髮,指尖從那綢緞似的情絲中劃過,心中像是得了些滿足:「我這些年並沒什麼思鄉的感傷,最多偶爾掛念阿雲,再有就是……思你罷了。」
無論是花團錦簇的京城,還是這荒涼遼闊的邊境,天南海北,於謝遲而言倒是並沒多大區別。他雖生於京城長於京城,可對那地界並沒什麼割捨不下的,這些年來能讓他掛懷的,也就這麼兩個人罷了。
見傅瑤看著自己出神,謝遲抬手關上了窗子,笑道:「夜間風大,還是要小心著涼才是。時候也不早了,還是先休息吧,明日一早我陪你去看日出可好?」
他先前就曾經提過,穹城這邊的日出很美,與別處不同,有機會要領她看。
傅瑤點點頭,尚未來得及站起身,就被謝遲直接給攔腰抱了起來往裡間去,耳鬢廝磨了會兒,一同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沒亮,傅瑤就被謝遲給喚醒了。
傅瑤很少會這樣早就起身,睏得幾乎睜不開眼,若不是還惦記著謝遲所說的要去看日出,怕是立時就能躺回去繼續睡。
雖說是勉強起來了,但她仍舊迷迷糊糊地揉著眼,動作遲鈍。
謝遲索性將人抱在懷中,像對待小孩子似的妥帖地替她穿好了衣裙,束好腰間的繫帶之後,低聲在她耳邊問道:「要我抱你去嗎?」
傅瑤已經稍稍清醒些,連忙搖了搖頭。
私下在房中也就算了,可出門之後各處都有駐守的衛兵,她還是沒法像謝遲那樣鎮定自若的。
謝遲取出斗篷來給她繫上,將人給裹得嚴嚴實實。
天際僅有一絲微弱的光亮,邊關的凌晨很冷,一出門沖了涼風之後,傅瑤倒是立時就清醒過來,瑟縮了下,隨即裹緊了斗篷。
謝遲牢牢地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側了側身,替她擋了風,領著人往城樓的方向去。
此時正是守城的衛兵換防,見著謝遲過來後立時打起精神來,向他行禮。謝遲微微頷首,並未多做停留。
傅瑤被謝遲牽著拾級而上,原本的睏意褪去,心中漸漸浮起期待,及至總算登上城樓,居高臨下地看著一望無際的平原,頓時雀躍起來。
她趴在城牆邊,看著天光乍破,一輪紅日從天際漸漸升起,霞光四射。
黑夜褪去,光芒萬丈。
這麼些年來,傅瑤還是頭一回見著這樣壯闊的日出,只覺著美得讓人失語,只下意識地攥緊了謝遲的手。
柔和的晨光落在傅瑤姣好的面容上,眉眼間盛著盈盈笑意,顯得格外動人。
兩人並肩而立,十指相扣,可謝遲卻並沒看那日出,偏過頭來看著她的側顏出神。
傅瑤覺察到身旁的目光後,亦回過頭來看向謝遲,眸中映著彼此的身影,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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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傅瑤與謝遲在穹城留了月餘,處理收尾的事宜。
北狄大敗之後便提出求和,與當年那被謝遲力壓下所謂的「和談」不同,這次是全然的低姿態,再不敢提什麼要求,只求能休戰。
具體的納貢和條款雙方還有得扯皮,但大軍壓境,北狄也沒什麼底氣,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被狠狠割了一筆。
謝遲並不耐煩這種扯皮的事情,也懶得費心神,全權交給了京中派來的官員,只是等到商議定之後看了眼那擬定的和談書,笑容中多了些嘲諷。
「當年你在京中遇刺昏迷不醒,邊關又有北狄突襲,裴老將軍深陷敵陣亦是重傷,連丟幾城……」如今再回憶起當年舊事,萬磊只覺著分外唏噓,「那時候北狄提出要『和談』,幸虧你在朝中頂著壓力給回絕了,若不然,八成就要像如今的北狄一樣。」
雖說那時的日子是很難,可看到今日這紙和談書,這些年來的艱難困苦便都值了。
「北狄此番元氣大傷,新汗王的位置還未坐穩,怕是還有得爭,這條款一簽,應當十年之內都沒再戰之力了。」萬磊喜形於色,分外痛快。
自兵禍至今數年來,被北狄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大仇總算得報。
謝遲也未見有多高興,漫不經心問起旁的事情,興致闌珊。
萬磊一見自家將軍這模樣就差不多猜到了緣由,忍笑道:「夫人她今日是出去了嗎?」
謝遲皮笑肉不笑地默認了。
老話總說「美色誤人」,這點在謝遲身上展現得可謂淋漓盡致。
從前傅瑤沒來北境的時候,他身心都撲在正事上,可謂是廢寢忘食,這些年來就沒主動休沐過,倒是身旁的親兵與軍醫看不下去,勸他應該適時歇一歇。
可自從傅瑤來了之後,從前那個勤勤懇懇的謝將軍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就算忙正事的時候,也是一種「快些忙完就可以回去陪夫人」的架勢。
在了結與北狄的戰事之後,就更是能不管就不管。
天氣轉暖,謝遲原是約了與傅瑤一道出門去跑馬的,可好巧不巧,鴻臚寺官員帶著和談書來問他的意思,只能被迫留下。
這一個多月下來,傅瑤對穹城以及週遭已經很熟悉,知道他這裡一時半會兒忙不完,便先獨自出門逛去了。
時已開春,雖仍舊帶著些涼意,但萬物復蘇,添了新綠。
傅瑤騎馬出城去放風溜達,覷著時辰不早,這才不疾不徐地打算回城,湊巧遇著了辦事回來的慶生與衛林,便一道同行。
這些日子下來,傅瑤將謝遲身邊的親兵認了個遍,尤其是在某日她借著廚房煮羊湯麵,好些人聞香而來,蹭了頓飯之後,就更是徹底熟悉了。
其實自從謝將軍開始見縫插針地回涼城開始,眾人私下大都議論過。
及至後來都清楚了傅瑤的身份,但誰也沒想過細究兩人當年為何和離,又為何會在一處,都是恭恭敬敬地以「夫人」相稱。
畢竟謝遲的態度擺在那裡,北境也不似京城,不講究那些有的沒的。
而且傅瑤雖是官宦人家的閨秀,但並不嬌氣,也從不擺架子,見了誰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還有一手好廚藝,眾人都很喜歡這位將軍夫人。
衛林難得見傅瑤獨自出門,好奇道:「將軍今日是有事嗎?」
「是和談書送回來了,請他過目。」傅瑤將被吹散的鬢髮掖到耳後,解釋道,「我對這邊已經很熟悉了,便沒要他陪,想著自己出來轉轉。」
「這事兒定下來後,夫人你與將軍應該不日就要回京去了吧?」衛林話音裡帶了些惋惜。
他是謝遲一手提拔起來的,哪怕幾年下來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面,但知道謝遲就要離開,心中還是難免會有些不捨。
傅瑤點了點頭,笑容中多了些無奈:「是啊。」
這些日子以來,親兵們都或多或少地表示過不捨。
謝遲這個人獨斷專行,脾氣也不算好,在朝中之時得罪過不少人,常常因著些細枝末節被御史們挑刺,但到了北境這邊卻是很受下屬們的愛戴。
輪番下來,倒是讓傅瑤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她前幾日還曾同謝遲聊過,說自己並不急著成親,也挺喜歡北境自由自在的日子,就算是個一年半載也無妨。
可謝遲卻並沒有要改變心思的意思,只說道:「縱然你不著急,我卻是等不及了。」
「若沒有將軍,也就沒有我的今日,說不准早就死在戰場上了……」衛林聳了聳肩,止住了這有些傷感的話,轉而向傅瑤笑道,「我知道將軍是想著趕回京重新成親去的,那就祝你們能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傅瑤抿唇笑了起來:「一定。」
說話間已經到了府邸,傅瑤翻身下馬,交給一旁的衛兵,估摸著這時候謝遲應該還在議事廳,便直接往那邊去了。
府中的衛兵都已經認得她,並沒阻攔。傅瑤提前問過,知道鴻臚寺的官員已經離開,屋中只剩了謝遲與萬磊兩人後,這次放心地進了門。
才一進去,便聽見萬磊感慨道:「與你共事這麼些年,我可就沒見過你這麼小心翼翼過……」
「什麼事?」傅瑤立時問了句。
傅瑤剛一出現,謝遲的目光便立時從一旁那輿圖挪到了她身上,原本不耐煩的神情立即被笑意取代:「在商議回程的事宜。」
萬磊見他這「變臉」看在眼中,嘖了聲。
他已經很有經驗,知道謝將軍此時必然已經沒什麼心情商議正事,便沒多留礙眼,立時知情識趣地起身告辭了。
偌大一個議事廳就只剩了傅瑤與謝遲兩人。
她上前去,在謝遲身旁站定了,隨之看向那輿圖:「能讓我聽聽你的打算嗎?」
謝遲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沖傅瑤勾了勾手,等到她走得更近些後,抬手在腰上勾了一把,直接讓人坐在了自己膝上,抱了個滿懷。
「唔……」傅瑤悶哼了聲,下意識地向外看去,確保沒人之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謝遲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放心吧。除你以外,不會再有人敢未經允許,貿貿然地進來的。」
傅瑤挪了下,在他懷中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故意嘆了口氣:「將軍這話說得,彷彿是我不守規矩了。」
「是啊,」謝遲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煞有介事道,「你說說,我要怎麼罰你才好?」
傅瑤怕癢,強忍著笑意躲了下,再演不下去了:「不鬧了……你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謝遲將人抱在懷中,下巴抵在了傅瑤肩上,又將她的手拉過來把玩,慢條斯理地同她說了計劃回程的路線,以及一路上的安排。
十六州境內,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自是不必擔憂。可一旦離開北境,就得費心留意了。
他隨行會帶軍士,尋常的刺客是傷不了的,朝雲也會牢牢地盯緊京城,秦家若是真想對他下手,為保無虞,必然得有「地頭蛇」幫忙。
謝遲將一路上可能經過的各州劃分,掌兵權是他這方不會與秦家勾結的為安全,模棱兩可以及與秦家沾親帶故的則為危險,需要多加防備。
這麼算下來之後,謝遲規劃出一條可謂是萬無一失的路,除了隨行的護衛外,只要他一封信過去,各處也都會有人接應。
傅瑤整個人都被禁錮在了他懷中,但是卻沒顧得上掙扎,專心致志地聽完了謝遲的打算,贊嘆了句:「難怪萬磊會那樣說。」
謝遲揉捏著她指間的軟肉,抬起來看了眼:「都褪色了,改日再給你重新染蔻丹吧。」
傅瑤不甚在意地應了聲,回過頭來看向謝遲,遲疑道:「你是為了我,所以才會這麼小心翼翼的吧?」
她為謝遲整理手稿的時候,對他行軍作戰的風格已經很瞭解,就算萬磊沒說,她也知道如今這絕不是謝遲一貫的作風。
就算是對戰北狄出了名凶狠的敵將時,他也未曾這樣過,會對壓根看不上眼的秦家這般上心,如臨大敵似的,唯一的緣由就是她了。
謝遲見她這麼快就反應過來,頷首笑了聲。
若是他一人,的確不會這樣,說不準還會將計就計故意露破綻,引得秦家上鉤之後,再一舉反殺。
這是謝遲很喜歡用的法子,當年還曾被朝雲詬病過,勸他不要再如此。
那次重傷之後,他的確有所收斂,很少會再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但此番會小心謹慎到這種地步,就全然是因為傅瑤了。
「我是投鼠忌器,」謝遲略一低頭,含著傅瑤的耳垂,輕輕地咬了下,「總不能為了打老鼠,拿我最珍貴的寶物冒險。」
傅瑤只覺著耳垂一熱,半側身子都酥軟了下來。
她陷在謝遲懷中,再顧不上什麼計劃不計劃的,尚未來得及說話,就被謝遲挑起下巴撬開唇齒,長驅直入。
議事廳空蕩蕩的,傅瑤壓抑著喘息,在他攬著自己腰的手背上撓了下,低聲威脅道:「謝將軍,若是再過火了,我可不幫你紓解的。」
原本還遊刃有餘的謝遲僵了下,悶聲道:「快些回京吧。」
傅瑤難得聽到他這語氣說話,忍笑道:「可沒那麼簡單,你莫不是忘了,回京之後還要先提親的吧?就算我爹娘點頭同意了,也得擇個良辰吉日才行,還得備嫁衣呢……」
這麼一算,傅瑤自己都覺得謝將軍可真是找了個麻煩事,促狹地瞥了他一眼。
謝遲無奈地嘆了口氣,搖頭笑道:「慢慢來就是,我等得起。」
「真的嗎?」傅瑤抬手摸了摸他的喉結,逗了句。
謝遲將傅瑤那作怪的手攔了下來,順勢在她臉頰捏了下:「千真萬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一百二十五章
和談書簽訂之後,便再沒什麼大事。
謝遲令人將早就寫好的奏摺送回京城,其上先是陳述了自己在北境這邊的安排,又大略提了接下來一兩年的規劃建議,等到將正事交代妥當之後,便提出想要回京復命。
蕭鐸一早就從謝朝雲那裡知道了他的打算,如今北境諸事安排妥當,也沒什麼阻攔的理由,便應允了。
批復的摺子下來後,謝遲準備陪著傅瑤回涼城去,收拾一番就啟程回京。
謝遲這些年來在軍中極有威望,得他賞識受他提拔者不計其數,皆是心悅誠服。那些個副將親兵們得知消息之後,紛紛趕來,提前一日辦了場宴席為他餞行。
眾人都知道,謝將軍此番是要解甲歸田了,此生都未必會有再見的時候。
府衙之中難得有這樣熱鬧的時候。傅瑤並未過去,但也能隱約聽見那邊的喧鬧聲,聽府中的僕從說,大家在輪番敬酒,還有一時興趣舞刀弄槍的。
這麼些年,難得有這樣不必顧忌的時候,眾人都打定了主意,想要趁此機會將向來清醒自持的謝將軍給灌醉了。
傅瑤並沒阻攔,只是讓廚房提前備了醒酒湯,以防萬一。
她其實同旁人一樣,也想看看謝遲醉酒是什麼模樣,是不是像他先前說得那般,安安穩穩地倒頭就睡?
若是從前,謝遲是不耐煩參加什麼宴席的,常常是稍坐片刻便會離開,可這次終歸是有所不同,一直到午後傅瑤都開始有些犯睏的時候,才姍姍歸來。
傅瑤聽到腳步聲之後就立刻迎了出去,剛一見面,便嗅到了謝遲身上濃烈的酒氣,笑了起來:「這也太過了些,還好嗎?」
從沒人敢灌謝遲的酒,是以傅瑤也不知道他酒量究竟如何。
他喝酒並不上臉,如今乍一看倒是沒什麼,腳步也還算是穩,回來時壓根沒用人攙扶,但等到坐定之後湊近了看,就會發現目光並不似平素裡那麼清明了。
傅瑤在他眼前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促狹道:「這是幾?」
「三,」謝遲言簡意賅地答了句,順勢倒在床榻上,拉著她的手道,「我是有些醉了,但又不傻。」
傅瑤從前見過喝醉的人都是堅持聲稱自己沒醉,倒是頭一回見謝遲這種直截了當承認。她想要去讓人送醒酒湯過來,可剛一站起身來,就又被謝遲給拽了回去。
「不准走,」謝遲牢牢地攥著傅瑤的手腕,抬眼看向她,「在這兒陪著我……」興許是覺著語氣太強硬了,頓了頓後,他又補了句,「好不好?」
傅瑤臉上的笑意就沒下來過,無奈道:「我沒有要走,只不過是讓人送醒酒湯過來而已。」
可謝遲卻仍舊不肯鬆手,只說道:「不要醒酒湯,只要你。」
被他這樣專注地看著,傅瑤的臉頰霎時就紅了,不由自主地坐了回去,好笑道:「你是真醉了啊。」
也不知謝遲究竟是被灌了多少,北境這邊的酒還格外烈些,稍一湊近就能嗅到那濃烈的酒氣。傅瑤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又被謝遲纏著索吻,唇齒交纏之間她也嘗到了那酒的味道,只覺著暈乎乎的。
一番糾纏過後,傅瑤確定謝遲是真醉了,而且是醉的不輕那種。
只是他醉得很能唬人,說話竟然還頗有條理。
他平素裡情慾上頭時也總會有意克制著,但如今卻像是解開了禁錮似的,下手也沒了輕重,傅瑤只覺著手腕隱隱作痛,等到好不容易鬆開之後,便發現白皙的肌膚上多了圈紅痕。
傅瑤也沒惱,只是將那手腕湊到謝遲眼前,打趣道:「從前誰跟我說自己醉了之後就會安安穩穩睡的?」
謝遲定定地看著她,片刻後,在她手腕上落了一吻,舌尖輕輕地舔了下,極輕,又極溫柔。
傅瑤被謝遲看得自己都有些熱了,連忙坐直了,手掌在臉頰旁扇了扇風。
「萬磊他們也是等了許多年,總算尋著機會了,竟然敢這麼灌你酒。」傅瑤替他蓋好了被子,忍不住笑道,「你就真沒拒絕嗎?」
謝遲從不是那種由著旁人折騰的性情,興許是並肩作戰多年,就此分開,所以才由著他們造次了一回。
「他們說,祝你我白頭偕老……」謝遲先前已經醉得厲害了,勾著她的小指努力回憶了一會兒,才又緩緩地說道,「……早生貴子。」
傅瑤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謝遲抱在了懷中。
「瑤瑤,」謝遲在她耳邊低聲道,「給我生個孩子吧……屬於你我的孩子。」
傅瑤的臉已經快要紅透了,可這個醉鬼怎麼都不鬆開,一直到她點頭答應之後,才總算是放過,卻仍舊不肯睡去,拉著她漫無邊際地說了許多。
謝遲醉得厲害,思緒也混亂得很,想到什麼說什麼,有生以來,傅瑤就沒聽他說過這樣多的話。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等到謝遲總算是睡去之後,傅瑤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酒氣,只覺著渾身上下都是熱的,坐在一旁緩了會兒之後,方才出門去讓人晚些時候將醒酒湯給送過來。
自當年金榜題名被好友灌醉之後,到如今這麼些年,謝遲再沒醉過,這一覺竟然直接睡到了傍晚,再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頭昏腦漲,隱隱作痛。
他撐著坐起身來,回憶了許久,都沒能想起來究竟做了什麼。
傅瑤聽到動靜之後進了內室,對上他滿是困惑的神情之後,好笑道:「你是不是記不起來了?」
謝遲按了按額頭,只覺著腦中一片空白,遲疑道:「我沒做什麼事吧?」
「這個……」傅瑤拖長了聲音,似笑非笑道,「你猜?」
到最後,謝遲也沒能想起來自己離席之後都做了些什麼,傅瑤也不肯說,就這麼成了個「懸案」。
第二日一早,謝遲與傅瑤離開穹城,眾人前來城門送別。
昨日已經將該說的話都說盡,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喝醉了還有追憶舊事落淚的,今日倒是繃住了,輪番祝賀過去,目送這位叱吒風雲、另北狄聞風喪膽的謝將軍攜夫人策馬絕塵而去。
謝遲在北境四年,打過的勝仗不計其數,曾受過傷,也曾命懸一線,最終將這零落的十六州徹底收回,終結了自燕雲兵禍開始的多年動亂。
籠罩北境百姓頭上的長夜終被撕裂,雖百廢待興,但晨曦已至。
在穹城這段時日,傅瑤的騎術可謂是突飛猛進,再也不會像當初那樣,僅因著一日趕路就渾身痠疼了。但在謝遲的要求下,中途還是在平城歇了一晚,第二日回到了涼城。
傅瑤這次離開,並沒有帶隨從。
銀翹最初還以為是去去就回,沒想到一離開就是這麼久,雖說這期間也收到了傅瑤的信,但還是難免擔憂。畢竟自小到大她都緊緊地跟在傅瑤身邊,從來沒分別過這麼長時間。
如今總算是將人給盼回來,銀翹這才鬆了口氣,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見她一切都好總算是放下心來。
「前幾日家中來了信。」銀翹將京中送來的那幾封信尋了出來,又向傅瑤問道,「姑娘,咱們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是啊。」傅瑤端著茶盞,慢悠悠地看著那幾封家書。
銀翹又問道:「那這院子……」
當初買這院子,是覺著八成要長住,所以還特地收拾了一番,沒想到陰差陽錯,竟然在一年內就了卻了所有事宜。依著原本的打算,回京之後是要南下的,這院子自然是用不上來。
「留著吧。」傅瑤與謝遲不約而同道。
銀翹愣了下:「不是要往南邊去嗎?」
「眼下是這麼打算的沒錯,可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傅瑤若有所思道,「說不準什麼時候想出門遊玩,天南海北地轉一轉,就又到這邊來了呢?就留著吧,橫豎我也不缺這點銀錢。」
謝遲頷首笑道:「正是。」
一輩子那麼長,只要有彼此陪著,怎樣都是好的。
商議定之後,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京。
虞寄柳知曉她的打算之後,撫掌笑道:「極好。這麼一來,你我說不準還有再見的時候呢。」她取了壇不易醉的甜酒,給傅瑤斟了一杯,又感慨道,「你與謝將軍志同道合,兜兜轉轉能夠再走到一起,也實在算是一樁幸事。」
謝遲這樣身居高位的人,竟然會在這樣大好的年紀辭官歸隱,可謂是難得一見。
畢竟人人都想著往高處走,尤其是這世間男子,大都是想著「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能夠二者兼有簡直是生平快事,哪有像這樣直截了當地捨棄一樣的?
「旁人覺著權勢好,可他卻早就不耐煩了。」傅瑤一笑置之,垂眼看著杯中的酒,忽而想起那日謝遲酒醉之後同她說的那些。
謝遲說,自己年少之時也想過出將入相,最好是能名垂青史,受後人稱頌。可後來方才知道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他這些年來嘔心瀝血,恨不得將一日掰成十日來用,當過權傾朝野的太傅,也當過威名遠揚的將軍,什麼都見識過了,只覺著瞭然無趣。
旁人覺著他一手遮天、無所不能,可他卻總覺著自己是被時勢攜捲著往前——不得不籌謀報仇,又不得不挑起重擔,撐了這麼些年。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傅瑤知道,若非是酒醉,謝遲絕不會在任何人面前說這些的。
所以她也再沒提過,只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那甜酒的確不易醉,傅瑤喝了不少,也依舊沒什麼醉意,只是回到家中見著謝遲之後,心情雀躍。
她勾著謝遲的脖頸,仰頭笑問道:「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六章
謝遲的自制力在傅瑤面前總是會顯得不堪一擊,尤其是在眼下,見她仰頭定定地看著自己,吐氣如蘭……身體幾乎是立時就起了反應。
若不是還有些理智在,提醒著要等到回京之後才能行,他只怕是已經由著心意放縱了。
「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他將傅瑤與自己分開些許,偏過臉去看向一旁。
傅瑤卻並沒有因此就退開,又湊過來,笑問道:「還是說,你現在仍舊不喜歡小孩子?」
「別人家的仍舊不怎麼喜歡,但只要是你生的,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會視作珍寶的。」謝遲是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的,如今壓根不需要思考,立時就回答了。
傅瑤見他答得這般順遂,想了想,又換了個問題:「那你會更喜歡孩子,還是我?」
這種問題就純屬拿來為難人的了。
可謝遲竟然仍舊沒猶豫,毫不猶豫道:「你。」
這下輪到傅瑤愣住了,謝遲嗅到她身上的酒氣,回身倒了杯茶給她,笑道:「我想要孩子,不過是期待你與我的血脈,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罷了。」
「孩子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失落了,」傅瑤卻隨手將那茶盞放到一旁,笑盈盈地墊腳在他唇上親了下,「不過我這個當娘的很開心。」
謝遲扶著她的腰,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就一定非要撩撥我不可?」
他其實不大明白傅瑤今日為何這般?既招架不住,又無可奈何。
「我不是要有意戲弄你……」傅瑤站直了身子,目光飄忽不定,最後垂眼看向了地面,並不敢同謝遲對視,小聲道,「只是我也會想要同你親近啊……」
她這聲音極輕,說得也很艱難,耳垂已經紅了。
謝遲怔怔地看著,一時間不知道是自己聽錯了,還是理解能力出了問題。
在感情上傅瑤一直坦誠,從不避諱說喜歡,但在情事上從來都是謝遲主動。
當年食髓知味後他要得格外多些,以至於傅瑤時常是會受不住的。如今他再三警醒自身,克制著要清心寡欲,倒是真沒想過傅瑤竟然也會如他一般。
說完這話後,傅瑤已經羞得抬不起頭,轉身想要離開,但卻被回過神來的謝遲給攥住了手腕。
「這沒什麼好害羞的,對喜歡的人有情慾,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謝遲話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輕輕地摩挲著傅瑤的手腕,低聲道,「我幫你……」
傅瑤被他牽著往內室去。分明沒有喝醉,可卻開始頭腦發昏,身體泛軟……以至於到最後她已經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麼被謝遲哄著「禮尚往來」的了。
雲銷雨霽後,傅瑤跑到書房去,捧著盞茶慢慢地喝著。
等到唇齒間那股腥羶味道褪去之後,臉上的熱度也漸漸降下來,這才鋪紙研墨,準備給家中回信。
謝遲親自動手將裡間收拾了一番,揣摩著她應該差不多緩過來,便往書房去尋人了。
「在寫什麼?」謝遲隨口問了句。可才走到跟前,尚未看清那紙上的字跡,就被傅瑤眼疾手快地給收起來了。
要知道兩人之間從來是不避諱任何事情的,謝遲挑了挑眉,疑惑地看著她。
傅瑤撇了撇嘴,嘀咕道:「等回頭你就知道了。」
「好,」謝遲頗為縱容地笑了聲,「聽你的。」
兩人在涼城留了半月,一邊收拾東西安排歸程,一邊四處閒逛,出門遊山玩水看風景。這期間,傅瑤還專程領著謝遲往茶樓去了一趟,聽說書。
旁人是聽個樂呵,謝遲身為當事之人,聽著這些浮誇溢美之詞,卻多少有些不自在。只不過見著傅瑤聽得興起,他便沒有提出要離開,耐性十足地陪著。
聽了會兒,等到說書先生換了個故事後,謝遲倒是莫名覺出些熟悉來,琢磨了一番後向傅瑤道:「這個故事是不是你寫的?」
「這麼好認嗎?早前寄柳也聽出來了。」傅瑤咬碎了顆堅果,含糊不清道,「這個的確是我從前寫的,頭兩個不是。興許是這兩個月我不在,他們就只能自己編吧……」
謝遲點點頭:「差別很大。」
他一改先前漫不經心的態度,聽完了傅瑤寫的這個故事,垂眼笑了起來。
「笑什麼,我寫的不好嗎?」傅瑤在桌下輕輕地踢了他一下。
「很好,」謝遲蹭了蹭鼻尖,一本正經道,「我就是覺著很有趣而已。」
謝遲曾是文采風流的狀元郎,自然能分清其中的差別。
先前那故事,就像是個花裡胡哨的空殼子,雖套了他的名姓,但改一改也能用到旁人身上。可傅瑤寫的卻實實在在用了心思,他輕而易舉就能分辨出來。
情誼付諸筆端,能看出傅瑤對他是真喜歡極了。
當初蟾宮折桂,成為大周最年輕的狀元郎時,諸多贊譽紛湧而來,謝遲那時年少,哪怕面上仍舊能謙虛自持,可心中卻終歸不能免俗,會因此而高興,甚至隱隱自得。
一直到從雲端跌入泥濘,再受百般詆毀,才總算做到了「名利於我如浮雲」。
這幾年來,他的聲名逐漸好轉,千里之外的京城且不論,在北境這邊,不少人差不多都算是將他奉若神明了。但他卻再也不會像當年那般為此高興了。
於如今的他而言,哪怕千萬人稱贊,總歸都及不上傅瑤一人。
北境諸事安排妥當後,傅瑤辭別了虞寄柳,於謝遲一道啟程回京。
穩妥起見,謝遲早就將一路行程安排妥當,隨行也帶了不少衛兵,壓根不用傅瑤費什麼心思,比先前往北境來時還要輕鬆許多。
離開北境的疆域後,衛兵們打起精神來,行事格外小心謹慎。
傅瑤將此看在眼中,連帶著也有些微緊張。
她原就不擅長下棋,都得靠謝遲讓子或是放水,這麼一跑神,就更是輸得一敗塗地了。
「不必擔憂,」謝遲分揀著棋子,漫不經心地笑道,「他們就算是要狗急跳牆,也不會選在此處的。」
這一路的行程佈置謝遲已然爛熟於心,他擅長行軍布陣,縱然拿捏不準秦家具體會如何下手,但卻清楚哪裡是絕對安全的。
畢竟眼下剛離開北境,此處也不適合下手。
傅瑤挑開車簾向外看了眼,琢磨了會兒,又好奇道:「說起來,秦家應該也能猜到你一路會多加小心的吧……就算這樣,他們還是會動手嗎?」
她知道謝遲這一路的佈置,只覺著秦家對上謝遲,壓根不能算是埋伏,倒更像是來自投羅網的。
「當然。」謝遲對此倒是毫不懷疑,「秦家做賊心虛,在他們看來,我回京之後一定會清算舊事,屆時沒人能保得了他們。為今之計只能冒險拚死一搏,只要能除掉我,就算朝雲會發作,後續麻煩些,至少能保住自家根基……」
謝遲添了杯茶,眉尖微挑:「殊不知,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些罷了。」
在傅瑤面前時,謝遲總是會有意壓抑著戾氣,說起這話時也是輕描淡寫的,但仍舊不難窺見他對秦家的厭惡。
打從當年從朝雲那裡知道謝遲遇刺之事的內情後,傅瑤就始終對秦家耿耿於懷,哪怕刨除對謝遲的私情,秦家這種為了排除異己,不惜給北狄行方便引狼入室的舉動也依舊是難以饒恕。
真因此被清算受罰,她也不會有任何憐憫,只覺得罪有應得。
傅瑤毫不懷疑謝遲的能耐,要麼是同謝遲一起在車中下棋閒聊取樂打發時間,偶爾也會騎馬看風景,一路上過得也是悠閒自在。
這日晚間一行人在客棧落腳,兩人依舊同房,如往常一般用過飯準備歇息,可謝遲卻忽而聊起了正事。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在此地留下?」傅瑤遲疑道。
先前的計劃中,謝遲並未提及過這項安排,以至於她如今只覺著猝不及防。
「是,」謝遲認真解釋道,「我今日收著消息,已經將秦家的動向摸了個八九不離十,雖然也可以選擇躲避開,但此次避開說不準還有下次。加之思來想去,也覺著這樣送上門來的機會錯過,實在是太可惜了……可以嗎?」
哪怕已經改變了許多,但謝遲骨子裡的本性卻還是沒變,一味地防守或是躲避不是他的作風。
先前他是拿不準,所以一路防備,可碰巧得了朝雲送來的消息,便想要將計就計給秦家設陷阱,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只是哪怕八九不離十,他也依舊不願讓傅瑤冒險,只能暫且擬定了這麼個計劃,來與傅瑤商量。
這事非同小可,傅瑤同謝遲對視著,一時間也不知該作何回答。
她並不想強迫謝遲為自己束手束腳,只能選擇躲避。
謝遲從來都是鋒芒畢露,秦家曾經險些置他於死地,他想痛痛快快地收拾回去,她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見她沉默不語,謝遲改口道:「你若是放心不下,那就算……」
「你可以去,只是我不想留在這裡乾等著。」傅瑤打斷了他,對上謝遲驚訝的目光後,俏皮地笑道,「先前我就想說了,謝將軍,我可不是只能束之高閣,風吹一吹就倒的花瓶。」
「你信自己,篤定可以平安歸來,」傅瑤回握住他的手,「我也信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七章
謝遲從不吝拿自身犯險,但一旦涉及到傅瑤的安危,便少不得再三思量。哪怕是已經八九不離十,甚至可以說絕無問題,仍舊有頗多顧忌。
既怕萬一有閃失,也不願讓傅瑤見血。
只是對上傅瑤那滿是信賴的澄澈目光後,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他知道,若讓傅瑤在此地等候,她必然難免擔憂,提心吊膽。
「我知道你為我考慮,但你我一路同行,若我突然就此留下,豈不是會惹人懷疑?」傅瑤認真道。
謝遲已然考慮過這個問題,是準備讓傅瑤悄無聲息留下,再令旁人扮作她的模樣。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傅瑤卻又道:「縱然可以想方設法遮掩,但不也難以保證萬無一失嗎?」
「你若多留人看護,又或是將我託付到此間府衙,總是難免會惹人注意;若是不如此,也未必能保證我的安全。」傅瑤有理有據道,「既然橫豎都不敢說萬無一失,那我選擇跟在你身邊,至少能讓我更安心些。」
興許是這兩年話本寫多了的緣故,傅瑤現下格外伶牙俐齒,這話也是頗有道理。能看出來,她並不是意氣用事,而是思量權衡過的。
謝遲同傅瑤對視了會兒,最終做了讓步,捏了捏她的指尖:「好,那就聽你的。」
只是計劃再怎麼周全,也總是難趕上變化的。
入潞州後恰遇上了一場大雨,這雨來勢洶洶,引發山洪,直接沖垮了必經之路。馬車難行,一行人也只能在附近的驛站住下。
原本的佈置派不上用場,謝遲親自調整了驛站這邊輪值的安排,不僅令人緊盯著廚房,還加強了夜間的放哨防備。
傅瑤將此看在眼中,好奇道:「你覺著,他們會在這裡動手?」
「這不是他們原定的埋伏動手之地,也不是我計劃的陷阱,這場大雨將兩方的安排都給攪和了。」謝遲沉聲道,「我不清楚對方領頭之人的斤兩、是否有隨機應變的決斷,但如果是我,會果斷改變計劃在此地動手。所以提前防備著。」
傅瑤點點頭,專心致志地整理著自己的手稿,感慨道:「幸好當初收拾行李的時候,額外多加了一層油布,不然毀在大雨裡,我可是要心疼壞了。」
「你不擔心嗎?」謝遲繞了縷她的長髮,把玩著。
「這不是有你在嗎?」傅瑤抬頭看向他,認真道,「非要說的話,我只覺著慶幸。」
慶幸自己跟了過來,而不是在那裡空等著。
「我一早已經讓人傳了消息給常齊,大雨攔路難行,就是看誰先到了。」謝遲不疾不徐道,「不過就我的經驗之談,應當無虞。」
一旦遇上意外,比的就是彼此隨機應變的速度。從剛入潞州遇大雨開始,他隱隱有預感,便多留了一手準備。
謝遲行事一向謹慎,敢這麼說,差不多便算是確準了。
傅瑤輕輕地勾著他的手,笑道:「我信你。」
倒不是說為了寬慰,而是她一直都真心實意認為,沒有什麼情況能夠難倒謝遲。於她而言,只要有謝遲在,就有十足的安全感,不必無謂閒愁。
大雨天不便出門,陰沉沉的,就算是白日裡屋中也依舊昏暗。縱然已經連綿數日,這雨仍然沒有要停的意思,就連傅瑤這個向來喜歡下雨天的人,都沒那麼享受了。
兩三日足不出戶,就連窗外的風景都已經看煩。
這日晚間,傅瑤與謝遲耳鬢廝磨了會兒,沉沉地睡了過去。
夜間,她迷迷糊糊地察覺到身邊有動靜,睜開看了眼,只見謝遲已經穿好了衣裳要往外走。細聽之下能聽到外間除卻雨聲之外,隱約還夾雜著刀劍聲以及喧鬧聲,似是從遠處傳來的。
「怎麼了?」傅瑤立時清醒過來,坐起身。
「不必擔心,」謝遲回身摸了摸她柔軟的長髮,笑道,「還記得我先前說的嗎?常齊已經到了,局勢在掌握之中。我出去看看,你繼續睡就是,過不了多久就了事了。」
傅瑤聽不出來,可他久經沙場,這些年來經驗豐富,只一聽就能大略估摸出來外邊的戰況。
「那好,」傅瑤點點頭,柔聲叮囑道,「你要小心。」
謝遲應了下來,替她掩好床帳之後,方才拿過一旁的劍出了門。
睡自然是睡不著的,傅瑤抱膝坐在床榻上,凝神聽著外邊的動靜。
她自小到大皆是順風順水的,沒遇過什麼磨難,這些年在外,最多也就是遇上些地痞流氓,侍衛輕而易舉地就能解決掉,這還是頭一次真動刀的情形。
若是早年,她興許會覺著害怕,可自從往穹城去見識過後真正的邊關後,如今也能鎮定自若地對待了。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有謝遲在。
等到遠處的喧鬧與刀劍聲消失,外間也隨之亮起火把的光亮來。
傅瑤輕手輕腳地下床,將緊閉的窗戶推開條縫隙,寒風捲著細雨撲面而來,隱約還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氣。
交戰之地離得太遠,看不真切,但她沒費什麼力氣,便尋著了正在往驛站這邊來的謝遲。
他的衣裳與鬢髮已經被大雨盡數打濕,晦明不定的燈火映在他臉上,勾勒出冷峻的輪廓來,正在凝神聽著一旁身穿盔甲的將士匯報些什麼。
在旁人面前的謝遲與在傅瑤面前時相比,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興許是覺察到了這道專注的目光,謝遲剛踏進驛站大門,便立時仰頭看了過去。見著是傅瑤後,原本的凌厲之色褪去,勾唇露出個笑來。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下,竟也不顯狼狽,反而平添了幾分灑脫不羈。
傅瑤眼見著他進了大堂,這才關上窗,片刻後便聽到了樓梯上的腳步聲,輕快地去開了門,迎接回來的謝遲。
「瑤瑤,」謝遲避開了傅瑤的擁抱,無奈笑道,「我身上都濕透了,你仔細受涼。」
傅瑤方才已經將更換的衣裳備好,又去取了帕巾來。
「方才同你一道的就是常齊將軍吧,他來得這麼及時嗎?」傅瑤替謝遲擦拭著頭髮,總覺著這若是真的,未免太湊巧了些。
「他比秦家刺客來得要早,昨日就到這附近了,只是依著我先前信中的吩咐,為了誘刺客上鉤,所以才並沒露面。」謝遲換了衣裳,等到身上的寒氣散去一些後,方才握住了傅瑤的手,將人抱在懷中。
像是怕傅瑤誤會,他又額外補充道:「我並非是要瞞你,只是連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具體是何時到的。」
謝遲緊緊地箍著傅瑤的腰,兩人離得很近,傅瑤甚至能感受到他原本劇烈的心跳漸漸環緩和下來。
「我明白,你有自己的安排。」傅瑤抬手回抱著他,輕聲笑道,「那些事情我也不在乎,只要你好好的,就足夠了。」
大雨仍在繼續,侍衛們有條不紊地收拾殘局,將還活著的刺客壓下嚴加看管,等待審理。
傅瑤躺在床榻上,聽著外間的動靜,再沒半點睡意,想了會兒後問道:「此次不成,秦家還會再下手嗎?」
「就算是想,也是有心無力。」謝遲從容道,「這樣不成功便成仁的事情,能尋出一個不怕死的幫他們做已經不易,一擊不中反倒讓我殺雞儆猴,哪裡還會再有?不過我也依舊會防備著。」
「更何況,離京城也不遠了。」謝遲在傅瑤唇上落了一吻,低聲笑道,「接下來我要發愁的,只剩下該怎麼向你家提親了。」
聽他提起這件事,傅瑤抿唇笑了聲,煞有介事道:「的確不大好辦。」
謝遲心中清楚,打從當年賜婚開始,傅家對他就沒什麼好印象,更別說後來鬧到和離,傅瑤還曾大病一場……他對傅家長輩的性情已經極為瞭解,不難猜到他們如今是盼著傅瑤離自己越遠越好。
若是如尋常人家那樣,差使媒人去提親,怕是才說了來意,就會被趕出來了。
在這件事情上,謝遲費的心思一點都不比應對秦家少,可如今秦家已經翻不出什麼浪來,他卻還是沒想好該怎麼才能說服傅家。
「瑤瑤,你可有什麼主意?」謝遲低聲誘哄道。
「這個嘛……」傅瑤拖長了聲音,將謝遲的胃口吊起來之後,又同他開玩笑道,「按著話本上的法子,生米煮成熟飯,等我有孕之後,家中自然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謝遲一聽就知道傅瑤這是信口開河,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且不說他不會如此,若真是這樣做了,只怕傅家會更反對才是。
「我先前想過,要不要找人去說和?」謝遲輕輕撫弄著傅瑤散在枕上的長髮,同她商量道,「可再一想,這樣未免誠意不足。這事沒什麼便宜法子,也不該耍花招,到時候也只好親自上門提親了……只希望不要吃太多次閉門羹。」想了想,他又自嘲道,「不過也沒什麼,畢竟的確是我當年做得不好。」
傅瑤能看出來,謝遲是真心實意在為這件事發愁,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怎麼了?」謝遲疑惑道。
傅瑤將錦被扯得高些,半張臉都埋了進去,含糊不清道:「沒什麼,我有些睏了。」
「那就早些睡吧,」謝遲止住了先前的話,低聲笑道,「等到雨停路好之後,就啟程回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二日傅瑤醒來之時,外間已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加之大雨沖刷,什麼痕跡都沒留下。若不是謝遲陪她吃過飯後,一早就去問訊,傅瑤甚至都要懷疑昨夜之事是不是自己的一場夢了。
在潞州又留了幾日後,大雨總算停歇,沒兩日路途也復通,可以繼續前行。與謝遲在一起著實是讓人省心,一應的雜事壓根用不著她考慮,便已經安排妥當。
雖已經拿下刺客,謝遲並沒有掉以輕心,仍舊如先前一樣仔細提防。
除卻潞州大雨中的那一場刺殺,便沒再旁的意外,傅瑤這一路上遊山玩水,堪稱是悠閒自在。只是隨著京城漸近,她也開始隱隱發愁。
「瑤瑤,你在擔憂些什麼?」謝遲很快就發現她的不對勁,疑惑道。
傅瑤看著那「兵敗如山倒」的棋局,托腮嘆了口氣。
她原就棋藝不精,這一路上與謝遲練得多了後,倒是有了些長進,但也抵不住她三心二意。
「沒什麼,」這話說出口後,連她自己都不信,就更別說糊弄謝遲了。傅瑤想了想,小聲嘀咕道,「你怕提親被拒,我也怕回去之後被爹娘念叨啊……」
破鏡重圓這事,傅瑤自己倒是不覺得如何。
當年分開是因為不合適,怕勉強下去得不償失,重逢之後見謝遲這些年變了許多,覺著可以一試,便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但傅瑤也知道,自家爹娘八成是沒那麼容易接受的。所以在剛開始決定為謝遲留在北境時,她壓根就沒敢跟家中說具體緣由——
怕被念叨,也怕這回仍舊不能長久。
她那時其實還暗自想過,若是發現仍舊不合適,那就當做無事發生,半句都不要同家中提。
一直到後來相處的時日長了,徹底解開心結,傅瑤才算是拿定了主意。從穹城回來,再往家中寫回信時,硬著頭皮提了此事。
傅瑤是想著,先讓爹娘有個心理準備,免得回京之後驟然知道此事接受不來。
可如今京城漸近,她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有些心慌,不知道爹娘究竟會是怎樣的態度。
謝遲並不知她已經預先同家中提過此事,含笑安撫道:「別慌,有我在呢。」
傅瑤乾巴巴地笑了聲。
「等一回到京城,我就去你家登門拜訪。屆時你家長輩若是有什麼意見,都沖著我來就好。」謝遲頓了頓,同她開玩笑道,「就說你原本是不想答應的,只是奈不住我幾次三番追求,所以才心軟的。」
傅瑤喝了口茶,被他這說辭給逗笑了:「這話說得,倒像我是什麼好哄騙的無知少女似的。」
兩人都很清楚,這事是症結其實就在傅瑤身上。
在傅家長輩面前,她一句,興許能抵得過謝遲千言萬語。
但這一路上,謝遲不管怎麼發愁,甚至已經做好吃閉門羹的準備,都未曾想過讓她去說和。
他是真心誠意地想要自己來解決,哪怕多費些功夫,也不願讓傅瑤來承擔。
第二日午後,回到了闊別已久的京城。
傅瑤當初與虞寄柳一同北上,到如今已經有大半年;而謝遲當年在裴老將軍逝世之後,毅然趕赴北境挑起重擔,已經有足足四年。
時已入春,城外的十里亭楊柳依依,微風拂面,與北境凜冽的寒風大不相同。
城門處的守衛見著這一行人馬後,打起精神來按例問詢,見著那塊謝家的令牌之後,眾人面面相覷,反應過來後連忙後退兩步行禮。
那聲音甚至帶著些顫意,傅瑤隔著車簾,都能感覺到守衛們的難以置信,沒忍住笑了聲。
看來謝遲雖然離京這麼些年,但威名猶在。
傅瑤笑得促狹,謝遲抬手在她臉頰上捏了下,又吩咐眾人先一步回謝府去,自己則陪著傅瑤直接往傅家。
聽了他這吩咐之後,傅瑤不由得坐正了些,攥緊了衣袖。
謝遲將傅瑤的反應看在眼中,無奈地笑了聲,又將她的手牽了過來,一點點掰開,像是順毛一樣撫著手背:「放心,天塌下來也有我頂著。」
他這邊正柔聲安撫著,馬車卻忽而停了下來。
「怎麼了?」傅瑤疑惑地問了句。
車夫還未來得及回答,對面卻先傳來了氣勢洶洶的聲音,勒令這邊讓路。聽起來應當也是家僕或是車夫,可說話時卻格外地頤指氣使,顯然是橫行霸道慣了。
傅瑤愣了下,偏過頭去看向謝遲,只見他挑了挑眉。
給謝遲駕車的這車夫向毅是謝家的家將,當初隨著謝遲去了北境,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事情經歷過不少,就沒遇著過這樣的情形,也愣了下。
要知道謝遲在北境說一不二,當年在京城時,也只有旁人躲著他走的份。
這邊倒是還沒說什麼,對面先不耐煩起來了:「你是哪家的?莫非是想要徐統領給你讓路不成?你配嗎?」
傅瑤心中「哦豁」了聲,她還正琢磨著是誰這麼倒黴,沒想到毫無自覺的倒黴蛋竟然還自報家門起來。
敢在京城這麼橫行霸道的徐家,不用想就知道是是誰。
若說起來,這還算是謝遲一方的人。
徐家原是已經沒落的世家,但好在兒子還算是爭氣,謝遲與他在西境相識,後來回京後當了太傅,提拔重用徐家,與秦家制衡。更曾在離京往北境去時,將禁軍交付在了徐凌宇手中。
沒想到一晃幾年過去,徐家竟然也敢這麼翹尾巴了。
早前傅瑤回京之時,就曾聽姜從寧提過一句,但並沒放在心上,此番倒算是親眼見識了。
謝遲沉聲道:「讓他自己滾來看看,究竟配不配。」
向毅也沒什麼顧忌,依著謝遲的話問了回去。
這話說得太難聽了些,徐家僕從立時變了臉色,車中的徐凌宇顯然也聽了進去,冷笑道:「好啊。我倒是要好好地看看究竟是誰……」
他邊說邊掀開車簾來,見著對面駕車的向毅之後,立時僵在了那裡,原本到了舌尖的話也生生地嚥了回去。
徐家僕從不認得,可徐凌宇與謝遲共事數年,時常往來,又豈會不認得他的家將。
能讓向毅駕車的人會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眾人都以為,謝遲會等到北境徹底安穩下來後,再班師回朝,誰能想到他竟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回來了?
這幾年來徐家風光得很,旁人見了徐凌宇大都是點頭哈腰或是客客氣氣的,以至於他也難免有些飄飄然。可眼下卻再也沒了往日的架勢,臉色霎時白了下來,明明天氣涼爽,可後背卻出了一層冷汗。
徐凌宇是剛從皇宮回來,可就算是方才見蕭鐸之時,他都遠不會現在這般失態。
徐家的僕從呆愣地看著自家主子這模樣,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可是身體不適?」
這句倒像是終於點醒了徐凌宇,他先是厲聲訓斥了僕從,又強作鎮定地到了謝家車前,隔著簾子行禮問候:「太傅怎麼突然回來了?屬下身體不適,方才多有怠慢,還望見諒。」
傅瑤這些年倒也不是沒見過前倨後恭的人,扯了扯嘴角,露出個諷刺的笑來。
謝遲的臉色已然沉了下來,再不似與她相處時那般輕鬆,但也說不上是惱怒,更像是不耐煩。
哪怕這些事情處理起來遊刃有餘,再怎麼囂張的人到了他面前也得做小伏低,他也難從中得到體會到優越感,只覺著厭煩。
「是嗎?」謝遲感慨道,「經年未見,徐統領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方才僕從拿著這名號頤指氣使,如今再從謝遲口中聽到「徐統領」三個字,徐凌宇只覺著不寒而慄,額上也隨之冒出了冷汗。
他與謝遲相識多年,當年一同回京,親眼見著謝遲屠戮虞家,比旁人更清楚這位的手段和脾性。
今日之事哪怕是被御史參一本言行不端,告到蕭鐸面前,可能也就是罰俸,但撞到謝遲眼前,很可能是保不住官職。
這些年雖說春風得意,徐凌宇心中卻也清楚,自家能有今日是靠誰扶持。
「此事是屬下管教不嚴……」徐凌宇這話還未說完,聽見謝遲冷笑了聲後,又立時改口道,「是屬下輕狂怠慢,任憑太傅責罰,絕無半句怨言。」
「我沒那個閒工夫同你在這裡耗。」謝遲輕飄飄地說了句。
徐凌宇暗自掂量,哪怕心中仍舊發慌,但還是立時吩咐僕從讓路,不敢再攔在謝遲車前:「那就等改日,屬下再登門賠罪。」
兩車在這裡僵持著,路旁也有人指指點點圍觀,算是徹底將路給堵了。
等到徐家的馬車讓開後,傅瑤挑開窗簾來向外看了眼,原本只是想看看這是到了何處、離家還有多遠,卻不防正好瞥見後面那馬車,立時縮了回來。
她嚇了一跳,甚至踉蹌了下,好在謝遲眼疾手快,直接攬著腰將人抱在了懷中,關切道:「這是怎麼了?」
傅瑤拍著心口,喘了口氣。
「到底是什麼能將你嚇成這樣?」謝遲有些好笑地問道。
「後面那輛車中坐的是長姐,」傅瑤沒料到竟然會有這樣巧的事情,小聲道,「我方才恰好同她打了個照面。」
謝遲也頗有些意外,將傅瑤給扶正了坐在自己膝上,仍舊攬在懷中不松手:「那也沒什麼吧?總是要見面的,不過就是提早了些。」
「方才那情形,長姐八成也知道這是你的馬車……」傅瑤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謝遲見她臉頰泛紅,愣了下,福至心靈地懂了傅瑤的意思,湊近了些,在她耳邊低聲調侃道:「你是不是覺著,這像是瞞著家人與我幽會,結果被撞破?」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嘴唇若有似無地從耳垂擦過,呼吸的熱氣灑在耳側,傅瑤不由得顫了下。
一想到長姐的馬車還跟在後邊,她就覺得分外緊張,倒真像是謝遲說的那般了。
傅瑤抬手捂了捂臉,悶聲道:「快放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二十九章
傅瑤本就有些拿捏不準,猝不及防地與自家長姐打了個照面,只覺著心跳都快了不少,隨即又被謝遲這不大正經的玩笑話逗得哭笑不得。
方才起爭執的地方離傅家不算遠,一路暢通無阻,壓根也沒留多少緩和的時間給她。
等到從謝遲懷中出來後,傅瑤在一旁坐定了,整理著自己的衣裳和鬢髮。
只是這麼一來,倒更像是謝遲方才說的那般了……
馬車在傅家門前停下,傅瑤撫了撫胸口長出了口氣,偏過頭去看向謝遲,只見他也沒了方才的怡然自得——
要知道謝遲一向將心思埋得很深,會像如今這樣被她直接看出來,那就說明心中八成是比她還要緊張。
「走吧,」謝遲牽著她的手,溫聲笑道,「我陪你。」
傅瑤扶著他下了車,才站定,便見著長姐的車在後邊停了下來。猶豫了一瞬後,還是小步迎了過去。
傅璇才掀開車簾,就見著自家小妹笑盈盈的臉,與先前離京時相比彷彿還圓潤了些,想來這半年來在北境過得應該不錯。
「長姐,好巧啊。」傅瑤訕訕地問候了聲,隨即將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文安身上,俯身笑問道,「還記得姨母嗎?」
傅璇對自己這妹妹的性情十分瞭解,一見這模樣,就知道傅瑤心中在想些什麼。
她看向緊跟過來的謝遲,聽他含笑問候後,一時間只覺著無奈,不知道到底是該問候回去,還是擺著冷臉不予理會。
先前傅瑤那信送回家中後,二老俱是大驚失色,顏氏更是第二日就將傅璇給找了過來,商議了一番,以致於她如今見著兩人一道回來也不意外。
信先到人後到,其中的意思可以說是不言而喻了。
傅璇抬手在傅瑤額上不輕不重地戳了下,搖頭嘆了口氣,但隨後又柔聲道:「既然遇著了,就一道進去吧。」
傅瑤見她如此,算是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落後了兩步,沖謝遲露出個燦爛的笑來。
謝遲低聲道:「你這算是放心了?」
「母親從來都是聽長姐的,她這個反應,就意味著不會念叨我。」傅瑤放慢了腳步,如釋重負,又同謝遲道,「不過你嘛……肯定沒那麼容易。」
「只要不讓你為難,就夠了。」謝遲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她的手指。
傅瑤抿唇笑了起來,正想再說些什麼,見長姐回頭看了眼後,立時又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將謝遲撇在了身後。
先前的信上,傅瑤也只是說了回京的大致日子,加之潞州大雨攔路耽擱,她自己也拿不準時日,家中更沒料到她竟然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回來了。
顏氏一見著她,尚未來得及高興,瞥見一旁的謝遲後,臉上的笑意硬生生地僵在了那裡。
傅尚書倒還算是鎮定,拱了拱手,不冷不淡地說道:「太傅若是剛回京,該入宮去見皇上才是。」
「我送瑤瑤回來,也想著來拜會一番,表明心跡。」謝遲道,「至於旁的事情,大可慢慢來。」
屋中的氣氛可謂尷尬至極,傅瑤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緩和,便聽父親又說道:「你隨我來。」
傅尚書拂袖出了門,謝遲愣了下,隨後跟了上去。
等到兩人離開之後,顏氏將伺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屋中便只剩了母女三人。傅璇端著茶盞慢悠悠地喝著,傅瑤正襟危坐,等待著母親的盤問。
但出乎意料的是,顏氏竟只問了一句:「瑤瑤,你信上說的那些,是再三思慮過的嗎?」
傅瑤怔了下:「是。」
「那就好。」顏氏微微頷首,瞥見女兒那驚訝的模樣後,失聲笑道,「怎麼,你覺著我應該逼著你們分開才對嗎?」
「倒也不是……」傅瑤訕訕地笑了聲。
只是依著母親從前的性情,是絕不會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揭過的。
顏氏嘆了口氣:「不瞞你說,剛看到那信的時候,我是這麼想過。但後來漸漸冷靜下來,你阿姐也勸了我許多,便想開了。」
「這些年來,你到過江南,也去過漠北,看過的聽過的都比我多,不再是從前那個少不經事的小姑娘了。」顏氏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溫柔,語氣不由自主地軟和下來,「我雖不知道你與謝遲重逢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麼,但你阿姐說得沒錯,既然你寫信告訴家中,必然已經是拿定了主意,想要家中祝福的……就算是不放心,讓你爹難為謝遲去就是了,娘親不難為你。」
在見著長姐之後,傅瑤就知道自己這一關並不難過,但也著實沒想到會這麼好過,怔了會兒,方才笑了起來:「多謝娘親。」
見女兒總算露出鬆快的笑來,顏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感慨了句:「謝遲他就真那麼好?」
「他是很好呀,」傅瑤小聲辯解道,「論才學,他曾是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論相貌,那就更是無可挑剔;論能耐,當年穩固朝局的是他,如今收回北境的也是他……」
顏氏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竟然勾出她這麼多話來,無奈道:「好了好了,娘親知道了。」
傅璇放下茶盞來,含笑道:「您還不知道瑤瑤的性子嗎?看起來綿軟好說話,實際上一根筋得很。她喜歡謝太傅,自然是覺著沒一處不好的。」
母女三人這邊有說有笑,其樂融融,可書房那邊就沒這麼輕鬆了。
丫鬟上了茶後便退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從前謝遲與傅尚書算是上司下屬,往來皆是為了公務,如今相對而坐,兩人誰都不習慣。謝遲是想了一路,早就做好了準備,傅尚書卻只覺著渾身不自在,先喝了口熱茶,遲遲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此次登門拜訪,是為了瑤瑤而來。」謝遲主動開口道,「從前舊事是我之過,辜負了她的一片心意,這些年來反復思量,始終在想如何彌補。原本是想著等到戰事消彌,再往江南去尋她,不料竟先在北境重逢……」
謝遲這些話已經在心中思量許久,但也依舊看出些緊張。
傅尚書有生以來就沒見過謝遲這模樣,更沒聽他說過這樣的話,一時間倒是倍感唏噓。
「我此次來,是想要您能給我一個提親的機會,」謝遲認真道,「我先前虧欠了瑤瑤許多,如今想要三書六禮迎她過門,將從前的那些遺憾都彌補回來,也再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謝遲並不是說傅尚書同意這樁婚事,而是說「給一個提親的機會」,帶著些小心翼翼,語氣也是前所有為的誠摯。
傅尚書與謝遲同朝為官數年,知道他就算是在處理朝堂大事的時候,都不見得會有這麼上心。他也知道,謝遲這個人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卻的確是言出必踐。
哪怕心中還記著當年的舊賬,傅尚書心中也已經有七八分信了他這話。
沉默許久後,傅尚書總算是開了口:「謝太傅……」頓了頓後,他又改口道,「謝遲,若是我不同意這樁親事呢?」
謝遲略帶歉疚地笑道:「那我怕是只能隔三差五地叨擾了,直到打動您的那日。」
「這可真不像你,」傅尚書回憶謝遲昔年作風,「我還以為,你會直接請帝后賜婚。」
謝遲露出個無奈的笑:「若我仍舊如當年那樣一成不變,瑤瑤也不會同我復合,不是嗎?」
他很清楚,自己若真是那麼做,無異於將好不容易哄好的傅瑤推遠。
先前雖拿「私奔」開過玩笑,但謝遲很清楚,傅瑤並不是那種會一意孤行棄家人於不顧的人,她心中是想要家人能夠高高興興地送她出嫁,祝福自己的親事。
當年傅瑤夾在家人與他之間左右為難,可如今,謝遲是捨不得她委曲求全半分的,所以一力擔了下來,從頭到尾都未曾想過讓傅瑤幫自己求情。
傅尚書又翻來覆去地問了不少,謝遲答得滴水不漏,就算他有意為難挑刺,都尋不到什麼短處。
「以你的權勢地位,要什麼有什麼,卻偏要費這樣大的功夫再娶瑤瑤,」傅尚書直視著謝遲,直言道,「是否因為得不到所以意難平?」
傅尚書並不懷疑謝遲此時的誠意,但卻難免擔心,等到他得到之後就不會再這般珍惜。
「不是,」謝遲毫不猶豫否認,斟酌著措辭,低聲道,「我的確是要什麼有什麼,可這天底下所有,在我心中皆及不上傅瑤一人。」
他從前總覺著將來的事情說不准,感情興許也會有變數,所以不輕易承諾。到後來方才意識到,那只是因為感情不夠深罷了。
「與她在一處,琴瑟和鳴、白頭偕老……是我所能想像的,最好的餘生。」
濃烈的愛意溢於言表。
傅尚書聽得咳了聲,沉默片刻後,長長地嘆了口氣:「先回去吧,這事容我再想想。」
謝遲也沒勉強,起身告辭。
結果才剛打開書房的門,便見著負手而立的傅瑤,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看樣子應當是聽到了方才那話。
謝遲平素裡的情話信手拈來,可如今被她偷聽到,卻莫名有些侷促。
「你怎麼來了?」傅尚書瞥見之後,隨即問了句。
「我想來聽聽,你們都在聊些什麼,竟然能聊這——麼久。」傅瑤比劃了下,側身進了書房,同傅尚書笑道,「爹爹你別誤會,我可不是來幫他求情的。」
傅尚書敲了敲桌案,沒好氣地問道:「你難道沒求情嗎?」
那信裡雖沒明說,但求情的意味也已經頗為明顯了,若不然謝遲今日可能壓根連門都進不了。
傅瑤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睫,謝遲低低地笑了聲。
他二人站在一處,倒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傅尚書既盼著女兒能高興,又不想這麼輕易地饒過謝遲,索性抬了抬手趕人:「快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一百三十章
被傅尚書忍無可忍地下了「逐客令」後,謝遲也不好再在傅家多留,傅瑤則沖著自家父親露出個撒嬌賣乖的笑來,隨後陪著謝遲一道出門,送他離開。
離了正院後,謝遲那一直虛攥著的手這才鬆開。
他舒了口氣,看向一旁若無其事的傅瑤,笑問道:「你之前在給家中的回信時,已經提了你我的事,對嗎?」
今日的情形比預想中的要好上許多,謝遲原本還覺著奇怪,聽了傅尚書最後那話後,再回想先前傅瑤給家中回信不准他看,也就不難猜到了。
「是啊,」傅瑤勾了勾唇,調侃道,「不然你以為自己為什麼能進我家門?」
她寫那信回來,一方面是想要爹娘提前有個準備,不至於到時候措手不及,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從中緩和打圓場,不要鬧到彼此難堪的地步。
至於爹娘為著當年之事為難謝遲,她也不會攔著不准,丟給謝遲自己處理就是。
如今看來,謝遲處理得還算不錯。
謝遲自然清楚傅瑤那封信的份量,動容道:「瑤瑤,多謝……」
「打住,這怎麼還要道謝?」傅瑤沒忍住笑了出來,又橫了他一眼,「成親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情,而且我也只負責做這麼一點,再多也沒有了,剩下的事情就都是你的。」
「好,」謝遲溫聲道,「剩下的都交給我。」
兩人邊說邊走,及至快到大門口,傅瑤站定了腳步:「父親先前那話說得沒錯,你該入宮去了,代我向阿雲問好,等過幾日安置妥當了我再進宮去看她。」
當年傅瑤與謝遲成親,謝朝雲入宮前曾經給過她可以隨意出入宮禁的令牌,後來哪怕是和離了,也始終並未收回,甚至還在傅瑤南下之前又給了道令牌,可謂是體貼至極。
雖說這幾年少有往來,傅瑤始終念著她的好,也仍舊很喜歡她這個人。
謝遲含笑應了下來,離了傅府之後,便令向毅驅車往皇城去了。
在謝遲與徐凌宇起爭執沒多久,蕭鐸就得知了此事,一並將謝遲回京的消息告知了謝朝雲。
「兄長必定是先陪瑤瑤回傅家,那關可不大好過,今日怕是未必能入宮來。」謝朝雲話雖這麼說著,但還是吩咐乳母去將小皇子給領來,又同蕭鐸感慨道,「一晃四年過去,明齊也快要三歲,總算是能見著自己的舅舅了。」
蕭鐸在她身側坐下,神色溫柔:「還有你腹中的這個……」
正說著,內侍急匆匆地來報,說是謝太傅求見。
「快請,」謝朝雲坐直了身子,笑道,「看來傅家是沒太為難兄長。也是,就瑤瑤那個性子,怕是也不忍心見他難辦,必定是幫著說和了。」
蕭鐸不動聲色地覆上她的手,半帶抱怨道:「太傅一回來,你的心神就全都放在他們身上了。」
謝朝雲愣了下,有些好笑道:「那可是我唯一的親人,四年未曾再見。這也值得介意?」
「我難道不是你的親人嗎?」蕭鐸壓低了聲音,意味深長道,「雲姐。」
在旁人眼中,蕭鐸這個皇帝可以說是溫和寬厚。
他不像先帝那樣昏庸沉溺女色,也不像謝遲那樣鋒芒畢露,讓人喘不過氣來。大事上不缺決斷,平素裡溫文爾雅,朝野上下風評一直很好。
饒是謝朝雲清楚蕭鐸的本性,偶爾也會被那「純良無害」的模樣給矇混。
早年初相識時,蕭鐸年紀很小,那時一口一個「雲姐」叫得是真心誠意。可後來他登上帝位後,便很少再這樣喚她,只有著惱的時候才會這般稱呼。
再後來等到她入宮,兩人成了夫妻,這稱呼大都是出現在不怎麼正經的時候。
見他如今又有些故態復萌,而殿外已經傳來了腳步聲,謝朝雲也沒空同他分辯,低聲道:「少來。」
謝遲進門時,恰見著蕭鐸收回自己的手,而後若無其事地轉過身來。
「不必多禮,」蕭鐸搶先攔了下,「一別經年,終於盼得太傅凱旋,阿雲可是想唸得很。」
謝朝雲扯了扯嘴角,將方才的事暫時拋之腦後,上下打量著歸來的謝遲。
宮女送上了新茶,及至坐定後,謝朝雲這才開口調侃道:「難怪老話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如此。」
早前謝遲遞摺子過來時,已經將北境那邊的情況講得清清楚楚,見面之後,蕭鐸便沒問過半句正事,由著謝家兄妹二人敘舊聊閒話。
不多時,嬤嬤將小皇子給抱了過來。
「明齊,這就是母後常常同你提起的舅舅。」謝朝雲笑道。
小皇子快三歲,並不怯生,倚在謝朝雲膝旁好奇地打量著對面的謝遲,奶聲奶氣地喚了聲:「舅舅好。」
謝遲不自覺地笑了,溫柔地應了聲。
「我還記得從前跟你提小孩子,你還是一臉不耐煩,現在可真是變了許多。」謝朝雲撐著額,慢悠悠地打趣道,「還是多往傅家走動走動,盡快將親事定下來,把瑤瑤給娶回家去吧,這都快要到而立之年了。」
謝遲早年是不耐煩聽她念叨這些的,如今耐心好了許多,只笑道:「我盡量。」
謝朝雲看在眼中,笑意愈濃,又說道:「我已經按著你先前欣賞所說,備好了聘禮,也讓尚宮局抽調人手重新趕製嫁衣、髮冠等物……」
早年那親事是為了所謂的沖喜,一應禮節都是幾日間匆忙完成的,就連那嫁衣,也是拿先前秦太后給謝朝雲準備的那件改的。
這次謝遲打定了主意要補給傅瑤一場盛大的婚禮,所以一早就在信上請朝雲幫忙準備。
謝朝雲也一直因著當年太過倉促而遺憾,沒想到竟然還有能彌補的這一天,自然是盡心盡力。
等到聊完了傅瑤後,兄妹兩人這才議起了回京途中遇刺之事,蕭鐸也總算是有了插話的機會,正兒八經地商議起清算秦家的具體事宜。
秦家當年辦事很謹慎,且只是推波助瀾,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行動,所以拿到的證據並不足以徹底治罪。謝遲當年選擇殺雞儆猴,而不是直接動秦家,既是怕內憂外患,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量。
但這幾年在北境,他一直在搜尋證據,還讓人放出了風聲,逼得秦家不得不狗急跳牆。
當年通敵之罪,再加上眼下的暗殺行刺,已經足以將秦家連根拔起。
「我這些年不在京中,可就今日長街所見徐凌宇之跋扈,想來在旁的事情上也不遑多讓吧?」謝遲忽而問道。
蕭鐸已經得知長街上的爭執,頷首道:「徐凌宇還算是有能耐,再加上要拿他牽制秦家,所以便縱著了。等到此番一道收拾了就是,也算是肅清朝野。」
興許是顧忌到徐凌宇是謝遲提拔的人,他又額外問了句:「太傅以為如何?」
謝遲抬眼看向他,微微一笑:「很好。」
諸事商定之後,已是暮色四合,蕭鐸因公務離開,也給兄妹二人留出了單獨說話的餘地。
「你這些年在宮中,可還好?」謝遲開口道。
「很好,」謝朝雲輕輕地覆上自己的小腹,像是猜到他想說什麼,直截了當笑道,「所以你只管放心離開就是,陪著瑤瑤南下,不用為我擔憂。」
謝朝雲在宮中過得的確很好,有深愛自己的夫君,也有了乖巧懂事的孩子,手中還握著權利,再圓滿不過。
偶爾想起自己當年在掖庭時狼狽不堪的情形,只覺著恍如隔世。
謝遲沉默片刻,也不再同她兜圈子:「若我離開,你與小皇子就沒了娘家做倚仗……」
「這話說得,倒像是他靠不住似的。」謝朝雲向殿外看了眼,開玩笑道,「若讓他聽見,怕是要同你惱呢。」
謝遲知道她指的是蕭鐸,無聲地笑了笑。
蕭鐸總是為當年自己太過弱小,什麼都做不了而耿耿於懷,好不容易娶了謝朝雲,只恨不得她什麼都不要管,自己將一切料理妥當,好彌補上當年的遺憾。
「兄長是知道的,我不需要同旁人爭寵。太子之位也只會是明齊的,除非他將來真不成器。但他是我的孩子,所以並不存在這種可能。」謝朝雲撫了撫鬢髮,不疾不徐道,「更何況,你看我像是需要旁人當倚仗的人嗎?」
「秦太后倒是有個根底深厚的娘家,可又有什麼用?」
謝遲聽出她話中的諷刺,勾了勾唇:「這話倒也沒錯。」
「所以啊,你就不用為這種事情多費心思了,還是想想怎麼說動傅尚書吧。」謝朝雲笑道。
天色漸晚,銀翹正在連同其他侍女一道收拾院落,將從北境帶回來的東西歸類安置。傅瑤在廊下逗了會兒鸚鵡,看著天際的晚霞出神,又想起方才同長姐的閒聊來。
長姐說,那齣《沉冤記》從江南傳到了京城來,紅火了好一陣子,直到如今戲園子裡都會時常排演。
眾人唏噓原本光風霽月的少年郎為了報仇面目全非,又為著究竟是當個任人魚肉的好人,還是為報仇不惜代價的「惡人」爭論不休。
其中也不乏聯想到謝遲身上的,自然又是一番爭論。
「母親去聽了這戲,還看得落了幾滴淚,」傅璇輕聲道,「她知道這是你改的戲本,也猜到了其中的隱喻,最後同我感慨了句,說——謝遲這些年,也著實不易。」
也正是因著這個緣故,顏氏對謝遲的態度緩和了不少。
傅璇還說,「我看父親那態度,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應允。你啊,可以開始備嫁了。」
傅瑤倚在廊柱旁看晚霞,身後的鸚鵡還在唧唧喳喳地說著些吉利話,她回身遞了顆瓜子過去,揚眉笑道:「這次成親,我把你帶過去,咱們一道吵他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三十一章
謝遲回京的消息沒多久就徹底傳開來。
朝臣對此格外敏銳些,都知道他一回來,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而尋常百姓,哪怕是時隔四年,也依舊對謝太傅的事情津津樂道。
這些年來,興許是謝遲不在京城的緣故,倒是少了許多他心狠手辣的佐證,取而代之的則是他在北境的種種事情。但不管有心之人如何詆毀,戰功擺在那裡,北境是在他手中徹底收回的,而北狄也是因此支撐不住求和的。
如此一來,連早前說他「窮兵黷武」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隨之而來的秦家倒台之事,鬧得轟轟烈烈,也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謝遲當年選擇了隱忍,時隔數年擺出證據一擊致命,加之蕭鐸早就想收拾秦家,勒令三司徹查,務必要將事情給查個水落石出。
秦太后倒是也想過求情,可蕭鐸並非她親生,這幾年來也沒什麼情分,自知無力回天,五內郁結臥床不起。
謝朝雲這幾年已經將後宮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去探望了一回,吩咐太醫盡力而為,又讓人牢牢地盯著太后宮中,便再沒多管過。她知道秦太后這些年沒少在背後動手腳,秦家的所作所為說不準還有她的授意,但卻懶得理會了。
畢竟有太后這個身份在,不大好動手,更何況讓她看著自家遭報應卻又無能為力,才是最大的折磨。
解決了秦家之後,蕭鐸翻出從前記下的舊賬,將徐凌宇連降數級,一並收拾了。自此,朝堂牢牢地掌握在了他手中。
自打謝遲回來,不少朝臣上朝時都是小心翼翼的,總擔心會再有什麼意外發生,將自家也給捲進去。尤其是那些犯過錯心虛的,格外戰戰兢兢。
傅尚書從不結黨,對此倒是沒什麼可顧忌的。只是每每見著朝堂上謝遲那殺伐決斷的模樣,等到他在自己面前好聲好氣時,都由衷地覺著無比別扭。
滿城風雨,傅瑤過得卻是悠閒自在。
她在家中陪了母親幾日,將帶回來的東西收拾妥當,禮物都分別送出去後,尋了個風和日麗的天,約了姜從寧出門逛去了。
一路逛下來,沒少聽人議論近來的事情,等到在茶樓中坐定後,姜從寧感慨道:「都這麼些年來,謝太傅還是同當初一樣,備受矚目啊。」
傅瑤自顧自地倒了杯茶,無奈道:「是啊。」
彷彿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必然是謝遲操控的一般,蕭鐸這個皇帝反倒總是很容易被人給忽視,可謂是悶聲大發財。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這些年來謝遲的手腕太過強硬,總是在風口浪尖上,故而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但凡跟他沾點邊的都少不了被議論幾句,你就更躲不了了。」姜從寧笑道,「我現在倒是分外期待,等到你與謝太傅再成親之時,那些人會說些什麼?怕是都要目瞪口呆了吧。」
當年傅瑤與謝遲和離,沒少被議論,諸多揣測之中沒幾個是善意的,甚至還有說她是遭了厭棄的。
傅瑤多少也聽過些,只覺著好笑,一直也懶得理會,只說道:「不管什麼事,總有千奇百怪的說辭,理他們呢。」
她若是見著搬弄是非的,不介意當場駁回去,但並不會為那些捕風捉影的話生氣。
「說起來,先前知道你要動身往北境時,我就覺得你二人說不準還有戲。你那時還否認來著,」姜從寧調侃道,「如今再看,還是被我給說中了吧。」
傅瑤想起當初的情形來,若有所思道:「你那時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姜從寧點了點頭:「你是知道的,范飛白同謝太傅的交情還算不錯,也從不會瞞我。所以我一早就知道,謝太傅對你啊,念念不忘。」
她格外強調了「念念不忘」四字,傅瑤垂眼笑了聲,忽而有些想念起謝遲來。
先前在北境的時候,兩人日日在一處,可回京之後有諸多約束,謝遲忙於正事,她又一直在家中,反倒是再沒見過了。
這麼多雙眼時時刻刻盯著,在兩人成親之前,怕是都見不了幾面了。
著實是麻煩。
「來同我講講,謝太傅是怎麼哄得你回心轉意的?」姜從寧托著腮,興致勃勃地看著傅瑤。
傅瑤拿了塊點心,慢悠悠地吃著,同她講了些在北境時的事。
那些私房話是不便說的,只是大略提了些,但姜從寧也聽得一本滿足,最後由衷地感慨道:「真好。」
姜從寧一早就知道傅瑤對謝遲的多年愛慕,也盼著她能得償所願。
只可惜感情之事原就少有一帆風順,總是難免有波折,好在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得以重歸於好,彷彿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見過姜從寧後,傅瑤等到事情塵埃落定,謝朝雲應該已經閒下來之後,這才進宮去拜會。
上次見面時,兩人都有些小心翼翼的,避諱著與謝遲相關的事情。哪怕都知道小皇子小床上懸著的那玉是謝遲雕刻的,也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誰也沒多提半句。
這次總算是沒了顧忌。
傅瑤與謝遲之間解開了心結,與朝雲之間也總算是回到了當年往來的狀態。
「我在家中時,就聽說你又懷了身孕,」傅瑤打量著謝朝雲那看起來依舊平坦的小腹,好奇道,「怎麼不見動靜?」
「這才不到三個月,自然是看不出什麼。」謝朝雲含笑道。
正說著,宮女領著小皇子進了宮殿。
小皇子先是奶聲奶氣地喚了聲「母后」,好奇地打量著傅瑤,看起來格外乖巧。
傅瑤原就喜歡小孩子,再加之他的相貌與謝遲還有些許相仿,正應了那句「外甥像舅」,便愈發地喜歡了。
「這是……傅姑娘,」謝朝雲頓了頓,又額外補了句,「再過些時日,興許就是你舅母了。」
小皇子年歲尚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自打小皇子露面後,傅瑤的目光就定在他身上沒挪開過,喜愛之情溢於言表,謝朝雲看在眼裡,示意明齊往她那邊去。
傅瑤拉著小皇子軟軟的小手,柔聲問些簡單的問題,笑得心花怒放。
「兄長也很喜歡明齊,這些日子但凡入宮,總要陪他玩會兒,格外有耐心。」謝朝雲意味深長道,「等到將來你們有了孩子,他必然是個好父親。」
傅瑤抿唇笑著,指尖輕輕地點了點小皇子的臉頰。
她昨日還聽父親跟母親抱怨,說是這些日子,不管朝堂上再怎麼血雨腥風,都不妨礙謝遲下朝之後與他「談心」。
旁人是猜不到謝遲這麼幾次三番地竟然是為了提親的,只當是另有安排,生怕是什麼自己毫不知情的大事,故而見縫插針地想要同傅尚書打探消息。
傅尚書被問得煩不勝煩,又不好直說,只能含糊不清地糊弄過去。
就傅瑤對自家父親的瞭解,怕是真過不了幾日,就要點頭應允,好擺脫現今這不上不下的麻煩處境了。
但就算成了親,也不意味著立時就能有孩子。
畢竟從前她嫁給謝遲後,兩日朝夕相處了大半年,也未見有什麼動靜。
傅瑤對此倒並沒什麼執念,只想著順其自然就好,兩人之間反倒是謝遲更為迫切些了。
她在宮中留了許久,陪小皇子玩,一直到午後小皇子睡去之後,又陪著朝雲聊了許久,一直到傍晚才準備離開。
只是告辭的話還沒說出口,便有侍女來通傳,說是謝太傅來了。
「兄長從前可不會這時候來,」謝朝雲看了眼天色,忍不住笑道,「我猜啊,他必然是知道你來宮中見我,所以特地趕過來的。」
謝朝雲猜得沒錯,謝遲過來的確沒什麼正事,進門後便看向了傅瑤,同她沒說幾句,便提出告辭——連傅瑤的份也一並說了。
「去吧去吧。」謝朝雲忙不迭道。
她早就盼著兩人能長長久久,多年的遺憾總算是補了回來,可謂是心情大好,只恨不得明日就能喝上喜酒。
及至離開皇後宮中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四目相對後,又齊齊笑了起來。
「你真是專程來接我的?」傅瑤明知故問道。
「是。若是不這樣,我也不知還要過多久才能見到你。」謝遲並沒半點不好意思,坦然道,「瑤瑤,我很想你。」
傅瑤同他並肩而行,目不斜視地看著天際的落日,可唇角卻高高地翹了起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及至出了長巷之後,傅家的馬車已經在等候著了。
「我的馬車壞了,」謝遲面不改色道,「方便送我一程嗎?」
這藉口找得實在是拙劣,偏他還能若無其事地說出來,傅瑤沒忍住笑了出來,煞有介事道:「這……怕是不大方便吧?畢竟男女有別。」
等謝遲嘆了口氣,她卻又補了句:「不過宮門快下鑰了,事急從權,我就勉為其難地捎帶太傅一程好了。」
謝遲被傅瑤最初那一本正經的模樣給唬住了,只當她是顧忌著禮節名分,等聽完之後,才知道她這是在有意逗自己,失聲笑道:「你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雖說時隔許久難得見上一面,但謝遲也並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上車之後拉過傅瑤的手把玩著,聊著這些日子各自的事情。
傅瑤吩咐了車夫先送謝遲回府,可馬車在謝府門口停了會兒,謝遲卻仍舊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怎麼,謝太傅是準備隨我回家不成?」傅瑤打趣道。
「我倒是想。」謝遲這才總算是鬆開她的手,「你父親不知何時才會鬆口。但就算能定親,三書六禮一套下來,再到成親,也要數月……」
說著,他又下意識地攥住了傅瑤的衣袖,嘆了口氣:「真想快些將你給娶回家啊。」
過慣了北境朝夕相伴的日子,回京之後,謝遲只覺著多有不適,也覺著這府邸太大了些,空落落的,遠及不上北境那個小院子。
「我想與你朝夕相伴,耳鬢廝磨,」謝遲低聲道,「最好是一抬眼就能見著你。哪怕是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也能時不時地聊上幾句。」
聲音低沉又繾綣,帶著溢於言表的想念。
傅瑤自覺這些年下來,臉皮已經要比當年厚了些,但還是被他這話給唸得紅了臉。
兩人相處時,說是蜜裡調油也不為過。
起初傅瑤還曾經暗自胡思亂想過,懷疑等到相處得時間長了,感情會不會逐漸消退?但至少迄今為止是並沒半點跡象的。
她仍舊很喜歡謝遲,如當年一般,而謝遲對她的感情也是日益加深。
「我也一樣的。」傅瑤小聲答了句,而後傾身在他唇角落了一吻,提醒道,「時候不早,是真該回去了。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了。」
謝遲的心情隨著她這一吻好了不少,這才分別。
傅瑤料想得並沒錯。
傅尚書吊了謝遲月餘,終於還是撐不住,在下朝之後謝遲再過來與他閒聊時,無奈地開口道:「不必說了,讓人來提親吧。」
見謝遲的眼神因為自己這句話立時就亮了起來,傅尚書忍不住搖頭笑了聲,又鄭重其事道:「我會點頭應允,是因為瑤瑤喜歡。你此番將她娶回家去,一定要好好待她,若不然……」
「您放心,」謝遲毫不猶豫道,「我一定不會再讓瑤瑤受半分委屈,也一定會好好待她。」
謝遲以往在朝中,大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印象中,傅尚書從沒見過他露出像現在這樣純粹的笑,眉疏目朗,彷彿是什麼天大的喜事一樣,一時間也是倍感唏噓。
猶豫片刻後,傅尚書還是抬起手在謝遲肩上輕輕地拍了拍,端出長輩的架勢來:「從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今後好好過日子。」
謝遲早就將諸事準備妥當,得了傅尚書的允准之後,立時就讓人著手去辦了。
三書六禮從納采、問名開始,依著古往今來的習俗,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兩家早有準備,謝朝雲期盼已久,傅家也終於放下芥蒂坦然接受,皆大歡喜。
對於像姜從寧這樣的知情人而言,這算是情理之中,然而對於其他人而言,這事可謂是出人意表。幾乎每個人剛聽到這消息時,都疑心是自己聽錯了,又或是對方搞錯了。
畢竟……這怎麼可能呢?
眾所周知,當年傅瑤嫁給謝遲是為了沖喜,這事是由謝皇后一手定下的,兩人之間實在看不出什麼感情。雖說也曾有過謝太傅陪她逛廟會的事,可若不是實在不合,又怎麼會鬧到撕破臉和離的地步?
既然已經和離,又怎麼會再復合?
與謝遲相關的事情,總是格外引人注目,尤其這種綺事。
無論是當年急急忙忙的沖喜,還是後來悄無聲息的和離,都曾引得眾人議論紛紛,而這次再提親,更是一石掀起千層浪,比先前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傅瑤安安心心地在家中備嫁,對外邊的諸多傳言不聞不問,還是姜從寧過府來探望的時候提了幾句。
「你二人復合之事可算是傳遍了長安城,尤其頭幾日,但凡出門就必然能聽人議論這事。」姜從寧好笑道,「他們可是編出了好些個故事,跟寫話本似的。」
說完,她又感慨了句:「就算是話本,也不見得敢這麼寫。」
傅瑤擺弄著繡筐中的絲線,若有所思道:「他們編得必然沒我好,乾脆等將來閒了,我自己寫個好了。」
「那我可就等著看了。」姜從寧湊趣了句,又好奇道,「你怎麼想起來動針線了?我可是聽人說,謝皇后吩咐宮中為你準備了嫁衣髮冠等物,總用不著你親自繡嫁衣吧?」
這些年來,無論旁的傳言如何編造,誰也沒質疑過謝皇后對傅瑤的看重。尤其是此次再定親,謝皇后比當年還要更大方周到,實在是讓人豔羨。
「我的針線手藝你還不知道嗎?就是敢繡也不敢穿啊。」傅瑤笑盈盈地自嘲了句,「我這不是在家中閒的無事嘛,這時節又不便出門閒逛去,索性就給自己找點事情幹,試著繡個荷包香囊什麼的。」
兩家算了良辰吉日後,將婚期定在了兩月後,七月七。
謝遲倒是有心快些將人給娶回來,但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使得這親事如當年那般倉促,拿出了十足的耐性,想著慢慢來。
定親之事鬧得沸沸揚揚,滿京城這麼多雙眼盯著,就更不方便見面了,傅瑤實在是無趣得很,甚至都學起自己最不擅長的女紅來了。
七月初三是謝遲的生辰,已經錯過了好幾年,今年總沒有什麼都不送的道理。
只是謝遲什麼都不缺,傅瑤思來想去,也沒琢磨出送什麼生辰禮好。
直到偶然想起先前的玩笑話,她生出個主意,準備正兒八經地學上兩個月女紅,看看能不能繡個滿意的香囊送給謝遲。
有母親和長姐在,婚事是半點都不用她操心的,有大把的時間來練。
傅瑤知道自己在這一道上沒什麼天賦,所以也不求能繡得多精緻絕倫,只求中規中矩——能帶出門,不會讓她自己覺著難為情就夠了。
日子過得很慢,足夠傅瑤繡了幾個香囊,又從中挑了個較為滿意的。
「明日就是七月三了。銀翹你說,我是讓人直接給他送到府上,還是親自去見他一面?」傅瑤挑著那已經製好的香囊,湊在燈下打量著,若有所思道。
「過幾日就要大婚了,此時怕是不宜……」銀翹回過神來,對上傅瑤那灼灼的目光後,又果斷改了口,「姑娘若是真想見,那見一見也無妨。」
上次分別到如今,兩人已經足有三個月沒再見過面。
在這期間,謝遲總是會隔三差五變著法地送些東西過來,甚至還夾帶過兩封情書。傅瑤將那兩封信翻來覆去地看,都已經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了,算是聊以慰藉。
雖說過不了幾日就是大婚,可傅瑤仍舊迫切地想要見上一面。
謝遲以往對自己的生辰並不上心,但今年卻是提前就惦記著了,他知道傅瑤八成會送自己生辰禮,所以早幾日就開始心心念念地期待了。
他的生辰哪怕不擺宴不請客,但從來不會缺賀禮,宮中賜下來的、各家送過來的,琳瑯滿目。
謝遲一下朝就回了家,在府中等了一日,卻都沒等到傅瑤的禮物。眼見著暮色四合,原本的期待落空,心也難免隨著沉了沉,隨之而來的還有些疑惑。
能讓謝太傅牽腸掛肚的也就只有傅瑤一人了,月杉一早就猜到他在等什麼,見此,勉強尋了個說辭寬慰道:「過幾日就是大婚了,依著舊例,是不宜私下往來的。夫人想必是顧忌這個緣故,所以才……」
「無妨。」謝遲扯了扯嘴角,露出個笑來,「我再等等就是。」
月杉無聲地嘆了口氣,換了茶水之後,便離開了書房。
剛一出門,只見著個丫鬟打扮的人進了正院,及至走近些看清來人的模樣後,她手一抖,險些摔掉托盤。
那人沖她露出個燦爛的笑來,又比劃了下,示意她不要聲張。
月杉見著那久違的笑顏,只覺著又是高興又是眼酸,忙不迭地點了點頭,讓開路請她進了書房。
「又有何事?」謝遲只當是月杉去而復返,整理著自己的手稿,頭也不抬問道。
「奴婢是來給太傅送賀禮的……」
聽著這矯揉造作的聲音,謝遲不由得皺了皺眉。
要知道謝家的規矩一向極嚴,並不會隨隨便便什麼人都放進來,他正打算厲聲申斥,可抬眼對上那「丫鬟」的目光後,卻直接愣在了那裡。
筆端蘊著的墨滴在手稿上,暈開來,污了原本的字跡。
可謝遲卻再沒什麼心思管這些,又驚又喜道:「你怎麼來了?」
傅瑤將他那從不耐到震驚,再到欣喜的反應看在眼中,笑意愈濃,仍舊掐著嗓子道:「奴婢方才都說了呀,是在送生辰禮的嘛。」
她綰著雙環髻,髮上只簪了朵絹花——是當初北境之時,謝遲給她買的那些其中一個,身上穿的也是尋常丫鬟的衣裳,未施脂粉,顯得十分清麗。
謝遲的心情可謂是波瀾起伏,盯著她笑了會兒,招了招手:「讓我看看是什麼生辰禮?」
傅瑤這才走到他身旁,從袖中取出那繡好的香囊,在謝遲眼前晃了晃,含笑問道:「太傅還滿意嗎?」
「可我更想要你,怎麼辦?」謝遲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這話也格外意味深長。
傅瑤被謝遲看得臉熱,演不下去了,將那香囊擲到了他懷中:「只有這個。」
謝遲抬手一勾,將她也攔腰抱在了懷中,低聲笑道:「你居然親自來了。」
傅瑤抬手勾著謝遲的脖頸,吐氣如蘭:「……想你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三十三章
謝遲的自制力在傅瑤面前向來不堪一擊,如今軟玉溫香在懷,嗅著熟悉的幽香,聽她嬌聲說著「想你了」,幾乎是在下一刻,身體就起了反應。
傅瑤原本是帶了些促狹的心思不假,但也沒料到謝遲的反應竟然會這麼快,僵了下之後,將臉埋在了他懷中。
「現在知道害羞了?」謝遲扶著她的腰,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傅瑤猶自嘴硬:「都怪你自制力不好。」
謝遲是真要被她給氣笑了,心中是很想做些什麼,但還是強壓了下來,在她耳邊低聲道:「是不大好,畢竟都忍了四年了,等到過幾日新婚之夜洞房花燭,煩請多擔待了……」
灼熱的呼吸灑在耳側,傅瑤聽出他話中的未盡之意,不由得攥緊了衣袖。
哪怕時隔多年,她都還清楚地記得當年頭回圓房時候吃的苦頭,只一想,便覺著心有餘悸。
「好了,逗你玩的。」謝遲扶她站起身來,打量著丫鬟打扮的傅瑤,笑問道,「你這是從家中偷跑出來的?」
傅瑤揉了揉泛紅的臉頰,嘀咕道:「那我總不能說,是要來謝府給你慶賀生辰吧?」
雖說這些日子下來,爹娘都已經坦然接受了這樁婚事,對謝遲也沒什麼意見,但也絕不會同意這種事情的。
謝遲拿起那香囊來仔仔細細地看著,稱贊道:「繡得很好。」
「也就一般,能看得過眼吧。」傅瑤對自己的水平還是很有數的,輕輕地推了下謝遲,「你就不用為了哄我,閉著眼誇了。」
她在一旁坐了,也懶得再尋杯子來倒茶,直接拿了謝遲的杯盞,喝了口。
為了避免再過火,兩人都克制地保持了距離。
「瑤瑤,我有些緊張。」謝遲摩挲著那香囊上的繡紋,忽而開口道。
「緊張什麼?」傅瑤下意識地追問了句,而後方才回過味來,吃吃地笑了起來。
當年成親前一日,謝遲尚在昏迷之中,等到醒來之後滿心惦記著的都是北境戰況,對這門強塞過來的親事可謂是漠不關心。
傅瑤卻是從知道這門親事開始,就滿心惦記著。
沒想到謝遲竟然也有這麼一日。
「其實吧,也沒什麼可緊張的,畢竟親事定下來又不能反悔,我也不會憑空跑了。」傅瑤開玩笑道。
謝遲目不轉睛地看著傅瑤,好奇道:「當初成親前一夜,你在想些什麼?」
傅瑤邊喝茶,邊認真回憶了下,然後一個不妨,直接嗆得咳嗽起來——成親前一夜,她是在看母親塞過來的那個春宮話本來著。
那時候什麼都不懂,既覺著羞人,又忍不住好奇。
直到後來與謝遲朝夕相對,實踐了不少,才算是徹底明白。
謝遲沒想到傅瑤的反應這麼大,上前輕輕地替她拍了拍背,眉尖微挑:「你這是想起什麼來了?」
「沒什麼,」傅瑤果斷敷衍過去,「就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已,說不清的。」
謝遲瞥見她耳垂都紅了,愣了下,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哦——」
傅瑤一聽謝遲這意味深長的語調,就知道他八成是猜到了,抬手去堵他的嘴:「不准說。」
她在這方面始終臉皮薄,哪怕做都做了,平日裡也仍舊說不得。謝遲在床榻上最喜歡哄她說些有的沒的,看她紅著臉支支吾吾,樂在其中。
兩人你看我我瞪你地僵持了片刻,最終還是謝遲讓步,含糊不清地說道:「好,我不說。」
得了他這句保證後,傅瑤方才鬆了手。
她回過頭去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嘆了口氣:「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再晚的話保不準母親要問東問西。」
她來時就知道自己留不長,但思來想去,還是想要親自來送這生辰禮,哪怕只是見上一面說幾句話,也很好。
謝遲頷首笑道:「那我送你。」
傅瑤站起身來往外走,將要開書房門的時候,卻又停住了。她抬眼看向身旁的謝遲,飛快地墊腳在他唇上親了下:「生辰快樂。」
見面後東拉西扯,倒是險些把這句最正經的祝賀給忘了。
謝遲眼中的笑意愈濃:「等過幾日,我去接你。」
當年的婚事定得倉促,是為了沖喜,謝遲尚在昏迷不醒,自然是不可能去迎親的。
縱然謝朝雲託了尚宮局的女史來籌備親事,盡可能地將所有事情辦到最好,想要風風光光地娶傅瑤過門,但沒了新郎迎親,沒有拜天地,仍舊是不倫不類的。
無論旁人私下如何議論,傅瑤倒是從沒在乎過這點,她是只盼謝遲能好好的,就心滿意足了。
但如今能有一個重來的機會,也挺好。
當初出嫁前,傅瑤曾萬分忐忑,既擔憂謝遲的病情,也害怕他若是不喜歡自己該怎麼辦?此番倒是再沒任何顧慮,唯有期待。
轉眼到了七月七,大婚當日。
謝朝雲這個皇后出宮坐鎮,府中僕從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準備著晚間的宴席和迎親,謝府內外張燈結彩,這些年來少有這樣熱鬧的時候。
傅家這邊也一樣。
從前嫁得倉促,傅璇一家尚在江南,傅玨也在書院未能趕回來,此番則是齊齊來為傅瑤送嫁,一家人熱熱鬧鬧的。
「我聽見奏樂聲了,」傅璇側耳道,「應當是迎親的隊伍到了。」
正說著,文蘭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同傅瑤笑道:「姨母,姨父他們來了!」
小孩子總是喜歡湊熱鬧,加之文蘭還是頭一回送人出嫁,便格外熱切。傅瑤捏了捏她的臉,看向一旁的紅蓋頭,正準備起身,卻被長姐給攔了下來。
「不急,」傅璇向外看了眼,「你二哥準備了不少難題,打定了主意要為難謝遲,怕是得等會兒。」
傅瑤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關,復又坐穩了,滿是好奇地向外張望著,恨不得親自到前邊去看看。畢竟她原就也是個愛湊熱鬧的人,更何況還是跟謝遲相關。
不多時,丫鬟將謝遲做的催妝詩送了來,笑盈盈道:「姑娘快看看。奴婢不懂這些,但聽說這催妝詩一出,前邊是一片叫好呢!」
「那是自然,」傅瑤尚未看便先誇了句,話裡話外透著得意,「他可是狀元郎呢。」
傅璇看在眼裡,打趣道:「你若是有尾巴,此刻怕是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傅瑤順勢倚在長姐肩上,撒嬌道:「人家高興嘛……」
她是真的很高興,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心花怒放。
等到又有丫鬟來報,傅璇親自取過蓋頭來,替傅瑤蓋上,執著她的手往外走:「瑤瑤,我送你。」
傅瑤什麼都看不見,扶著長姐往正廳去辭別爹娘,她知道,謝遲也會在那裡等候自己。
當年出嫁時,她是由侍女攙扶著離家的,那段路分外難熬,帶著些許期待,但更多的卻是茫然,甚至還忍不住落下淚來。
如今這路是謝遲陪她一起走的。
辭別爹娘之後,傅瑤從長姐手中接過了一段紅綢,另一端攥在謝遲手中,哪怕如今什麼都看不見,她卻依舊覺著安心。
「小心台階。」出傅家大門時,謝遲低低地提醒了句,聲音中帶著笑意。
傅瑤彷彿能覺察到他那專注的目光,微微頷首。
從傅家到謝家,這一路上都分外熱鬧。
眾人有想來看看這位傳聞中的謝太傅、謝將軍究竟是怎麼個模樣的,有好奇這二次成親的,也有被這偌大的迎親排場給吸引來的,其中不乏跟著討喜糖和喜錢的孩童。
傅瑤的心情格外雀躍,猶豫再三,還是挑開蓋頭來,又輕輕將轎簾撥開個縫隙,飛快地向外看了眼。
身著正紅色喜服的謝遲騎馬在前,熟悉的背影落在眼中,傅瑤忍不住笑了聲。她還從未見過謝遲穿這樣大紅的衣裳,只一想,便覺著應該是很好看。
她自問這些年來比先前穩重了不少,反復提醒自己要矜持,但卻還是飄飄然。
及至到了謝家,拜堂成親自然也少不了。
謝家父母都已經不在,謝遲也並沒找那種遠房長輩來代替,而是同空著的正位行禮,謝朝雲在一旁坐鎮,含笑看著。
一樁冤案致使家破人亡,謝朝雲曾一度絕望過,但好在兄妹兩人還是掙出了活路,也都有了最好的歸宿。若爹娘在天有靈,想來此時也能瞑目了。
拜了天地後,便要往臥房去了,傅瑤不著痕跡地勾了下謝遲的手。
雖什麼都沒說,但謝遲還是明白了傅瑤的意思,她想說的是——
今後有我在。
謝遲平素不喜熱鬧,更沒在家中擺過宴席,可此番卻是發了許多請帖,將沾親帶故有往來的請了個遍,自己也破天荒地端著酒出來陪眾人喝了兩杯。
一眾朝臣,就沒幾個見過謝遲應酬的,連連賀喜,也就范飛白有膽子又灌了謝遲兩杯。
謝遲並沒留太久,喝了酒走了過場之後,便往臥房去了。
操持禮節的仍舊是當年那個嬤嬤,她至今都記得謝太傅當年不耐煩趕人的樣子,以至於什麼禮節都沒能行,如今算是盡數補回來,得了圓滿。
挑蓋頭,喝合巹酒,結髮……
謝遲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傅瑤身上,一刻都未曾移開過。
他身著喜服,大紅色的衣裳愈發襯得眉眼如畫,就這麼目光灼灼地看過來時,傅瑤只覺著身體發軟。方才掀開蓋頭來,謝遲眼中寫滿驚豔,她亦是臉紅心跳,熱度到如今都未褪去,反而愈演愈烈。
嬤嬤夾了半熟的子孫餃餵到傅瑤唇邊,等她咬了一口後,笑眯眯問道:「生不生?」
傅瑤飛快地看了謝遲一眼,又紅著臉垂下眼睫,小聲道:「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這一場親事熱鬧至極,傅瑤從頭到尾始終有種飄飄然的感覺,甚至覺著不大真切。等到禮畢,閒人退去之後,房中只剩了彼此,她便立時牽住了謝遲的手指。
紅燭映著她姣好的面容,眉眼間笑意盈盈,分外動人。
謝遲至今都清楚地記得當年成親掀了蓋頭,傅瑤攥著自己的衣袖,笑盈盈地喚「夫君」時的模樣。他早年未曾沾過情愛,分外遲鈍些,如今再想,應該是在那時就有過一瞬心動才對。
「瑤瑤,」謝遲回握住她的手,低聲笑道,「再叫一聲『夫君』來聽聽。」
謝遲看過來的目光專注又深情,傅瑤也想起當年舊事來,含笑喚了句,又小聲感慨道:「像是在做夢一樣……」
她愛慕謝遲那些年,曾想過許多種兩人相遇時的情形,但大都是止步於此,未曾料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陰差陽錯地嫁給他,更不曾料到經歷那樣的波折,到頭來竟然還能如今日這般圓滿。
聚散離合,歲月真是再神奇不過。
謝遲讓傅瑤在自己膝上坐了,將人給圈在懷中,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現在呢?」
兩人緊緊地貼在一起,傅瑤能清楚地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毫不猶豫地仰頭親了上去。
謝遲忽而想起,兩人最初那一吻也是傅瑤主動的。她那時也不怎麼怕他,不管不顧地湊過來時,他直接愣在了那裡,半晌方才回過神來。
在這臥房之中,兩人曾做過無數次親密的事情,而今期待了許久的洞房花燭,比先前更為熱切。
從前是由慾生情,而今是由情生慾。
謝遲已經克制了太久,眼下明媒正娶將人給迎回家中,總算是得以拋卻了所有的顧忌。
貴重的喜服被蹂躪得不成樣子,傅瑤衣衫半褪,露出瑩白的肌膚與小衣來,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旖旎。她伏在謝遲肩上喘氣,小聲笑道:「我今日還是頭回見你穿大紅的衣裳……」
謝遲替她取下釵環耳飾,明知故問道:「然後呢?」
「特別特別好看。」傅瑤有些許害羞,但語氣裡又透著十足的雀躍。
謝遲妥帖地將她放在了床榻上,調笑道:「那……要麼我不脫了?」
傅瑤想像了下那情形,臉紅得更厲害了,連忙擺了擺手,又撈起錦被來蓋了半張臉,只露了雙杏眼在外,眨巴眨巴地看著他。
謝遲早就蓄勢待發,解了衣裳之後,將人從錦被中剝出來,傾身覆了上去。
傅瑤被堵了唇舌,只能含糊不清地抗議道:「放,放下床帳。」
兩人已經有數年未曾做過這樣親密的事情,傅瑤還記得當年圓房時吃的苦頭,知道這次怕是也不容易,所以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實際上比她預想的要好上許多。
謝遲不再是從前那個在情事上青澀得只知橫衝直撞的「莽夫」,備好了脂膏,溫柔細致地幫她做足了準備,也會一直留意著她的反應,稍一喊疼就及時止住,耐心地親吻安撫。一直到後來,確準她能夠承受之後,方才縱情索取……
只是再怎麼小意溫存,忍了幾年後食髓知味的男人也是極可怕的,傅瑤自己都不知是何時睡去,只模模糊糊記得被他抱去沐浴時,彷彿也荒唐了一場。
的的確確應了他前幾日那句「煩請多擔待」的玩笑話。
第二日比平時醒得要晚些,傅瑤一睜眼就見著了近在咫尺的謝遲,對上他那專注的目光,尚未來得及高興,腰酸背疼的感覺便席捲而來,倒抽了口涼氣。
「我幫你按按……」
謝遲替她揉捏著腰,手法嫻熟。初時還算正經,可漸漸地就又有些變味兒了。
傅瑤一見他那深沉的目光,就知道什麼意思,連忙小聲道:「不要了……」
她是真有些吃不消。
謝遲知道她的身體狀況,低低地笑了聲,在她眉間落了一吻後,便退開些許。
「還睏嗎?」謝遲繞了縷傅瑤的長髮,纏在指尖把玩,「我知道你累,若不然就再睡會兒吧。」
謝遲一早就告了假,不必上朝,家中也沒長輩和規矩約束……傅瑤抿唇想了想,決定由著性子放縱,沖謝遲比劃了下:「那就再睡一小會兒好了。」
而後又攥著他的衣袖,軟聲道:「你陪我。」
「自然。」謝遲替她理了理鬢髮,溫聲答道。
傅瑤被謝遲這目光看得分外安心,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不多時,竟真又睡了過去。
謝遲倒並不覺著睏,他向來覺少,如今心滿意足,更是沒半點睏意。
窗外晨光漸盛,歲月靜好。
眾人為著謝太傅與傅瑤的親事議論許久,大婚過後才漸漸平息下去,可沒過多久,另一樁事就又如同水入油鍋,讓滿京城都炸開來——
謝太傅他,竟然辭官了。
要知道,辭官通常是跟告老還鄉聯繫在一起的,而謝遲他也就剛到而立之年而已!三十而立,這其中的意味就很明顯,是要闖蕩事業的,可他竟然放著坦蕩的前途不要,辭官了……
別說尋常百姓,就連朝臣大都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朝會上剛得知這事時,皆是目瞪口呆。
這可是謝遲啊。
這些年來,許多人都覺得他「有不臣之心」,是個有一手遮天的奸臣,幾乎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會被解讀出這樣那樣的意思。
而如今,那些陰謀論都不攻自破了——畢竟哪個狼子野心的,會在這樣大好的年紀辭官歸隱呢?
蕭鐸一早就知道他的打算,但在收到這請辭的摺子後,還是正兒八經地同謝遲長談了一番。
若是在權勢與謝朝雲之間非要做一個選擇,蕭鐸會選擇後者,但能兩者俱全,是再好不過了。
謝遲明明也可以這般,可卻非要徹底捨棄一樣。
才弱冠之年的帝王滿是雄心壯志,幼年孤苦無依,嘗到權勢的滋味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故而並不能理解謝遲的選擇。
蕭鐸無可奈何,加之朝局已然穩定,便應允下來。
不少人都覺著謝遲是撞邪了,普天之下,能與謝遲感同身受的彷彿也就只有謝朝雲與傅瑤兩人。
「兄長這些年太累了,十年像是過完了旁人的一輩子,以至於如今對權勢無欲無求……」謝朝雲與傅瑤在御花園喝茶賞花,回過頭去打趣道,「唯一的欲求,也就唯有你了。」
這話雖是玩笑,但也的確沒說錯。
謝遲這些年來始終在風口浪尖,先帝昏聵虞家弄權時他從雲端跌進泥裡,掙扎著活了下來,伺機而動;兩王之亂時他平定京城叛亂掌控朝局,扶持蕭鐸登基,開始了數年的權臣、奸臣生涯;而裴老將軍過世後,他又趕赴北境,收拾當年燕雲兵禍的爛攤子……
他到過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難以企及的位置,只覺著索然無味,所以辭官辭得乾脆俐落,毫不留戀。
傅瑤笑而不語,垂眼把玩著手中的團扇,其上是前兩日在家中時她畫的蓮葉圖,還有謝遲題的一首小詩。
「決定什麼時候啟程南下了嗎?」謝朝雲又問道。
「盛夏將至,我怯熱,故而是準備入秋之後再走。」傅瑤話還沒說完,瞥見遠處那熟悉的身影之後,立時坐直了身子,大有準備隨時離開的架勢。
謝朝雲循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果不其然見著了與蕭鐸談完,來這邊接人的謝遲。
「去吧,」謝朝雲爽快道,「等臨行前,我再給你們餞行。」
謝遲與朝雲閒聊了幾句,毫不避諱地牽上傅瑤的手,並肩離開。
她當年擅自做主定了這門親,是想要給謝遲多添一個牽絆,讓他行險事時想想家中的妻兒。雖然事態的發展並不如她所料,但兜兜轉轉,最後竟真歪打正著。
哪怕尚沒兒女,傅瑤一人,已經足以成了他的牽絆與慰藉。
百煉鋼化為繞指柔,是幸事。
芙蓉鎮落第一場雪的時候,胭脂鋪的斐娘發現,對面書鋪的掌櫃回來了。
那是個很討喜的姑娘,自稱雲岫,模樣好性情也好,見了誰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隨身總是會帶著各式各樣的糖,偶爾見著小孩子會分給他們。
雲岫並不是本地人,當年來了這小鎮後,開了個書鋪。
斐娘起初並不看好,甚至還曾想過勸她改行,可沒想到雲岫竟然將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話本賣得很好,改的戲本更是廣為流傳。
斐娘很喜歡這個聰明又和善的姑娘,見她孤身一人,還曾想過當紅娘介紹親事給她,但卻被婉言謝絕了。
那幾年,圍在雲岫身邊的男人不少,可她對於那些示好熟視無睹,被糾纏得煩了,甚至還會破天荒地翻臉。
斐娘好奇問過,她想要嫁什麼樣的男人?
她定定地出了會兒神,也不知是想起什麼來,最後只含笑搖了搖頭,模樣看起來有些難過。
再後來,她說是回老家去探親,而後再沒回來後。
她小腹微微隆起,看樣子像是有了身孕,那眉目如畫的白衣公子撐著把傘,替她遮去風吹來的細雪,小心翼翼地扶著她進了鋪門。
斐娘收拾了繡筐往對面去,尚未進門,便聽見了裡邊的動靜。
「看,這就是我的鋪子,」雲岫輕快的聲音中帶了些促狹,大包大攬道,「今後你什麼都不用做,也不用費心,我養你呀。」
另一人低笑了聲,話音裡滿是縱容:「好啊。」
——正文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