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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黎孅 -【千萬婚契之一】福妻反撲 [打印本頁]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10:05 PM     標題: 黎孅 -【千萬婚契之一】福妻反撲

本帖最後由 joyce8278 於 2016-11-21 05:15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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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因為妹妹生病急需救治,溫希琳答應了文景瑞這大總裁的條件,
他付出一千萬,她則成為文太太,直到兩人生下小孩為止,
剛開始面對他那張堪比南北極的冰山臉,她確實有點害怕,
但她很快就發現他只是嘴巴賤了點、個性傲嬌了點,
其實還是以前那個對她處處關心、照顧的景瑞哥哥──
她身體超破,他找來營養師打造一系列強身健體菜單,
還每天跟在後面叫她幾點睡覺幾點起床,嘮叨程度直逼老媽子,
得知她獨自去找那些豺狼虎豹般的親戚,他一下機就飛車趕來,
還非常帥氣的英雄救美,幫她做足面子免於被欺負,
這些行為讓她十分感動,過去對他的愛戀再次浮上心頭,
只是她也很清楚,無論兩人看起來有多麼恩愛、多麼幸福,
這一切都只是契約,等生下孩子後她就必須離開……

【出版日期】2015年5月20日

【出版社名稱】新月家族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858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10:10 PM

第一章

    有錢有權有勢的好處很多,具體的展現為——在已客滿、采預約制的俱樂部餐廳里,無須亮出代表身分的黑色美國運通卡,只需文景瑞那張辨識度極高的面容出現在餐廳門口,微笑詢問服務人員一聲,經理就會立刻出現,將他以及客戶帶往餐廳中最好的靠窗位置。

    透過大片玻璃,能看見俱樂部外頭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坪,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在藍天白雲映襯下,有如世外桃源般令人向往。

    「還是Vincent你有辦法,傳聞這家俱樂部餐廳一位難求,今天托了你這張臉的福,讓我有幸一嘗這里的美食,Ian上個月回到美國,對這里的櫻桃鴨念念不忘呢!」年過四十的白人男子以英文期待又興奮地說,眉眼間全是愉悅。

    在喝了兩杯餐廳招待的香檳後,他更是眉飛色舞地道︰「Vesta太棒了,她很完美,我每個月都想見她……」

    文景瑞聽著眼前男人用著贊嘆的口吻談論著「她」,嘴角噙著淺淺笑意,靜靜聆聽。

    「對我一年飛六趟台灣,我太太十分不悅,昨天剛下機,一告訴她我在台灣,她就對著電話大吼Vesta毀了我們的婚姻。」提起這名惹惱太座的小三,白人男子無法壓抑喜悅歡欣之情。「我太想見Vesta了。什麼時候能讓她跟我回邁阿密?我受夠Ian炫耀他的Hemera!」提起死黨,他臉上出現了嫉妒之色。

    文景瑞忍不住笑出來,回以流利的英文道︰「還有幾項測試未通過,我們都希望她完美,若一切照著計劃行事,我想,她可以跟你回去過今年的感恩節。」

    「太好了,那是我跟我太太的結婚紀念日,我要在Vesta號上開感恩節派對!」男子神情充滿興奮。「我太太見了我為她在Vesta號上建的更衣間,肯定會收回Vesta毀了我們的婚姻這句話。」

    「耐心等待,才能得到甜美的果實。」文景瑞笑了笑。

    這名白人男子來到他的游艇公司,訂購了一艘能夠乘載二十人、船身長44.45公尺、寬8.52公尺的豪華游艇,是送給自己與妻子結婚二十周年的禮物,他為了妻子提出不少設計上的要求,更開心的說他非常期待女兒上大學之後不在家,只剩他們夫妻倆的日子。

    「女人就是疑心病重,你懂的。」

    白人男子完全聊開來,文景瑞也自然的與他交流,並未因為他是全球百大企業的集團負責人,而露出畏縮討好的姿態。

    擁有一間享譽國際的游艇公司,文景瑞接觸的全是有權有勢的客戶,往往為了心愛的玩具一擲千金,眼楮也不眨一下。

    一般來說,一艘游艇從設計、動工、組裝到各種測試,大約要兩年的時間才能完成,而游艇打造期間,那些下了單又日理萬機的大老板們便心心念念著,多的是月月關心進度、還不時從世界的另一頭飛來的人,就為了看一眼建造中的游艇,確定「她」一切安好,這才心滿意足地重回工作岡位上。

    向他訂購游艇的客戶們忙,文景瑞身為游艇集團老板兼設計師,更是忙碌不已,今日算是忙里偷閑,帶著眼前這名下了大單的客戶來俱樂部里吃個飯,盡盡地主之誼。

    算起來,他也許久沒有來到俱樂部,探視那匹日本不敗三冠馬DeepImpact的後代,不到兩歲的「時光」。

    「一個游艇公司老板卻帶客戶來馬場俱樂部吃飯,這真是有趣的現象。」吃著美味無比的櫻桃鴨胸,白人男子突然想到什麼,笑笑說道。

    他懷疑很久了,他們所在的地方被群山環繞,擁有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坪,跟能直接聯想到大海的游艇完全不搭,而這位年輕又才華洋溢,在游艇同好間擁有無數好評的文景瑞卻老是招待客戶來這間離造船廠、海港有段不短的車程,完全看不見海景的俱樂部用餐。

    文景瑞慢條斯理地咽下嘴里的牛肉丸,露出了一副「你懂的」的表情,這才開了口,「我在這里養了一匹馬,近來忙著做水密測試,我已經有兩周沒見牠了。」

    游艇出船前都會進行水密測試,那是一個模擬在各種雨量之下,都能確保船艇不漏水的測試,通常水會從各種角度沖淋船身兩到四個小時,由于這是最後的測試工作,不得馬虎,因此文景瑞都會親自在造船廠盯著。

    白人男子露出了然的笑容。「我懂。」

    有著各別愛好,但同樣燒錢的兩個男人,惺惺相惜地相視一笑。

    飯局結束,文景瑞安排俱樂部派車送客戶到機場,趕搭私人專機回美國,而他嘛,則打算去看一下那頭花了他不少心力、金錢,才從日本運來台灣的愛馬。

    文景瑞在大門口送完客戶,正要離開充滿歐式古堡風格的主塔,便被俱樂部經理攔了下來。

    「文先生,文老先生請您過去一趟。」西裝筆挺的經理站姿端正,背打得很直。

    眼前的男人是馬場俱樂部中最年輕的會員,他的會員資格並不是靠著家族庇蔭,而是靠著自己的能力,他所經營的波塞頓游艇集團,發源地在意大利一個臨近地中海,名叫熱那亞的城市,是游艇業市佔率第一、最老字號的集團。

    可惜這間知名游艇集團後繼無人,讓在波塞頓工作多年,一路爬進集團核心的文景瑞最後成為總裁,他擁有這偌大游艇王國的同時,也擁有了令人無法忽視的人脈,無論是全球各大企業的CEO、杜拜的王子,或是意大利黑手黨、愛爾蘭黑幫等等,都是文景瑞的客戶。

    台灣建造游艇的技術及市場越來越能與歐美大國匹敵,四年前,台灣一間游艇公司未撐過不景氣的市場宣布倒閉,文景瑞評估後便買下那間造船廠,並留下了原本公司的資深員工,在台灣設立了波塞頓游艇集團的造船廠,自己則在台灣和意大利之間來回做空中飛人。

    當他帶領著波塞頓集團來到台灣時,可是引起了很大的回響,他帶來的不只是一間造船廠,更讓那些投資眼光獨到的外商企業老板們在台灣停留,因而制造了許多投資機會,不只媒體對他感興趣,台灣不少企業主都想接觸這位人脈極廣的游艇集團總裁。

    沒有企業大老板的架子,也從不擺出嚴肅到令人望而生畏的表情,文景瑞給人的印象便是個笑容和煦,親切好相處的年輕人。

    他的穿著也引領著潮流,米色西裝外套內搭白色休閑襯衫,下身是黑色西裝褲,一身簡約卻不失正式、時尚氣息的穿衣風格,完全符合他的年紀——三十二歲,正可口的黃金單身漢。

    俱樂部經理在這個銷金窟中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人,自然不會因文景瑞表現出來的和善、溫和,就把他視為一個好相處的人,他看得出這個男人臉上雖然掛著笑容,笑意卻不達眼底。

    「文老先生竟想見我這個小共?那我當然不能不給文老先生面子了,帶路。」冰冷迅速閃過眼底,文景瑞淺淺一笑,讓經理為他帶路,也不多加為難。

    經理並未因此松口氣,反而如臨大敵,領著文景瑞走過接待大廳,來到俱樂部的三樓。

    在這間馬場俱樂部里,會員都能擁有一個專屬的房間,三樓的房間則是屬于擁有會員資格長達三十年以上的人所有,而俱樂部的資深會員往往都是各個業界知名的人士。

    跟在經理身後,文景瑞沒有要見大人物的緊張或興奮之情,反而有股快要壓抑不住的恨意,等打開了那扇古董雕花大門,進入擺設奢華的房間中,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彷佛是未來之鏡,眼前嚴肅、五官透露著凌厲氣息的老人,看著就像四十年後的自己。

    壓下對眼前老人的憎恨之情,文景瑞展露應對客戶的那套模式,微笑道︰「前輩喚晚輩來,不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口吻親切,也客套到了極點。

    文傳鑫看著長得酷似自己年輕時的孫子,心情十分復雜,但更多的是欣慰——文家子孫就是該這般優秀。

    他的獨子文淵華遺傳到妻子的美貌,是名溫文儒雅的美男子,一點也沒有遺傳到他的霸氣凌厲,反而是這個不在他期待中出生的孫子,不只是五官肖似自己,性格上的強勢、對功成名就的渴求,以及做事情的手段,在在像極了他。

    想他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華人青年,居然能夠成為位于意大利的游艇集團首腦,這樣的能力、魄力,可說是萬中選一。

    「你爸的忌日到了,你給他上香了沒?」文傳鑫問道。提起早逝的獨子,他神情難掩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哀痛。

    「文老先生說笑了,我從小就沒有父親。」文景瑞在老人面前態度不卑不亢,他語氣和善,可響應的內容卻讓人無法親近他分毫。

    「你終究姓文,是文家人,你爸也走兩年了,你去上炷香吧,算是認祖歸宗,往後我走了,文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還有啊,你都幾歲了?還不快點定下來,生下文家長孫,傳宗接代……」無視孫子的話,文傳鑫自顧自的道。

    認祖歸宗,將文家偌大的家業留給自己?文景瑞聽了只覺得好笑,那譏諷的笑容毫不掩飾地掛在嘴角,他拋開溫和的面具,視線銳利地盯著眼前的老人,想著他果然是年紀大了,連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

    在他那個多情又濫情的父親的第三任妻子傳出懷了男孩的消息後,眼前的老人就將他叫到跟前來,用著高高在上,彷佛看什麼惡心蟲子般的厭惡眼神盯著他警告道——

    「讓你姓文已是對你最大的寬容,不要妄想本就不屬于你的東西,你弟弟才是文家的繼承人。」

    怎麼,現在要留給他了?要他認祖歸宗了?可是怎麼辦呢,現在的他怎會將文家產業放在眼底。

    「文家就剩你一人,你要負起責任,快生個兒子繼承香火!」年過七十的文傳鑫,事業江山掌握在手中,什麼都不缺了,最在意的便是已逝獨子的血脈還能不能延續。

    他想看見曾孫,想親手抱一抱軟軟的、小小的孩子……

    「我有個老友,孫女剛從英國完成學業回來,年齡跟你相當,我安排你們見個面,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吧。」

    給你三分顏色便開起染房來了。文景瑞心想。這老頭不只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更完完全全忘了上回的見面是如何不歡而散。

    「我再說一次,我的事你管不著。」

    文景瑞很清楚這個人為何會重新將心思放在他身上,因為兩年前,他的生父文淵華一家出國旅游,卻不幸遭遇飛機失事而喪生,包括那同父異母,小他十八歲的弟弟。

    等文家真的後繼無人了,才想到他這個從來就不受歡迎的孩子,文景瑞只覺得好笑,對著眼前的老人下最後通牒——

    「看在文淵華三十多年前的精血之恩,我再給你最後一次面子,也是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文景瑞跟你們文家沒有半點關系,你若再對我指手畫腳,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區區一個文氏金控我還不放在眼里。」他冷冷的道。

    文傳鑫聽到這近似恐嚇的話語,嚴肅的五官不但不見半分怒意,反而興奮不已,認為這樣剽悍的性格才是文家人,他越看越覺得這個孫子順眼,越想要他繼承文氏金控,再為文家生下數個肖似自己的曾孫。

    「別再來煩我。」文景瑞說完,轉頭便走。

    看著文景瑞跟自己年輕時相似的脾氣,文傳鑫越看越是心癢,他以前怎麼會覺得這孩子的母親出身上不了台面,而早早把他打發出去呢?

    思及文景瑞的生母,他頓時心念一動。

    「等等!你生個孩子,無論男女,只要讓他姓文,讓他喊我曾祖父,文家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你爸爸留下來的也都給他。還有,我會把你母親遷進文家祖墳,跟你父親葬在一起。」

    聽到最後一句,文景瑞停下腳步,轉過身,滿是嘲諷的神情消失,換上的是嚴肅凌厲,他握緊拳頭,瞪著這該死的老人。

    辛苦拉拔他長大,在他十四歲那年操勞過度而去世的母親,是文景瑞唯一的弱點。

    而母親生前心心念念的便是父親,她最大也是最卑微的心願——生前她無法跟父親成為夫妻,希望起碼死後能成為文家媳婦,與父親合葬。

    當年他來到文家,哀求著讓母親葬進文家祖墳,文傳鑫只有簡單三個字,「憑什麼?」

    快二十年了,母親的遺願一直放在文景瑞心中,本以為他這一生都不可能完成了,可老頭卻松了口,願意讓母親成為文家人,條件是要滿足他的私心……

    文景瑞有權有錢,想要的東西都能輕易得手,唯獨讓母親遷入文家祖墳,讓文家承認她這件事情,他無法用財富或權勢辦到。

    他深深、深深地凝視文傳鑫良久,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噠噠的馬蹄聲快速而規律,伴隨著擦過頰邊的呼呼風聲,文景瑞輕扯韁繩,跑了數圈的馬兒嘶鳴一聲,步伐漸緩,最終停了下來,牠不耐煩地噴氣,在馬場慣緣來回踱步。

    意識到自己煩躁的情緒感染到了愛馬,文景瑞歉意滿滿地撫摸著時光的頸子,輕聲安撫,待馬兒情緒平復,他跨下馬背,馬場工作人員立刻過來協助,卻被他制止了,徑自牽著躁動的時光往專屬馬廄而去。

    通常他策馬奔馳數圈後,煩躁的心情、緊迫的工作壓力都會隨之化解,可如今連最愛的馬術運動也無法排解他的煩悶。

    「一個孩子,哈。」他冷笑出聲。

    文景瑞一點也不在乎文家的產業將會留給誰,他在乎的是已過世的母親至今仍孤孤單單的待在靈骨塔里,而他只要生下屬于他的孩子,就能讓母親遷進文家祖墳,與父親合葬。

    生個孩子不難,相信願意生他孩子的女人可以從台灣頭排隊到台灣尾,再不濟也可以到歐美找個代理孕母交差了事。

    可他從小廣是個父不詳的孩子,自然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在父母非婚姻關系的狀態下出生,即使離婚,他也希望孩子知道自己的雙親是什麼人、隨時能見面,而不是跟他一樣,飽受被同儕嘲笑奚落的滋味。

    「要去哪里找個身體健康、人品佳,願意生下我的小孩後拿錢離婚的女人啊?」文景瑞思考著他孩子的媽該具備的條件。

    想想也可笑,一個人品好的女人又怎麼會肯拿了他的錢短暫嫁給他,等生下小孩後離婚呢?

    他不禁失笑,覺得自己真是太異想天開了,邊搖著頭邊牽著時光往前走去,就在快靠近馬廄時,他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外公,希恩病了,需要錢……」一個虛弱,正在苦苦哀求的女性嗓音傳進他耳中。

    「妳媽呢?每個月給她的錢還不夠醫一個小孩子,錢都花到哪里去了?」嚴厲又冷漠的長者無視她快要哭出來的語調,厲聲責備。

    文景瑞站在轉角,安撫時光不讓牠出聲,仗著自己的所在位置不會被輕易發現之便,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幕。

    只見一名被隨員圍繞著,神情倨傲的老人用著排拒的眼神瞅著十步之外,表情局促、穿著平價服飾的憔悴女人。

    那女人不知是畏懼老人的氣勢,還是被他的問話嚇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囁嚅地道︰「媽、媽媽在歐洲,聯絡不到她,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才來找外公……外公,希恩她……」

    「把妳媽找出來解決這件事。」溫祖雄看也不看卑微小心的外孫女一眼,提腳走人。

    「外公、外公,請聽我說,希恩她……」見外公要走,女人慌了、亂了,急急忙忙要追上前說明情況。

    可溫祖雄頭也不回的離開,還為了阻止她的糾纏讓隨員擋下她,直到他上了車,離開了俱樂部,隨員才放開她,徑自離開。

    女人眼睜睜看著溫祖雄離去,彷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頓時跌坐在地,大大的眼楮盛滿了絕望,而後痛哭出聲。

    「外公,希恩會死的……」她干裂的嘴唇喃喃吐出話語,「我所有的存款都拿去付醫藥費還是不夠,手術也要好多錢,除了手術費,接下來還有看護以及其他的費用,前前後後要好多錢……」

    女人無視自己正坐在髒亂的地上,滿地的草和泥土弄髒了她的衣物,她只是絕望地掩面哭泣。「救救希恩,她不能死啊……只要誰能救希恩,要我怎樣都可以,拜托救救她……」

    文景瑞不清楚她口中的希恩是什麼人,可這個女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認得,她叫溫希琳,與此同時,一段塵封在深處的記憶浮現,他眼神灼灼地看著哭泣不已的她,嘴角噙著笑。

    人品好、身體健康的女性,眼前就有一個,而方才發生的事情讓文景瑞知道,溫希琳急需要一筆錢,這樣豈不是剛剛好嗎?

    牽著安靜乖巧的時光,他信步走到溫希琳面前,開口說道︰「妳剛才說,只要誰能救妳口中的人,要妳怎樣都可以?」

    一道嗓音傳入耳中,溫希琳訝異地抬頭,望向那名說話的男人。

    他個子高高的,一身馬術裝扮,還牽著一匹黑亮的馬,因為他背對著夕陽,讓哭得淚眼婆娑的她一時看不清面貌。

    他是誰?為什麼跟她說話?他有什麼目的?

    溫希琳揉了揉眼,這才看清男人的樣貌。他的輪廓極深,濃黑的劍眉可以看出他強烈的性格,炯亮的雙眸里沒有太多情緒,他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薄埂的唇噙著淺笑,笑意卻未達眼底。

    這個男人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可他的五官卻讓溫希琳感覺似曾相識。

    「一千萬夠不夠幫妳?」文景瑞把玩著手中的馬鞭,慢條斯理地問。

    「太多了……」溫希琳直覺回答,希恩的病不需要花到一千萬。

    文景瑞聞言笑了出來,對眼前的女人越加滿意。「溫希琳,妳真是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的單純,那麼的蠢。

    方才男人對她說話時,她還呆呆的不明所以,可現在這人精準喊出她的全名,瞬間讓她回過神。

    「你是誰?」溫希琳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這個男人,「無緣無故的,為什麼願意幫我?」而且還開口就是一千萬。

    文景瑞松開時光的韁繩,伸手探向溫希琳,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她,讓她在他眼前站好。

    「我叫文景瑞。」說完,文景瑞滿意地看著她充滿眼淚的雙眸倏地睜大,從疑惑轉為驚愕。

    很好,她絕對是想起他了。

    「我太失望了,妳竟然忘記我,我可是一眼就認出妳呢。」他笑容和煦,表情也是溫和無比。「琳琳,我們來談樁交易吧,我給妳一千萬,讓妳去救人,而妳跟我結婚,幫我生個小孩。」

    這幾句話像核彈般在溫希琳腦中爆炸,她小嘴微張,呆呆的看著眼前英俊帥氣的男人。

    「景瑞哥哥……」

    「很高興妳記得我,如何,妳的決定?」文景瑞噙著笑,一點也不覺得她會拒絕自己的要求,即使那有多麼無理。

    他怎會這麼有把握這女人不會拒絕呢?呵,因為他很了解她,畢竟溫希琳的母親是文淵華三段婚姻中的第二任妻子——他跟眼前這個女人曾經是一家人。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1 05:02 PM

第二章

    從文景瑞有記憶起,母親便告訴他,他是父母的愛情結晶。

    「可惜你爺爺不喜歡我。」不被心愛男人的父親接受,母親憔悴的臉龐笑得苦澀。「我比你爸大五歲,我們戀愛的時候他才十八,還是個學生,而我無父無母,只是一個連高中都沒念完的孤兒,為了你爸爸好,我答應你爺爺離開他,你爸爸不知道我離開的時候有了你。景瑞,如果你爸爸知道你的存在,他一定會很開心,一定會很疼你。」

    這世界上文景瑞最愛的女人就是母親,也只有母親說的話他深信不疑,母親對他的期盼他會拚了命去完成,母親要他做的事他也一定會去做。

    當他母親得知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時日不多後,便要他在自己死後回文家認祖歸宗,跟爸爸姓文,受好的教育。

    文景瑞照著母親的遺願一一執行,母親過世沒多久,他在社工的幫助下輾轉聯絡到生父,並與之踫面,當時的情況卻跟母親所深信的完全不同。

    「你真是我兒子」文淵華驚呼,一臉不敢置信。

    這質疑文景瑞出身的問句,立刻摧毀了母親長年以來告訴他的——他們很相愛,若不是因為父親家里反對,他們會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

    「你媽叫什麼名字?啊……啊浮,是,我想起來了,她說你是我兒子?真的假的?」文淵華搔搔頭。

    生父毫不掩飾的錯愕和隱隱的排拒並沒有逃過文景瑞的眼。

    「你說的是什麼話啊!」跟著文淵華一同出現的是個年輕美麗,看起來絕對沒有三十歲的年輕女人,她瞪了他一眼,不滿的說。

    跟長時間工作而身形干瘦、頭發枯黃的母親不同,眼前的女人皮膚白皙光滑,眼角沒有半分皺紋,頭發烏黑亮麗,身上的衣物是新的、干淨的,沒有半點洗舊或者是脫線的痕跡。

    反觀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到褪色,還有幾個小破洞的舊T恤,指甲也不若父親以及那名美女的干淨,上頭殘留著他暑假時在工廠打工,根本洗不掉的黑油垢,只要一眼,他就明白自己和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長得跟爸一模一樣,百分之百是你們文家的小孩,文淵華,你連自己爸爸年輕時候的臉都認不出來呀?他絕對是你兒子!」女人一邊說著,一邊狂捏文淵華腰間的肉。「你這個花心大蘿卜,自己的小孩都不認得!」

    「別捏別捏,我有說不認嗎?嘖,你怎麼一點也不吃醋?」文淵華立刻討饒,見老婆沒有任何不悅的反應,立刻不爽了。

    「吃什麼醋呀?你的小孩就是我的小孩。」女人瞪他一眼,模樣嬌俏又美麗。

    「雅雅,你果然是最棒的女人。」文淵華感動地摟緊她。

    「不然你娶我干麼?」女人回抱住他,兩人卿卿我我、大力放閃,完全忽視文景瑞的存在。

    娶?父親結婚了

    因為母親驟逝,他的心情本就低落,誰知見了父親,卻完完全全沒有母親所說的「爸爸會很高興有他」的情況出現。

    母親堅信不移的「真愛」根本不堪一擊,多情的父親早忘了她是誰,那提起母親姓名時的陌生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和母親分開後,父親過得很好,他愛上了別人,娶了年輕貌美的妻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眼淚早在母親抵抗病魔期間流干了,此刻的文景瑞哭不出來,他瞪著文淵華以及他身旁的女人,等兩人相親相愛完之後跟著他們回家。

    路上,文景瑞不發一語,靜靜地聽著繼母和父親說話,嘴角譏誚地上揚。

    從對話中他得知他們新婚不到半年,繼母姓溫,叫溫雅,與文家是世交,青梅竹馬的兩人本來沒有太多交集,卻突然在數月前一見鍾情,迅速墜入愛河,交往兩個月後便閃電結婚。

    「景瑞,你這時候來我們家真是太好了!」溫雅熱情地從副駕駛座回頭,朝後座的他嫣然一笑。「這麼一來琳琳就有伴了。」

    「對耶!」文淵華經妻子一提,才想起了這件好事。「雅雅,這樣我們下個月去捷克玩,就不用擔心琳琳一個人在家了。」

    「是不是!不然老送去我爸那里真的很麻煩。」溫雅興奮地回應完丈夫,又回過頭,微笑著對他說道︰「景瑞,琳琳很乖,不會惹麻煩,你只要晚上回來給她吃東西就好了,你是哥哥,沒有問題吧?」語氣根本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而是直接做決定。

    文景瑞想,繼母要托付的或許是小狗、小貓之類的寵物吧,也就點了點頭,隨著父親以及繼母來到一棟高樓大廈。

    「琳琳,媽咪回來了,快出來!」甫一進門,溫雅便對著房子高喊,口吻十分親昵。

    文景瑞站在玄關,為眼前窗明幾淨的客廳感到錯愕不已。

    這是他在電視上才會看見的裝潢,白色的沙發、深色的櫸木地板,明亮又氣氛佳的黃色燈光,通風良好的客廳……跟他與母親住了十幾年,那個小小的、簡陋的鐵皮屋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在他跟母親挨餓受凍的時候,父親就住在這麼漂亮舒適的房子里……

    「琳琳,你在哪里呀?」溫雅在客廳里的高聲呼喚,打斷了文景瑞內心復雜的比較。

    「媽咪。」一個微弱的聲音伴隨一張帶著羞澀笑容的小臉,出現在客廳。

    「琳琳,你跑去哪里了!」溫雅嬌聲抱怨著。「不是叫你不要亂跑嗎?你去哪里了」她稍嫌粗魯的拉過小女孩的手臂。

    琳琳不是寵物,而是個小女孩嗎?!文景瑞為這不在預期中的發展呆了呆,這小女孩叫溫雅「媽咪」,那——

    「媽咪跟叔叔出去的時候我只能在房間呀,我沒有出去。」小女孩笑著,語氣卻透露著小心翼翼,還有點別的、他不懂的東西。

    「這麼乖呀?好吧,你看,這是淵華叔叔的兒子,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叫他阿瑞哥哥吧。」溫雅將女兒拉到文景瑞面前,興奮地介紹。

    叔叔?不是爸爸?這麼說來這女孩不是爸爸的女兒嘍。文景瑞心想。

    「阿瑞,你也見見琳琳,我跟你雅姨會常常不在家,以後家里就你們兩人,她年紀小,你要多照顧她。」文淵華先轉頭對甫相認的兒子說道,接著再對小女孩說︰「琳琳,以後有哥哥陪你玩,開不開心?」

    小女孩看了看突然出現在家里的陌生少年,防備地瑟縮了下,神情有些僵硬,卻還是點了點頭,笑著說︰「嗯,開心。」

    「琳琳好乖,對了,叔叔有買史努比給你喔。」文淵華轉頭尋找剛買的禮物,一找才發現東西還放在車上。「在車上,叔叔去拿,你等一等。」

    「什麼?!你買禮物給琳琳卻沒有買給我?」溫雅聽見丈夫對女兒這麼好,噘嘴吃醋抱怨。

    文淵華就愛溫雅這直率的性格,他笑著走過去,親親熱熱地摟著新婚妻子,啄了啄她噘起來的紅唇,「怎麼會沒準備你的禮物呢?你可是我最愛的雅雅欸!我會疼琳琳還不是因為你,愛屋及烏嘛。」

    「我也接受了你突然冒出來一個十四歲的兒子啊,又不只有你會愛屋及烏!」

    任性的嬌嬌女一定要爭贏。

    「好好好,我知道你最愛我了。」

    夫妻倆旁若無人地說起了甜蜜的情話,一抱著便不放手,這甜蜜的氛圍讓文景瑞眼神轉暗,神情冰冷。

    深信著父親跟自己之間有著堅貞愛情的母親尚未下葬,遺體還放在醫院沒領回,因為他負擔不起母親的喪葬費,他的父親從見面到現在沒問過母親的事一句,也沒有想要去看她一眼,而是開心的在溫暖舒適的房子里,摟著年輕貌美的新婚妻子情話綿綿,他對生下他孩子的女人離世完全不感到難過,一點點都沒有。

    什麼叫「會很高興有他」?這家伙根本就不在乎多了個兒子,他滿心滿眼只有新婚的妻子!

    憤怒和怨恨無法抑制地爬上文景瑞的面容,他瞪著眼前甜蜜放閃的夫妻,更瞪向被他們疼愛著的小女孩。

    可當他的眼神掃過那個叫琳琳的小女孩時,發現她雖然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卻仍流露出了明顯的局促不安。

    許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琳琳回頭,發現他在瞪自己,她瑟縮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喊了他一聲,「哥哥。」

    那一聲哥哥有期待、害怕,也有著小心翼翼,喊完她還去看母親,發現母親沒回頭看她,眼神不由得暗了下來。

    文景瑞見狀才明白,這個小女孩雖然跟母親住在這里,還有看似疼愛她的繼父,卻一直覺得自己是局外人。

    他懂這種感覺。

    出生至今,他總算見到了親生父親,並來到父親身邊,可他覺得自己也是個局外人。

    他們都一樣。

    突如其來的惡心感令溫希琳蹲下身,靠著馬廄角落吐了起來。「嘔……」

    她吐出來的全是黃色的酸水,沒有半點食物,溫希琳這才想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

    上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前天妹妹突然休克送醫,到現在仍在昏迷中,她忙得團團轉,根本沒有時間坐下來吃東西。

    啊,是了,上一次吃東西是妹妹比賽前,跟妹妹一起吃的面包……難怪她什麼都吐不出來,經過那麼長的時間,早就消化光了。

    「嘔……」惡心感仍未平復,溫希琳繼續吐著胃中翻攪不已的酸水,散落在頰邊的發絲沾染到了穢物,她連忙翻找包包中的衛生紙,同時也想將頰邊的頭發撥到身後,整個人手忙腳亂。

    「拿著。」

    折迭成四四方方的干淨手帕遞到她手邊,感覺到散落的頭發被人輕柔地攏起,接著是屬于男人的手掌在她背上輕拍。

    溫希琳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在自己不舒服、生病時,被人這樣關懷,許是心里大受感動,撫平了生理上的不適,惡心的感覺漸漸消失,她不再吐了。

    接過干淨的手帕擦了擦嘴角,還未來得及對照顧她的文景瑞道謝,一瓶未拆封的礦泉水就遞到她手邊。

    「漱個口吧。」文景瑞在她開始嘔吐後便招來在馬場工作的員工,要了瓶礦泉水,好讓她清理自己。

    「謝謝。」溫希琳感動于他的體貼,微微一笑。景瑞哥哥還是跟以前一樣,看起來很冷淡,其實是個溫柔的人呢。

    快速地漱了口,她用手帕按壓嘴角,想要快速站起來,表現出沒事的模樣,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虛弱狼狽,沒想到眼前驀地一黑,暈眩感迅速來襲,眼看就要倒下……

    「你低血糖的毛病一點都沒有改善嗎?」文景瑞皺眉伸手扶住快要倒下的她,口氣不是很愉悅,眼楮再瞟到馬廢邊緣,那一灘只有酸水,沒有任何固體殘渣的嘔吐物。

    想到溫希琳自小就有個壞習慣——即使再餓她也不會喊一聲,如果被母親遺忘了,她也會跟著遺忘自己,他從以前就厭惡她這樣的惡習,不會照顧自己,也不懂得爭取。

    「你今天吃了什麼?或者我該問你昨天有沒有吃東西?」文景瑞咄咄逼人的問。

    本想說她有吃,可在文景瑞警告的眼神下,溫希琳只能老實地回答,「我沒胃口……」

    「沒胃口也要吃。」文景瑞囑咐從馬廄趕來,負責照顧時光的教練帶走馬兒後,便拎著虛弱得快要倒下的溫希琳往樂部主塔走去。

    溫希琳小他四歲,今年也有二十八歲了,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怎麼重量感覺跟她十幾歲的時候沒有什麼分別?

    她到底在搞什麼?都這麼大了還是不會照顧自己嗎?

    「你在搞什麼?幾歲的人了還不知道要愛惜自己。」文景瑞忍不住數落她。

    「我……」溫希琳想為自己辯解,可她頭好暈、好不舒服,嘴一張,又吐了。

    這一回沒能來得及轉身吐在角落,而是直接以噴泉般的姿態,將酸水吐到文景瑞精致干淨的馬術裝上頭。

    「對、對不起……嘔……」越緊張,胃中冒出的酸水越是止不住,溫希琳吐得一發不可收拾,不只吐了他一身,連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文景瑞陰沉著臉等她吐完,等到她再也沒有繼續吐的跡象後,他才靜靜地開了口,「跟我到房間打理一下你自己,然後我們再坐下來好好談。」

    溫希琳不曾來過馬場樂部的會員房間,應該說,這間樂部她也是第一次來。

    被文景瑞帶到私人的專屬房間,被囑咐進浴室打理自己,她萬分抱歉地看著狼狽程度不下于她的文景瑞,表示她可以等他先清理。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去、洗、澡,你又臭又髒。」

    對欸,她不只沒有吃東西,也沒有洗澡,真的很髒,方才又吐了一身,溫希琳想想也是,就進了浴室。

    她不用煩惱換洗衣物,樂部的人會送來合她尺寸的衣服、鞋子,從里到外一應全。

    就在她整理好自己,干淨清爽地離開浴室來到房間內時,文景瑞已脫下馬術裝,換上一身優雅休閑服,坐在擺滿食物的桌子前低頭凝視手中的文件。

    溫希琳心一熱,想著她的景瑞哥哥真的沒變,滿桌子的食物一看就知道都是為了她而準備的。

    察覺到房間內的異樣,文景瑞抬起頭一看,看見打理干淨但仍難掩虛弱的她,眉頭一皺,聲音低沉道︰「坐下來,吃東西。」

    溫希琳聽話地坐下來,拿起刀叉,吃起面前那一盤意大利面。

    面很好吃,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意大利面,而文景瑞一邊看著手中的文件,一邊還分菜到她面前的盤子里,肉、魚、色拉,低聲吩咐要她吃完,就跟小時候一樣,用心照顧著她。

    「景瑞哥哥,我沒想到會再見到你,也很高興……你沒有變。」溫希琳笑著說。

    他愛護她的心情沒變,對她依然是那麼溫柔。

    「我沒變?」文景瑞覺得好笑,放下手中的數據。「若我沒有變,怎麼爬到今天的地位?你從哪一點看出來我沒有變,就因為我盯著你吃飯,你就以為我還跟以前一樣?溫希琳,你未免想太多,我不過是不想看到有人昏倒在我眼前,而且我這樣是在確保我的權利。」

    他早就變了,變得高壯結實,變得有權有勢,他的成就讓他能夠成為這間樂部的會員,還擁有一匹很美麗的馬兒,如果是以前的他,絕對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績。

    溫希琳呆了呆,笑容僵在臉上。

    她突然對眼前這個男人感到陌生,他的五官沒了少年時期的青澀,而是轉為成年男子的成熟睿智,可他也變得更為尖銳,跟青少年時期的粗暴完全不同。

    溫希琳明白,他們的父母帶給彼此巨大的傷害,傷口永遠都無法愈合,可她所熟悉的景瑞哥哥不是現在這樣的,不是!

    「權利?什麼你的權利?」溫希琳捕捉到他話中的怪異之處,忍不住問。

    文景瑞勾唇一笑,那笑容讓她全身發毛,而他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讓她的臉色在一瞬間慘白。

    「溫希恩,十四歲,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三天前在體操比賽中心髒病發,休克送醫,至今仍未清醒,積欠醫藥費用高達……」文景瑞精確地說出了溫希恩就醫所積欠的費用,更點出了溫希琳跟她的關系。

    他是怎麼知道的?她明明沒說……是了,方才在她打理自己時,他一定已經調查過自己了,關于她和希恩的數據很快就被送到他手上,這樣的快速,這樣的權勢莫名的令溫希琳感到害怕不安。

    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大哥哥了。

    「我的權利正是你的身體,我要你有健康的身體,好生下健康的小孩,盯你吃東西不是因為以前的情分,而是因為在商言商。」文景瑞笑著,心想她怎麼還是這麼天真?

    「我們會有合法的婚姻關系,直到你生下小孩為止,若你離婚後要見小孩我不反對,但得用我同意的方式跟我的小孩接觸,明白嗎?」他的神情很柔和,可語調卻是冰冷的,沒有半點溫度,而且也不給她任何反駁、拒絕的機會。

    「方才我都看見了,你外公對你仍是不理不睬,連話都不願聽你說,而你母親在四年前再婚,嫁給了一個法國人,目前下落不明,上回出現是一年前,地點在希臘,恐怕一時半會是找不到她了,現在你妹妹快要死了,只有我願意出錢救她,我想在這個時候,你沒有選擇的余地。」

    溫雅這個無緣的繼母還是一樣啊,有了男人和愛情就把女兒丟下,不管不顧,這才叫沒有變呢,真不知道那女人當時硬把小孩留在自己身邊到底有什麼意義。文景瑞譏誚的想著。

    母親指望不上,外公見死不救,他現在是她唯一的救星,說他趁人之危也好,沒有同情心也罷,只要能達到目的就行。

    溫希琳愣愣的看著他,文景瑞從頭到尾都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但她笑不出來,眼神顯露哀傷、痛苦。

    她一直以為自己長大了,不再是寄人籬下的小孩,她有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認識的人都不知道她真正的背景,讓她很自在。

    可如今在一個知道她身世,知道她不受家人歡迎,知道她所有恐懼、傷心的人面前,她覺得自己又變成了那個沒有行為能力,只能依附著母親的任性和霸道,才能擁有棲身之地的小女孩。

    溫雅在十七歲那年生下溫希琳,卻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誰,這對當時的溫家造成了非常大的沖擊。

    溫祖雄有很多老婆,生下的清一色都是男孩,而溫雅是原配所出,也是同輩中唯一的女生,加上是老來得女,自然疼愛非常,所以對于最疼愛的女兒未婚懷孕一事,他十分震怒,急于想抹去這不名譽的污點,本來溫希琳應該是生下來就要被送走的,但溫雅卻堅持要將她留在身邊。

    為了留下她,溫雅跟溫祖雄達成了協議,接下來的人生她都必須聽從父親的安排,好好念書,當個稱職的溫家千金。

    而溫希琳自小是在佣人房長大,從小到大能見到自己母親的機會少之又少,外公看見她就不開心,從來不正眼瞧她,雖然是自己的親人,可她從來沒有享受過親情,也不知道家庭溫暖是什麼感覺,直到母親結婚了,她被帶過去跟繼父一同生活,但是那個地方也不能叫做家……

    「我們來談談吧,你生下我的小孩,我給你一千萬,不會讓你吃虧的。」文景瑞低沉好聽的聲音,打斷了溫希琳的回憶。

    現在不是回憶過去的時候,溫希琳,你要振作一點,希恩還需要你!

    「我知道了。」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溫希琳強撐著被剝奪的自尊,直視他的雙眼。「你、你剛剛說要給我一千萬救希恩是真的嗎?是生下你的小孩後才給嗎?能不能先給我一部分?」她強迫自己與眼前的男人談正事,刻意遺忘她已經走投無路,必須出賣自己的事實。

    她是不得已的,是為了希恩才這麼做……

    文景瑞很滿意她不再提什麼變不變的話題,點了點頭,而後看見她眼下的黑眼圈、干裂的嘴唇及沒有光澤的皮膚,不由得眯起眼,想著自己開出的條件——人品好、身體健康、拿了錢便離婚。這女人在身體健康這一項上面是完全的不合格。

    思索了一會兒,他認為這只是小問題,不過是身體健康嘛,相信很容易就能達到他的標準。

    「我可以先給你兩百萬現金,讓你處理你的私事,但是相對的,你得吃東西,就算吐出來,我也會繼續把食物塞進你嘴里,直到我認為你吃飽了為止,從簽約的這一刻起,你的身體屬于我,你得養好身體,用健康的子宮孕育我的小孩,我可不希望因為母體不健全而得來一個不健康的孩子。」

    莫名的,文景瑞越說越火,他在心理打了個突,快速忽視那抹異樣,強勢主導兩人之間的買賣。

    V8屏幕中,錄下的是充滿了雜音的側拍。

    只見一名身形縴細,穿著體操服的少女在掌聲中出場,她舉起了右手表示到場,而後快速的奔跑,利用跳板上了低桿,輕巧得像只自在的小鳥兒,空翻、換握、回環……流暢的表演著精彩絕倫的高難度動作。

    原本嘈雜的觀眾因為女孩的表演而屏氣凝神,半點聲音也無,全盯著少女精彩的表演,就在女孩要以一個直體空翻兩圈半的動作下桿時,突然就像被人一槍打落般,身體直直墜落在軟墊上,連保護員都來不及應對這突發狀況,四周的觀眾也為這一幕而驚呼。

    畫面也在這時候翻轉,鏡頭對著的不再是正在進行的比賽,而是溫希琳匆匆往場中飛奔而去的身影……

    「啪」一聲,溫希琳闔上V8攝影機的旋轉屏幕,不忍再看,因為這是妹妹最後一次活蹦亂跳的身影了。

    現在她的希恩正躺在病床上,睡了好久都沒有醒來,因為長期練體操而縴細的身形更為瘦削了,臉頰也消瘦好多……

    「嗯……」

    病床上傳來細細的聲音,驚動了坐在一旁的溫希琳,她立刻站了起來,急切地探身望向病床上的少女。

    「希恩,你醒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醫生,醫生!」溫希琳見妹妹清醒幾乎要哭出來,她跌跌撞撞地奔出病房,想找醫生過來看看。

    清醒後的溫希恩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隨即被醫護人員圍繞,做了一連串的檢查,她內心充滿了疑惑,自己怎麼會在醫院里呢?

    在做完詳細的檢查,以及叮嚀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後,醫生走了,留下兩姊妹在病房里。

    「姊姊……我怎麼了?」開了口之後溫希恩才發現自己好虛弱。「我不是在比賽嗎?我可以參加亞運了嗎……」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比賽上頭。

    溫希琳看著妹妹,原本因為妹妹醒來、脫離險境的喜悅頓時被心酸掩蓋,不知該怎麼告訴她這件事情。

    「希恩……你在比賽的時候突然休克,送醫急救後才發現你有先天性心髒病,今年的亞運你沒有辦法參加了。」

    「這樣啊……」溫希恩年紀雖小,可也已經能明白姊姊話中的意思。

    她再也不能練體操了,因為身體不允許。

    可還來不及傷心、生氣憤怒為什麼是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先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

    「姊姊,為什麼我會住在單人病房?這要花很多錢吧?我們哪來的錢?」溫希恩從醫生的話中知道自己昏迷五天,期間動了開心手術,裝上支架,以至于她現在能感覺到傷口正隱隱作痛。

    她很明白家里的經濟狀況,有個很少回家、花錢如流水的媽媽,再加上媽媽四年前再婚嫁到法國,更是常常聯絡不到人,從很久以前開始,生活費用就全靠姊姊接翻譯、家教支撐,她能學體操到現在,全都是因為姊姊拚了命多接幾個Case,全力支持。

    光看周遭的器材,那些她以為這一生都不會看見的維生設備,溫希恩知道她這一病,花光了姊姊的積蓄還不夠。

    「我、我好了,姊姊,我好了,我們出院,我回家休息,不要住院了!」想到自己造成了姊姊的困擾,溫希恩就非常的難過。

    「傻瓜,不要擔心錢的問題。」溫希琳語氣軟軟地將急著想要下床的妹妹壓回床上。「錢的事情姊姊會想辦法。」

    「什麼辦法?媽媽又不在……」溫希恩皺眉頭,想了想之後又說︰「算了,就算媽媽在一樣沒有用,她能干麼?」她語氣中滿是沒好氣,以及清醒後沒見到母親的失望。

    「不要這樣說媽媽。」溫希琳板起臉,阻止妹妹說母親壞話。

    原本還想要說兩句的溫希恩看見姊姊眼下的陰影,立刻閉了嘴。她生病姊姊一定很擔心,也很傷心,還是不要惹姊姊生氣好了。

    「姊,你哪來的錢?」她還是忍不住要問。

    「你這小操心,怎麼一直問錢呀?你只要負責養好身體,不用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問題,麻煩的事情讓大人想辦法就好啦。」溫希琳忍不住點了點妹妹的額頭,要她不要窮擔心。

    她能不擔心嗎?!溫希恩正想反駁,溫希琳的手機響了起來,打斷了姊妹兩人的談話。

    「喂?」溫希琳接起電話,一聽見對方的聲音,她連忙驚慌又抱歉地交代行程。「我在醫院,希恩醒了……啊,現在三點了嗎?對不起,我忘記了——」

    承認自己忘記了之後,溫希琳便閉嘴,從神情可以看出對方狠狠念了她一頓。

    距離太遠,溫希恩聽不出姊姊正在跟誰講電話,也聽不見對方說了些什麼,可小女生就是不開心、覺得討厭,因為這通電話讓姊姊沒有繼續跟她說話,她才應該是姊姊心中的N0.1吧!

    「我、我馬上到。」溫希琳做完承諾之後收了線。

    聞言,溫希恩更不開心了。「姊姊,你要去哪里?要放我一個人在這里嗎?」

    才不管自己偷聽姊姊講電話是不是很沒禮貌,她擺出可憐的姿態,通常這一招都會讓姊姊放棄約會,留在她身邊,可惜今天似乎失靈了。

    「希恩,對不起,姊姊有重要的事情要先處理,你好好休息,我忙完就來陪你,你還不能吃太咸的食物,我煮白粥帶來給你吃。」溫希琳也不想這時候離開妹妹,可是她沒有辦法,再三跟妹妹道歉後匆匆離去。

    溫希恩看著姊姊離去的背影,她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單純。「姊姊是跟誰有約呀?那個人比我重要嗎?!」

    小女生的霸道和佔有欲讓她不開心極了,很想跟上去,可惜她的身體狀況現在連下床都不被允許,只能躺在床上生悶氣。

    「氣死我了,要讓我知道是誰搶走姊姊,我跟他沒完!」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1 05:03 PM

第三章

    「哈啾、哈啾!」

    用手機接收員工傳來的造船進度,看著一張張工程照片,文景瑞突然感到鼻子發癢,打了數個噴嚏,他不由得皺眉。

    有健康的身體才能負荷龐大的工作量,飲食、運動、生活作息,文景瑞都是照著營養師及健身教練的指示按表操課,讓自己的身體狀況保持在最良好的狀態,隨時都能面對各種挑戰。

    所以即使天氣多變化,抑或是流感在公司內傳染,倒了一票員工,也影響不了抵抗力強大的文景瑞。

    只是若少病少痛的人突然生病了,那將會是非常可怕的情形,因此這幾個噴嚏讓文景瑞皺眉,眼楮盯著工程進度時,腦子也在思考自己近來是否有哪里疏忽了,他可不想生病,更厭惡自己病懨懨的樣子。

    這幾天有些睡眠不足,一天未睡滿八小時,看來得再規律些才行,而造成他睡眠不足的原因嘛……

    文景瑞眼神一斂,思及前日在造船廠監工時,文傳鑫讓私人助理聯絡上他的特助,邀他出席飯局。

    「飯局?」文景瑞疑惑地看著特助,完全無法理解。

    文傳鑫約他吃飯?他們什麼時候感情這麼好了?

    特助傅鈺面無表情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文老先生的助理說,文老先生跟您提過,要介紹盛欣集團總裁……」

    「推掉!」話都沒聽完,他直接下達指令。

    干涉得越來越廣了啊。文景瑞長指在手機上輕敲,思索著文傳鑫的舉動,不禁露出冷笑。

    看來他沒反對生孩子的提議,就讓那老頭自以為能管到他頭上來了,直接聯絡他的特助訂飯局,憑什麼?認為拿捏到他對母親的愛、愧疚、心疼的把柄就能為所欲為,逼他生孩子還不夠,連小孩的母親也要經過他安排?文傳鑫未免也管太寬了,得讓那個老家伙知道,他文景瑞不是文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對不起,我遲到了。」溫希琳出現在文景瑞面前,一臉抱歉,一路奔跑讓她氣喘吁吁。

    臉色陰沉的文景瑞回過神,抬頭就見汗水浸濕了她頰邊的發絲,白皙的小臉顯得蒼白,完全沒有運動過後的紅潤氣色,這讓他皺眉,下意識抬手看表,距離剛才結束通話至她趕到自己面前,不過十分鐘。

    他們相約的地點是醫院,恰好跟溫希恩所住的是同一間,據文景瑞所知,溫希恩所住的病房和他們這棟位于後方的特別診間是有段距離的,光是等待電梯就會花掉很多時間,而她只花了十分鐘便趕到,再加上她喘得要命,肯定是走樓梯,看來她挺重視跟自己的約定嘛。

    意識到這點,很神奇的,對于文傳鑫激怒他的干涉以及溫希琳的遲到突然不氣了,不過她過于慘白的臉色真的很礙眼。

    「坐。」文景瑞瞟了眼身旁的沙發,要她坐下,算是放過她了。

    溫希琳依言而行,她取下背在身上的帆布側背包抱在胸前,有些忐忐不安地看著四周,才剛坐下,便有人為她送上熱茶,她抿了一口,是能讓人鎮靜下來的燻衣草茶。

    這間位于醫院後方的大樓是為了特殊人士所開立的特別門診,一般民眾不可進入,通常是身為媒體焦點的政商或演藝人士來這里進行年度健檢,或者一些公眾人物不欲對外說明自己的病因而來此秘密求醫,此處隱密性高、門禁森嚴,溫希琳是第一次來這里,本以為進不來,可她才到門口,便有護理人員迎上前喊她溫小姐,將她帶進來,應該是這男人交代的。

    「你中午吃了沒?」文景瑞隨口問道。

    這輕描淡寫地詢問令溫希琳差點跳起來,她完全不敢看文景瑞的臉,低頭扭著手指,心虛地回答,「忘記了……」

    「忘記了?!」文景瑞語調立刻飆高八度,放下手中的手機,凶狠地瞪她。

    溫希琳頭垂得更低,「對不起……」嗚,她不是故意的啦。

    她與文景瑞訂下了合約,兩人會有合法的婚姻關系,在這段期間,她的飲食、作息、生活形態都有規定,她必須要照著文景瑞的指示調養好身體,跟營養師、中醫師配合,三餐定時、睡眠充足,擁有健全的身體好懷孕。

    從簽下合約的那一刻起,她的身體就不是她的,而是屬于文景瑞的,想不到才簽下合約兩天,她就犯了錯。

    今天她一心都在妹妹身上,完全不覺得餓,因此才沒吃午餐。

    「希恩醒了,我因為太開心,加上一系列的檢查讓我忘記吃飯……謝謝你先預支兩百萬給我,希恩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顧,否則我不知道她醒不醒得過來,她現在醒了,真是太好了!」原本還有些緊張、心虛,可提起清醒的妹妹,溫希琳便掩不住喜悅,笑容爬滿臉,話匣子一發不可收拾。

    文景瑞看她那副笑臉,眼神一沉。平心而論,溫希琳的容貌遺傳自美麗的母親溫雅,白皮膚、大眼楮、紅潤的嘴唇,她年紀越長,五官跟溫雅越是相似,可氣質和性格偏偏差了十萬八千里,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跟張揚任性,如玫瑰般艷麗的溫雅不同,溫希琳個性柔軟,她總是笑臉迎人,用笑容面對一切,對于那些不公平的對待,她只會笑。

    文景瑞壓抑不了自己的思緒,想起多年前的回憶——

    回到父親身邊後,他很快就發現文淵華雖不是個盡責的父親,卻非常願意花錢,他被送進好學校、上補習班,讓各種課程排滿了他的生活。

    這麼一來,父子倆幾乎很少踫到面,也許這便是文淵華的企圖吧,不想見到一個年輕時逢場作戲生下的兒子。

    失落當然有,但受好的教育、好好念書是母親的希望,這樣他就不用再為了生活偷偷摸摸的當童工,還被人壓榨欺負,所以他一直很努力。

    文景瑞如海綿般迅速吸收著知識,父親的冷待、爺爺的不認同令他將心思全放在課業上,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出人頭地。

    即使是暑假,文景瑞的時間也全被課業佔滿,某天晚上十點,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處,已經累到沒有力氣說話。

    一踏進玄關大門,客廳里黑漆漆的,連個聲音都沒有,他這才想起父親跟繼母去N度蜜月了,是今早的飛機,此刻當然不在家中。

    文景瑞累得只想躺回床上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去想,就在他摸黑走回自己房間時,卻在門口被個軟軟的東西絆到,差點跌死。

    「什麼東西!」這一絆讓他睡意全消,只剩下火大,他伸手摸索牆上的電燈開關,一拍開,就看見抱著身體,在他房門口蜷縮成一團的小女孩。

    是了,家里還有一個「妹妹」。

    「溫希琳,你在這里干麼?」文景瑞粗聲粗氣地道。

    「哥哥,你回來了!」溫希琳揉了揉眼楮,開心的露出微笑。

    「你自己房間不睡,睡我房間門□干什麼?」

    「……媽媽說我不能出去,叫我等你回來。」面對少年明顯的不耐煩,她一百零一次傻笑以對。

    「等我回來唱搖籃曲給你聽嗎?」文景瑞譏諷。「還是要幫你包尿布?」

    溫希琳露出尷尬的笑容,囁嚅著說不出話。

    文景瑞實在覺得很奇怪,他來到這里以後從來沒有給過這小女生好臉色看,她怎麼還是來找他?

    突然,一陣從肚皮發出來的咕嚕聲讓他呆愣的瞪著溫希琳,只見她臉紅紅,一臉的不知所措。

    看著眼前這個十歲,目前就讀小學四年級的小女生,根據她剛才欲言又止的話語,以及發出饑餓聲響的肚皮,文景瑞得到一個事實——

    「早上我七點多出門去補習班的時候,爸和你媽還在家里,他們早上十點的飛機,八點左右出門……他們就這樣把你丟在家里?」他慢悠悠的說完,就見溫希琳手上捏著發皺的數張千元大鈔,唇一抿,再也笑不出來。

    那對夫妻什麼都沒準備,只給錢,再簡單交代一個小學四年級的孩子要等哥哥回來。

    從一開始,文景瑞就覺得繼母對待自己的小孩方式像在養寵物,溫雅還是個非常不負責任的飼主,開心就玩兩下、疼一疼,一旦有更在乎的事物就丟下女兒自顧自的玩去了,孩子餓了沒、冷了沒,她全然不在乎,完全沒有想到女兒才十歲,還需要人照顧。

    文景瑞還記得在他上國中前,母親的視線總是會跟著他,怕他不見、怕失去他,即使生活不富裕,可母親擔心他冷了、餓了,把能給的一切都給了他,他不曾被丟在家,孤單守著偌大的房子,而這個小女生就這樣被丟下,沒有人照顧她,連餓了也痴痴的等,不敢求救。

    陌生的情緒在胸口翻攪,文景瑞不知道那是什麼,可他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用那麼惡劣、排拒的語調對她說話。

    「你今天有吃東西嗎?」盯著眼前的小女孩,他語氣緩和了不少。

    溫希琳搖了搖頭,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不敢露出委屈的表情,或者該說已經習慣了,不認為這是委屈。

    強烈的情緒沖擊著文景瑞的心,他氣溫希琳的傻,氣父親和繼母的不負責任,這樣把一個十歲的小孩丟在家里是合法的嗎?!她應該要報警、對家暴專線哭訴,看那對不負責任的夫妻還敢不敢這樣對待她!

    「他們沒有準備吃的給你嗎?你沒去廚房找?」文景瑞不知該如何壓抑竄上來的情緒,焦躁地抓著小女生的手往廚房走。

    「哥哥,你很累了,我不用吃沒關系,你快去休息。」意識到自己麻煩別人了,溫希琳體貼的說。「你快睡覺,明天還要補習。」

    文景瑞心又暖又酸,想不到媽媽死了之後,還有人會關心他累了,需要休息,而很可笑的,關懷他的是個餓了一天的小女生,他們這樣算不算半斤八兩?

    「累也要找東西給你吃,你想長不大嗎?都餓一天了。」文景瑞不管她的推拒,硬是拉她去廚房。

    冰箱里只有冰鎮的啤酒、香檳,過期了一個月的牛奶,食材嘛……一片未退冰的冷凍牛排,連顆蛋都沒有,倒是有包面條以及各種調味料。

    「算了,將就點吧,我下碗面給你吃。」文景瑞拿出面條。

    十四歲的他長期跟母親兩人相依為命,已經會照顧自己,生活上的大小事情都難不倒他,比如洗衣、打掃,甚至進廚房煮點東西喂飽自己也不是問題,等面條煮熟了,加入醬油、麻醬,就成了一碗雖然稱不上好吃,但好歹還能吃的面。

    「蘇!」坐在餐桌前,餓壞的溫希琳臉埋在大碗里猛吃,彷佛那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景瑞哥哥,謝謝,好好吃!」她抬頭對他一笑,那笑容充滿了感激和滿足,而後繼續埋頭苦吃。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出國玩吧,平時他們出國,你都一個人在家?」想到那對夫妻的自私、不負責任,文景瑞不禁想,溫希琳怎麼還沒有被餓死?

    「……媽媽會送我到外公家。」像是提到了令她恐懼的話題,小女生臉上有著驚恐。

    沒注意到她的異樣,他繼續說︰「這陣子家里沒大人,我每天又都上課到這麼晚才回來,你一個人在家行嗎?要不要去你外公家?」起碼不會餓死。

    小女生露出了驚懼的神情,搖了搖頭。「沒關系,我在家里等,我不會出去。」停頓一下之後,她才小小聲地道︰「我不會拖累人的,我不會……」

    文景瑞沒有追問什麼拖累不拖累,因為他從大人的談話中早已得知溫希琳的出身。

    她那自由奔放的母親高中時換男友的速度驚人,十七歲生下小孩,不但完全不知道小孩的父親究竟是什麼人,還堅持留下溫希琳在身邊,即使女兒被盛怒的溫祖雄丟到佣人房中,和下人們一起長大,溫雅也堅持小孩要在自己的身邊,不許父親送養。

    「蘇!」她吸面條的聲音實在很難忽視,文景瑞忍不住盯著她狼吞虎咽的吃相。

    他很清楚自己的手藝絕對稱不上好吃,看她連這樣的面也吃得這麼香,他不禁感到有些難過。

    據他所知,溫祖雄是前景建設的董事長,住家豪華的有如城堡,但在那棟城堡中長大的溫希琳卻不是公主。

    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造成她這種性格?謹小慎微,沒有自己的聲音,連餓了都不敢說,只知道聽話,媽媽叫她不能出去,得在家中等待,她便乖乖的等,情願餓一整天,像抹無聲的影子待在沒有人的家,也不願去外公那里……

    「我吃飽了,謝謝哥哥。哥哥,碗我來洗就好,你快去洗澡睡覺,很累了吼,你看起來很累很累……」溫希琳吃完了面,乖巧的自己把碗拿到流理台清洗,一邊趕他回房。

    文景瑞看著眼前的小女生,心里漲滿了他不懂的情緒,只知道看著她,他既覺得溫馨,又覺得酸楚,看著她洗碗的小小鉤影,不由得長長一嘆。

    「琳琳,你明天早點起床,帶著你的暑假作業跟我一起上補習班吧,只是我上課時你不能吵,也不能喊累、喊無聊,雖然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可是起碼三餐你都能吃到,不用餓一天。」文淵華給了他不少錢,他們兩個人在吃穿用度方面不是問題。

    「可以嗎?不會麻煩嗎?」溫希琳驚訝地轉過頭來,眼楮發亮,用著不敢相信的語調又問了一次,「真的可以跟嗎,景瑞哥哥?」

    見他點頭,她眼楮更亮了,立刻拍胸脯保證。「我不會吵,我會乖乖的,我會聽話,哥哥帶我去,我不要一個人……」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她緊緊抱著他的手,深怕被嫌棄。

    拍拍她的頭,從那一天起,文景瑞開始照料這個小妹妹……

    「希恩吵著要出院,怕我花錢,她從小就這麼貼心……她體操練得很好,可惜現在再也不能練了,這都是我的錯,沒發現她有先天性心髒病,如果早一點發現的話就好了……她身體現在還虛弱著,我一方面心疼,另一方面又覺得不能練體操也好,她體脂肪太低,都上國中了,還像小學生那麼瘦小,不過希恩倒是很滿意她不滿一百五的身高,說太高就做不來一些高難度動作了……」一提到妹妹,溫希琳話匣子整個大開,停都停不了。

    文景瑞從回憶中抽回思緒,看著一提起妹妹便眉飛色舞的小女人,滿口的希恩、希恩、希恩,頓時感覺有股氣梗在胸口。

    他有點不是滋味的想,當年她滿心滿眼的都是自己,景瑞哥哥長、景瑞哥哥短,像他身後的小尾巴,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兩人相依為命了好一段時間。

    在他為了考高中熬夜苦讀時,她會半夜給他送宵夜,要他不要太辛苦;當他高中時因為血氣方剛跟人爭執打架,她會一邊哭一邊幫他擦藥,像被打傷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母親過世後到文家的那三年,溫希琳是他那段日子唯一的溫暖,文景瑞一直以為這一輩子,他的琳琳眼中都只會有他,誰知多年過去,她現在有了新歡嗎?那個叫希恩的真讓她這麼在意?

    在意到明明怕自己的外公怕得要死,還是執意到馬場樂部找人,想要求溫祖雄掏錢救人,明明她小時候情願餓死也不去溫家的。更不用說她簽了那份不平等協議也是為了溫希恩,她每天心心念念,開口閉口都是溫希恩,當那家伙一清醒,她便誤了跟他的約,嘖。

    「從小到大,這是你第一次跟我約而遲到,原因是溫希恩。琳琳,這事還會有下次嗎?」文景瑞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溫希琳睜著大大的眼楮,提起希恩的興奮勁迅速消失,看著文景瑞,她認真的思索,而後為難地道︰「我……不敢保證。」

    這女人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老實,不會說謊,她到底怎麼長大的啊?這麼蠢。

    文景瑞冷眼看著心虛的溫希琳,思索了會後決定道︰「既然溫希恩醒了,那麼我來安排,送她去美國就醫。」

    溫希琳驚跳起來。「為什麼?!」這哪招?什麼發展?

    「我認識一名在霍普金斯執刀的心髒科權威,只要安排一下,溫希恩今晚就能上醫療專機赴美,她的病歷日前我已經傳過去,雖然不能讓她再繼續練體操,但起碼能讓她跟正常人一樣。」他神情淡漠的說著自己這兩天所做的事。

    一般人聽見文景瑞說這話肯定會先豎起防備,覺得他這樣做的目的絕對不單純,可溫希琳聞言卻是大受感動,用水汪汪的眼楮望著他。

    「景瑞哥哥,你真的沒有變。」還是那個戴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其實本性善良體貼,會照顧人的大哥哥。

    這一瞬間,溫希琳想起了小時候,一同生活的那三年,她像個小跟班跟在文景瑞身後,就算他跟文叔叔處得再不好,爭執得再激烈,或是跟她母親處不來,也不曾因為大人的事而遷怒于她。

    自小就被忽略的溫希琳頭一回感覺到被人疼惜,被人照顧,被人關心的滋味,就是從眼前的男人身上得到的——他特地為她煮面的那一次。

    因此重逢之後,當他知道了自己的難處,開出了驚人的條件才願意施以援手,除了自己真的需要那筆錢之外,溫希琳覺得他一定是有困難,才會簽下這個詭異的合約。

    她看著自己的眼神祟拜又信賴,一點防備的意思都沒有,即使他提出要她生下小孩才給錢救溫希恩,她仍盲目的信任他,真是夠蠢了。

    「我只是不想自己的權益受損罷了。」文景瑞清了清喉嚨,否認道︰「你照顧溫希恩,就不會照我要求的生活方式過日子,定時用餐、運動、充足睡眠,這些你肯定都辦不到,既然如此,我花點小錢解決這個麻煩,你眼不見為淨,對你我都好。」

    才感動一下,就立刻被他市儈的話語潑了一身冷水,溫希琳瞪大眼楮,大叫。

    「希恩才不是麻煩!」

    真像小孩子,小時候被他一逗,她也是一副瞪大眼楮否定的模樣,文景瑞眼帶笑意,可表情仍未變。

    「你沒有因為她而遲到?拖延到我預定的健康檢查時間?」文景瑞故意語氣一沉。

    溫希琳被噎住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看吧,她是麻煩。」他下了結論。

    帶著欲言又止的復雜神情,看著這表現得冷酷無情的男人,溫希琳為他感到哀傷,可更多的是心疼,因為她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他防備又尖銳的性格,讓本質善良的景瑞哥哥變成這個樣子。

    他不相信人類的感情。

    在彼此的父母分離前,他帶著譏諷的笑意對她說︰「人類的感情是最不可相信的東西,親情?哈,世上唯一會愛我的人就是我媽,而她已經死了!府情?更可笑,我媽相信我爸愛她,可當我來到這個地方,才知道我爸根本不記得她是誰,更不用說我剛來時我爸有多愛你媽,愛到連不是他的孩子都願意接受,結果呢?還不是說愛上別人就愛上別人。」文景瑞從來都說「這個地方」,不說那是家。

    文淵華和溫雅的婚姻原本是很幸福的,兩人沉醉在愛情里無法自拔,可後來在在家長的催逼之下,文淵華外出工作,減少了陪伴妻子的時間。

    于是同為愛情動物的兩人動搖了、怨慰了、爭吵了。

    也不知是誰先開的頭,當事情掀出來時,文淵華已經搞大了年輕秘書的肚子,說愛她愛得要死,一定要對她負責,而溫雅則與小自己四歲的游泳教練打得火熱,兩人都吵著要離婚,最後不歡而散,維持了三年的婚姻正式畫下句點。

    溫雅帶著溫希琳搬離了文淵華名下的房子,而文淵華一心要跟新歡組小家庭,自然不歡迎一個十多歲的兒子成為家庭成員,便要他一個人生活,給他一筆錢將他打發走了,文景瑞頓時變成了沒人要的孩子。

    當溫希琳知道這件事情時,是溫雅跟文淵華離婚後一年。

    知道文景瑞一個人生活,她心疼不已,一起生活了三年,她很清楚文景瑞故作堅強的外表下有多麼害怕孤單。

    「叔叔、叔叔,你知不知道景瑞哥哥現在在哪里?我、我想見他……」她跑去求文淵華告訴她文景瑞的住處,想去看看那曾經照顧過她,沒有讓她餓到、冷到的大男孩。

    「我很久沒看見他了。」文淵華滿心喜悅的迎接新生命,甫出生的兒子小小的很可愛,以至于完全沒有閑暇注意獨居的長子,那個不在期盼中出生的孩子,他一點也不在乎。「地址?我不知道,你去問我的秘書。」

    待溫希琳尋到他的住處,才從房東口中得知文景瑞早在半年前就退了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這件事文家竟然沒有半個人發現,也沒有人在乎,讓溫希琳為他更感到難過和心疼。

    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可如今他們又踫面了,景瑞哥哥變了很多,可本質上她覺得沒有變,尤其他還是喊她琳琳,而不是溫小姐。

    突然間她笑出聲來,改變了兩人之間因溫希恩而起的小小爭執,化解了緊張的氛圍。

    笑什麼?文景瑞本想質問,可看見她與小時候不同,屬于成年女性的柔媚笑臉,一時間失神了。

    小女孩真的長大了呀……

    「景瑞哥,我真的很高興能再見到你,謝謝你幫我的忙,也謝謝你為希恩做的一切。」溫希琳語氣溫暖,帶著深深謝意。「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無論你如何否認,我都認為你沒有變過。」

    她看著他的眼神一如十多年前,是那樣的純粹與信賴,這一瞬間,文景瑞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選擇眼前的女人來生下他的小孩。

    原來,他還眷戀著那段時光,想再回到那個被她當成中心的時候。

    但是以前的小女孩長大了,有了新的際遇,有了更多在乎的人,現在是妹妹,未來的某一天她會遇上喜歡的男人,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人,就像現在開口閉口都是溫希恩一樣,想到這里,他莫名為這個想法感到不開心。

    他開始變得焦躁,好不容易暫時忘記的煩心事又冒了出來,真是煩死了,先是文傳鑫那老頭子企圖干涉他的婚姻……慢著,婚姻?

    一個念頭閃過文景瑞腦中,他眼神閃了閃,表情不變地道︰「好了,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今天要你來,除了做婚前健康檢查、跟營養師有約,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1 05:05 PM

第四章

    「因為私人原因,我們的婚禮不會低調進行,挑個時間我們把婚紗照拍一拍,為宴客做準備,請你陪我演場戲。」文景瑞用著平鋪直述的語調,要她配合自己的安排。「這算在附約上頭,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滿足,再給你兩百萬?」

    溫希琳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由得感到有些難過。

    第一次見面,他說要給她一千萬,當時她需要那筆錢,于是同意他的協議,出賣了自己以及未來的小孩。

    而現在,他又開口說要給她兩百萬,就因為他要求她做的事情,與一開始的契約內容並不相符。

    合約注明他們會有合法的婚姻關系,直到小孩出生後結束,監護權歸父親,她則擁有探視權以及尾款八百萬。

    錢錢錢,她明明已經盡量避免提到這話題了,可他卻三番兩次的提醒,溫希琳不明白,他們的關系一定得用錢來維系嗎?

    「兩百萬不夠?那麼再加一棟房子,如何?」文景瑞見她不回答,面不改色地加碼。

    溫希琳啞口無言了,真的。

    他不是這個樣子的人啊,在她心中,文景瑞是唯一會關心她,會管她功課好不好、吃得夠不夠多的人,盡管那時的他只有十四歲,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卻很用心的照顧她——

    「琳琳,功課寫完沒有?為什麼數學沒有寫完?你不會?拿來,我教你。」

    「我上補習班的時候,你就乖乖坐在我旁邊,把作業寫完,不可以吵鬧,否則我以後就不帶你出來了。」

    「琳琳,今天中午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琳琳,你怎麼只吃這些?這樣怎麼會長高,來,多吃一點。」

    文景瑞雖然老是凶巴巴的,還一臉不耐煩,但總會為她停下腳步,等待她跟上來,牽著她的手一起走。

    媽媽不在家時,她不用再痴痴的待在家里等,餓到胃疼卻連哭都不敢,她感覺到自己是被愛護著的。

    溫希琳記得那時就像看到了救星,緊緊的追隨著高她兩個頭的男孩,深怕被丟下,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乖乖照做,絕不違逆他的意思。

    他上補習班,她跟著,面對著小學生完全無法理解的因式分解,溫希琳昏昏欲睡,直想跟周公他老人家下棋。

    「無聊的話就把這些單字都背一背。」趁著補習班名師背對學生寫黑板,文景瑞拿了本全新的作業薄,上頭寫了數個英文單字給她。「下課後我考你。」找事給她做,她才不會在課堂上睡著,害他被老師瞪。

    「好。」溫希琳立刻打起精神,把他交代下來的功課做完,反復背著那些單字。

    文景瑞常常叫她做些她不能理解的事情,比如每天跳繩一百下、早上一定要喝一杯牛奶、十點一定要上床睡覺,更規定她作業要寫好,每天都要預習隔天要上的課程,更要求每次小考都得考七十分以上。

    考卷拿回來媽媽簽名了,但文景瑞那關卻還沒有過,那些錯誤的答案他會講解到她理解並重新做三遍,直到她記得為止。

    溫希琳那時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直到她升上小五那年,第一次在月考拿到了第一名。

    「琳琳考第一名,第一名耶!哇,我的琳琳好棒,來,媽咪親一個!」

    拿到第一名讓溫希琳興奮又開心,那種努力過後得到的成就感令她雀躍不已,而且更棒的是,媽媽說她很棒,用力抱著她,那時她才知道,原來成績好不只可以得到成就感,還能讓媽媽的注意力留在她身上。

    至于從十歲起就被文景瑞逼著背下的單字、詞組,讓溫希琳升上國中之後英文程度遠遠高于其它同學,一躍成為班上的英文小老師。

    而每天喝牛奶、跳繩、早睡使她個頭竄高,連皮膚也變得水嫩,青春期少女們最煩惱的青青痘問題完全沒有在溫希琳臉上出現。

    從還是小女孩起,溫希琳便不會拒絕文景瑞的任何要求,他從來不說讓她這麼做的原由是什麼,但她就是覺得景瑞哥哥說的話都是對的,但是這一次她覺得文景瑞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所以她無法說好,無法答應他的要求……

    「還是不行?」見她久久不答話,文景瑞聳聳肩,「那看你要什麼,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都能滿足你的要求。」

    溫希琳從思緒中回神,「我需要時間考慮,在這之前,我想知道為什麼這跟一開始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文景瑞盯著她看了良久,確定這個女人意志堅定,一副非要知道他這麼做的理由不可,令他有些意外。

    他的琳琳還真的長大了呢,已經不是他說什麼就都乖乖答應的小女孩,不知為何,這一點沒有讓他惱怒,反而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

    「我爸死了你知道吧?」文景瑞做事向來不喜歡被詢問原由,因為他不習慣交代,可不知為何,這回他卻說了。

    見她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連同他第三任妻子、小我十八歲的異母弟弟也全在那場意外中喪生,文家後繼無人。于是文老先生這才想起他還有個血統低賤的孫子,我也不妨告訴你,我要你生下我的小孩,就是因為文老先生想要個曾孫繼承香火,只要我給他一個曾孫,他便同意讓我媽遷進文家祖墳,那是我媽的遺願,我得完成它。」

    溫希琳聞言一窒,她明白文景瑞的母親之于他的意義,明白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有多重要,這讓他做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或許是我態度不夠強硬,讓文老先生以為我同意給他曾孫,他便能幫我安排門當戶對的對象,干涉我的婚姻,哼,他到底憑什麼?」文景瑞完全不掩飾他的不悅,他在溫希琳面展露內心的想法,毫無保留的將所有事情告訴她。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但他就是說出來了,而話一出口,壓在他心頭的煩躁之氣就這樣消失了。

    「我想既然我們會結婚、會生小孩,那麼多一場婚禮公開這件事,會省去以後很多麻煩。」

    沒有問他省去什麼麻煩,溫希琳知道他對愛情、婚姻的不信任,他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太過虛無飄渺的感情。

    「是這樣啊。」溫希琳笑了笑,理解了。「原來是這樣啊……」

    這時,護理人員在他們面前出現,提醒兩人一切都已準備好,要兩人各自前往做檢查。

    「先做健檢吧。你好好想想,我可以等。」文景瑞起身,自行跟著護理人員走向自己的檢驗間。

    溫希琳茫然地跟著另一名護理人員走,腦子里仍想著文景瑞要她做的事,她覺得很為難……

    「噢!」她痛叫一聲,低頭一看,只見護理人員正在為她抽血。

    看著鮮紅色的血液緩緩流入針筒,溫希琳嘆了口氣。

    妹妹出生後,母親依舊天真浪漫,根本沒有做好當媽媽的心理準備,她跟妹妹的爸爸的感情沒有維持太久就分開了,妹妹跟著母親姓溫,母女三人一同生活。

    可母親很快又投入下一段感情,遺忘了女兒,很快的,她就知道自己不得不堅強起來,為了還小的妹妹好好努力,尤其是四年前母親再婚,帶著外公給的錢一去不回頭後。

    溫希琳靠著接翻譯和家教養活自己和妹妹,說起來她優秀的外文能力還得歸功于文景瑞小時候的教導,否則她一個沒有出過國,僅靠自己自修的人,怎麼有辦法精通意大利文和俄文呢?法文雖不到精通,但聽說沒有問題,也幸好她還有這項才能,能勉強賺得溫飽,不然姊妹倆早就餓死街頭無人問了。

    她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沒有作夢的本錢,一切實事求是,但就算這樣,她還是女人,對未來、對丈夫仍有憧憬,她也曾想過有天會為一個男人披上白紗,嫁給那個人,共組家庭。

    每當夜深人靜,獨自一個人坐在計算機前挑燈夜戰時,她多次在休息時間幻想過自己披著白紗,而在前頭迎接她的,就是她的初戀對象——文景瑞。

    是的,她喜歡這個男人,所以她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他拍攝婚紗。

    他不愛她,他做的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利益,在知道這點後,她沒有辦法在鏡頭前假裝,因為她的感情是真實的。

    拒絕他吧。她想保留自己最後一點點、一點點的夢想。

    溫希琳抽完了血,做完一切的檢查並與營養師談過後,她剝掉手肘上壓著的止血棉,丟進垃圾桶,出了診間,她走向坐在大廳,從頭到尾都很忙的文景瑞。

    他已經做完自己的檢查,此時正低頭看著手上的文件,臉色不是很好看。他真的很忙呢,不是忙著看手機就是看文件。

    「檢查做完了,我也考慮好了——」溫希琳坐在距離他間隔一個空位的位子,保持好安全距離之後才有膽子開口,畢竟拒絕這個男人需要一點勇氣,尤其她還沒有拒絕過他。

    誰知話還沒說完,文景瑞突然將手中的文件往兩人中間那張沙發上一砸,發出好大的聲響,接著鋪天蓋地的責罵直接朝她涌來。

    「你到底怎麼照顧自己的?血紅素不足、肝指數異常,還有貧血……根本渾身都是病嘛!」

    健檢報告這麼快就出爐了?溫希琳驚訝不已。

    「呃……正常來說不是要等一個星期嗎?」怎麼她才跟營養師聊半小時,就什麼資料都出來啦?

    對著她滿江紅的健檢報告,文景瑞臉都黑了。「他們問你上次在十二點以前上床、睡足七小時是什麼時候,你的回答是不記得?!」他可以說是咆哮了。

    「我今天就安排溫希恩去美國,你立刻搬來我住處——任何借口我都不想聽,我會親自盯著你吃東西,還會給你找教練鍛練你的身體,你死定了。」

    他氣急敗壞的模樣讓溫希琳一怔。

    「你才幾歲?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身體糟成這樣,你究竟是怎麼照顧自己的?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照顧溫希恩?」他訓了她,因為她的健檢數值真的非常糟。

    自己的身體狀況溫希琳很清楚,的確滿糟的,可她聽得出來,文景瑞責備她並不是因為她糟糕的身體無法生下健康的孩子,而是發自內心的關懷。

    他還是心疼著她嗎?意識到這點,她的心不禁騷動起來。

    「你的安排我都答應。」安排希恩出國就醫、要她搬去跟他一同生活,要她答應跟他拍婚紗、辦婚宴,她都答應了,先前的反對在這一刻全部消失,只因為他的關心。

    原本盛怒的文景瑞驀地止住了訓話,「包含婚紗照以及婚宴?」他試探的問。

    「以及喜帖樣式、喜餅口味。」溫希琳接續道。「但我不要你再給我錢,也不要房子。」

    「那你要什麼?」聽見她不要錢,文景瑞嚴正以待,因為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不要錢的最貴。

    「我要這個。」溫希琳站了起來,走向他,就著兩人目前的姿勢,她捧住他的臉吻了上去。

    文景瑞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是特別的存在——好吧,她得老實說,是非常特別,他不僅是她的初戀,這段初戀還一直持續到現在。

    在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她就一點一滴的戀上這個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大哥哥,只是還來不及長大,老天爺就將兩人分開,再也沒有見過面,那時還是小女生的她難過了好久好久。

    文景瑞是她第一個喜歡上的男生,到現在也是,從來沒有改變。

    「答應跟你結婚、生小孩是因為希恩,也是因為你,現在答應你的要求辦婚禮、拍婚紗,是因為我喜歡你。我不要你再給我錢,一毛都不要,只要你讓我愛你……我陪你演場戲,你陪我作場夢,這個交易,我認為很公平。」

    這哪里公平了?那女人真的知道公平二字的定義嗎?

    文景瑞站在位于信義區四十樓住所的書房里,那扇能清楚看見一零一大樓的落地窗前,一手執著威士忌酒杯,一口氣干光杯中酒,另一手則煩躁地拉扯頸間的領帶。

    酒氣自胃部往上竄,快速燒紅了臉,他的嘴唇更是炙熱——她嘴唇軟軟的觸感仍留在他唇間。

    憑良心說,溫希琳喜歡他,他並不意外,因為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告白,在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她就曾對他說過喜歡。

    可讓他驚訝的是都過了這麼多年,她仍對自己有情,在他這麼公事公辦的談價碼之後,她竟然不畏他的冷硬和市儈,仍說喜歡他,願意配合他演戲,只要讓她……愛他。

    「還是一樣愚蠢!」

    不明的火氣在心頭發酵,文景瑞卻不曉得這份怒火從何而來,是氣她這個笨蛋,還是氣自己讓一個明顯對他動了心的女人留在自己身邊?這是他一直以來極力避免的事。

    正想再倒杯酒,壓下心中的煩躁,他突然聽見外頭傳來聲音。

    「哇啊!」屬于女性的輕喊伴隨著掉落地面的玻璃破碎聲,讓文景瑞將酒杯隨手擺在書桌上,速速走出書房,來到客廳。

    他往廚房方向一看,只見一名穿著睡衣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撿拾一地碎片,他有一瞬間恍神,自己的住處怎會有女人?

    啊,是了,溫希琳。今天他將她妹妹送上醫療專機,同行的還有溫希恩的主治醫生以及專屬護士,而溫希琳本人則被他拎到自己住處,親眼看著她吃下他覺得她應該吃完的晚餐分量,這才放她去休息。

    她在自己的住處,是他讓她闖進他的生活。

    「抱歉,我想喝水,不小心打破了杯子。」發現聲音將他引了過來,溫希琳覺得抱歉,想快快收拾一地玻璃碎片,一個沒注意,細碎的玻璃割傷了手指,她痛呼一聲。

    傷口很大,鮮血汨汨流出,鮮紅色的血液滴落在透明玻璃上。

    這一幕讓文景瑞像斗牛看見了紅色的布,頓時暴怒。

    「你在干什麼?!」他火大的沖上前,握住她受傷的那只手把人拖到客廳,急忙找出急救箱為她止血包扎。

    「你居然用手撿!不會找東西清掃啊?你當你的手是什麼,掃把?」文景瑞不明白看見她受傷,為何心會一扯。

    很多很多的不明白,很多很多的不想去了解。

    「那個……沒想到會被割到。」溫希琳乖乖的坐著,讓他包扎傷口,嚅囁地解釋著。

    文景瑞包扎好她手上的傷,也不打算再念她了,只想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晚還沒睡,方才離開書房時是凌晨一點,而他明明早在十一點就趕她進房間睡覺了。

    抬頭看向她,卻意外發現她眼眶紅紅的,他的心冷不防一顫。「怎麼了?你哭了?」

    溫希琳驚訝地抬頭,對上他銳利的雙眼,趕緊火速低下來。「沒有。」悶悶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鼻音,明顯哭過。

    對著他睜眼說瞎話?文景瑞眉頭一皺。「琳琳,為什麼哭?」

    他在意她為什麼流眼淚,在意她為什麼哭、受了什麼委屈,怎麼會這樣呢?女人的眼淚對他來說應該是沒有意義的,可她為什麼這般不同?

    「誰讓你難過了?我嗎,逼你來跟我生活委屈你了?」

    「不是啦,我們就要結婚了,住在一起那有什麼,不委屈。」在他的關心下,溫希琳緩緩將原委說了出來。

    「因為希恩去美國了,所以我打電話到媽媽在法國的住處,想讓她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結果媽媽已經搬走一個月了,卻沒有告訴我。」

    今天她突然好想聽聽家人的聲音,可是希恩在飛機上,雖然有衛星電話,但溫希琳不想讓聰明的妹妹聽出她的異狀,于是她拿出手機,撥了那組很少有機會接通的電話。

    沒想到電話竟接通了,原以為總算能聽見媽媽的聲音,可電話那頭傳來的陌生女聲熄滅了溫希琳的希望。

    那不是媽媽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的、地道的法籍女郎,那女郎告知她前一個住戶已經搬離,不曉得搬到何處。

    掛了電話,她有點傷心,沒想到媽媽搬家了卻沒有告訴她,忍不住在房間默默流淚,哭夠了才把眼淚擦干,出來找水喝。

    結果心神恍惚的她一時沒拿好水杯,就這麼碎了一地,引來了人在書房的文景瑞。

    「你找你媽要做什麼?」文景瑞忍不住問。

    他知道她母親對她的方式,任性的將女兒留在身邊,卻又不負責任,不教、不養、不過問,就像養只寵物般,沒餓死就好。

    可她從來不恨這樣的母親,只要得到一點點的溫柔就開心得像中了樂透,稍微被眷顧就忘了之前怎麼被齡待,如果不是他當年帶著她,還真不知道她會變成怎樣。

    「我想聽聽她的聲音。」溫希琳聲音悶悶的,原本止住的淚又落下。

    文景瑞下意識地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下一秒,他想也不想的就將哭泣的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慰,「別哭,你若想見她,我在歐洲還有點人脈,我會把你媽的下落找出來,讓你聽見她的聲音,你耐心等,不哭。」話就這麼說了出口,連他自己都很驚訝。

    而將她柔軟的身子攬在懷里,他居然不想放手,這讓他不由得想,這個女人之于他,或許比他以為的還要危險……

    「謝謝你安慰我,我不會哭了,反正我也習慣了,媽媽本來就常常找不到人,只是我還是會難過。」溫希琳感動于他的安慰,她抹掉眼淚。

    不能再哭了,讓他看笑話不好,她希望他看見的是她笑笑的、漂亮的一面。

    「我有件事情想征詢你的同意,我們下周除了拍婚紗,還要確定喜帖的樣式,喜帖出來後能不能給我一張?」

    文景瑞疑惑的問道︰「你有想邀請的人?」

    「嗯,我想請外公來,可不可以?」她用哭過後更為水潤的大眼楮凝視著他。

    對著那秋水般的雙眼,文景瑞有一股想吻她的沖動,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壓下這嚇壞他的欲望。

    「你開心就好。」根本沒有多余心情去問她為什麼。

    「真的?謝謝你!」溫希琳得到他的同意,開心地笑了出來,方才的難過馬上煙消雲散,她激動地抱了他一下,還熱情的給他的臉頰送上一吻。

    文景瑞愣愣地摸著被吻的臉頰,抬頭看她。「你……」這是她第幾次主動親他了?

    溫希琳一點也沒發現自己的熱情引發了什麼,她站了起來,微笑對他說︰「我要睡了,不用擔心我,我去休息了,景瑞,你也早點睡,不要熬夜了,晚安。」

    她翩然離開,才一轉身便被文景瑞拉住,她回過頭,還來不及問他怎麼了,帶著濃烈威士忌的吻就奪走了她的呼吸。

    沒有任何反抗,只是驚訝,而後她很快的順從于他,生澀羞怯地回應著。

    環抱著這個她從很小就喜歡著的男人,溫希琳想著,他主動吻了她,纏綿熱烈地吻著她,雖然不敢想自己是他所喜歡的女人,但此刻她是讓他想吻的女人,這就夠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1 05:06 PM

第五章

    周末的早晨,春風徐徐,樹梢被吹動發出了沙沙的聲響,陽光穿透樹葉間的縫隙落在地上,一名著綠色娃娃鞋的女性踩過那一地碎影,一身春天般的色彩是街道上的亮點。

    溫希琳手里拿著電話,沿著紅磚道行走,嘴角帶著溫暖微笑,聆聽電話那頭的撒嬌。

    「姊姊、姊姊,我好想你!」

    「姊,美國東西好難吃,我想吃你煮的面……」

    「姊,我知道你工作忙,可是我好想好想你,你什麼時候要來看我?」

    她神情溫柔地聽著妹妹的聲音,不若兩個月前剛清醒時的虛弱,中氣十足的令她感到安心,可一想起妹妹孤身在美國,不由得又升起濃濃的歉意。

    「對不起,希恩,讓你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姊姊工作又很忙,沒有辦法陪你,你要好好養身體……你不是說醫生說你復原情況很好,只要你乖乖聽話,待一切沒問題就可以回家了。」溫希琳不禁心虛。

    讓妹妹一個人赴美,背著妹妹準備結婚事宜,她還不能在例行的電話聯絡中露出馬腳,希恩如果知道她要嫁人了,無論對方是誰都一定會反對的,尤其是若知曉結婚是因為她的病,希恩肯定大抓狂。

    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可是你不在呀……我想你了,姊——」溫希恩撒著嬌。

    疼妹妹的溫希琳招架不住,趕緊找借口結束通話。「希恩你乖,我到外公家了,你那里現在很晚了,快去睡覺。」

    「你去外公家做什麼?姊姊,難道我治病的錢你是跟外公借的嗎?不要求外公,你不要去!」溫希恩舍不得姊姊去面對外公的冷臉和奚落,忍不住大叫。

    「你講話不要這麼大聲,會吵到別人的,等等護士又要罵人了,你快去休息,我先掛了,再見。」溫希琳難得狠心,不顧妹妹在那一頭持續的詢問,硬起心腸掛上電話。

    收了線之後,她抬頭,帶著赴死的神情看著眼前高聳的圍牆。

    圍牆之內是一座氣勢萬千的建築物,這里是母親從小到大的家,也是溫希琳出生後生活到十歲的地方——溫家大宅。

    「小姐,請問有事嗎?」一身黑衣的警衛走了過來。

    溫希琳啞然,不知該怎麼說明自己的身分以及來意,記得上一次來到外公家,是她十三歲的事。

    母親跟文叔叔離婚後帶她搬回了溫家,但很快就被盛怒的外公趕了出去。

    母親十七歲未婚生子、二十七歲閃電結婚、三十歲出軌、離婚,到生下第二個女兒……種種行為讓外公徹底失望,加上母親跟文家撕破臉也同樣斷送了外公跟文家多年的交情,所以他揚言再也不管母親的事情,更不想看見母親,外公連媽媽都不見,當然更不會見她了。

    「溫先生在家嗎?我想拜訪他。」溫希琳想了想,還是別喊外公吧。她展露笑意,讓警衛知道自己沒有惡意。「我叫希琳,麻煩幫我詢問一下,看溫先生方不方便見我。」

    許是她的笑容讓警衛放下戒心,他上上下下打量溫希琳後,用對講機向大宅通報。

    在溫家,溫先生只有一個人,那便是溫祖雄。

    溫祖雄共有兩個小老婆,她們一共為溫祖雄生下六個女兒,早年他一直很想要個兒子來繼承家業,直到多年不孕的妻子四十歲時生下了名義上真正的長女溫雅,這才熄了要兒子的念頭。

    可惜他的妻子生下女兒沒有多久便去世了,溫雅是溫祖雄所有女兒中年紀最小,但也最得疼愛的,除了老來得女,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跟溫祖雄的母親長得非常非常相像,而溫祖雄對母親一直十分敬重與孝順,這份愛也就轉移到了溫雅身上。

    「原來是你啊。」

    尖銳的女性嗓音讓抬頭看天的溫希琳低頭,順著聲音望去,透過高聳鐵門看見一名穿著飄逸洋裝的女人款款朝她走來。

    溫希琳一眼就認出這是什麼人——二房長女的女兒石澄音。

    看見這個跟自己同年的表妹姊,溫希琳微微嘆息。

    與不被期待出生的她不同,石澄音是外公第一個外孫女,大阿姨在外公的安排下嫁給了前景建設的總經理,生下了石澄音,她是大阿姨的掌上明珠,外公對她也疼愛有加。

    她們同一年出生,境遇卻是天差地別,從小,石澄音就是人人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而她只是路邊的雜草,被隨意對待。

    「外公年紀大了,不能生氣,聽說你之前跑到馬場樂部去找外公,那天外公氣得連晚餐都沒吃,你怎麼這麼沒有自知之明啊?哪邊涼快哪邊去,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眼前!」石澄音一看到溫希琳這張跟小涪姨一模一樣的臉,就有止不住的火氣。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外公對待小涪姨跟對媽媽或其它阿姨們是完全不同的,所有人都不及小涪姨重要。

    不過是因為小涪姨是大房的女兒,她所用的東西就都是最好的,而且誰都不能進外公的書房,只有小涪姨可以無視外公在忙、在開會,直接闖進去,開口要這要那的還不會被訓斥。

    溫家的女孩子都被要求端莊有禮,不得任性,得聽從外公的安排念書、學習才藝,行為若有半點行為偏差,外公會直接將人打個半死不活。

    之前三阿姨因為感情因素一時想不開,後來雖救了回來,但這消息仍上了報,外公氣得將三阿姨趕出家門,不管她的死活,後來全賴家中其它成員暗中照顧才能過得象樣點。偏偏小涪姨可以一而再再而三違背溫家的傳統,她男女關系混亂,之後甚至未婚懷孕,還任性的要外公留下女兒不準送養,重點是那個向來冷血無情的外公居然也允許了!

    想她七歲那年,四阿姨離婚帶著小孩回娘家,外公放話要她自己工作養活孩子,他一毛錢都不會出,反觀小涪姨呢?離婚後帶著兩個父親都不一樣的女兒回家,竟還能得到一棟房子以及一筆為數可觀的信托基金。即使外公後來說不要再見到小涪姨,她的事情他也不會再管,但她知道,外公每個月仍會詢問會計有沒有把小涪姨的生活費匯給她。

    外公對小涪姨的寬容讓溫家上下都明白一件事——他很有可能將所有財產都留給小涪姨,所以為了保住財產,二房跟三房打定主意,絕不讓外公有機會想起關于小涪姨的一切,包括眼前這個外公從來就不喜歡的小涪姨之女!

    「外公說過了,這輩子都不要再看見你和你媽,你們走的時候拿了那麼多錢,日子應該很好過才是啊。」石澄音上上下下打量溫希琳,看她一臉窮酸樣,輕蔑地嗤笑。「怎麼?錢花光了想來要錢嗎?你怎麼有那個臉。」

    溫希琳很明白自己不受歡迎,小時候她沒少被眼前的人欺負,所以她已經習慣不要把對方說的話放在心上,不然她早就氣死了。

    「我要結婚了。」她從隨身包包中掏出了紅色的喜帖。

    溫希琳眼楮掃到上頭她和文景瑞的名字,臉頰忍不住泛紅,這是他們一起決定的樣式,近來她跟文景瑞的互動也令她臉紅心跳,那些吻、那些擁抱……啊,不能想,溫希琳,現在不是發春的時候。

    「結婚?!」石澄音拔高嗓音。

    她瞪著眼前的女人,這才發現十幾年沒見,溫希琳變得很漂亮,也大方多了,不再是以前那副畏縮膽小的小老鼠樣,的確有新嫁娘的好氣色……溫希琳、溫希琳,她明明是個連爸爸是誰都不知道的雜種,竟然跟外公一樣姓溫,叫她怎能不氣!

    「我聯絡不到媽媽,所以下個月的婚禮我想請外公來坐主桌,當主婚人。」溫希琳很希望自己的婚禮能有家人前來。

    媽媽聯絡不上,希恩還在美國就醫,她的親人也就只有外公了。

    「你該不會以為結了婚,你男人就能進溫家工作吧?你想得倒美。」石澄音眯起眼。

    她老公在前景建設工作,不僅如此,溫家所有女人的丈夫都被外公安排在集團內任職,要找接班人的意思很明顯。

    大家都是競爭對手,但也有共同的敵人——溫雅以及她那兩個也姓溫的女兒,誰知道會不會哪天小涪姨隨便哭鬧幾下,外公就把前景建設全給了小涪姨,或是溫希琳、溫希恩的丈夫或女婿?

    「他沒有這樣想。」溫希琳皺眉,不明白表姊為何會說這樣的話。

    文景瑞進前景建設工作?別鬧了,他哪來的時間啊,不久前一拍完婚紗、選好喜帖他就開始忙了,常常台灣、意大利兩地飛,哪有空進前景建設,就算有空她也不願意。

    如果可以,溫希琳希望他不要老是那麼忙,這幾天他不在,她好想念他。

    「沒有這樣想?別逗了,誰不知道娶溫家的女兒可以少奮斗三十年,說不定你那個未婚夫就是看中這點才來接近你,不然就你這種姿色哪會有人要。」石澄音冷哼。

    「我未婚夫不是那種人。」溫希琳忍不住回嘴。表姊怎麼說她沒關系,但抹黑文景瑞就不行。

    「最好是。」石澄音不信的翻了個白眼。

    「原來你在這里。」這時一個男聲突兀的介入了她們。

    聽見熟悉的聲音,溫希琳驚訝望去,就看見已將車子停在路旁,正走到她身邊來的文景瑞。

    「你回來了?」溫希琳又驚又喜。「什麼時候的事?」

    「剛下飛機沒多久,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文景瑞沒好氣的說。

    面對他的惡聲惡氣,溫希琳卻是笑容滿面,直接撲過去抱住他,用行動和熱情表示她有多麼的開心。「工作辛苦了,歡迎回來。」她把臉埋在他胸前,而後小小聲道︰「我好想你。」

    她單純直率的表白讓臉色不好看的文景瑞轉而露出微笑,帶著寵溺地回抱她,「你來送喜帖?我不是說過了,等我回來後會陪你來。」

    溫希琳笑著搖了搖頭,鐵定會被擋在門外的,她不想他也一起被奚落。

    「要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回你們家去,在我家門口象話嗎?」石澄音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用眼角瞥了眼溫希琳的未婚夫。

    這男人似乎有點眼熟,在哪里見過呢……想不起來,不過以溫希琳的條件應該也不會是什麼重要人士,她也就沒多想。

    溫希琳有些害羞地看了一眼文景瑞,再看看手上那張被捏皺的喜帖,不好意思地離開文景瑞的懷抱,而後走向石澄音。

    「麻煩你幫我轉交給外公,我跟我未婚夫都很希望他能來。」大紅色的喜帖穿過鐵門縫隙,傳到石澄音手上。

    接過喜帖,石澄音不屑的掃過溫希琳,再掃過那名看起來體面的男人,而後說︰「看在表姊妹一場,我會幫你把喜帖給外公,至于外公要不要參加婚禮我就不敢保證了。」

    「那就謝謝你了。」溫希琳說完,便轉身跟著文景瑞走向他開來的車,坐進了副駕駛座。

    石澄音對著她的背影冷笑,喜帖連看都不看便撕掉,轉身交代警衛,「以後那個女人再來就直接攆走,她要你們轉交的東西也直接處理掉,不需要問了。」

    送溫希琳坐上車的文景瑞回過頭來,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石澄音一時間有些心虛,但立刻回以挑釁的目光。

    他深深地看了那女人一眼,而後頭也不回地繞到駕駛座,駕車離開。

    「我聽見了。」文景瑞開著車,眼楮直視前方,口氣和緩地說,「我全部都聽見了。」

    「聽見什麼?」滿心都是他回到自己身邊的喜悅,溫希琳根本沒空思考他在說什麼。

    「那女人污蔑我,你很大聲的說『我未婚夫不是這種人』。」

    「那個、這個……你到多久了?干麼偷聽!」溫希琳害羞得大叫。被他聽到了,好難為情啊。

    文景瑞不用轉頭就知道她肯定臉紅了,他不禁微笑,隨即又是一愣。跟她重逢後,他冷硬的心逐漸軟化,總是掛著客套笑容的他,真心微笑的次數也變多了,而這一切的改變全都是因為她。

    「你幫我說話,還這麼為我打抱不平,你說說,我該給你什麼獎勵?」他表情很認真。

    溫希琳卻突然戒備起來,身體往旁邊挪,整個人幾乎貼在車門上,像是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般,盡量離他遠遠的。「你、不要鬧喔,現在在開車,很危險的!」她警告道。

    「啊,紅燈。」車子因為紅燈在斑馬線前停下,距離下一個綠燈還有九十秒的時間。

    文景瑞拉起手煞車,放開安全帶,而後傾向副駕駛座,將防備薄弱的她拉進懷中,捧起她的臉吻了上去,溫希琳根本無法拒絕,隨即癱軟在他懷里,任他灼熱的吻奪走她的呼吸。

    吻她、踫觸她彷佛會上癮,這陣子他時常待在意大利,但他每天最心心念念的不再是公事,而是溫希琳,就算進行了那個能讓他心情變得平靜的儀式,卻依舊無法將她的身影從他腦中抹去。

    熱那亞這個城市對他來說有很重要的意義,過去他忙完後,總會在夕陽西沉時來到碼頭,看著被夕陽映照得一片橘紅的地中海,心情便能平靜下來,但這一次卻失敗了。

    他發現例行的電話聯系根本不夠,他想見她、想擁抱她,卻不知道原因為何,他也在心里猜想她過得好不好,會不會又因為想念媽媽或妹妹而一個人落淚……

    想到這里,文景瑞便待不住,很沖動的將工作趕完後火速回來台灣,才下飛機便由特助安排好保護她的人員口中得知她出了門,往溫家大宅方向而去,而且不要人接送,一個人搭公交車。

    他想也沒想的讓司機自行回去,自己開了車便從機場直接過來,一到溫家大宅就見到她被擋在門外,還被人羞辱的場面。

    這讓文景瑞心頭一把火起,若不是溫希琳開了口,用著再信任不過的語調為他辯護,他恐怕會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來……

    「叭叭!」短短九十秒的紅燈時間已過,後頭的車子不耐煩的猛按喇叭提醒。

    溫希琳回過神,滿臉羞紅的推開他。「你、你快開車,不要鬧了!」

    文景瑞為她有顯著成長的力氣驚嘆不已。「看來訓練有成果了嘛,現在居然能夠推開我了,想想一個月前你壓根沒有辦法阻擋我——唔。」

    「別說了!」溫希琳趕緊搗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她搬到他住處那一天,他突然的吻讓她心醉回應,可越來越激烈的動作以及超過她能承受的觸踫令她嚇壞了,偏偏她力氣小,根本無法推開他,最後是咬了他的嘴唇才讓他停下。

    「快開車。」將他推回駕駿座,自己也回頭坐好,溫希琳囑咐他快快上路,不要再鬧了。

    文景瑞聳聳肩,緩緩將車往前開,就聽她又開口說道——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談嗎?你說的那個很年輕、很聰明,管理最大社群網站財務部門的客戶,叫什麼Tomasso的,那時候看你說得那麼慎重,我以為你還要好幾天才能回來呢。」

    「事情談完就回來了。」文瑞景瑞眼神閃了閃。

    他沒打算說因為想見她,他才將手邊的工作在最快的時間內處理完,也幸好他提前回來,否則以她什麼事情都放在心里面的性子,不會有人知道她被欺負了。

    文景瑞給她安排了司機,接送她上家教、去口譯,而她拒絕了,身邊也不願意有人跟著,覺得麻煩。

    麻煩嗎?他一點也不覺得,看吧,她不就受了委屈嗎?

    她不計較,可文景瑞並不是個會算了的人,溫希琳是他的,欺負她讓她難過,就是得罪他。

    「我先處理些公事,打幾通電話,等等一起吃午餐……你給我擺那什麼臉?是不是我不在你就沒好好吃飯?」回到住處,文景瑞一進玄關就說,倏地發現她臉色不對,警覺地擰眉。

    「……我有啦,只是沒有吃那麼多,啊我下午還有家教,先去準備準備。」溫希琳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急急找借口走人。

    文景瑞沒攔她,等她回房間後,他進到書房撥了通電話給特助傅鈺。

    「總裁。」傅鈺也剛下飛機,看見上司的來電立刻接起電話,拿好了筆,準備記錄工作事項。

    「前景建設總經理石煥忠及其長女石澄音的丈夫,我要知道他們所有的事情,在自家公司工作肯定把那里當自己家,他們收的回扣、給驗收官員的潛規則,每一筆我都要知道。」文景瑞下了指令,語調冷酷無比。

    想到溫希琳沒見著外公那失望的表情,文景瑞抿了抿唇,既然有人讓她不開心了,那麼那個人就得付出代價才行。

    傅鈺為這不在預期中的工作而怔愣,前景建設跟波塞頓集團沒有任何生意上的來往,總裁這麼做是為什麼?

    可在文景瑞手下做事最好不要有疑問,他說,你照做就是。「好的。」

    收了線,文景瑞想了想,又撥了通電話給人在地中海消遙的Tomasso.

    「嘿,你不是回家抱老婆了嗎,找我干麼?」

    Tomasso是個二十三歲的大男孩,但這個男孩在事業上已經有自己的一片天,且身價不凡,而文景瑞跟他的父親也很熟,是意大利黑手黨首領,也是他游艇集團的大客戶。

    「你父親還是希望你繼承他的首領位置,娶他副手的女兒?」文景瑞笑問。

    「他自己娶!我為什麼要娶那個健美小姐?」Tomasso暴跳如雷,原本還能調侃兄弟的好心情全沒了。

    文瑞景瑞聞言哈哈大笑,一點也不介意得罪大客戶。「你入侵你父親的船上系統,讓船不受控制開到冰島這件事他還不知道吧?」他笑笑提起。

    「誰告訴你的?!」Tomasso驚慌大叫。

    「船受損嚴重,正停在熱那亞造船廠。你知道的,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你寫的程序代碼很特殊,熟悉你的人都能察覺,所以我們來談個條件吧,你把你父親心愛的船搞得面目全非,這件事我能幫你把證據消滅,可你必須幫我一個忙,如何?。」

    文景瑞很自然的說。

    Tomasso想想自己父親的吼叫以及可怕的報復手段,再想想文景瑞的交換條件,點了點頭,答應了。「沒問題。」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1 05:07 PM

第六章

    早上七點十分,文景瑞位于信義區的豪宅里,出現了一名手執鑰匙開啟大門的年輕男子,他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歲,鼻梁上一副金邊眼鏡,西裝筆挺,一副社會菁英的模樣,正是特助傅鈺。

    一如以往地開了門,讓飯店外燴人員進門將餐點擺在餐桌上,確定餐點無誤後,傅鈺讓飯店人員離開,自己則在餐桌的主位上擺好前一天上司交代他查的文件數據,以及四份中外日報,接著再走進廚房磨咖啡豆,煮一壺黑咖啡。

    他抬頭看著牆上的船型時鐘,現在是七點十三分,距離上司出來用早餐以及聽會報的時間還有十七分鐘。

    拿出工作日志,在腦中思索著要報告事項的優先級,就在這時,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嗯……啊!輕點,不要……嗯……慢一點,我不行了,嗚……」

    傅鈺僵在當場,露出像是被雷打到的表情,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他那個對隱私極為看重的上司怎麼會帶女人來這里?這住處可是上司最看重的地方,連他都只能被允許待在客廳,不能亂闖的……

    啊,是了,他想起來了,他的上司結婚了——正確的說法是已經登記,尚未宴客,而那名與上司有婚姻關系的女性簽了一份契約,還是他經手的。

    「生孩子。」理解了上司一大早在忙的事,傅鈺點點頭,決定讓客廳有些聲音,好壓下那隱約傳出的呻吟。

    他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讓空間充滿新聞主播清晰嘹亮的聲音,他則正經八百地繼續看他帶來的工作日志,完全不受方才聽見的曖昧聲音所影響。

    七點三十分,最里頭的主臥室走出已著好裝的文景瑞。

    「總裁,早。」傅鈺打了聲招呼,無法自制地多看了神清氣爽的上司兩眼。

    真是神奇,明明昨天才從意大利歸國,舟車勞頓加上時差並未調整,晚上更與客戶越洋通話至凌晨,更不用說在意大利船廠坐鎮期間,一些造艇工程上的問題讓他焦頭爛額,在出差期間,上司完全就是處于生人回避的狀態。

    可如今回台灣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因為工作而導致的郁悶竟全都消失,傅鈺不禁暗自驚奇。

    「向您報告今天的行程。」他甩開與工作無關的思緒,正式上工。

    「早,你也坐下來,邊吃邊說。」西裝外套掛在手臂上,文景瑞走到餐桌前,將外套掛在椅背上,神情自若地坐下來。

    傅鈺聞言完全怔住了,他聽錯了嗎?

    傅鈺念的是熱那亞理工大學的游艇設計系,而文景瑞則是畢業于這所學院的杰出校友,因為崇拜文景瑞,他拚了命的爭取到在波塞頓游艇集團實習的機會,在實習時表現優異,深得文景瑞的賞識,畢業後留了下來,成為文景瑞的特助。

    在文景瑞身邊工作多年,傅鈺覺得他是個大方的老板,薪資部分絕對不會虧待員工,但也僅只于此,其它的關懷、體諒,文景瑞全然不在意。

    這不是傅鈺第一次早上七點多出現在上司住處,向他報告一天的工作行程,可這絕對是文景瑞頭一回要他坐下來一起吃早餐。

    從什麼時候開始,上司變得溫柔了?傅鈺看著神情可以說是愉悅的上司,有些恍神的想著。

    文景瑞喝著新鮮現榨的果菜汁,吃了幾口蛋餅,聽傅鈺說完了早上的行程,正打算繼續下去時,他制止了他,抬手看表,發現已經過了十分鐘,而那個應該要跟他一同吃早餐的女人竟然還沒出來。

    他往臥室方向望去,豎耳聆聽動靜,沒聽見她有要出來的跡象,便高聲喊人,「琳琳。」他動了動,有起身的意思,打算她不來,他就進房去把她挖起來。

    「來了來了。」溫希琳紅著臉,穿著輕便家居服踏出了臥室。

    經過客廳來到餐廳,看見了同坐在餐桌上的傅鈺,她有些害羞地朝他一點頭,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吃東西還要人催?」

    文景瑞面不改色地為她倒了柳橙汁,往她盤子里夾了培根、蛋、蔬果,以及兩大塊淋了蜂蜜的松餅,分量十足,也沒問她同不同意,擺明了就是要她吃完。

    溫希琳愁眉苦臉地看著面前的早餐,早上文景瑞通常不會逼她塞進這麼多食物,除非他們有做「運動」。

    思及剛才發生的一切,溫希琳臉紅紅,沒有想到昨天鬧了一晚的男人還這麼有體力。

    她早上六點出門慢跑,文景瑞幫她請的慢跑教練非常嚴格,不論刮風下雨都絕對不能缺課,七點結束訓練,一身汗回到住處打算洗個澡,同樣有晨跑習慣的文景瑞正好回來,就這樣擠進了浴室,無視她才因運動完而發抖的雙腿,替她脫了運動內衣後直接將她往浴室帶……

    想到剛才他的不管不顧,溫希琳就忍不住瞪他一眼,泄憤似的咬著松餅。

    可惡,真的好餓,運動真是累人。

    她那羞怯中帶著怨慰的一瞪,讓文景瑞嘴角上揚,他自然明白她那帶著指控的眼神代表什麼意義,他咳了一聲,掩飾忍俊不禁的笑意。

    「你今天沒家教,會待在家里嗎?早上我有場會議趕不回來,午餐你自己吃,下午我會派盧森來接你,我們一起吃晚餐。」

    盧森是文景瑞的女性助理,工作能力極強,是優秀的業務人才,若文景瑞工作忙,他會讓盧森代為接待那些難搞的大客戶們,溫希琳搬來後,文景瑞讓這名對外的左右手代他接送溫希琳,他不在台灣時,也是她陪在溫希琳身邊的。

    「盧森說過今天很忙,事情滿檔,你不要又給她找事做,她很可憐耶。我不是小孩子,自己出門就可以了,不用盧森來接我。」溫希琳聽了直接否決。

    這也是讓文景瑞覺得稀奇的地方,行事利落、強勢,在公司里除了文景瑞及傅鈺誰也不看在眼里的盧森,竟然會跟文文弱弱的溫希琳處得很好。

    「不讓人來接你,你肯定又會自己搭公交車。」他就是不想她去人擠人,怪不舒服的。

    「那……」發覺到注視的目光,溫希琳望過去,與一臉若有所思的傅鈺對上眼。「呃,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傅鈺沒有料到自己會看著溫希琳看到發楞,他尷尬的微微一笑道︰「不,只是覺得溫小姐似乎變得更漂亮了。」

    可不是嗎?溫希琳已沒有初見面時的蒼白瘦弱,她現在臉頰紅潤,皮膚充滿光澤,這是文景瑞交代下去,為她請了慢跑老師每天早上領她晨跑四十分鐘、一周兩堂瑜伽課、一對一健身課程,以及營養師開出的營養菜單配合,長達一個月以上的規律生活而養出來的好氣色。

    傅鈺又多看了她兩眼,不禁想著,就是這個女人,能讓上司火速結束意大利的工作趕回來,只一個晚上就讓上司露出這麼溫和的表情,以及昨天突然收到上司要他查的,目前擺在文景瑞手邊關于前景建設總經理的資料。

    在查數據的過程中,傅鈺也查到了溫希琳與溫家人的恩怨糾葛,令他無法不去想,上司要對付前景建設應該跟這女人有關,這就是文景瑞的行事風格,他欲對付一個人,就會將對方祖宗十八代查個仔細,一分細節也不放過。

    這女人,讓上司變得溫暖,也變得可怕。想到這里,這讓傅鈺忍不住又對她笑了笑。

    「真的?」溫希琳覺得有些害羞,也很開心,她被誇獎了呢,尤其誇獎她的還是傅鈺。

    老實說,她覺得這個男人非常的養眼,而且據她所知,盧森對這個一心只有游艇設計以及文景瑞命令的男人,非常有好感。可惜這男人沒有察覺到女強人的愛慕之意。

    平時傅鈺跟在文景瑞身邊,溫希琳少有接觸的機會,如今他就坐在自己旁邊,還給她友善的微笑,讓她不禁好奇起來,眼楮睜得大大的,突然很想幫盧森問一問,看這名優秀的男子對盧森有沒有感覺?

    「傅鈺若方便的話,下午可以來接我。」溫希琳主動提起,心想到時候可以私下問問。

    傅鈺完全沒預料到上司的妻子會提出這要求,還來不及響應,便感覺到一股帶著殺氣的視線往他這邊掃來。

    不用想也知道這視線從何而來,他苦笑著回望上司,只見文景瑞臉上是微笑著的,可眼底卻沒有笑意。

    「傅鈺,你說呢?」文景瑞沒有為下屬應答,反而溫和地問,看似尊重他的意願。

    要是總裁願意讓他接送溫小姐,還需要派到盧森嗎?傅鈺心中暗笑,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上司對于溫小姐這名契約新娘有著特殊的佔有欲。

    傅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微笑道︰「溫小姐,抱歉,我下午得跟總裁一同進行會議,還是讓盧森來接您,好嗎?」

    「好吧。」溫希琳覺得失望,又不死心地看著傅鈺,一副很想問他事情卻只能隱忍下來的模樣。

    可在文景瑞眼中,她的一看再看成了戀戀不舍,眼楮危險地眯了起來。

    溫希琳最後放棄詢問,繼續與早餐奮戰,她本以為吃不完的,想不到她吃光了不說,還意猶未盡,文景瑞滿意于她的好食欲以及食量,便為她再添些蔬果。

    這時,溫希琳擺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接起電話,離開餐桌,走到了客廳的落地窗前。「喂?希恩,早安,台灣現在不到八點呢。你吃過晚餐了嗎?今天身體怎麼樣?你感冒了?有沒有怎麼樣?」

    她望著清晰的一零一大樓,擔心遠在美國的妹妹,一顆心已經飛了過去。

    而餐廳這頭只剩下兩個男人。

    文景瑞慢條斯理地吃完他的早餐,也聽完傅鈺的工作報告,往常他會以一杯熱騰騰的黑咖啡做結束,而後出門搭車,前往公司處理一天的工作,但他今天並未快快喝完咖啡,而是慢慢地品嘗。

    熱騰騰的咖啡冒著白煙,文景瑞隔著杯沿,看著坐在左手邊,他那英俊年輕的特助。

    仔細想來,傅鈺的年紀與琳琳相近,都是二十八歲,所以比較有話聊嗎?

    「傅鈺。」文景瑞將咖啡杯往餐桌一放,噙著笑道?「我現在才發現,你長得可真不錯。」

    一陣惡寒竄上傅鈺的背脊,但他感到恐怖的同時又覺得有點好笑。

    不過就是溫小姐多看了他兩眼、多說了幾句話,總裁便不高興了,醋勁有沒有這麼大啊?

    「總裁——」傅鈺欲開口表達忠誠,他真的對上司的女人沒有興趣,也不敢有興趣。

    「備份鑰匙交給盧森。」文景瑞打斷他,喝光咖啡後站起身,拎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穿上。

    多年來持有文景瑞住處的備份鑰匙,傅鈺為這不在預期中的命令傻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眼見總裁調整好西裝,走向站在窗前講電話的溫小姐,硬是要她放下電話聽他說話,總裁最後得逞了,當溫小姐的注意力轉移到總裁身上時,他看到這個三十二歲,向來冷硬的大男人露出了有些幼稚的得逞笑容……傅鈺失笑,搖了搖頭。

    文景瑞跟溫希琳說了幾句話後便領著傅鈺準備出門,在離開住處前他又回過頭,表情溫柔地凝視著她。

    「噗嗤。」傅鈺在門外看著上司的離情依依,忍不住笑出聲來。

    文景瑞瞥了他一眼,挑眉詢問。

    傅鈺想起剛才差點被當成小王,他決定惡劣一次,戳破上司不想面對的事實。

    「總裁,在您手下工作也有五年了,我所知道的波塞頓集團總裁是個冷漠的男人,我也敬重這樣的您,但最近我總有個感覺,總裁您變得溫暖、有人性,甚至有了笑容——我指的是發自真心的笑容。于是我一直想著是什麼改變了您,現在我明白了。」

    文景瑞關上門,回頭看著咧嘴而笑的助理,不禁眉頭一皺。

    傅鈺在說什麼鬼話?什麼改變不改變的?

    「溫小姐不是第一位待在您身邊的女性,卻是第一個讓您親自帶回住處安置的女性。」他直言道。

    身為特助,傅鈺負責照料上司的公私事,總裁是個男人,還是個身體非常健康的男人,自然會有需求,所以身邊並不缺乏女伴,但因為討厭麻煩,所以那些女伴都是他代為照顧,而當總裁要結束一段關系時,也都是由他出面送張支票,讓她們走人。

    唯有溫小姐是不一樣的,她是總裁親自帶來住處,並且是頭一個讓總裁親自交代照看她生活,並要求她運動健身、好好用餐的女人,還一起吃早餐呢,多不可思議。

    當然,她更是第一個他不過多看了兩眼,總裁就老大不高興的女人,還小氣到要收回備份鑰匙。

    「你難得多話,究竟想對我表達什麼主張?」文景瑞瞪他,覺得他會說出他不是很喜歡的話,打算用氣勢逼迫他快點閉嘴。

    偏偏一向很能體察上司想法的傅鈺這次故意裝不懂。

    「我不過是想表達下屬看見上司幸福的喜悅之情。」他露齒而笑,「溫小姐讓您變了個人,一個戀愛中、獨佔欲旺盛,還很容易大吃飛醋的男人,而我何其有幸成為總裁嫉妒的對象——備份鑰匙我會交給盧森,您放心,我會少出現在溫小姐面前,也會提醒盧森給溫小姐找個女司機。」省得總裁為了溫小姐跟男性司機同搭一輛車而不悅。

    他在說什麼鬼話?誰給了傅鈺膽子,竟然對他說什麼戀愛不戀愛的,他文景瑞這輩子最不相信的就是愛情!

    可為何他開不了口叫這家伙閉嘴?而且在傅鈺提出要給琳琳找個女司機時,他還覺得這主意極好。

    不,不能這麼想,對溫希琳管很多不是因為男人對女人的佔有,只是小時候的照料使然。

    對,是這樣沒錯,跟男女感情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沒有在戀愛。

    文景瑞武裝好自己,將那些有關于感情的事情排拒在外頭,他望著特助,淡然開口,「傅鈺,我不想再從你口中聽見任何與公事無關的話題。」說完頭也不回地踏進電梯。

    傅鈺跟在文景瑞身後,笑了笑。再否認嘛、再逃嘛,等到總裁面對自己感情的那天,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呢?

    他可真期待呀。

    時間流逝的速度讓人措手不及,一轉眼,再過兩天就是婚禮了。

    溫希琳早就在婚禮前一周暫停所有的家教、翻譯工作,專心在文景瑞住處籌備婚禮,做最後的準備,有時候還得跟文景瑞出門,接待那些遠道而來參與婚禮的賓客。

    「你就是琳琳?你好你好,我是Tomasso,久仰大名!」年輕的意大利男孩直接開著游艇來台,整個人曬得紅通通,對著溫希琳咧嘴而笑,熱情地上前與她擁抱。

    「夠了,我讓人安排你住飯店。」文景瑞覺得眼前的畫面很刺眼,立刻上前分開兩人。

    「我可以住船上。」Tomasso不喜歡飯店,要住飯店他情願吃喝拉撒都在自己的游艇上頭。

    「你答應我的事並未履行,我的婚禮你父親也會到場,屆時——」文景瑞意味不明地道。

    Tomasso立刻改口。「一切聽從你的安排。」

    文景瑞跟商場上朋友的互動令溫希琳莞爾,看他神情自若地跟那些大老板們寒暄、談話,一股驕傲的感覺充斥于胸。

    對那些日理萬機的大老板來說,文景瑞一定值得深交,才會排開所有工作特地飛來台灣參加他的婚禮,溫希琳為他的成功感到開心,也為自己這方的賓客稀少感到失落。

    招待完Tomasso,文景瑞讓她先行回家,表示還有其它客戶要見,于是她便聽話的回到家里待著。

    「到了,幸好到了,我的天!」沒多久,一名女郎風風火火的拿著白色大盒子進入文景瑞的住處。

    她五官姣好,美麗又自信,穿著利落套裝,行動如風般快速。

    「盧森。」溫希琳笑道。

    「我擔心白紗來不及送到,親自去海關拿的,嚇死我了!希琳快來試穿,不合的部分我再找人改,你得成為最美的新娘才行。」盧森將在客廳看新聞的溫希琳拖起來,主動脫起她的衣服,要幫她試穿。

    「你急什麼……盧森!」溫希琳被她的動作嚇壞了,連忙雙手抱胸,死死扞衛衣物。

    「拜托,都是女生你害羞什麼呀,放心,雖然你身材還不錯,滿誘人的,可我愛的是男人,不會對你出手,你美麗的身體就留給總裁吧。」盧森翻了個白眼,直率的說……

    「你說什麼呀!」溫希琳臉紅,尖叫出聲。

    盧森再翻白眼,指了指她胸前的點點吻痕,露出「你當我沒經驗嗎」的表情。

    「其實我對我上司的性生活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這麼明顯……嘖嘖。」

    「盧森!」溫希琳有時真快被她的直率給嚇死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快來試穿吧。」

    盧森動作利落地為溫希琳穿好禮服,帶著贊嘆的眼神看著眼前的準新娘。「哇喔,很合身,perfect!」

    禮服由復古蕾絲制成,簡單利落的平口及收腰設計襯出新娘優雅的身形,微蓬的裙裾和長長的裙擺,美麗優雅。

    這件白紗是西班牙皇室品牌Pronovias今年的新品,是總裁親自訂購,並交代在婚禮之前一定要拿到,至于花費嘛……還是不要問好了。

    溫希琳看著身上的新娘禮服,想到自己曾經的夢想就要實現,忍不住感動的哭了。「嗚……」她拎著裙擺,眼淚一滴滴掉落。

    盧森見狀當場傻眼。「我知道看見自己穿白紗會一時感動而落淚,可你也哭得太誇張了吧?等等,難道你是覺得這件白紗太丑不喜歡?OK,反正婚禮還有兩天,我能再弄一套你喜歡的……我求你不要哭了,說說話嘛!」

    「我只是……只是……」情緒一來就很難停住,溫希琳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這讓向來八面玲瓏,跟人交際應酬完全沒有問題的盧森頭大極了。

    這女人就只是哭,哭得眼楮紅了、鼻子腫了也沒有要停的意思,盧森只好將她安置在沙發上,自行走到角落撥了通電話,向那位正在接待客戶的上司報告。

    「總裁,我是盧森,我送白紗來給溫小姐試穿,不知道是太感動還是怎樣,溫小姐一穿上白紗就開始哭——」

    「我馬上回去。」文景瑞沒等她說完就聲線緊繃地掛了電話。

    而此時的溫希琳正紅著眼楮,盯著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新聞快訊。

    「現在為您插播一則新聞,前景建設主機遭黑客入侵,多筆流向不明的資金被完整公開,根據內容來看,極有可能是洗錢的證據,警方已經緊急傳喚前景集團財務部經理,同時也是溫家二房長外孫婿黃品杰,此事造成前景建設股價大跌,董事長溫祖雄稍晚將召開記者會說明……」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1 05:08 PM

第七章

    當下屬傳來溫希琳哭得不能自已的消息,文景瑞覺得自己的大腦瞬間當機,立刻向正在會面的客戶表示有急事要離開,讓傅鈺接手。

    「開快點。」回來的路上他始終緊抿著唇,只沉聲囑咐司機加快速度。

    當文景瑞趕回住處,打開大門,就看見盧森正在折迭白紗禮服,將它放進原有的盒子里。

    盧森見到她,愛莫能助地搖了搖頭,她真不明白,為何溫希琳會哭得這麼慘。

    「她什麼話都不跟我說。」她皺眉,很擔心敬仰的上司會因此認為她能力不足。

    「你先回去吧。」文景瑞讓下屬先離開,脫下西裝外套,一回頭就看見雙眼腫得跟核桃似的溫希琳從浴室里走出來。

    「琳琳,怎麼了?」他奔上前摟住她,焦急的問。

    「沒有啦,我剛剛是因為太開心了,一時控制不住情緒才會哭。倒是外公……我剛剛看到新聞說公司出了事,不曉得外公要不要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語氣隨即又轉為擔心。

    文景瑞將她納入懷里,耳邊能聽見客廳傳來的電視新聞播報,眼角余光望去,看見因為黑客的入侵加上手下干部的起底,身為董事長的溫祖雄親上火線救火,安撫股東以及社會大眾的情緒。

    「溫董事長,前景建設爆出資金不足的消息,請問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溫董事長,石煥忠總經理挪用公款金額高達六千萬,請問是否會造成前景建設營運上的困難?」

    「溫董事長,前景建設正在開發的度假村建案涉嫌抄襲設計,您有什麼說法?」

    面對記者一連串的追問,溫祖雄有條有理的一一解釋,並強調自己奉公守法,一切配合司法審訊,但他的神態疲憊,感覺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

    文景瑞自然知道前景建設會出這個麻煩是怎麼回事——因為這是他搞的鬼,要讓曾羞辱過溫希琳,害她難過的石澄音得到點教訓。

    而且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所制造出來的問題會難倒溫祖雄,這次的事情雖然有些麻煩,但不至于度不過難關,反而能挖除毒瘤,想必溫祖雄事後會慶幸這回的危機才是。

    「我想應該不用太擔心,你外公縱橫商場幾十年,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倒是你剛剛哭成那樣,把盧森嚇壞了。」也把他嚇壞了。他抿唇,伸手在她紅腫的眼皮點了一下。

    他不喜歡她掉眼淚,非常非常不喜歡,還記得第一次讓她哭得很慘,差點要斷氣的人是他……

    文景瑞十七歲那年,文淵華與溫雅離婚,在分離的那一夜,他坐在書桌前,專心一致地念書,當做沒有聽見父親與繼母互揭瘡疤的爭吵,像個沒事人般。

    沒多久,十三歲的溫希琳哭著跑進他房間,抱著他的腰嚷著不要分開。

    「景瑞哥哥……我不能沒有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景瑞哥哥,我喜歡你……我們不要分開住,我不要……」她為即將到來的分離而心碎,小手把他抱得緊緊的。「我們要永遠永遠在一起,景瑞哥哥……」

    文景瑞放下手上的原子筆,動了動嘴正要開口,溫雅旋風般進了他房間。

    「琳琳,你跑來這里做什麼?走了!」她不顧女兒的哭喊,讓隨扈上前抱住溫希琳,強行將她帶走。

    「不要,我不要走,景瑞哥哥!哥哥——」溫希琳尖叫著,可惜年幼的她根本抵擋不住大人的力量,就這樣被帶走了。

    文景瑞在那瞬間感受到一股強烈又熟悉的冷意,就跟媽媽過世時,那從內心發出來的寒冷和疼痛一樣。

    表面上看起來是他在照顧著溫希琳,可事實上,他也喜歡琳琳的陪伴,這個單純、天真、易滿足的小女生令他微笑,她是他的溫暖、他的陽光,是他能待在文家這討厭地方的唯一支柱。

    溫希琳是他很重要的人,可她卻被奪走了,而他沒有能力搶回來。

    失去的痛苦太難受,文景瑞不想再經歷同樣的傷害,因此之後他拒絕讓任何人再走進他的心。

    多年下來,他學會戴上假面具,用和煦的微笑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用契約以及金錢創造出一個冷靜而有秩序的世界觀——他借著工作契約和高薪留下優秀人才為自己賣命,用金錢養著美麗的女伴,讓她們滿足他的生理需求,但一切的一切都與感情無關。

    「啊哈哈,其實我本來沒想哭的,哪知道就是控制不住……」溫希琳傻笑回應,接著像是想到什麼,笑容一斂。「現在公司出了這種事,看來外公應該沒辦法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了。」

    「我從很久以前就想問了,你外公對你那麼壞,你卻還希望他來參加婚禮,到底是為什麼?」文景瑞問出擺在心中已久的疑問。

    「因為我從小沒有爸爸,外公是第一個讓我知道『家里的支柱』該是怎麼樣的人——」她緩緩述說。

    從小因為她的出身,被霸凌是家常便飯,她的童年可以說有一半是在欺負中度過的。「那是我小學時候發生的事,我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同學丟石頭,他們笑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外公正好提早回家,看見了,他出手救了我,不讓同學再欺負我。」

    這是她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

    當時外公高大的身子擋在她面前,喝斥那群頑劣的孩童,讓溫希琳第一次感受到……那感覺很難形容,總之就是在一個家中,會站出來保護家人的一家之主。

    「那時候起,我就想親近外公,無論他對我再冷淡,我還是想接近他,這次我要結婚了,才想讓外公牽我的手進禮堂。」這是她的夢想呢,她常常幻想著外公牽著她的手,將她交給她所喜歡的人,只可惜現在是實現不了了。

    「你這麼想要你外公參加婚禮,要不我來想辦法?」文景瑞見她眉頭微皺,面帶惋惜,忍不住脫口而出,說完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為了她做到這樣,因為不想她傷心、不想她露出這種難過的表情,只想要她開心微笑。

    溫希琳被他的話驚呆了,小嘴微張。「咦?不用麻煩了啦,外公脾氣很大,我怕你去了他不會給你好臉色。」

    她現在才想起來,他明明在馬場部樂里見客戶,卻因為盧森說她哭了就匆匆趕回來,還露出一臉凝重,心疼不已的模樣,讓她大受感動。女人總是虛榮的,會想看見男人對自己的在乎,為她們緊張不已、放下一切飛奔而來……

    若不是有那份契約,以及拿了文景瑞的錢,溫希琳都要覺得文景瑞是愛著自己的。

    「確定?你看起來很難過。」文景瑞皺眉。「我不想你不開心。」

    溫希琳聽見這句話,差一點又要感動的哭出來,她努力調適心情,告訴自己不能落淚,還有眼前的男人,她不能再沉醉下去了。

    這一場夢,很快就會醒。

    「天哪……我真希望這場夢不要醒來。」溫希琳傻笑著,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瞪著眼前的女人,文景瑞心緒復雜。

    他不再相信感情並不單單只是母親的緣故,眼前的女人也是他拒絕讓人走進內心的理由,年輕時失去那份單純陪伴的感覺太痛了。

    為什麼選擇她生下自已的小孩呢?不只是她人品好,或者他仍眷戀著以前相處時的溫暖,而是……他終于承認,是因為在不知不覺間,他愛上了這個小他四歲的女人了。

    這一切都不是夢,他不會再失去,她也休想離開他。

    「不想醒來嗎?那就不要醒。」文景瑞眼神熾熱的捧起她的臉,低頭吻了她。

    「什麼?」溫希琳呆呆的被吻,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我得給傅鈺加薪,並延長工作契約才行。」文景瑞沒頭沒腦地道。

    「啊?為什麼突然提到傅鈺?」溫希琳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一頭霧水。

    文景瑞看著眼前一臉迷茫的女人,他眼神微動,暫時還不想告訴她是傅鈺大膽點出他墜入愛河的事實,才讓他面對自己的真心,承認愛她。

    許是當局者迷,其實對她的包容寵溺舉動早就泄露了他的真心,只有他自己還想著這一切不過是契約,是為了孩子,而她嘛……則想著這是一場夢。

    這麼單純的女人還是留在他身邊好了,省得被人賣了還傻傻幫人數鈔票。

    「因為他知道太多秘密了……你眼楮腫成這樣,我用毛巾幫你敷一敷,你這樣後天怎麼當新娘?琳琳要當美美的新娘……」

    文景瑞牽著她的手,走向廚房,親自為她冰敷哭腫的眼眶。

    前景建設動蕩的股價以及各種風波讓媒體追蹤了好一陣子,溫家兩房都成為媒體追逐的焦點,直到喜新厭舊的他們得知波塞頓集團總裁文景瑞閃電結婚,並在台灣隱密宴請賓客的消息。

    客人大多是從世界各地前來,包含世界百大企業CEO、意大利黑手黨、美國政壇新秀、杜拜王子……相反的,拿到喜帖的台灣商界人士是少之又少。

    文氏金控董事長文傳鑫也未能拿到邀請函,早就有傳言這對五官相似的一老一少有血緣關系,只是一直未能證實,但文景瑞結婚卻未邀請文傳鑫,這讓他原本就神秘的身世更增添了話題性。

    至于那位虜獲他男兒心的女人,文景瑞相當保護,僅發了新聞稿,並透露幾張美麗但看不清新娘五官的婚紗照,告知新婚妻子是個低調的普通人,請媒體不要打擾他們夫妻的生活。

    但越是隱藏大家就越想知道,于是「文景瑞老婆是什麼人」的話題在談話性節目整整延燒了兩個月,最新的消息是文景瑞帶著妻子上醫院婦產科產檢,那張照片甚至登上頭版。

    此刻在美國西雅圖一間教學醫院附近的咖啡廳,一個時髦的女人坐在店內,吃著一份要價二十美金的早餐,一邊滑著手機,忽然張大眼盯著今日的頭條新聞。

    「怎麼可能……」石澄音放大手機畫面,死死瞪著報上那名英俊男人的側臉。

    她想起來在哪里見過溫希琳的未婚夫了,她想起來了!那是文景瑞啊,多次出現在電視上的超有錢集團總裁!

    老天,溫希琳那女人竟然嫁給了文景瑞,那喜帖爸爸多想拿到卻沒有門路,她卻連看都沒看就撕了……

    「那個連爸爸是誰都不知道的私生女竟然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有沒有搞錯?!」

    石澄音差點尖叫出聲。

    她完全不敢置信,拿著手機開始瘋狂搜尋關于波塞頓集團總裁結婚的訊息,但看著那一張張由公關部門發出來的婚紗照,她想否認都不行。

    那張像極了小涪姨的面容,即使只有側臉她也能認出來,就是從小夠她欺負到大的溫希琳!

    石澄音越想越不甘心,居然輸給一個她從小就看不起的小野種,更不甘心自己的丈夫輸給了溫希琳的夫婿,還有另一個讓她火氣大漲的事情……

    「而且她竟然穿pronovias的婚紗!氣死我了!」石澄音是時尚名媛,自然對名牌如數家珍。

    Pronovias是西班牙皇室御用品牌,許多好萊塢女星結婚都選擇這家,石澄音結婚時也相中了這間知名品牌的婚紗,但丈夫負擔不起造價昂貴的訂作禮服,為了這件事,她跟丈夫吵了無數次,最後依然被否決。

    如今,她最討厭的人竟然穿上她夢想中的婚紗……她咽不下這口氣!

    就在石澄音查閱新聞訊息時,手機響了,畫面從網頁轉為來電話面,是她的母親溫柔,她滑了下手機。

    「媽媽?我在喝咖啡。」

    「快點過來,你爸爸醒了。」溫柔聲如其名,溫柔得很。

    「真的?我馬上來。」石澄音驚喜,隨手將三明治塞進包包里,手拿著咖啡匆匆離開咖啡廳。

    挪用公款一事在父親吐出了全部的錢之後彌平,但他卻失去外公的信任,必須辭職負責。這人一但靜下來,不忙了,身體就出狀況了,父親心髒病發到西雅圖治療,全家人也跟著前來。

    現在聽見剛手術完的父親清醒,石澄音一掃方才得知溫希琳嫁入豪門的不悅,想立刻去見父親,想著只要爸爸病好,加上媽媽那一點也不符她名字的強悍,外公會再度信任他們,他們會再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

    「哎喲,這不是澄音嗎,你也在這里啊?」

    石澄音錯愕的抬頭,她剛經過一間高級公寓前,一個全身名牌服飾的女郎正好踏出大門,沒想到竟是認識的人。「你……」

    「啊,我聽說你家的事情了,真是令人遺憾。」女郎摘下鼻梁上的墨鏡。

    石澄音一眼就認出那是雷朋新款,她在雜志上看見時就很想擁有它。

    「怎麼來西雅圖?」女郎手里抱著毛色亮麗的約克夏犬,笑著問。

    「我爸爸在這里治療。」石澄音聲音悶悶的道。

    「啊?真的?你也太見外了,來西雅圖怎麼不找我?我們是閨蜜欸!你現在住哪?家人都在嗎?我家隔壁還有一間空房,有四個房間,我爸還沒有租給別人,這里離醫院近,要不你一家都搬來?」

    女郎口吻熱情,但石澄音卻聽出了對方話中的諷刺之意。

    「你好久沒跟我們一起逛街,最近出了好多新品耶。」女郎拉下墨鏡,上下打量她一身過季的服飾,唇一抿,掩飾了嘴邊的笑意。

    轟的一聲,有東西在石澄音耳邊炸開。

    外公如今不只收回對父親的信任,同時也收回了所有的生活資助,那筆讓她能夠悠閑度日的資金現在全沒有了,她只能穿以前的舊衣,再也不敢跟那些從小一起長大、互相攀比的閨蜜們同行。

    她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一點都不想。

    「我得去看我爸爸,他剛醒來,有空再約你喝咖啡。」石澄音壓下被奚落的怒氣,向女郎道別後匆匆離開。

    她臉色陰沉,眼楮盯著鞋尖直直往前走,走路不看路的後果就是在快到醫院大門時撞倒了人。

    「喔……痛……」對方跌倒在地,呻吟出聲。

    石澄音倒是沒事,不過她心情本來就差了,這一撞更是不爽,忍不住冷哼一聲。「走路沒長眼楮啊你?」

    「希恩,你沒事吧?」華籍看護扶起溫希恩,緊張地問︰「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沒事。」她搖搖頭。

    「溫希恩?!」石澄音聽到熟悉的中文和這個名字正眼一瞧,不禁瞪大眼看著那名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出來的少女。

    這張臉是小涪姨的另一個翻版,不得不說小涪姨的基因很強,不管爸爸是誰,女兒長得都跟她一模一樣。

    溫希恩這才看清撞倒她的是什麼人,立刻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原來撞了人都不用道歉的,真是好家教喔。」

    她對這個表姊印象極差。兩人是在溫希琳的工作場合遇到的,一些時尚品牌時常會有意大利或德國籍的設計師,因此廠商會請姊姊擔任口譯,工作時間若太晚,姊姊就會把她帶在身邊,讓她在旁邊等。

    有幾次她在品牌發表會上接觸到石澄音,發現她從來不給姊姊好臉色,動不動就冷嘲熱諷的,所以她很不喜歡這個女人。

    「你說什麼?」石澄音瞪她。

    「我說,有人撞到小孩居然不會覺得愧疚,我真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媽媽養出這麼沒有教養的女兒。」溫希恩句句帶刺。

    對溫希琳好的人會覺得她妹妹是個小天使,可愛貼心又活潑,但曾虧待溫希琳的,則會覺得她這個小妹妹是惡魔。

    對姊姊不好的人溫希恩向來不會輕易放過,她會用盡各種辦法欺負回來,幫姊姊出一口惡氣。

    「你——」石澄音氣不過,揚手就想給她一巴掌。

    「小姐,我會報警。」在一旁的女看護雙手環胸,不滿地瞪著她。「你只要一動手就會被警察銬上手銬,即使只是輕輕踫一下,你要試試看嗎?」

    石澄音這才發現那名身材壯碩的華裔看護,再看看溫希恩穿著跟父親一樣,屬于這間醫院的病人服,不由得收回了手,感到萬分疑惑。

    「溫希恩,你怎麼能住在這間醫院?你生什麼病我不關心,只是你還有你姊姊怎麼可能負擔得起醫藥費?」

    就她所知,溫希琳和溫希恩經濟拮據,僅靠溫希琳接翻譯、家教賺取生活費,加上溫希恩學體操,這是一個非常燒錢的才藝,就憑這對姊妹,怎麼可能負擔得起這里的醫藥費?

    她爸爸這次光是住院、手術費用就花了快一百萬……慢著,溫希琳付不起,但她那個有錢的丈夫文景瑞絕對付得起。

    「我都忘了,你還有個有錢的姊夫嘛。」石澄音輕蔑地說,語氣卻是赤luoluo的嫉妒。

    溫希恩傻眼。「什麼姊夫?」

    石澄音面露訝異。「你到底在美國待多久了,不知道你姊姊結婚了嗎?還嫁給了一個非常有錢的男人呢……等等,難道你沒參加她的婚禮?」

    溫希恩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這一瞬間,石澄音感覺到事情不單純,嘴角不自覺上揚。

    她就說嘛,溫希琳哪有可能釣得到那麼優秀的男人?這其中肯定有問題,否則憑溫希琳對溫希恩的愛護,怎麼會連結婚這種人生大事都沒讓心愛的妹妹知情呢?

    不過到底是什麼原因呢?真是令人好奇……

    「看來你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呢,建議你找台計算機上網,搜尋一下波塞頓游艇集團,你會看見很多你不知道的東西,喔對了,你的姊夫叫文景瑞……」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1 05:09 PM

第八章

    溫希恩其實早就在懷疑了,她不是笨蛋,姊姊從來不告訴她,送她到美國醫治的花費從何而來,還有,每次她提出讓姊姊過來,姊姊就會開始找借口推托,讓她覺得非常不對勁。

    在跟石澄音見面後,她刻意去查了一下,果然看到數張婚紗照,也查到姊夫的一切資料,更發現姊姊懷孕了。

    溫希恩于是加快腳步調養身體,三個月後,她總算可以出院了,這才通知人在台灣的溫希琳。

    「姊姊,醫生說我可以回家了,我好想你,你安排我回去好不好?」

    台灣時間早上八點,溫希琳接到妹妹的越洋電話,又驚又喜,開心到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你真的都好了?!」

    「你小心點。」文景瑞皺眉看著她的大動作,輕聲叮囑。

    溫希琳如今懷孕五個月,肚子已經很明顯了,他真的很怕她一個不小心有什麼閃失。

    「姊姊,你旁邊怎麼有男生的聲音?」溫希恩故作天真地道。「是姊夫嗎?姊姊,我的醫藥費是不是姊夫幫我出的?」

    「呃……」溫希琳一窒。「你都知道了?」

    她從來就不覺得她跟文景瑞結婚事情能瞞妹妹太久,現在網絡太發達了,希恩早晚會知道,遲遲不說是因為她交代不出閃電結婚的理由。

    「幫我跟姊夫說謝謝,如果不麻煩的話請安排我回家。姊,我想你了,也想見見我的小外甥,我沒有參加姊姊的婚禮已經很難過了,姊姊,我不想錯過我外甥的出生。」溫希恩使出哀兵政策。

    「希恩,我……」溫希琳面對體貼的妹妹,愧疚的不知該說什麼。

    「姊姊,有什麼話等我回去再說吧!我想見姊夫,想知道你喜歡的是什麼樣的人,你之前都沒有告訴我,回去一定要每一個細節都跟我說喔!先這樣,我要去睡覺了,晚安。」溫希恩輕快的收了線。

    溫希琳瞪著話筒,表情茫然。

    「怎麼?溫希恩要回來了?」文景瑞隨口問道,拿了麻醬和醬油加在剛煮好的面條里。

    這東西他小時候煮給溫希琳吃過,沒想到她懷孕後偶爾會想吃,央求他做,所以很久沒下廚的他近來也開始進廚房。

    「嗯……希恩好了,她想回家。」

    「妹妹病好了你不是應該開心嗎?怎麼一臉憂愁?」拌勻面條,文景瑞將碗擺到她面前。

    「因為希恩很聰明。」她苦笑。「很精,很難哄。」

    這算是含蓄的說法了,溫希琳一點也不懷疑妹妹回台之後會怎樣對她嚴刑逼供,非得問出她閃電結婚的理由不可。

    但她不善說謊,也無法跟希恩說實話,身為妹妹,當聽見姊姊跟人協議結婚、生孩子,只為了要拿錢救她,肯定無法承受。

    「怕什麼?有我在。」文景瑞往她手心塞筷子,要她快吃早餐。「你應付不了的我來應付,放心,她不會知道的。你很想她吧?我現在就安排,沒有意外的話,你明天晚上就能跟她一起吃晚餐。」

    等陪老婆用完餐,文景瑞便立即著手安排溫希恩回台事宜,隔天下午六點,他親自帶著溫希琳到機場接機。

    「姊姊!」剛出海關的溫希恩難掩長時間飛行的疲憊,但看見前來接機的姊姊,她馬上興奮地奔了過來。

    「希恩!」溫希琳張開手臂環抱住妹妹,開心又激動。

    「胖了一點,也長高了一些……太好了。」看著健康的妹妹,溫希琳深感欣慰。

    「對呀,既然不能練體操,我也就不忌口了,只是美國東西又油又膩……姊姊,我好想念台菜喔。」溫希恩撒嬌地抱著溫希琳的手臂。「姊姊氣色也很好,看來姊夫有把你照顧好——姊姊,那是姊夫嗎?」她探頭看向那一直以護衛姿態守在姊姊身邊的男人。

    溫希恩其實非常的不開心,因為姊姊在她生病期間嫁給了一個她不知道、不認識的男人,而且還瞞著她。

    但看來姊姊過得很好,還記得在她赴美就醫前,姊姊是撐著虛弱的身體到醫院照顧她,如今,那長年日夜顛倒造成的皮膚黯沉和黑眼通通消失,姊姊變漂亮了,也胖了一些,看起來不再那麼弱不禁風,而且現在肚子圓滾滾的。

    姊姊被照顧得很好,溫希恩知道自家姊姊在生活上有多麼漫不經心,能被照顧得這麼容光煥發,表示這個男人應該是真心對待姊姊的。

    對姊姊好的人,她會對那人好,不管她喜歡與否。

    「是姊夫嗎?」她露出笑容,甜甜地對那偉岸的男人笑了笑。

    文景瑞挑了挑眉,溫希恩的反應令他覺得有趣。

    這小女孩騙得了單純的琳琳,卻騙不了待人總有防心的他。溫希恩其實一點也不喜歡他,只是礙于琳琳的關系給他好臉色看,但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厭惡可沒有逃過他的眼楮。

    「嗯,希恩,歡迎你回來,你姊姊很想念你。對了,你們住的地方很久沒有整理,加上你姊姊不放心你一個人住,以後你就跟我們一起生活。」

    「那我有自己的房間,不用再跟姊姊擠一張床了嗎?哇,好棒,謝謝姊夫。」

    溫希恩甜笑著。

    「原來你忍我很久了喔……」溫希琳聞言好不傷心。「就這麼不想跟我睡同一個房間?」她故意裝作泫然欲泣。

    「姊姊你結婚了耶,怎麼還可以跟我睡?就算我答應姊夫也不會答應呀,是不是,姊夫?」溫希恩朝文景瑞眨眨眼。

    演得這麼像真的,似乎完全接受了他這個姊夫,這小鬼真這麼貼心,不想讓琳琳難受?

    好吧,看在她這麼懂事的分上,他陪她演這場戲。

    「沒錯。」

    「姊姊你看吧!不是我不跟你睡,是姊夫舍不得呀。」

    「你喔。」溫希琳見妹妹天真可愛,沒有追問的意思,不禁松了口氣。「回家前先吃點東西吧,你姊夫說想吃什麼都行。」

    「鼎泰豐!」溫希恩馬上點菜,她對美國的餐點真的膩了,只想要來點地道的台灣小吃。

    「沒問題。」文景瑞拎起溫希恩的行李走在前頭,不妨礙她們姊妹說話,徑自往停車場方向走。

    直到美味的小籠包下肚,平撫了溫希恩腹中的饞蟲,她一邊進攻美味的湯,一邊故作不經意地道︰「姊姊,你是怎麼認識姊夫的啊?閃電結婚真是嚇了我一跳,還沒有告訴我,我很想當你伴娘的。」

    來了!溫希琳握著筷子的手一緊,下意識望向文景瑞。

    文景瑞面色不改地道︰「我在你姊姊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她了。我父親是你母親第一任結婚對象,你姊姊的外文是我教的。」

    「噗——」溫希恩被這番話嚇到噴湯。「什、什麼?!」這完全不在她意料之中啊!

    「我們失聯很久,再次見面是在馬場樂部,當時你病了,你姊姊想找你外公幫忙,你外公拒絕了,我就是在那時跟你姊姊重逢。」文景瑞接著道。

    「景瑞……」溫希琳不住望向他,覺得他說得太過詳細了。

    「這是事實,不需要瞞著她。」他安撫地對她眨了眨眼。

    要說一個高明的謊言,那麼其中得含有真實的部分,才能讓人信服。

    「我不忍心她難過,便出手幫了她,還趁人之危要她以身相許,而她也答應了,在這里我得先跟你說聲抱歉,因為我等不及你病愈後再舉行婚禮,所以就先把你姊娶回家了。」

    「這麼急?」

    「我好不容易才跟你姊姊重逢,怎麼可能放她走?要是被人搶了,你說我不是得不償失嗎?」她一派輕松的道。

    「那干麼不告訴我?」溫希恩皺眉。

    「你會同意?」文景瑞笑問。

    「……不會。」她絕對不會同意姊姊突然嫁人。

    「所以了,蹣著你是我的意思。」文景瑞將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

    聞言,溫希琳對他感激的一笑。

    溫希恩思索著文景瑞的說詞,覺得並沒有什麼漏洞,但姊姊的態度嘛……

    「姊,你是真的喜歡姊夫嗎?」溫希恩在乎姊姊的感受,想知道姊姊是不是真的喜歡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對姊姊很好,這點從他在餐桌上為姊姊夾菜、盛湯的熟練動作就知道,而姊姊也一副習慣了的模樣,看來他們很恩愛。

    「嗯,我很喜歡他……他是我的初戀。」溫希琳臉紅紅的坦白。比起說謊,她還情願告訴妹妹自己對文景瑞的感情。「能嫁給他就像一場夢。」

    「好吧。」溫希恩抿了抿唇,繼續吃小籠包,算是放過他們。

    只是她還是覺得有點怪……可惜想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她也就暫時放棄,這時她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對了,姊,你知道是誰告訴我你結婚的事情嗎?是石澄音,我在醫院踫到她,原來她爸爸住院了,跟我一樣是心髒的問題,大阿姨也在醫院里,可是很奇怪,他們比我晚來,卻還早一星期回台灣,好像是有什麼急事。」溫希恩提起她美國遇到的怪事。「後來我聽說好像是有長輩病危,會讓大阿姨一家人這麼緊張的長輩應該只有外公吧?姊姊,你最近有聽說外公生病的消息嗎?」

    聽見這消息,溫希琳驚訝不已,下意識地回頭望向文景瑞。「景瑞,外公他究竟……」

    「別急。」文景瑞明白溫祖雄對溫希琳的意義。「我讓人去查一查,有消息立刻告訴你。」

    人脈的好處就在這里,在一般人無從打聽的情況下,文景瑞只要一通電話就能得知他想知道的訊息。

    溫祖雄的確病了,而且病得不輕,一個小小感冒引起肺炎,甚至感染了心肌炎,已經在加護病房里待了十天,時而昏迷、時而清醒,院方數度發出病危通知,要家屬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溫希琳聽見這消息腿都軟了,堅持要見外公,無論文景瑞和溫希恩怎麼勸,她都執意前往醫院,兩人只好陪同前去,誰知才剛到病房外頭,他們就看見這副丑陋的場面——

    「爸、爸,趁你還清醒,讓醫生、律師見證,趕快把遺囑簽一簽,把財產分好,不然你若走了,這偌大財產該怎麼辦?」溫柔輕聲說。

    躺在病床上靠著呼吸器維生的溫祖雄虛弱地無法吼人,只能顫抖地抬高手,作勢要打伏在病床旁的大女兒。

    「是呀,爸,趁大家都在,你就讓我們分家吧……」

    「外公,基金也讓我們動用吧,別等到三十歲了。」

    「阿雄,我跟了你四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房子就給我吧。」二房葉淑惠開了口,向丈夫討要溫家大宅。

    「想都不要想!」三房邱清妹立刻跳出來。「你憑什麼分主宅?」

    「憑我比你早生女兒,憑我比你早到阿雄身邊!」

    「你說什麼?也不看看你……」

    兩個加起來超過一百二十歲的女人就這樣在病房里旁若無人地吵了起來,還越罵越難聽。

    「外公,讓爸爸復職吧,前景建設不能沒有人掌舵,爸爸已經知道錯了,不會再犯了,你就相信他吧。」石澄音討好地對溫祖雄說。

    「石澄音,你想得美喔!你現在是把外公當笨蛋嗎?你爸爸貪得無厭,把公款當成自己的私人金庫,怎麼可能會再相信他,要接班前景建設的是我爸才對。」

    「說那什麼話啊你!」石澄音站了起來,與旁邊的人扯開嗓門對罵。

    一群人吵吵鬧鬧,從病房內吵到了病房外頭,醫生和律師對這情況早已見怪不怪,在一旁相對苦笑。

    溫希琳越過那些吵鬧的親人,直接來到溫祖雄身邊,看著躺在病床上,不再意氣風發的老人,不禁感到難過。

    「外公……」她眼眶泛淚,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來之前她問過外公的主治醫生,若投藥治療後狀況並未改善且持續惡化,那麼外公得排進心髒移植名單,只是外公年紀大了,恐怕無法撐過移植手術。

    「外公,我來看你了。」溫希琳握著溫祖雄滿是皺紋的手,忍不住落淚。「對不起,現在才來看你……我試著聯絡媽媽了,但還是找不到,不過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讓媽媽快點回來看你,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

    溫祖雄看著溫希琳,覺得自己的一生實在失敗透頂。

    那些循規蹈矩的妻子、女兒,那些孝順優秀的女婿、外孫婿全都辜負了他的信任,公司家里被搞得烏煙瘴氣不說,現在他病了、快死了,所有人的真面目就都出現了。

    貪婪的臉孔張牙舞爪地朝他撲來,喉頭插管說不了話?沒關系,只要能在遺囑上簽字就行。

    溫祖雄灰心極了,也火大極了,自他住院,哪一個人真正關心過他?哪一個人曾經握著他的手說些安慰的話?誰又曾為他的病倒而落淚?

    只有一個溫希琳,這個他從來都不曾喜歡過的外孫女。

    看見這丫頭他就想到失聯多時的小女兒,因為最寵的孩子卻最不成器,所以他從不理會這個父不詳的外孫女,可在他病倒時,她卻是唯一為他落淚的人。

    「外公,你會好起來的,要對自己有信心。之前希恩因為心髒病都休克了,她也堅強的撐過來了,希恩會好,你也會好的。」

    希恩因為心髒病休克?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他不知道……對了,他想起來了。

    溫祖雄呼吸急促,眼楮瞪大,想起數月前溫希琳曾闖進俱樂部,焦急地告訴他妹妹病了,但他卻沒有耐性聽她說完,徑自走人。

    原來是心髒病……但她只是小小的翻譯,沒有父親,母親又靠不住,她怎麼負擔得起妹妹的醫藥費?

    那時她肯定是走投無路了才會來找他,可他都干了什麼啊!

    「外公,你別急,慢慢呼吸,希恩沒事了,她現在很健康……」見外公神情激動,以為他是為了希恩的病而擔心,溫希琳連忙安撫。

    病房內的動靜原本沒人在意,直到石澄音吵架吵到口干,眼角瞟到外公的病床邊多了幾個人,看清楚是誰後立刻走了進來,出言嘲諷。

    「溫希琳你來干麼?真的很不要臉耶,聽到外公病倒的消息就立刻跑來分財產,你不是嫁得很好嗎,干麼跟我們爭。」

    「你嘴巴放干淨點,再說我妻子一句試試看。」文景瑞沉著一張臉。

    他一直默不作聲是不想理會溫家這一團混亂,但石澄音開口辱罵他心愛的女人就不行。

    「文總裁?」石煥忠認出了文景瑞,驚喜的道︰「原來你真的娶了我們家琳琳嗎?那就是一家人了。對了,你們的婚禮怎麼沒邀請我們?好歹我們是琳琳的長輩,她媽媽不在台灣,我們自然應該幫她撐撐場面。」

    「噗哧。」始終站在病房外頭的溫希恩聽了直接笑出來。我們家琳琳?他還真敢說。

    文景瑞嘴角噙著笑,望了眼神情不安的石澄音,而後道︰「是嗎?琳琳當時可是有送喜帖到溫家,她希望溫董事長坐主桌,當主婚人,這件事情石小姐應該很清楚才是,帖子是當我的面親手交到石小姐手中的。後來前景建設爆發挪用公款的丑聞,我跟琳琳都以為溫董事長是忙著做危機處理,才抽不出時間來參加婚禮,琳琳為此感到失望,卻也能理解,不過從石先生剛剛的話聽起來……石小姐似乎並未將帖子轉到你們手中?」

    聞言,石煥忠表情超尷尬,忍不住瞪了知情不報的女兒一眼。「澄音,你怎麼沒說?」

    遭到責備的石澄音僵了下,馬上將錯全怪在溫希琳身上。「拜托,誰知道這樁婚姻是不是真的?突然就說要結婚,嫁的是什麼人也沒說清楚就來請外公,我也是看新聞才知道是名人啊。再說了,誰知道溫希琳是不是用了什麼手段,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像小涪姨一樣說離婚就離婚,既然如此干麼浪費外公的時間?我是為外公好耶。

    「還有啊,她婚後也沒帶丈夫來見外公,這樣的孝心有幾分我還真懷疑,而且外公健康的時候你們不出現,外公一病危就出現,怎麼想都覺得怪……溫希琳,你該不會是跟這個人串通好要來謀奪外公的財產吧?我告訴你,你別妄想了!」

    聽到這女人又侮辱他老婆,文景瑞頓時火冒三丈,剛準備開口反擊卻被人給打斷了。

    「我實在不能理解你這個想法從何而來,上次見面我就已經說過了,我丈夫不是這種人,他對前景建設也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是陪我來看外公,如此而已。」

    溫希琳覺得頭好痛。「拜托,外公病了,他需要安靜休養,不要一直吵吵鬧鬧的,這樣原本會好的人都被氣到不會好了!」

    她是真的心疼外公要面對這丑陋的一切,子孫們在自己眼前上演爭產戲碼,是任何一個人都不想見到的事。

    「說得這麼好聽,誰知道你是不是扮豬吃老虎——」石澄音還想再說。

    「咳、咳咳咳……」此時臥床不起的溫祖雄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下一秒甚至咳出血來。

    「外公吐血了,快叫醫生、醫生!」

    溫希琳被這情況嚇壞了,直覺要找醫生,趕緊上前扶起臥床的溫祖雄,文景瑞不會讓一個孕婦獨立照料病人,也跟著上前攙扶,並按下緊急求救鈴。

    「姊姊,毛巾。」溫希恩對外公沒什麼感情,但她知道姊姊很擔心,連忙沖進病房拿毛巾給溫希琳。

    相較于這三人,其它人的反應則讓溫祖雄徹底心寒——

    「爸,你還沒簽字。」眼見溫祖雄就要不行了,子女們紛紛上前,催促著要他簽字。

    溫祖雄氣到渾身發抖,看著涌上來催他分家產的家人們,一氣之下又咳出了口血。

    「外公——」溫希琳哭出聲來。

    被溫家人硬留下的醫生早已沖上前處理,護理人員也速速趕來,病房內頓時一陣兵荒馬亂,醫生索性將吵鬧的家屬全趕出病房。「出去,全都出去,不要妨礙我們治療!」

    溫希琳站在病房外,雙手顫抖著。老天爺,拜托讓外公撐過去,她希望外公能活下來……

    「沒事。」文景瑞將她擁入懷里。「別怕。」

    投進這副充滿安全感的懷抱,溫希琳定下心來,深深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暗自祈禱著外公能度過這個難關。

    終于,醫生走出病房,他脫下口罩,從頭到尾看著溫家爭產鬧劇的他帶著似笑非笑的笑容望向眾人。

    「醫生,我爸爸怎麼樣了?」溫柔上前,關心地問。

    這名家屬是希望病患有事還是沒有事呢?醫生覺得這問題很值得玩味。

    「溫先生已經拔管,他剛才咳了血,連帶把肺部深處的濃痰也咳出來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過這幾天是關鍵期,若投藥有起色,心肌炎的癥狀減緩,就能脫離危險。」

    聽見溫祖雄沒事,病況還有好轉的跡象,溫家人神情復雜,不知道究竟是該覺得松了一口氣,還是感到可惜。

    「那我們能見他嗎?」溫柔立刻動起腦筋,想好好表現一番。

    醫生忍不住笑出來。「溫先生有交代,除了溫小姐——溫希琳小姐,其它人他一律不見,各位,我得請你們離開,讓病患好好休養。」

    看見眾人那錯愕難堪的表情,醫師覺得大快人心之余,又覺得這些外表光鮮亮麗,真面目其實無比丑陋的家伙還真是惡心的令人反胃呢。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1 05:11 PM

第九章

    「希恩,不可以這樣跟外公說話!你怎麼能對外公說你討厭媽媽、不關心外公的死活?」

    晚歸的文景瑞剛踏進家門,就聽見那個懷了他小孩的女人正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訓著一臉桀驁不馴的妹妹。

    「誰叫外公要問我媽媽不在有什麼感覺,我只是照實說我很慶幸呀,可以跟姊姊在一起,不用在溫家長大,不然每天看石澄音那個神經病我會瘋掉。」伏在客廳茶幾前寫作業的溫希恩露出同情的目光。「姊,你真的好可憐喔,在外公家住到十歲,天天都得跟那個腦子有問題的女人相處,沒有長歪真是太好了,是後來遇到姊夫的關系嗎?」

    外公咳的那幾口血讓他從鬼門關前走了回來,他謝絕溫家兩房的探視後靜心調養,現在身強體壯,都能吼人了,但姊姊還是擔心,常常去看外公,連她也被拖著去。

    溫希恩實在不想跟不熟的外公打交道,每回都意興闌珊,在旁邊裝啞巴,因為她一開口,肯定會惹姊姊不開心。

    「說你一句你頂十句,不管怎樣外公就是外公,媽媽不在,你我都要孝順外公……你還那個臉!希恩,外公看見我們就會想到媽媽的任性,所以過去才會這樣對待我們,現在他軟化了、想對我們好,你若再記恨就太小家子氣了。」溫希琳手叉腰,神情嚴肅。

    她平時疼妹妹、寵妹妹,可若是希恩言行有偏差,她也會擺出姊姊的威嚴加上一連串說教,讓妹妹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溫希恩見姊姊真的發火了,訕訕地閉了嘴,轉頭看見站在玄關,帶著一臉溫柔笑意的男人,頓時覺得看到了救星。

    「姊夫,你快讓姊姊不要生氣了,喔,還有勸姊姊不要再挺著大肚子亂亂跑,外公今天生氣了,叫姊姊回家,生小孩前不要再出門——姊姊,是你說媽媽不在,我們要孝順外公,聽他的話,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就不要再去外公家了吧?」每次去都會見到二房、三房的人去求見外公,外公壓根不見他們,然後就會朝她們兩姊妹發瘋,簡直是神經病。

    「……你很會舉一反三嘛,剛才念你的話馬上拿來堵我了。」溫希琳深深覺得妹妹的教育是一件令她頭痛的事。

    希恩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孩子,口才好腦袋也很聰明,就是個性有時候會讓她嘆氣。

    「姊夫回來我就不當電燈泡了。」溫希恩眼楮滴溜溜轉了一圈,將空間留給姊姊和姊夫,自己拿著作業回房間去了。

    客廳里只剩下夫妻倆,溫希琳尷尬地朝文景瑞笑笑。「景瑞,你回來啦,吃了嗎?」

    「我回來很久了,你現在才注意到我?」文景瑞這才在玄關脫了鞋,踏進客廳,溫希琳則挺著大肚子迎上他,為他脫下西裝外套,兩人互動親昵而自然。

    「今天過得怎麼樣?寶寶有沒有讓你難受?」他拉過她的手,將她帶到沙發上坐下,還在她腰後塞了一顆軟軟的抱枕,讓她舒服些。

    懷孕越到後期,她行動越顯笨重,像走路搖搖崗擺的企鵝,偏偏她還閑不住,不肯乖乖在家中休息待產,老往外跑,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溫家,她現在是溫家主宅最受歡迎的人,一周最少會去一次,看看溫祖雄好不好。

    「寶寶,今天有沒有乖乖?」安置好她,文景瑞半跪在她面前,摸著她圓滾滾的肚皮,進行每天上班前、下班後的儀式——跟寶寶對話、互動。

    每當這時候,溫希琳都會因他慈祥的臉龐而露出溫暖的笑容。

    文景瑞掌心覆在她腹部,感受到胎兒用力踢了一腳,他不禁笑了,隔著孕婦裝親吻溫希琳肚皮。

    「看起來還不錯,媽媽偶爾生氣發火,有益身心健康。」文景瑞笑道。

    說到這件事,溫希琳就忍不住叨念,「我真是拿希恩沒轍,念她訓她,她表面上說她會改,一轉身就給我陽奉陰違,照樣我行我素。」

    「那是因為希恩愛你,舍不得你受委屈。」

    文景瑞早看出來了,這小女生待人處事有自己的一套標準,一樣是姊妹,個性卻南轅北轍,溫希琳善良寬厚,溫希恩則可以說是睚眢必報。

    「今天去見你外公發生什麼事了?」文景瑞坐到她身邊,執起她的手在唇邊吻了一下,輕聲問。

    「澄音跑去家里,外公說不見卻還是硬閬,還說了一些他不想聽的話。」溫希琳嘆了口氣。「外公那時正在吃飯,拿了桌上的餐具就往澄音腳邊砸,那時候我跟希恩正好進餐廳。」

    接下來的發展文景瑞也能猜到,肯定是石澄音想著溫希琳要來謀奪溫家家產,又說了些難聽的話,惹怒了溫祖雄,而溫祖雄因為不希望溫希琳再被羞辱,才會叫她別再來了。

    文景瑞是個護短的人,自己老婆受了委屈,他是絕對會把這筆帳討回來的,就比如之前石澄音將她擋在門外,不讓她見溫祖雄,更未將喜帖交到溫祖雄手上,他便讓石澄音一家子永遠失去溫祖雄的信任,無法再打進前景建設核心。

    但石澄音實在是他見過最愚蠢的女人,蠢到讓文景瑞覺得展開報復行動是一件非常拉低自己格調的事。

    「我倒是變得仁慈了。」他失笑。

    可不是嗎?近來有不少人說他的表情變柔和,做事方式變得不再冷硬粗暴,願意聽別人的意見,也不再事事親自過問。為了預產期將近的溫希琳,文景瑞把部分工作交給傅鈺處理,讓他獨當一面,發現傅鈺設計才能有極大的長進後,更將一些中小型的案子交給他去辦,算是培養他的代理人。

    現在的文景瑞想將時間花在更值得的地方,比如陪溫希琳散步、產檢,至于讓石澄音受教訓嘛……就當幫他未出生的兒子積福,不干了。

    「啊?」溫希琳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怎麼會聊到這里?」

    「沒事。對了,今天我爺爺來找我,說他選了個好日子,要讓我媽遷墳入塔。」文景瑞提起了晚歸的原因,除了應酬,還有就是聽聞孩子即將出生的文傳鑫前來找他了。「屆時兒子的滿月酒我會請他來吃頓飯,你覺得怎樣?」

    啊,他還真是變得溫柔了,竟然不帶任何譏誚口吻地喊爺爺。

    溫希琳聞言怔愣,最近的日子太幸福也太快樂,讓她都要忘記他們的婚姻是建立在契約上頭。

    想盡力完成母親遺願的文景瑞是為了達到文傳鑫提出的要求,才買下當時需要錢的她,照契約來說,她生下小孩後就得離開了。

    伸手摸著在腹中緩緩胎動的孩子,她的小孩……她怎麼舍得離開孩子?怎麼舍得離開他?

    「喔,很好呀……」她輕聲道。

    「我爺爺跟你外公本是好友,是因為我爸跟你媽離婚撕破臉,這才斷了往來,所以我打算讓你外公跟我爺爺和好,這樣兩個老人家有他們自己的消遣,你就不用三天兩頭往溫家跑。」老實說,文景瑞嫉妒了。

    在這之前,溫希琳的生活圍繞著他打轉,她的眼中只有他,但是溫希恩回來了、溫祖雄病倒了,她關心在乎的人也變多了。

    文景瑞希望自己想見她的時候,只要回頭就能看見她,而不是回到住處後發現她去見了什麼人、關心什麼人,他很小器,只想她眼中只有自己,可惜他也知道這樣的念頭根本就是奢望

    「你覺得呢?」文景瑞不禁笑自己怎麼變得這麼婆媽。

    「你覺得好就好。」溫希琳心情跌到了谷底,語調非常消沉。

    文景瑞察覺到了她的異狀,心一突。

    他問過婦產科醫生,孕婦的情緒總是起起伏伏,這很正常,但他還是不想老婆露出難過的表情。

    「怎麼了?」見她搖了搖頭,摸了摸肚皮,連抬頭看他都沒有,他開始想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惹她不愉快……難道是提起母親要遷墳,讓她想起了他們的契約?

    說真的,他自己也忘記了。

    「琳琳,有件事要跟你商量,那份契約你有留在手邊嗎?」文景瑞見她失魂落魄的,想到她可能為了要離開自己而難受,他嘴角忍不住上揚。

    「在我梳妝台抽屜。」溫希琳身子一顫,仍不看他。

    「這樣吧,看你想要什麼補償,我會盡量滿足你,但我有個要求需要你配合。」他繼續說道。

    要她做什麼呢?又是談條件,要給她錢嗎?算了算了,他已經說到做到,讓她愛他,陪她作一場美夢,時間已到,這場夢該醒了-

    「好啊,配合你什麼?」

    「把那份契約給我,我讓傅鈺注銷,沒有尾款八百萬、沒有離婚,小孩監護權我們共有,我要你留在我身邊,陪我一輩子,這樣你要什麼補償我都給你。」文景瑞眼帶笑意,說出他的要求。

    他說什麼?契約注銷,不給她錢也不離婚,他們要這樣過一輩子……一輩子?!

    溫希琳猛地抬頭,望進他充滿笑意的雙眸。「你……怎麼會……」

    「我不愛作夢。」捧起她的臉,文景瑞親了親她的唇,為吻她時的怦然心動眷戀不已。「而現下很真實,你說呢?」

    他不是說喜歡,不是說愛,說那些男人在對女人告白時會說的甜蜜惡心話,溫希琳也想象不出來文景瑞會說那些話。

    但他吻了她,這才是真實,這比聽見他說喜歡、說愛還要令她喜悅。

    「你愛我?你愛我。」溫希琳先是不確定地問,但見文景瑞臉上出現羞赧,也不否認,她這才肯定。

    想想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那些照料和維護,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陪她落淚的情景,如果只是陪她作場夢的話也太過無微不至。

    他不相信愛情的,但卻相信了他們的愛。

    溫希琳撲進他懷里,雙臂收緊,擁著眼前她從小女孩時期就愛上的男人。

    「我等下就拿給你!景瑞,我、我想跟你一起,陪我們的小孩長大,我不要作夢了,我要一切都是真的,還要再幫你生兩個小孩,我們的家要充滿小孩的笑聲!」

    文景瑞先是被她猛然的擁抱嚇了一跳,而後笑了出來,吻了吻她的頭發。「這就是你要的補償?難度有點高,不過我想我辦得到。」

    晚上十一點,念書念到頭昏眼花的溫希恩踏出房間,打算去倒杯水喝,好醒醒腦,繼續搞定討厭的數學。

    誰知才一踏出房間門,就看見姊夫輕手輕腳掩上主臥室的房門,留了個小縫未完全關上,又從門縫再看了眼房內,這才走向對面的書房。

    「八成是把姊姊哄睡了再去書房加班。」她嘴角上揚,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算你有良心,對姊姊好,哼,應該的。」

    她走向廚房倒了杯水,咕嚕咕嚕灌光,又吃了個小點心,這才回到房間繼續解數學習題。

    可溫希恩算了半天仍是解不出來,忍不住火大,明天要小考,她不想考出太爛的成績,這時她突然靈光一閃——

    「姊姊說姊夫在意大利讀大學時是理工學院,念理工的人數學應該很厲害吧?」越想越覺得找到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好人選,她立刻把數學講義、計算紙和筆收一收,往文景瑞書房而去。

    「姊夫,教我數學。」因他書房門半掩,溫希恩也不敲門,直接侵門踏戶。

    正要看幾張圖的文景瑞看見溫希恩直接闖進來,把課本往他桌面一放,直接攤開,人坐好筆也握著,一副認真求教的模樣,他不禁挑了挑眉,看著這從美國回來後頭一回主動親近他的小姨子。

    「你數學不好?」他瞟了一眼她正在苦惱的數學,這對他來說是非常容易的東西。

    說起自己一點也不優秀的功課,溫希琳感覺有些丟臉。

    「我以前練體操,是體育班學生,學業成績只要過得去就好,現在不練體操了,只好勇敢面對一直跟我不合的數學。」她恨恨地瞪著桌上的課本,露出殺氣騰騰的表情。

    「這麼認真?」這年紀的孩子多半愛玩愛鬧,很少認真念書的。

    「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不念書我以後怎麼有辦法找個好工作幫姊姊的忙?」溫希恩理所當然道,沒有半點不能再練心愛的體操的難過表情。

    「你有目標?」認真用功的孩子是台灣家長的最愛,文景瑞對她滿意則是因為她想分攤溫希琳的壓力,老婆沒白疼她。

    「是啊,我有目標。」溫希恩一臉堅決。「我要還你錢。」

    文景瑞挑眉。「還我錢?」這答案令他驚訝。

    「我去美國的醫藥費是你付的,我也知道你拒絕外公給你的支票。」回想自己在美國數月的花費,她小臉一沉。「可是無論花多少年,我都要連本帶利還你。」

    她眼神灼灼地直視眼前的男人。「這是你跟我的事。」

    「噗!」文景瑞被她小大人的認真樣逗笑。「這麼執著做什麼?你的醫療費用之于我,不過九牛一毛。」

    「不行!姊姊結婚前就對你有所求,讓你付一大筆錢,在你面前底氣都不足了,我才不要姊姊受了委屈不敢跟你吵架呢!」溫希恩氣呼呼地說。「我會還你錢的,所以你不可以欺負姊姊。」

    溫希恩對溫希琳的用心讓他吃驚,本以為這名少女不過有點小聰明,不輕易相信人,想不到卻是這麼為溫希琳想。

    而且她不急著長大,妄想一步登天,反而腳踏實地用功念書,做自己目前能力所及的事。

    「這麼為琳琳著想,不枉你姊姊這麼疼你,不過你要還我錢,卻讓我教你功課?」文景瑞覺得有些好笑。

    「你不覺得要為你的錢買份保險嗎?教我數學、理化,確保我成績優秀,你花出去的錢才有機會回到你的口袋。」溫希恩臉不紅氣不喘地道,臉皮厚的咧。

    「倒是有那麼點道理。」十四歲少女強烈的企圖心讓文景瑞很開心,抬眼看桌上電子鐘,他思索了會兒便道︰「我為你講解到十二點,無論你還有多少習題搞不懂或沒有做完,都得回房去睡覺,溫希恩,你才十四歲,發育中的小孩子不早點上床睡覺會長不高。」

    講到身高,溫希恩立刻拉下臉。「我長不高跟睡不睡覺沒有關系!」

    不練體操之後飲食恢復正常,她胖了三公斤,身體也開始抽高,以前不到一百五,現在也不過一五三左右,還是個嬌小的女生。

    長年的運動選手生涯及艱苦的飲食習慣,讓溫希恩體型瘦小,才能靈活擺出各種體操動作,她以前一直希望自己再瘦一點、嬌小一些才能靈活利落,現在她卻迫切的希望自己長高。

    「當然有關,還有要多喝點牛奶。」文景瑞逗弄著性格別扭的小姨子,故作憐憫道。

    看她用跟她姊姊一樣的大眼楮氣呼呼的瞪著自己,覺得也算夠了,不再鬧她,開始認真地教起數學。

    溫希恩不得不承認這男人果然優秀,同樣一個公式,老師講解她有聽沒有懂,他一說她就明白了。

    「這麼簡單?」寫完她一直解不出來的題目,再對照講義後方的答案,是正確的,這讓溫希恩很驚訝。

    「只要觀念正確,數學並不難。」他笑道。

    時間很快流逝,一下便十二點了。「好了,你該睡覺了,用功之余也要顧身體,我可以等你二十年,直到你有能力還我錢。」還有一半的習題未講解完,但文景瑞不打算一口氣把她教會。

    「等等,我解完這一題就好。」溫希恩振筆疾書。

    「好吧,那我離開一下,你走的時候別關燈,我還要忙。」說完,他便走出房間。

    溫希恩知道他這是要去看姊姊有沒有踢被子,自從懷孕之後,姊姊變得很怕熱,晚上都要開冷氣睡覺,可姊夫又怕她踢被會著涼,所以會定時去看一下。

    「還真把姊姊當小孩子了……這是小時候的習慣嗎?」溫希恩覺得好笑,又為姊姊能夠遇到個疼她的人而開心。

    回台灣後搬來跟姊姊同住,溫希恩從姊姊口中得知她小時候被文景瑞照顧的情景,包括幫她煮面、帶她去上補習班什麼的,連外文能力也是姊夫努力培養,還真是厲害。

    溫希恩一開始並不相信這個男人,但她有眼楮,他對姊姊的溫柔體貼都不是演戲,而是出自于真心,所以雖然有點不是滋味,覺得姊姊被搶走了,但姊姊很開心,很幸福,也過得很好……

    「算了,不恨你。」溫希恩決定不跟他計較。

    解完題目,她動作快速地收拾東西,沒想到抽講義時一個不小心動到文景瑞擺在桌上的水杯,杯子翻倒,水頓時灑了一桌,浸濕了桌上四散的文件和圖紙。

    「完了完了完了!」溫希恩手忙腳亂的撥開文件,不讓災情波及更廣,就在清理桌面時,她發現了一份婚前契約。

    婚前契約?文景瑞是跟姊姊結婚,所以簽這份契約的人應該就是姊姊吧?

    心中的小天使告訴她,偷看是不道德的,但是內心的小惡魔卻要她快看,說不定姊姊簽了什麼喪權辱國的條款,最後小惡魔將小天使壓在地上暴打一頓,贏了這場拉鋸戰。

    溫希恩拿起那份厚厚的婚前契約,仔細翻看,然後整個人頓時傻住。

    合約中有太多跟法律相關的專有名詞,她看不懂,但大致內容她是明白的。

    姊姊她……她……怎麼會這樣?!

    「你怎麼還沒睡?」文景瑞幫溫希琳蓋好被單回到書房,意外看見溫希恩還站在這里。

    「這契約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姊姊生下小孩就要跟你離婚,你再給她八百萬尾款,上面還說你先預付兩百萬給姊姊……這時間是我住院的時候,難道你跟姊姊結婚不是因為喜歡姊姊,而是因為姊姊要救我……」她沒有想到姊姊竟然會為她牲到這種程度。

    媽媽常常不在家,從溫希恩有記憶開始,就是姊姊半工半讀賺生活費,支付媽媽不在身邊時的開銷。

    姊姊外文能力極佳,天生是學語言的料,就讀大學期間就有外商公司要挖角,但因為工作時數太長,姊姊不願意放她一人在家,這才選擇能夠在家工作的翻譯及家教工作。

    在她的印象中,姊姊沒有社交生活,從來不跟朋友出去,生活重心只有照顧她以及接下一份又一份的翻譯工作,也沒有心思戀愛,只想把她拉拔長大,所以她一直都很敬愛姊姊,可是沒想到姊姊……

    「姊姊很愛你你知道嗎?姊姊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她跟我說你的事情時,眼角眉梢都是甜蜜,原本我以為姊姊真的能夠得到幸福,結果是我拖累了她……你怎麼可以這樣!」溫希恩瞪著眼前的男人,心酸不已。「姊姊就要生了欸,你卻要她生完小孩就離婚……」強烈的心痛讓她忍不住落下眼淚。

    姊姊是因為要醫她、救活她,才把自己的身體賣給眼前這臭男人?她本以為自己的病只是拖垮了姊姊的經濟,豈料她真正拖垮的是姊姊的人生。

    「才誇你聰明,怎麼立刻就鑽起牛角尖了?我的行為看起來像是要跟你姊離婚,只要小孩不要她嗎?」文景瑞翻了個白眼。

    他沒有想到她會看見那份契約,可想想也好,讓溫希恩知道她姊姊有多愛她,別老是一副琳琳有了家庭就不要她的吃醋嘴臉。

    「我都忘記有這個東西了,今天才想到要你姊拿出來注銷作廢。溫希恩,我不會跟你姊離婚的,你不要想獨佔我老婆。」

    聽見他沒有要跟姊姊離婚的意思,溫希恩松了口氣。太好了,姊姊不會難過了,可她還是像防賊似的瞪著文景瑞。「你干麼要姊姊幫你生小孩?有什麼原因?快說!」

    這男人真是太讓她失望了!

    「這是我跟你姊的事,小孩子知道那麼多要干麼?」文景瑞不覺得有跟小朋友-交代的必要,尤其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溫希恩氣炸了。「你——」

    「你們兩個在干麼?為什麼吵架?」被吵醒的溫希琳揉著惺忪的睡眼出來看狀況。

    「姊……」溫希恩看到她,想到姊姊為自己的病四處籌錢,卻被利用了,就覺得心疼。「姊姊,你怎麼那麼傻呀?」她心疼地撲入溫希琳懷里。

    溫希琳迷迷糊糊的還搞不清楚狀況,疑惑地望向自家老公,不明白這兩人怎麼會深夜吵起來?

    文景瑞看著溫希恩手中那份明天就要作廢的契約,無奈的對老婆笑了笑,示意她往下看。

    溫希琳低下頭,一看見妹妹捏在手中的文件,整個人瞬間清醒了。「呃……希恩,你別想太多,姊姊不委屈。」

    「才怪!如果不是為了我,你才不會遇到這個趁人之危的混蛋!」溫希恩用力瞪了表情無辜的文景瑞一眼。

    「沒辦法,誰叫那時候你姊無依無靠,我有權有勢,你姊需要錢,我也有需要她的地方,這是一樁買賣。」反正都被怨恨了,文景瑞干脆把話攤開來講。

    「你!」溫希恩氣到呼吸急促、臉色發白,雖然身體好很多了,但仍無法承受嚴重的刺激。

    「景瑞,你干麼故意氣希恩?」溫希琳實在拿他沒轍。

    「我說的是事實。希恩,你剛才要我教你數學的時候說你要還我錢,也好,個人造業個人擔,你姊姊專心當我老婆就好,至于你嘛……加點油,我還是可以教你學業,把你教到會為止,你可得好好學,用最快的速度變強才行,否則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你姊姊可能又會被人欺負了喔。」文景瑞想了想,憎恨是驅使人向上的最佳良藥,這可以讓溫希恩拚了命的想成為溫希琳的後盾。

    「你跟小孩子說這些做什麼?!」溫希琳目瞪口呆,被文景瑞的話給氣到了。

    「姊,這是我們的事!哼,你不要想欺負姊姊,我告訴你,你如果讓姊姊受委屈,我就把姊姊帶走,讓你永遠找不到!」溫希恩跟文景瑞這臭男人杠上了。

    「你知道我人脈有多廣吧,要找人並不難,對了,忘記告訴你們,我已經讓人找到你們媽媽,也讓她同意回來看你姊和小孩。」文景瑞涼涼地道。

    「你會老,我會長大,我不會輸你!」溫希恩怒瞪笑意盈盈的文景瑞,握拳立誓。

    「你們兩個別吵了……」溫希琳柔柔弱弱的勸架聲完全掩沒在這一大一小的爭吵之中。

    「你先長高吧。」唉,跟個十四歲小女生吵架真沒成就感。

    「你——」

    「你們不要吵了……」溫希琳捧著肚子,皺眉輕喊。

    「姊,你看姊夫這麼壞,我們回家!」

    「這里就是我老婆的家,我老婆和我小孩我自己照顧。」

    一大一小仍大眼瞪小眼地爭吵著,完全沒理會她。

    「你們不要吵了!」溫希琳難得提高音量大吼,讓兩個習慣她溫聲軟語的人,驚訝地回頭。

    只見溫希琳全身發抖,眼楮先看看文景瑞,她愛的男人,再看看小妹,她所疼惜的人。「都是你們兩個,沒事吵什麼架,害我氣到要提前生了——快點送我去醫院,我羊水破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1 05:15 PM

第十章

    波塞頓游艇集團總裁的長子要比預產期早了三周出生的消息根本封鎖不住,自媒體得知後便守在醫院門口,等待最新進展。

    早上十點,一名戴著墨鏡的女性經過了那群從深夜便在外頭等待的眾多媒體和SNG車,而各家記者們正在互通消息。

    「生了嗎?有沒有消息?」

    「還沒,這都痛十個小時了,不會有事吧?」

    「呸呸,烏鴉嘴,你不知道文景瑞黑白兩道都有勢力?這種詛咒他老婆、小孩的話讓他聽見,你還想不想活了?」

    然而那名女性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即將出爐的新聞,她筆直地掠過那些人,踏進醫院,直接往婦產科方向走。

    在婦產科候診的多半是懷了孕的婦人,或是帶著小孩回診的媽媽,她們都不是一個人來,不是有丈夫陪伴,就是有母親小心翼翼的攙扶,一群女人還會湊在一起大聊孕婦經。

    石澄音在墨鏡底下的眼楮布滿了血絲,那些懷孕的女人令她嫉妒得眼眶發紅,她壓下逃走的念頭,站在走廊上死命的用雙眼搜尋著里外兩間候診室,要找出她想找的那張臉。

    「謝謝你,醫生。」

    此時一對男女從診間走出來,男的一臉喜悅,回頭頻頻向醫生道謝,而後像護著什麼寶貝般,扶著小腹突起,懷孕絕對超過四、五個月的年輕女性。

    男的約莫三十歲,看起來英俊體面,而女人非常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寶寶很健康,真是太好了!」男人帶著笑,臉上全是即將為人父的喜悅。

    一見那對男女,石澄音立刻拿下墨鏡,她抿著唇,看著她的丈夫和年輕貌美的小三,尤其那隆起的肚皮更是刺痛了她的眼。

    「黃品杰,你這個混蛋!」被背叛的痛苦令她忘了自己在哪里,怒吼一聲沖到男人面前,用自己的GUCCI包用力揍他。「我嫁給你,讓你在我爸手下做事,沒有我,你憑什麼升上經理?結果你居然拿我們家的錢養女人,你個混蛋——」痛極恨極,石澄音像個瘋子般毆打丈夫。

    「品杰……」黃品杰身邊的女人嚇了一跳,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聽到女人用嬌嫩的嗓音親昵地喊著丈夫的名字,石澄音更為火大,轉而將矛頭對向她。

    「你這個賤女人!敢搶我老公?我半年前就警告過你,離我男人遠一點,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她張牙舞爪地攻擊懷孕的女人。

    這潑婦般的舉動引起候診室不小的騷動,在這里的多半是孕婦,身體狀況不比尋常,紛紛嚇得走避。

    「你鬧夠了吧?!」黃品杰因為被抓包,一開始還心虛的不敢反擊,只是閃閃躲躲,直到石澄音把矛頭對準懷了自己小孩的女人,他才不再挨打。「你這神經病!要發瘋滾出去!」

    他雙手握住石澄音的手腕,一點也不溫柔地將她往外拖,邊拖邊罵,「你以為你還是溫家的千金大小姐?先不說你姓石不姓溫,自從你爸爸不當總經理後,你以為你還有本錢在外面狐假虎威,以為鬧了事還會有人幫你擦**?你別傻了,外公已經放話,不再管你外婆和你媽,還有你那些阿姨們,現在的你不過是個可憐蟲!

    「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你任性、自私、揮霍成性,甚至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拿掉我的小孩,你不是愛美嗎?不是怕懷孕會毀了你的身材,再也穿不了漂亮衣服?這下你如願了,你就抱著那些漂亮衣服過一輩子吧!」

    他把她拖到一條沒人的長廊上,接著粗魯的將她甩開,像她是多麼討人厭的東西一般。

    石澄音不敢相信自己會被如此對待,她恨恨地抬頭,瞪著結婚多年的丈夫。

    她大學畢業就嫁給了眼前的男人,新婚三個月後意外懷孕,那時她還年輕,還沒有準備好要當媽媽,加上已經跟姊妹們約好了四個月後要到夏威夷旅行,于是她不顧丈夫的苦苦哀求,拿掉了小孩。

    許是她的報應吧,那次流產傷了她的子宮,讓她再也無法受孕,夫妻之間的感情也從此變得淡漠疏離。

    「去年我就說要離婚,現在我再提一次,我什麼都不要,錢、房子都留給你,工作我也不要了,你若不答應,我們就打離婚官司吧,總之我是一定會離開你的,澄音,我是獨子,需要傳宗接代,所以求你放過我吧。」說完,黃品杰也不想再跟她糾纏,匆匆走了。

    石澄音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她知道他是去找那個賤女人,那個年輕漂亮,還能生小孩的賤女人!

    她不懂,為什麼她會這麼悲慘?這不是她應該過的生活,她是天之驕女,媽媽出身名門,爸爸優秀出色,她在家人的期待中出生,聰明又漂亮……如今她卻已經不再是姊妹淘之間的領頭,她說的話也不再讓人信服。

    而這全是因為她失去了庇佑。

    「如果爸爸沒出事、外公沒放話,黃品杰,你哪敢這樣對我?」

    恨恨的望著丈夫離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石澄音緩緩站起來,腳步沉重的沿著長廊慢慢走,恍惚間走到了待產室附近……

    「怎麼會突然早產!」一個老人家用中氣十足的語氣怒吼,整條走廊都能聽見他宏亮的聲音。「昨天來家里看我時人還好好的,結果一回去就要生了?!你們給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石澄音被吼聲嚇了一跳,但立刻就認出了聲音的主人。「外公?」

    她站在轉角處,看見病愈後恢復良好的外公正站在待產室前,對著一臉憔悴的文景瑞和溫希恩痛罵。

    原來溫希琳早產了啊……真是活該。她惡毒的想。

    而造成溫希琳早產的兩名元凶則互望一眼,心虛地低頭。

    「我跟希恩因為觀念不合吵了一架,琳琳勸著勸著就……」文景瑞咳了咳,既抱歉又自責地道。

    溫希琳送到醫院後產道一直不開,醫生說了,若產道的狀況不見好轉,建議進行剖腹,但她堅持要再試看看,只因為自然生產對寶寶比較好。一想到她痛了十幾個小時,文景瑞難掩焦躁地爬著凌亂的頭發。

    溫希恩也被嚇壞了,不顧已是深夜時分,明早還要上課就跟著來醫院,一整晚都沒有睡,站在待產室外聽著姊姊的痛叫,她臉色發白,後悔不已。「我以後不敢了。」她因為擔心姊姊的狀況,遂請了假,留在醫院等消息。

    「有什麼事情吵到要琳琳勸架?給我說清楚!」

    在溫祖雄養病期間,溫希琳時常來探望,幫他削水果,還為他煮粥——雖然不好吃,想他一屋子的女人,老婆有三個,女兒生了七個,以及數不清的外孫女,卻從沒吃過她們親手煮的東西或親手削的水果,反而全都讓他錦衣玉食的養著。

    所以溫希琳這樣的貼心讓他軟化了,問她為什麼會想親近他這個老人,得知他不過是看見她被欺負順手救了,她便從兒時感激崇拜至今,令他深深懊悔對她的錯待,想著之後一定要好好疼愛她。

    怎料今早打開電視,就看見昨天還好好的外孫女突然要生了,他立刻趕過來,聽見是這兩個不懂事的家伙吵架害得她早產,溫祖雄火大了。

    可罪魁禍首們卻閉上嘴巴,死都不開口。

    「快說!」溫祖雄越看越覺得這兩人有鬼,非要他們開口不可。

    此時醫生走了出來,帶來一個好消息。

    「產婦產道全開,現在已準備進產房了,文先生你要進來陪你太太嗎?」

    「我要去。」文景瑞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沒有心情跟溫祖雄打招呼,四肢僵硬地跟隨醫生進去。他早就跟溫希琳保證過,她生寶寶的時候他會陪在她身邊。

    看著這外孫女婿緊張到走路都同手同腳的,溫祖雄不禁感到好笑,又覺得欣慰。還好,希琳嫁了個疼她的男人。

    「希恩,你跟你姊夫在吵什麼?一個小孩子跟大人吵架象話嗎?連你姊姊勸你都不聽,說,發生什麼事?」溫祖雄回頭質問溫希恩。

    只見溫希恩臉皴了皺,先是一副不想說的模樣,而後她露出沉思的神情,看了看溫祖雄嚴肅的臉,這才開口。「外公——」

    頭頂艷陽高照,假裝進醫院借廁所的記者偷拍到了珍貴的新聞畫面,立刻透過聯機,讓民眾看見文景瑞在病房中抱著剛出生的兒子,一臉緊張到嚇壞的表情,以及親手喂食生產後的妻子的深情畫面。

    而文景瑞的左右手傅鈺也到醫院外頭來,分發以最快速度沖洗出來的嬰兒腳丫照片,並給記者帶來進一步的訊息。「各位記者前輩們,我們總裁說了,想讓夫人好好調養,待滿月一定請各位來吃飯。」趕人的意思很明顯。

    記者們得到想要的畫面,能交差了,也就不堅持要在原地等,紛紛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醫院。

    傅鈺則繼續分發照片給沒拿到的媒體,突然一陣風吹來,他一個沒拿穩,手中的照片掉了幾張,他連忙彎腰四處撿著照片。

    此時一雙暗紅蟒蛇紋尖頭高跟鞋踩上其中一張照片,鞋子的主人緩緩蹲下身,拾起照片,是石澄音。

    她停在一輛SNG車前,眼神陰毒的狠瞪著溫希琳兒子的小腳丫,耳邊傳來SNG車內正在播報的新聞——

    「為大家插播一則消息,波塞頓游艇集團總裁文景瑞在十個月前成為有婦之夫,也在一小時之前成為父親,現在為民眾播放本台獨家畫面,從照片上來看,無論是抱小孩、喂老婆吃飯,他做來都得心應手,寵妻愛子的模樣可以說是新好男人的最佳寫照……」

    石澄音用著緩慢的動作回頭,看見未掩上的車門內有數個畫面,全是溫希琳和文景瑞模糊的偷拍照片。

    「哈哈……哈哈哈……」她詭異地笑了起來。看著那些恩愛的畫面,再想到方才聽見的訊息,她就覺得非常好笑。

    「我就說嘛,溫希琳怎麼可能釣到大魚?一切都是假的,假的。」石澄音想,如果全台灣人都知道文景瑞神秘的妻子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女,而那些恩愛甜蜜的模樣根本是謊言,溫希琳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呢?

    這個女人毀了她的人生,從她送來那張喜帖開始,一切就全變調了!如果不是她,外公現在還會繼續疼愛她,父親還會是前景建設的總經理,她也還會是那個眾人捧在手掌心的石澄音。

    溫希琳,既然你毀了我,那我也該禮尚往來,不是嗎?

    「你們想要獨家嗎?」石澄音對還未離開的記者開口。「文景瑞一直對自己的太太很保護,沒人知道她是誰、從哪里來,不過我知道她的底細。」

    「是嗎?你說說看,也希望你能提出證據。」記者挑了挑眉,半信半疑的拿起錄音筆,開始錄音。

    撿起最後一張照片,傅鈺抬起頭,就看見正在跟記者說話的石澄音,也聽見她說了什麼,他微微挑眉,斯文的臉龐忍不住浮現同情之色。

    「這女人真的是無藥可救的笨蛋,怎麼到現在還搞不懂,惹夫人就等于是惹到總裁呢?」傅鈺搖頭嘆息,轉身回到醫院,向上司報告這件事。

    一周後。

    下午四點,人聲嘈雜的麥當勞里,一群女大學生端著自己的餐點,在靠近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興奮的八卦著。

    「你們看新聞了嗎?我原本不知道前景建設、文氏金控、波塞頓游艇集團是什麼,多虧了這段時間的新聞,我已經搞清楚這幾間公司在干麼,舉凡股價、人事,我都了如指掌,還有還有,連論文主題我都想好了,就做『波塞頓集團的堀起』!喔對,我爸還買了這三家的股票,有賺錢耶。」

    其中一名女大生興奮的說著,結果立刻被噓。

    「拜托,你是不是女人啊?麻煩羅曼蒂克一點好嗎?」另一個短發的女大生白了眼姊妹淘,而後露出夢幻的神情。「天哪,我也好想要這樣一個深情的男人,小時候照顧我,長大後仍不能忘情,重逢後閃電結婚,延續兩小無猜的深厚情誼!」

    「真的!」一群女生你握我手、我牽你手,發出了羨慕的贊嘆。

    文景瑞兒子出生當天,白天各家媒體還給予祝福,下午卻有某家電視台爆料,說文景瑞和妻子是契約婚姻,有效期限只到小孩生下為止,而神秘的文太太名叫溫希琳,是一名父不詳的私生女,還說她貪慕虛榮,為了錢出賣自己的身體和親生小孩,是個拜金女,引發民眾嘩然。

    而向來不愛接受媒體采訪,對個人隱私保密到家的文景瑞聽到這消息,為了維護自己妻子,他大動作召開記者會,澄清這項不實傳言——

    「我妻子的確父不詳,但她的出身並未帶給她任何負面影響,相反的,她是個好女人,是我所見過最善良、最單純的好女人,絕非報導里所說的拜金女。」文景瑞語氣誠懇的說。

    「另外,我曾對外說過我是個白手起家的窮苦孩子,關于這一點,很抱歉我說了謊。我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直到我母親病逝,才回到我父親身邊——我父親就是三年前在美國車禍過世的文氏金控總經理,文淵華。」

    此話一出,在座的記者們都驚訝的瞪大眼。

    「我到父親身邊時,他已與我妻子的母親溫雅女士結婚,我與我妻子相識于幼時,一同生活三年,我照料她生活起居,她給予我信賴祟拜,我們不是親兄妹,卻比親兄妹更為親密,直到雙方父母離婚,我們不得不分離。」

    文景瑞出示了數張他們曾經一起拍的生活照,還大大方方的傳閱下去,讓所有在場人士驗證照片並無作假。

    「以現在科技發達,大家可以回去估狗,我與我妻子的家庭背景很容易就能查到,我父親一共有三任妻子,其中並不包括我母親——我必須說那是我父親這輩子最大的損失。」他俏皮的眨眨眼,幽了亡父一默,引起在場媒體哄堂大笑。

    「後來我只身到意大利,一待就是好多年,直到我回台灣,意外跟我妻子重逢,這中間我們完全失去聯系,只能說這就是緣分吧。至于著急娶她是因為我無法再忍受失去和分離,不讓我太太曝光則是因為我妻子性格單純,我不希望我們的婚姻讓她的生活受到影響。各位,我文景瑞在此嚴重否認所有對我妻子的不實指控,若再有任何詆毀我妻子名譽的言論,我將會尋求法律途徑,替她討回公道。」

    他說得情真意切,可惜這些媒體也不是好糊弄的,並沒有因此放過他。

    「文先生,請你說明一下,溫小姐同母異父的妹妹溫希恩,她赴美就醫的費用真的是你付的嗎?你為什麼要為一個十幾年沒見過的童年玩伴支付那麼大筆的費用?」

    文景瑞利眼掃過那名八卦雜志記者,神情嚴肅。「我妻子是個善良的女人,她深愛家人,願意為所愛的人付出所有,而我亦然,當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時,什麼都想給她,區區幾百萬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只要她快樂,我名下的一切都可以給她。

    「沒錯,溫希恩小姐赴美醫治的費用的確由我買單,不過今年十四歲的溫希恩小姐也告訴我,她將在三十歲之前連本帶利還給我,我很期待我這位小姨子將來的成就,也請大家跟我一起期待。最後我要說,我妻子是個很棒的女人,而能夠跟她結婚生子的我則是最幸福的男人,謝謝大家。」說完便離開了現場。

    記者會結束後,文氏金控董事長文傳鑫也發出聲明稿,承認了文景瑞跟文家的關系,並大力贊賞溫希琳這個孫媳婦,于此同時,前景建設董事長溫祖雄同樣公開表示自己這位外孫女的品行優良,表示是自己以前不會想才會忽略她,但從往後會好好疼惜她。

    兩大集團的董事長都聯合稱贊溫希琳,讓外界對她的印象趨于正面,更多群眾則是把話題圍繞在兩人浪漫的愛情故事上頭,至于契約、金錢,或者是婚姻關系的真假,已經沒有人在乎了。

    聽著身邊的陌生人嘰嘰喳喳的討論,同樣在麥當勞里的石澄音味如嚼蠟地吃著薯條,她臉頰凹陷、神情狼狽,以往的驕傲完全沒有了。

    「好難吃……」她吃了兩根薯條便皺起眉,再也吞不下去。

    她從小到大都是到高級餐廳吃飯,從來沒有到過快餐店,就連早餐也只吃星巴克,絕對不吃這種沒有品味的東西。

    但她現在只能吃得起這種東西。

    因為爸媽帶著家中僅剩的錢,丟下她走了。

    她想起前兩天爸爸匆匆忙忙回來收拾東西,邊收邊氣急敗壞的對她大吼大叫。

    「剛才文景瑞來家里告訴我一個消息,原來前陣子前景建設被黑客入侵、我挪用公款、賄賂官員的證據,都是他讓人挖出來爆給記者的,就因為你讓溫希琳吃閉門羹!你這個敗家女,除了會買衣服亂花錢之外,你還會做什麼?」石煥忠聽到時差點沒氣死。

    「你外公知道是你丟了溫希琳的喜帖,讓他沒坐到主桌當主婚人後氣得要命,還怪我不會教小孩!音音,你媽我從沒有被你外公這樣訓過,都是因為你!」溫柔也對女兒暴吼,一點也不溫柔。

    「還有,是你偷聽了文景瑞的私事後爆料給記者對吧?他非常不高興,所以故意針對我們家,他說知道我參與職棒簽賭,這事明天一早就會爆出來,他來提醒我一聲,說我只剩今晚能走人!石澄音,你怎麼會這麼白目?認不出文景瑞就算了,可琳琳都嫁給他了,你竟然還去招惹她,我們真是被你給害死了!我跟你媽要走了,你去找份工作養自己,以後各人造業各人擔。」說完,夫妻倆頭也不回走了。

    想到這里,石澄音苦笑,爸媽就這樣丟下她離開了,而丈夫因為堅持要離婚,跟那個懷了他小孩的小三共組家庭,早就搬離住處,更拒絕與她直接對話,只透過律師傳話談離婚條件。

    「咯咯咯咯咯。」她突然發出可怕的笑聲,看著自己不再縴細美麗的手指,表情茫然。

    她真是蠢啊,想讓別人過得比自己不幸,將別人狠狠踩在腳底,結果到頭來呢?不幸的人只有自己,她後悔了,真的好後悔……

    當溫希琳產後出院,抱著兒子住進月子中心時,她感到非常疑惑,因為路人看見她時,老是露出像看見偶像般興奮的眼神,而在月子中心里,那些護理人員居然爭著要幫她照顧小孩,對她更是關懷備至。

    「溫小姐,你好好休息,寶寶餓了我們會喂,你完全不需要擔心,只要好好把身子調理好就行了。」

    「溫小姐,我們月子中心有很厲害的按摩師,可以幫你按摩**,通乳腺好發奶,我會幫你介紹一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溫希琳很想把事情搞清楚,但她太累了,陣痛了十幾個小時才生下孩子,讓她覺得全身像被卡車輾過,也就沒有去細想,每天就是吃和睡,舒舒服服的躺了一個星期。

    「姊夫,這題數學這樣解可以嗎?」

    「不錯,懂得舉一反三,還不會被陷阱迷惑,解得好。」

    這天傍晚溫希琳醒來,就看見下了課的妹妹以及下了班的文景瑞,兩人感情詭異的好,坐在房間的矮幾旁一對一教學,氣氛十分融洽,像是他們之前根本沒有吵過架,那只是她的幻覺。

    經過一周的狂吃狂睡,溫希琳的精神漸漸恢復,她翻個身想坐起來,那兩個專心做功課的一大一小立刻丟下講義,飛奔到她身邊來。

    「姊姊,你好多了嗎?要不要吃甜湯?已經五點了,先喝點甜甜的東西墊肚子,六點再吃晚餐。」

    「有力氣下床嗎?要不要去廁所?我抱你。」

    看著殷勤討好的兩人,溫希琳清楚知道他們是因為爭吵氣到她而心虛,她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你們不吵架了?」

    「再也不吵了。」兩人異口同聲。

    那回你來我往的爭執不休將溫希琳氣到早產,痛了十幾個小時才生下小孩,本以為母子均安,喂她吃了東西就讓她休息,誰知她一睡就睡了二十小時,怎麼叫都叫不醒,連起床解決生理需求都沒有,真的嚇壞了他們,以為溫希琳要就此長眠不醒了,趕緊找醫生過來。

    醫生檢查後說是因為溫希琳身體不好,雖然近一年有改善,但早期長年的健康問題無法根治,生下這個小孩消耗她太多精力和體力,建議好好調養,五年內都不要再懷孕了。

    聞言,文景瑞和溫希恩都很自責,決定以後都不要吵架了,這種可怕的經驗一次就夠了,再來一回他們絕對會嚇死,也就是這樣,現在溫希琳才可以看到兩人相處融洽的場面。

    「你們兩個喔……」時間過了太久,溫希琳也氣不起來了,當時想罵他們的話現在都忘光了。

    「姊,以後我保護你。」溫希琳突然道。「以後我是你的後盾,你不要再為我做那麼大的犧牲了!」沒頭沒腦的說完這句話,她話鋒一轉,「姊,我的小外甥好可愛喔,你這一星期一直睡睡睡,都還沒有抱到他,等下外公派的車要來接我了,我去叫護理人員把小孩帶來,我們一起拍照,等等拿給外公看。」

    「好啊……等等,你剛剛說什麼?外公為什麼要派車來接你?希恩,你什麼時候和外公這麼好了?你之前明明說很討厭他的啊。」溫希琳狐疑的問。

    「呃……姊,我去找護理人員,你等等喔!」溫希恩一怔,心虛快速閃過她明亮的眼中,故左右而言他後匆匆逃離現場。

    「奇怪,發生什麼事了?景瑞?」溫希琳把視線移到自家老公身上。

    「你剛睡醒,先喝點熱甜湯。」文景瑞沒回答,拿起保溫瓶為她倒了一碗甜湯,捧著碗坐到病床床沿,很自然的要喂她。

    溫希琳眯了眯眼,覺得他臉上多了一個她沒見過的東西,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向他的鬢角。

    「嘶——」文景瑞痛得倒吸口氣。

    「你怎麼受傷了?!」溫希琳瞪大了眼楮。

    文景瑞眼見瞞不過,只能說︰「你外公拿拐杖打的。」

    溫希琳大驚。「為什麼?因為你跟希恩吵架,讓我氣到早產?」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文景瑞摸了摸鼻子。「你外公看過小孩了,他三天兩頭就來看小孩,也很擔心你這樣睡身體會不會有問題……不過我猜他目前沒臉來見你。」

    「為什麼?」

    「因為希恩告訴他我們為什麼吵架。」文景瑞苦笑。「你平安生下小孩,我走出產房報平安的時候,你外公的拐杖就往我臉上打過來,他氣得要命,氣完後接著是自責,怪自己當初沒聽你把話說完就走,這才讓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你外公又想到自己病重時,只有你真心去探望他,他出院後你也為他做這忙那的,不曾記恨,所以他很心疼你,也感到愧疚。」

    「為什麼這種事情要告訴外公?」溫希琳聞言不住皺眉。「你說,希恩還跟外公說了什麼?」

    這個嘛……溫希恩向溫祖雄自告奮勇,詢問他還想不想要繼承人這種事不知道能不能說?

    野心勃勃的溫希恩讓溫祖雄欣賞不已,尤其她告訴溫祖雄,她想變強,變成姊姊的後盾,所以希望外公教她、幫她,好讓她變強大,姊姊就不會再被欺負,因為這樣,這一老一少竟然達成了共識,溫希恩這幾天都被溫祖雄接去上課,為接班做準備。

    這事文景瑞樂觀其成,想著溫希琳多一個難纏的保護者也不錯,這麼一來等于雙重保護,不過這事還是等老婆做完月子,體力都恢復後再一個一個讓她知道,現在嘛,她還是多休息的好。

    「這都怪我,我早該注銷那份契約,卻一直到上周才想到要跟你提起……若我早一點發現對你的感情,這些事都不會發生。」文景瑞還是對自己沒把事情處理好而自責。「幸好你沒事。」

    溫希琳聞言頓時心軟了,他擔心自己、關心著自己……唉,她是不是太好說話了呀?原本要責備他和妹妹的,可看見他們心虛的模樣就覺得他們已經知錯了,也就算了。

    尤其文景瑞,明明是個精神奕奕、作息正常的人,現在眼下卻能看見很明顯的黑眼圈,「景瑞,你都沒休息?」

    文景瑞搖了搖頭。「我怕你醒不過來……」晚上他便守在她床邊,盯著她的睡顏到天亮。

    「你嚇壞了吧?」溫希琳滿眼心疼,她接過他始終捧在手上,打算要親自喂她的甜湯,一口氣喝光後把碗放在床旁的架子上,而後挪了挪身體,空出偌大病床的另一側,拍拍空位要他躺上來。「我還是滿累的,你上來陪我躺一下。」

    文景瑞二話不說躺上去,兩人面對面,距離極近,姿態親密。

    負責照料小孩的護理人員推著小孩進來時,就看見他們這副恩恩愛愛的畫面,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

    「不用起來,這樣躺著就好,我把寶寶放在你們兩人中間。」護理人員雙眼發亮,阻止文景瑞起身抱小孩,她動作輕柔且快速地將出生一周的新生兒放在這對新手爸媽中間。

    溫希琳這一周睡睡醒醒,基本沒看到孩子幾眼,看見睡得極熟的孩子,她心都化了,神情一片溫柔。

    可她想想又發現不對,剛才是希恩說要去請護理人員抱小孩來,那麼希恩人呢?

    「不好意思,請問我妹妹呢?她怎麼沒進來?」

    「對欸,我看你們恩愛的樣子太興奮,忘了跟你們說溫先生派的車子來了,溫小姐去上課,要我轉告你們一聲,說她下了課直接回家,明天再來看文太太和寶寶,不打擾你們一家三口,文太太,有什麼需要就按服務鈴,我立刻過來。」

    那種怪異的感覺讓溫希琳皺眉頭。

    「怎麼了?」文景瑞問道。

    「希恩肯定做了虧心事,否則不會不說一聲就溜掉,而且她還突然跟外公那麼好……我現在沒體力問她,等我月子做完再跟她算帳。」溫希琳說完,看著兩人中間的小嬰兒,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啊,希恩出生的時候也這麼小、這麼軟……」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麼,強迫自己把眼楮從可愛的兒子身上移開,抬頭問文景瑞,「對了,我一直有個疑惑,那些護理人員好像很喜歡看我們兩人相處,這是怎麼回事呢?」

    還記得每次文景瑞下班過來,巡視的護理人員就會暴增兩倍,每個人還都帶著興奮的神情觀察他們兩人的互動,非常奇怪。

    「是發生了一些事,不過不怎麼重要,等你養好身體再慢慢厘清也不遲,那些小事有比你親自喂小孩來得重要嗎?」文景瑞不認為可以瞞她一輩子,但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

    若她知道自己成為新聞人物,底都被掀了,還有她跟自己之間令人羨慕的愛情故事,恐怕會又驚又羞,覺得自己不能見人了。

    「也是。」溫希琳想,現在也的確沒有什麼事情比小孩更重要了。

    夫妻兩人低頭玩小孩,而睡得很好的文小朋友絲毫不理會父母的玩弄,執意睡他的覺。

    「太好了。」文景瑞突然說道。「我們的孩子是愛情結晶。」不是什麼愚蠢契約下的產物。

    溫希琳抬頭,看見丈夫眼眶泛紅,微微笑了。

    「嗯,而且我們的小孩會在滿滿的愛中長大。」彌補他們兩人家庭不完整的缺憾。

    「嗯。」文景瑞不由自主閉上眼,這一周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忙得他團團轉,讓他累得半死。

    「景瑞……」看他很累的樣子,溫希琳很不忍心。「看你累成這樣,回家休息吧,這邊的護理人員都很樂意幫忙,你明天一早再來陪我吃早餐。」

    文景瑞搖了搖頭,直接否決,「你跟孩子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所以我哪里都不會去!對了,我們該討論一下寶寶要取什麼名字,還有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要到了,我想辦一場婚禮,外國近來流行在結婚幾年後再辦一場婚禮,再宣誓一次結婚誓詞,我們也來趕上潮流,這回讓你外公牽著你走紅毯,讓你妹妹當伴娘……

    「算了,以溫希恩的身高還是當花童吧,你則再為我穿一次白紗,上回僅請了幾個我相熟的朋友,我們的再辦婚禮,你可以邀請任何你想請的人,如果你不嫌麻煩,我們可以五年、十年就來辦一次……喔對了,我找到你媽了,我們的再辦婚禮我保證她會出現,我綁也會把她綁來!」

    做月子的女人是不能掉眼淚的,這會影響到視力,可溫希琳實在忍不住,不過這不是悲傷,而是幸福的眼淚。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他知道她的遺憾,那場婚禮雖然隆重,卻沒有家人在身邊,一直讓她覺得惋惜,而這討厭麻煩、工作又忙的男人竟然為了讓她沒有遺憾,要再辦一次婚禮,真的讓她好感動。

    「怎麼哭了?這邊的人說過做月子不能哭的,哪里不開心了?還是我說錯話了嗎?唉,你別哭啊……」文景瑞沒料到她會掉眼淚,一時間手足無措。「琳琳,到底怎麼啦?」

    她搖搖頭,破涕為笑。「我只想說,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不只是現在,她相信以後這份幸福也會繼續下去,直到永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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