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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歐陽青 - 狂龍伴月【單】 [打印本頁]

作者: linewei    時間: 2010-7-29 06:15 PM     標題: 歐陽青 - 狂龍伴月【單】

本帖最後由 linewei 於 2010-7-29 06:2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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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她好端端的、乖巧的聽從師傅的話,待在幽谷裡學著作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沒想到,一天到晚專門惹禍的小師妹竟平百替她招來一隻霸道、狂妄的大苯龍
    把她當成機靈古怪的小師妹「虐待」也就算了,還不顧她的意願,
    將她強行帶出幽谷,並在奪走了她的身子過後,執意要她對他交出真心,甚至當著眾人的面
    對她上下其手,宣示他的所有權.好在師傅從沒有教過她所謂的閨閣禮數
    男女授受不親讓她自動對眾人鄙夷的眼光和閒言閒語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不過,她卻無法忍受要與人共享他的滋味.只是,她連回家的路都不知道,還能上哪去呢?
    雖然,她習慣以若無其事來隱藏真心和悲傷,但並不表示她能一而再、再而三被重創.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脆弱的心再受傷害,這一次,他決定關閉記憶的門,忘了他,忘了一切......

【出版日期】
1999-11-00

【出版社名稱】
龍吟文化

【書系及編號】
紅唇情話 53
作者: linewei    時間: 2010-7-29 06:21 PM

本帖最後由 linewei 於 2010-7-29 06:23 PM 編輯

第一章


     幽緲

  柳梢淡淡鵝黃染,  

  波面澄澄鴨綠添,  

  及時膏雨細廉纖。  

  門半掩  

  春睡人甜。  

  ——王和卿·喜春來《春思》




  人跡罕至的幽谷,長年煙霧瀰漫,江湖上遺傳說谷裡住著絕代美人,這日,狂嘯的疾風顯得分外詭譎,山雨欲來的氣氛正在某處悄悄地醞釀……

  一名年輕絕艷的少女策馬狂奔入幽谷,她姣好的面容不時地回首,驚懼的大眼望向來處,像是有人正在後面追趕似的,她的雙腿緊緊地夾著馬腹,飛快的往前奔馳……

  怎麼辦?那件事一定被傳開了,現在那裡一定亂成一團,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她在場,還有,那個人會不會追來?

  哦!天哪,她是無辜的!

  她發誓她一醒來時,那個人就死了。

  但是,人死在她房中,他們會怎麼想?

  再加上,她又急急忙忙的離去,更像是畏罪潛逃!

  不,姊姊,你一定要救我,你一定得救我,否則……少女不斷的在心裡祈禱。

  少女咬著蒼白、無一絲血色的唇,熟悉地穿梭在幽谷茂盛的林間,終於,她看到了隱在密林深處,飄然不似塵中俗物的小木屋。

  少女迫不及待的蹤身一躍而下,如燕般輕盈的往小木屋奔去。「姊姊,不好了,伴月姊姊,快救救我。」

  乍來的驚呼聲打破林間的靜謐,小木屋的門「呀!」的一聲打開了,走出一位素著容顏的高姚女子。

  她穿著一襲寬大的白袍,長髮自然地垂在腦後,全身上下末加任何點綴修飾,與少女那如花般美艷的容貌大不相同,不過,雖然她的五官並不出色,但兩彎黛眉下的秋瞳大而有神,渾身充滿寧靜恬淡的氣息。

  少女一見到她,眉間的重擔似乎在剎那間全消失了,只見少女高興的撲進她的懷裡,「姊姊,我終於見到你了。」

  被喚作伴月的女子撥整著少女略顯凌亂的秀髮,「憐星,你這麼久沒回來,怎麼一回來就嚷著奇怪的話?」

  雪憐星俏皮的吐吐舌,「才不奇怪呢!你若不救我,這次我就真的死定了。」

  初伴月仍是一臉的平靜,淡淡的問:「又惹上什麼仇家了嗎?」

  幽谷僻靜且安全,如非識得入谷之路,擅自闖進的人,都會因摸不著門徑無功而返,初伴月深知這憐星的頑皮心性,總認為幽谷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躲進這裡,人家肯定找不到,所以,她也總為幽谷惹來不少麻煩。

  「這回不是我惹麻煩,而是麻煩惹我,而且,事情可嚴重了!」雪憐星苦著一張小臉,扯著初伴月的手不肯放。

  「哦?天大的事,也有師父為你扛著,怕什麼?」

  雪憐星心下一凜,探頭探腦的往屋裡看,「師父不會這麼巧的剛好待在你這裡吧!」

  「放心吧!現在是師父一年一次的閉關期,沒這麼快回來的。」

  「那就好。」雪憐星這才放心地走進木屋,卸下釵鐶,洗淨雙手,捧著一杯香茗坐在桌前,好定定自己的心。

  環視木屋中一成不變的傢俱擺飾,她不禁咋咋舌,要是她,絕對受不了初伴月那種甘於淡泊平靜的性格,她的人生總要有些大悲大喜才行,太過平淡可就沒意思了。

  「憐星,你這回出谷前,師父已經將事情說得很明白了。」初伴月淡漠的提醒道。  

  但這話聽在雪憐星的耳裡,則無異是個青天霹靂,「不會吧!伴月姊姊,你真要執行師父的命令啊?」

  「我沒有違逆的理由。」她的語氣雖溫柔,但卻明顯的透露出堅持。

  「人家不是有意的啦!何況,師父當初自己說要讓我在外頭多多磨練,好增加閱歷的。」雪憐星的小臉上有著痛失所愛的「慘烈」神情。

  「可是,你的閱歷遠比不上你惹麻煩的速度,如果師父算得沒錯,你此生最大的麻煩,已近在眼前。」初伴月的口吻中帶著淡淡的慨嘆、淡淡的寵溺,以及淡淡的無奈。

  她們都是幽谷主人厭生老人的得意門徒,自小生長在幽谷,本以為此生將老死於谷中,可沒想到兩年前,雪憐星竟得到師父的允許,得以出谷歷練。

  對於師父的決定,初伴月覺得相當震驚,只因她從未出去過,也渴望能看看幽谷以外的天地,但是,無論她怎麼哀求,師父都不同意讓她出谷。直到如今,她也死心了。

  雪憐星長長的一嘆,「師父真是說對了。」

  「你遇到大麻煩了?」初伴月心頭一驚,她竟感到一絲怪異莫名的情緒,師父在入關前似乎便已料到這一切,而對她諄諄告誡——

  伴月,當憐星倉皇的躲進谷裡時,也就是你跟她的命運之輪啟動之際,你要牢記著師父的交代,無論憐星提出什麼要求,你都要答應她,但別妄想你能出谷去,因為你的命運早已注定了。

  「姊姊,伴月姊姊,」雪憐星見她陷入沉思,一時之間不禁慌了手腳,「好吧!我老實說就是了,我在外頭結識了龍九天。」

  「龍九天是什麼人?」初伴月拉回過神來反問道。

  「是當今江湖上最有權勢、最有地位的男人,」雪憐星說著,還露出一臉惋惜的表情,語氣中也有所保留,「只可惜我才認識他不久,他就死了。」

  她頓了頓,瞧初伴月連眉毛都沒動,不禁悄悄咋舌,暗忖:在她這樣平靜的外表下,是不是連心都冷得像冰了?

  「龍九天死了沒多久,我就被人盯上了。」

  「既然不是你下的手,把事情解釋開不就沒問題了嗎?」初伴月理所當然的推想。

  「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現在,我必須避難去了。」其實,雪憐星的最終目的不是幽谷,而是更偏遠的地方,一個他的勢力無法達到的地方。

  「你在躲誰?」雪憐星的態度令她相當納悶。

  「龍九天的弟弟龍青雲。」她不能跟這個男人碰面,否則絕無生路。

  「我該怎麼幫你?」

  初伴月問得直接,絲毫沒有「避禍」的念頭,因為她知道,命中早巳注定的事,她怎麼逃都是枉然的。

  「哇啊!姊姊,你真的願意幫我?」雪憐星興奮的狂跳起來。

  「你來不就是要我幫你嗎?」

  初伴月的冷淡並未減少雪憐星的興奮,她一個箭步撲上前,抱住渾身上下似乎冷凝到無一絲溫度的初伴川,眨動著美艷的雙陣凝視著初伴月。

  「伴月姊姊,其實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當有人問起你是不是雪憐星時,承認你是就行了。」

  她想「李代桃僵」?初伴月微微一怔,不解的問:「我不會出谷,而能進谷來的人幾乎沒有,假扮你又有何用?」

  「那可不見得,若以龍青雲的本事,我絕對相信他可以自由的進出幽谷。」

  像龍青雲那般狂妄傲慢,偏又俊美如神祇的男子,是雪憐星生平所僅見,卻又打從心底畏懼的男子。

  「我不信。」初伴月搖搖頭。

  「事情由不得你不信!也或許是我多慮了,但我只求如果,如果……龍青雲真的找來了,你就告訴他你是他要找的人。」一路上,她刻意留了這麼多的記號,憑他的機智敏銳,想要跟丟都很難。

  「然後呢?我會被他大卸八塊?」初伴月挑挑眉,橫在她面前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不,我只要你幫我拖延一點時間,好讓我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雪憐星直覺的認為,初伴月從小生長在幽谷,遺世獨立,以致養成她沒有心機,生性恬淡冷靜的性格,這樣的她,想必能引起龍青雲的好奇,進而挖掘她的一切,就算將來他拆穿了她的身份,也不至於傷及無辜吧!

  初伴月的心中無端端的打了個冷顫,隱隱覺得雪憐星這法子不好,但她似乎又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默默的看著雪憐星收拾細軟,背縛長劍,慌忙地逃命去了。

  「對了,這個給你。」臨別前,她塞給初伴月一個精緻的香囊。

  「這是你的貼身東西,給我幹嘛!」初伴月認得這個香囊,而且,不用舉到鼻端,就可清楚的聞到濃郁的茉莉花香,這也是雪憐星最喜歡的味道。

  「留著,這樣可以增加龍青雲誤認為你就是我的機會。」讓他起疑的時間愈晚,她就能逃得愈遠。

  初伴月下意識地蹙起眉峰,但她只見雪憐星向她揮揮手,轉身再度策馬而去。

  真如師父所說的,命運之輪已經開始轉動了嗎?初伴月瞇起眼,遙望幽谷深處,生平第一次,她竟覺得有些忐忑……

  ***************

  「爺,在前頭發現一處茂盛的林子,一路上跟著的蹤跡至此而止。」一名侍衛上前報告。

  黑色的駿馬上,是一位俊美倨傲的男子,約莫二十六、七歲的年紀,英挺的面容令人心懾,高挺的鼻樑顯示出他固執的個性,唇線薄抿,經常流露出邪惡的笑意,野性十足的薄唇彷彿會蠱惑人心似的,而在他舉手投足間,也常不經意地散發出帝王之姿,他就是令雪憐星害怕的龍青雲。

  他微微瞇起黑瞳,下令道:「我們跟下去。」

  「爺,需不需要讓八大騎先行開路,等找到那名女子後,再來向爺覆命?」

  龍青雲淡淡的勾起薄唇,「這提議很有創意,不過,我不會同意的。」

  「但是爺,前方的林於似乎有些古怪。」侍衛仍硬著頭皮進言。

  「我可不認為有哪裡是我去不得的地方。」

  龍青雲一揮馬鞭,策馬率先而行,胯下的黑馬迅速昂首疾奔。

  八大騎沒有多浪費時間,隨即跟上去。

  一入林,長年煙霧迷漫的樹林,令他們迷失了方向,「爺,小心點,別亂闖。」

  龍青雲勾起嘴角,淡淡地應道:「往東先行三十里,再轉北五里,後向西行十八里,遇水躍過,越坡不進,見桃即發。」

  「爺?」

  「區區八卦之象,能奈我何?!」龍青雲大喝一聲,開始破關。

  起初,果真如他所言,一路行來都相當順利,但就在他們以為已經走出林子時,前頭卻又突然捲來一片煙霧,讓人看不見盡頭。

  「這可奇了。」龍青雲覺得訝異好奇,他見這林十分明是經由人為栽種的,且隱藏了五行八卦之術;但偏偏又在最精妙之處,利用天然生成的林子形成障眼法。

  「爺,屬下突然想到一件事,莫非我們是誤闖進江湖中傳說的幽谷?」

  龍青雲翻身下馬,踩在有些潮濕的土壤上,「幽谷?你是指傳說『谷中有佳人』的幽谷?」

  「是啊!聽說凡是走進幽谷的人,均會被困在濃霧中辨不出方向,快則三天,慢則七天,只有等谷主親自來送客,才有辦法離開。」

  「如此說來,我們倒被那女子騙了。」龍青雲只覺胸中怒潮洶湧,他長年流浪在外,沒想到回到家後,聽聞的竟是他親兄長的死訊!

  他發誓定要報此仇,哪怕對手足他最不屑與之計較的女人。

  猶記那天,他的兄長龍九天被人發現死在一名女子的床上,而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的兄長,竟然會死於劇毒,且衣衫不整的被人發現陳屍在女子床上!此事已被江湖中人說得相當難聽,只要想到此,就讓龍青雲氣得恨不得掐死那個女子。

  「爺,那名女子引我們入林,肯定沒安好心。」長年追隨龍青雲的八大騎,紛紛提高警覺好護衛主子。

  「我倒要瞧瞧她有多大的本事。」龍青雲冷哼一聲,勾起嘴角,邪肆的笑容令所有的人不寒而僳。

  這就是他們兄弟倆最大的不同,龍九天開朗好客,和煦的笑容終日掛在臉上,讓所有的人都喜歡與他親近,但在骨子裡,他卻對政治充滿狂熱,這次讓人發現年僅二十九歲的他竟死在女人床上,不少人都往貪戀女色那一方面臆測,著實讓龍九天的聲譽大大受損。

  但小他兩歲的龍青雲可不一樣。龍青雲有個性、有主見,從不以他人的命令為命令,專斷獨行、狂放危險,十二歲時便令府裡所有的侍衛折服,十五歲已是打遍京城無敵手,十八歲開始浪跡天涯,他不喜與人親近,也不屑與人深交,他就是如此的傲視-切。

  八人騎是龍九天為他挑選出來的一流侍衛,各個英挺,內蘊絕才,且自龍青雲十八歲浪跡江湖開始,便死心塌地的追隨龍青雲,畢其生,志不改。

  有時龍青雲也不免納悶,跟著他浪跡天涯,對八大騎而言能有多大的好處?可他們總是異口同聲地道:「我們願意追隨爺。」

  於是,龍青雲「勉強地」接受這群兄弟,並把他們視為一家人。

  龍青雲瞇起眼,道:「有人進林子裡!」

  是敵?是友?龍青雲暗自思量,但很快的,他便否決「是友」的想法,因為,會幫助那女子掩飾的,豈會是他龍青雲的朋友!

  「爺,小心了。」其中有人忽然出聲,而後「啊!」的一聲,他的腳下一絆,失足跌進一個不算深的陷阱裡。

  龍青雲上前一看,那是個普通捕抓獵物的洞穴,其餘侍衛輕易的便將人救出來。「有沒有受傷?」龍青雲問。

  「沒有,爺。」

  此刻,那道腳步聲已經遠去,幾不可聞。

  龍青雲倏地躍上枝頭,沉聲道:「朋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幽幽輕嘆傳來,一縷輕柔的女性嗓音響起,「閣下可知你們誤闖了什麼地方?」

  「皇天后土,沒有一處是我龍青雲不能到的地方。」他語氣狂霸傲慢的回答。

  「閣下既出此言,那就在此多逗留一點時間吧!恕我無言以對。」

  「慢著,我要找一個人。」龍青雲叫住這故弄玄虛的聲音主人。

  「閣下之事,恕我無能為力。」輕柔的嗓音中隱含堅持。

  這回答著實激怒了龍青雲,「哼!果然是有關聯!你和雪憐星到底有什麼關係?為何庇護她?」

  「雪憐星?」

  「是的,雪憐星,據說是一位俏麗可愛、青春年少的美女,也是在我們不久前才進入林中的女子。」龍青雲暗自盤算說話人的距離,然後無聲無息的躍到另一個枝頭上。

  「我不知道閣下在說什麼,也無法奉陪了,閣下若有興致,就在林子裡多留兩天吧!」初伴月這時才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便不想再多停留了。

  照理說,煙霧瀰漫的樹林,雖未能完全隱藏她的蹤影,但憑藉著她自小生長於此,極瞭解林中的環境,可以來去自如,應該不用擔心會被龍青雲發現才是,然而,龍青雲卻帶給她極大的壓迫感,彷彿不找到她,便誓不罷休似的。

  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讓她感到十分害怕,愈是這樣想,她就愈覺得雪憐星逃走的舉動是對的,因為任誰也不想跟這個恐怖的男人正面對上。

  「不,你知道雪憐星是誰,若爽快的說出來,說不定我還能饒你一命。」透過層層迷霧,龍青雲隱約可見不遠的樹林後,有抹纖細的白色身影;龍青雲無聲的勾起嘴角笑了,天底下從沒有他獵不到的獵物!

  「閣下還是先想想怎麼出這林子……啊……」初伴月感覺到有一股殺氣襲來,但對方敏捷的身手卻令她只來得及側身躲過致命的一招,可肩頭還是被利刀斜劃了一道口子,頓時血流如注。

  龍青雲已站在她身後,但她毫無所覺?!她驚訝的撫著受傷的手,退開好幾步,「我好心來指引你們,你為何傷我?」

  龍青雲深邃的眼瞇了一下,冷冷的望著眼前罩了一層薄紗的女子,「在還沒有證明你是不是雪憐星的共犯前,我不會對你產生任何同情與憐惜。」

  「我想我已經很明白了。」初伴月瞪著俊美的他,一舉手、一投足中滿是誘人的瀟灑,這樣的男人合該有張帶笑的臉。

  但他,只讓她打心底害怕。

  「那麼,你願意老實的告訴我,雪憐星究竟在哪嗎?」淡淡的笑痕未去,他甚至沒有費勁的拭去劍尖上的鮮血,只是好整以暇的上前、再上前,逼迫著初伴月後退。

  「我不認識你所說的女子。」初伴月一退再退,直到她的背抵住樹幹時,心下不禁暗喊了一聲糟。

  「真的?」龍青雲狀似悠閒的撫摸著劍柄,衡量著她話語的真實性,「我們一路追來,知道雪憐星的確是進入這個林子裡。」

  「也許,她和你們一樣在林中迷了路呢?」初伴月握緊拳,感覺手心不斷的滲出冷汗,她從未與師父和雪憐星以外的人說過這麼多的話,她怕萬一他不信她的話怎麼辦?

  這倒不無可能!可是……龍青雲才這樣想,便發覺眼前的女子飛快地一閃身,朝煙霧濃厚的地方竄去,八大騎一驚,連忙分散開來,準備追人。

  「不用了。」龍青雲制止道,眼中充滿激賞,好個聰慧的女子,竟能一眼識透他的遲疑,進而利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從他身邊溜走!

  「爺,請讓我們去追她回來,要她帶我們走出這鬼林子。」

  「不需要,我相信她一定會的。」想來,先前傳說中領人出谷的便是她,而龍青雲就是賭她的柔軟心腸,為了不願再見人困死在林中,所以,她一定會再現身的。

  何況,不用她帶,他也有信心能自行出谷,哼!一個小小的幽谷,豈能奈他何?

  ***************

  初伴月跌坐在床沿,抖著手脫下肩頭的衣物,心臟激烈且急速地跳動著。她扯下面紗,看向已止住血的傷口,心想,好在那個男人手下留情,不然,只要再偏個幾寸,她的小命說不定就完了。

  找出師門獨創的金創藥,她咬牙忍住痛,將藥一古腦兒的全倒在傷口上,再撕碎幾條白布,緊緊包住傷口。

  她怕痛,所以一直小心的不讓自己受傷,再說,她從未出過谷,縱使擁有一身武藝,也不曾與人真正交過手,今日這一折騰,讓她更加明白師父為何不准她出谷,像這次,只不過是稍接近生人,就差點害她送了小命。

  閉上雙眸,初伴月靠在床邊休息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那個俊美的男人,外頭的人她雖見得下多,可也有不少年輕男子會闖進幽谷中,但從沒有一個像龍青雲這般英俊挺拔,這般霸道無禮的,他的口氣彷彿天下全是屬於他的一般。

  初伴月不禁心下一悸,想著雪憐星到底為她惹來多大的麻煩?她又該如何送走這些人呢?

  離師父出關尚有一個月的時間,要寄望有人來幫她是不可能的,她必須得靠自己。

  然而,失血過多,加上那場對恃耗去她所有的精力,她躺在床上,終究疲倦得沉沉睡去。

  經過一夜好眠,再醒來時,天色已明,幽谷中四季分明,終年瀰漫在谷中的雲霧在清晨時最淡,當太陽升起時,又會恢復到伸手難見五指的景況。

  初伴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想起昨日的事,她尚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引他們出谷,便聽到屋外傳來人聲——

  「爺,這裡有一棟小木屋。」

  「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另一名侍衛的口吻有些得意。

  「爺,木屋似乎有人居住,瞧屋外的君子菊開得如此茂盛,可見主人常費心照料。」

  慘了!自窗外飄進的話語聲愈來愈接近木屋,初伴月不覺心下大驚。

  「爺,您一夜沒闔眼了,不如我們直接闖進去,好讓您休息一下。」

  一直沒吭聲的龍青雲,在聽到這傲慢的提議時,不禁一笑,「你看我有這麼累嗎?」

  好聽的男性嗓音奇異地安撫了初伴月心中的不安,但她懊惱的咬咬唇,提醒自己現在可不是她陶醉的時候,她的任務是假扮雪憐星啊!怎麼辦?她該如何假扮雪憐星?

  「不!爺,屬下不得不說,您的精力可比咱們好太多了。」

  「是啊!爺,我看這木屋的主人跟昨天那名女子必有關聯,我們不妨上前問問。」

  「聽到你們的大嗓門,她下作回應也不行了。」龍青雲好笑的聽到一聲低微的嘆息從屋中傳來,狀似閒適的走到門前。

  「爺?」八大騎擔憂的看著他。

  「放心吧!她的右肩已被我傷了,縱有天大的本事也傷不了我。」龍青雲敲敲門板,「姑娘,在下龍青雲,請出來一見。」

  初伴月咬咬下唇,無奈的望了自己微皺的衣衫一眼,隨意攏攏有些凌亂的長髮,深吸了一口氣定定神後,她直接打開門。

  「閣下有事?」

  林中的煙霧漸濃,但木屋附近卻無一絲迷霧。

  龍青雲定定的望著她,這女子長相白皙清秀,宛如墜落凡間的仙子,氣質飄逸出塵,乍看之下並不起眼,但自有一番耐人尋味的清純氣質。

  只見她仍穿著昨天那襲白色的水衫襦裙,裙裾曳地,肩披紗羅,長髮如瀑般洩至腰間,亭亭玉立,宛如置身夢中仙境般,雙頰因和他們相對而浮起淡淡的紅暈。

  很顯然的,在他尋找出口的這夜,她是一夜好眠。想到此,他的眸光不免移向她受傷的肩,在層層寬大的衣衫下,仍掩不去受傷的點點血跡。

  「你想要做什麼?」初伴月在他大膽的注視下,心頭逐漸籠上層層的不安。他那是什麼樣的眼光?她從未看過,也無從比較,更是師父、雪憐星都不曾跟她提過的。

  在他灼熱的目光下,初伴月覺得自己好像變得脆弱異常,而且不曾有過的莫名燥熱正在蔓延全身,但不可能啊!雪憐星常說她連血液都是冷的,沒道理在他的目光下會火熱起來。

  「我要你。」龍青雲毫不避諱的說出心裡的慾望。他對這女子產生興趣了,雖然可能只是因為一點悸動、一點好奇,他都不容許她逃開,他要的女子,向來沒一個能逃過他的手掌心!

  要我?

  初伴月茫然不解,這又是什麼意思?她皺起雙眉苦思這兩個字的意思。她所有的知識不是來自書本,便是師父的教導,偶爾雪憐星也會從外頭帶回一些有趣的消息,但這兩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分開了她懂,但合在一起,卻令她覺得好生古怪。

  「我想,你可能……」

  龍青雲作了一個手勢,八大騎立刻很識相的自動散開來,不打擾主人的「樂趣」。

  「你不明白嗎?說得白一點,就是我要你的身子,以及你的心。」龍青雲挑起眉看向她,忽然又傾身向前,靠在她耳邊低語,「例如現在,你初醒的模樣就讓我忍不住想一口吞了你。」

  初伴月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被他突來的調情舉動駭住了,「你別這樣,我還不是很清楚自己要不要你。」

  天啊!你一直以為自己長得滿高的,可沒想到他的體魄、他的氣勢硬是高她一截,讓只到他肩頭的她看起來脆弱嬌小。

  「沒關係,我會讓你需要我的。」可不是嗎?所有上過他床的女子,無不寄望他下一次的寵幸……驀地,龍青雲的笑容僵住了,瞇起眼,危險的問:「這是什麼味道?」

  初伴月突然猶豫起來,握緊手中匆忙間抓住的一個香囊,暗忖:她是該假扮雪憐星,還是做她自己,與龍青雲好好相處?然而,他卻動作快速的不給她任何選擇的機會。

  龍青雲敏銳的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手一抬,便立刻攫住她的手,力道之大,直痛到她的五臟六腑。

  「放開手,讓我看看你藏了什麼?」

  她的右肩受了傷,劇烈的疼痛令豆大的汗珠自額上直淌而下。她依言鬆開右掌,製作精緻且飄著茉莉花香的香囊落入他的手中。

  他沒有放開她,只是專注的凝視這個香囊,許久後,就在她以為她的手要被廢了的同時,才見他盛怒的利眸掃向她,從齒縫間硬是逼出幾個字——

  「為什麼你會有這個東西?」

  「因為我就是雪憐星。」她咬牙勉強擠出話來。

  只是,她的嘆息甚至還來不及吐露,整個人便被捲入因他而起的漫天風暴之中……




    第二章

春寒  

  掛絕壁松梢倒倚,  

  落殘霞孤鶩齊飛,  

  四圍不盡山,一望無窮水。  

  散西滿天秋意,  

  夜靜雲帆月影低,  

  載我在瀟湘幽裡。  

  ——廬摯·沉醉東風《秋景》




  春日乍暖還寒,初伴月顫抖地搓揉雙手取暖,視線沿著屋內的桌椅移至龍青雲身上。他長相英挺俊美,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逼人的狂放魅力,鼻樑高挺,雙眼熠熠生輝,五官冷冽淡漠,藏青色的絲綢衫袍更襯出他高貴的氣質。

  她遇過的人不算多,有些人即使遇上了,她也不屑一顧,但眼前這個男人,竟特別得令她感到不安,彷彿一不小心,便會教他勾去了心魂。

  龍青雲也凝睇著她,一字一頓地問:「你為什麼要殺他?」

  「殺誰?」她會意不過來,直覺地想避開他彷彿要探索一切的視線。

  「你做的事,毋需我來提醒。」龍青雲冷然一笑,「唰!」的一聲抽出寶劍,橫架在她的肩胛上,「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是要你自己動手,還是要我送你上路?」

  初伴月驀地怔住了。

  「你甚至不問問事情的經過。」

  「以血償血。」龍青雲一反他先前漫不經心的態度,或說他恢復了本性中的狠戾。

  「我以為……你會查明一切,然後再定……我的罪。」雪憐星離開之前,並未提到他的嗜血性格,她本以為只不過是替雪憐星爭取一點時間罷了。

  「需要嗎?對一個滿口謊言的女騙子而言,我已算得上寬宏大量了。」

  龍青雲定定的睇視著她的秋瞳,像她這般如謎的女子,任哪個男子見了,都會心動,對於兄長為她送了性命之事,他的確不覺得奇怪。

  只是……他不禁喟然一嘆,就算他也頗著迷於她的清靈之姿,可這個女子他萬萬動不得啊!因為據下人間傳說,兄長早已打算收她作妾了,如此,她便是兄長的人了!

  「我……騙了你們什麼?」初伴月蹙起眉峰,除了有個人死了之外,雪憐星到底還惹了什麼麻煩?

  「你該死的讓我兄長認為他已得到一位終生愛侶!」龍青雲瞳眸暗沉,不禁想起兄長談起她時總是神采奕奕、眉藏喜色的模樣。

  「這……」初伴月默然了,瞪著橫在頸間的長劍,飄忽地笑了,「外面的世界的確複雜許多,我實在不太明白。」

  龍青雲劍鋒一轉,輕輕的在她的雪肌上開了一道口子,口氣更加嚴厲了起來。「你為什麼要殺他?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我沒有。」她閉上雙眸,咬緊牙根,她好不甘心啊!為何每回總是雪憐星在闖禍,而她則為她受苦。

  「你不肯說?」龍青雲瞪著她反問,心裡卻暗自納悶,她倔強的性子,與大哥描述的不大相同。

  記憶中,大哥提到她時,都會以「甜蜜的可人兒」相稱,而會讓男人這樣看待的,多半是擁有甜蜜容顏與溫柔和順性格的女子,絕非這般固執不討喜的脾氣。

  莫非……

  「我無話可說。」

  她無奈的低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她一無所知,更不知道雪憐星在逃避什麼,不過,龍青雲真的很可怕,她不過見他兩次面,卻兩次都見血,這回說不定她真的會死在他手上了。

  「為什麼無話可說?除非你根本就不是雪憐星。」龍青雲趨向前,在她毫無防備下猛地含住她的唇,狂肆的汲取她的香津。

  這放肆的舉動令初伴月震驚的瞪大雙眸、心臟狂跳,甚至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他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吃她的嘴?

  更可怕的是,他的手抵在她的後腦,施力逼迫她把嘴張開,任他的唇舌直闖而入,那是一種她從未經歷過的感覺,令她只能無助的攀著他的頸項,渾身癱軟。

  龍青雲發現她的生澀,心底的疑惑再一次被證實,他懲罰性的咬著她的下唇,令她吃痛的呻吟出聲。

  「你說謊。」他那會勾人魂魄的嗓音親密地在她耳畔低語。

  「什麼?」她訝然驚問,思緒紊亂,身子依舊逃不開他的箝制。

  「你不是雪憐星。」他輕撫她被吻得紅腫的唇,手指才滑過,她便粉頰通紅,更顯示出她根本未經人事。

  「不,我是。」初伴月心悸地瑟縮著身子,「我是雪憐星,我沒必要誰騙你。」

  「也許你是故意替人掩飾。」想到此,龍青雲轉身走到屋外,召喚八大騎,「你們立刻分頭去尋找雪憐星,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另外,傳話回京城,要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送來雪憐星的畫像。」

  「是。」八大騎領命而去。

  他們最大的失策,就是沒人知道雪憐星的長相,儘管府中見過她的奴僕眾多,但八大騎和他卻都未曾見過她。

  初伴月跌坐在椅子上,茫然的看著他大步走近自己,「你們別白費力氣了,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她仍堅持著。

  「理由呢?」他微挑俊眉,唇畔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呃?」她因為他俊美的笑容而停頓,那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笑容。

  「殺一個人需要理由,你為什麼要殺他?」他在她面前停下,輕鬆的倚著桌沿,居高臨下的望著不安的她,「我的兄長非常喜歡你,雖然他向來對每個人都很好,但對『雪憐星』而言絕對是特別的,因為,他要每個下人待你為上賓,你喜歡四處賞玩,他便會百般抽空親自陪你,他既然對你這般深情,讓我實在想不透你有什麼理由要殺他?」

  面對他那彷彿可以透視她靈魂的雙眸,初伴月只覺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順著他的話說:「我沒有理由要殺他,對不對?他對我這麼好,所以,下手的人一定不是我。」

  「哦?那麼,下手的人到底是誰?」他繼續逼問,還伸手撩起她的一縷秀髮舉到他的鼻端,發覺她的身上並沒有那該死的茉莉香味,只有淡淡的處子馨香。

  她在說謊!為了保護那個雪憐星。

  龍青雲更加確定自己先前的推測,也為此而感到莫名的欣喜。

  「我不知道。」少說少錯,初伴月決定三緘其口,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逼近使得她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你很喜歡這個香囊?」他貼近她的身子,舌尖輕舔過她脖子上的那道傷痕,嘗到鹹鹹的血味。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驚嘆他的唇似乎能吮去她所有的意識,「對……我……很喜歡。」

  他輕笑了一下,溫熱的氣息吐在她敏感的肌膚上,「你一共做了幾個?」

  初伴月被他細碎的吮吻所迷惑,她視線迷離地看著他,微喘地道:「幾……幾個?」

  「對,幾個?你一共擁有多少個?又送給哪些人了?」龍青雲將陷入恍惚的她抱坐在懷中,恣意地吻弄著她的肌膚。她好嫩,他敢發誓,她此生從未與男人接觸過。

  初伴月咬著下唇,不確定的回答:「三個吧!一個在師父那兒,一個在這裡,另一個……在你兄長家中。」

  她是按常理來推斷的,因為雪憐星向來不喜歡女紅細活,做這三個香囊已是破例,再多也沒有了。

  龍青雲環著她細腰的手頓了一下,睢她說得篤定,他笑了,「果然如此,那你可知道,這只香囊被我兄長緊緊的握在手中,算是他死前唯一緊握的證物?你可否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他?」

  「我沒有。」初伴月下意識地搖頭否認。

  「雪憐星呢?她到底被你藏到哪裡去了?」龍青雲收緊雙臂,將她緊緊地困在懷中。

  「我……我就是雪憐星。」他的動作牽動了初伴月身上的傷口,痛得她額上冒出細小的汗珠。

  「還說謊?你的身上根本沒有茉莉香味,你也不夠漂亮、不夠活潑,甚至不夠惹人憐愛;而且,你的吻生澀無趣、你的人也不夠討喜……你還要我再繼續說下去嗎?」龍青雲慢慢地抬起衣袖,拭去她額上的冷汗,「你跟雪憐星有那麼多的不同,別以為只要你說你是雪憐星,就能瞞得了我。」

  初伴月冷汗涔涔,她完全沒想到這男人竟然精明到會注意這些細節,但雪憐星的叮嚀仍讓她挺直背脊,「這些都是你兄長轉述的吧!」

  「我必須坦言,我從未見過雪憐星。」就因為晚了三日,他才來不及見龍九天最後一面,也來不及看看讓龍九天時常掛在嘴邊的女子。

  「那我可以再為你補充些,雪憐星,今年十八,從小生長在幽谷,和師父厭生老人獨居,十六歲出谷,半年前遇見你兄長,初見面時因一場誤會,使得雪憐星誤以為你兄長是個採花賊,兩人在屋頂上大打出手,她中了你兄長一掌,受傷部位在腰間,然後被你兄長帶回家中休養,」初伴月虛弱的一笑,肩上又開始流血了,「我可有說錯?」

  「沒有。」他邪魅的眼鎖住她失去血色的容顏。

  「這樣你總該相信我就是雪憐星了吧!」話才說完,她便暈了過去,闔眼前,她依稀見到他伸出雙手扶住了她。

  他真是個災星啊!害她老是在他面前見血,不用等雪憐星走遠,她恐怕就已先死在他的手上了。

  ***************

  龍青雲將她抱到屋內唯一的木床上,吩咐侍衛捧來溫水,為她洗去肩上和頸間滲出的鮮血;他毫不遲疑的一把撕下她的上衣,褪下她的肚兜,雪白的高峰令他狹長的眼閃過一抹寒冽幽光。

  他心緒複雜地略過她的傷口,扳過她的身子,滑膩柔白的背部晶瑩無瑕,沒有任何傷痕,在得到答案後,他悄悄的笑了。

  她的確是在說謊啊!

  中了龍門的摧心掌,即使及時服下解藥,中掌者的身上仍會留有一個抹不去的黑色掌印,除非施掌者細心照料,並代為運氣療傷,可就算如此,這個掌印也必須經過一年才會消褪,再說,當初兩人大打出手時,龍九天必定在雪憐星身上留下掌印,絕不可能如這名女子般雪白無痕。

  她到底是誰?為何一再假扮雪憐星,意圖拖延?

  龍青雲默然搖頭,拆下帶血的繃帶,為她抹上金創藥,雙手眷戀著她柔嫩身子的美好觸感。

  初伴月蛾眉深蹙,傷口碰到藥膏的灼熱劇痛,令她下意識的低喃:「痛……好痛……」

  「噓!一下子就不痛了。」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引發他難得的憐惜。

  「不要了。」她清靈的水眸倉皇無措的睜大,看見眼前尚稱陌生的男人,她心慌的說:「怎麼又是你?我說我是雪憐星,你為什麼老是不信呢?」

  龍青雲瞇著眼,暗付她究竟清醒了沒有?

  「你希望我離開?」

  「對,我要你走得愈遠愈好……」話一出口,初伴月又像忽地想到什麼的改口,「不,你還是留在幽谷好了。」

  「我若留下,就要取你的性命。」他不帶一絲感情的說。

  她倏地瞠大眼,天真的問:「有沒有什麼辦法是讓你留下,又可以不要殺我的?」

  「做我的女人。」他舊事重提,雙手覆在她的雙峰上,充分感受她的軟玉溫香,直挑他的魂魄。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好似不是自己的了,而這一嚇,令她的神志全醒了,且羞赧無助地發現,她竟上半身全裸地躺在他的身下,而他的手正不安分地搓揉著她的飽滿雙峰。

  「別這樣,放開我。」她下意識地扭動身子。

  「你不喜歡嗎?」這個女子奇異地挑起他的情慾,光是撫弄這高聳的雙峰,就讓他感覺到下腹逐漸凝聚起一股急於尋找宣洩出口的熱力。

  初伴月驚惶地扭動身子,雙手用力的推著他緊貼的胸膛,「你不是很恨我嗎?怎能對我如此?」

  他輕而易舉地拉開她的雙手,將之嵌制在床上,也讓她的身子毫無遮掩的展現在他眼前,「不,你不是雪憐星,所以,我對你沒有仇恨,只有憐愛。」

  「我是雪憐星,我是!」初伴月急了,這種無助的模樣令她感到心慌羞怯,然而,雙手被他制住,她只能利用雙腿往上踢,欲阻攔他更進一步的入侵。

  他倏地點住她的穴道,讓她的下半身一動也不動的任他擺佈。他朝她邪邪一笑,俯下頭,用唇專注地挑逗她的雙峰,並沿著她的粉頸,滑至凹陷的鎖骨輕舔碎吻著,且在她發出低聲嚶嚀時,舌尖又迅速潛入她的口中,與她的舌纏綿。

  「不要這樣,我知道你恨我,所以要懲罰我,但……別……」轉開頭躲避他的吻,她好害怕,因為她的雙手被他高舉過頭用一掌定住,而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她一無所知,只是直覺似有危險即將來臨。

  龍青雲仰起頭,撕下她的裙襬,將她的雙手綁在床上。

  當她意識到他的意圖時,一切已來不及了,她的下半身衣物全被褪去,她甚至無法自行衝破被封住的穴道,將雙腿併攏。

  「如果你是雪憐星,對這一切應該毫不陌生才是,畢竟你已陪我兄長那麼多日,也該學會如何取悅一個男人了。」龍青雲異常熾熱的眸光掃過她全身——豐挺的山丘、細如弱柳的纖腰、修長的雙腿,以及神秘的三角地帶……她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完美啊!

  初伴月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在說什麼?我根本不懂。」

  「多純情的姑娘啊!說,你到底是誰?」他輕咬著她豐丘上的頂端,雙手撫上他愛煞了的三角地帶,並捧起她的臀,一手指尖在那叢林裡探索她的小核。

  即使她的穴道被封,全身僵硬,動彈不得,她卻仍舊可以感覺到渾身酥麻、下腹部竄過一陣陣熱流,以及莫名的燥熱彙集,不禁令她輕顫,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他俯身,放浪地啃咬著她的身子,恣意的在上頭烙下一個又一個印痕,「你到底是誰?」

  至此,他已完全肯定她絕不是雪憐星,除了她的氣質與傳說中的不相似外,她的身子也明白的告訴了他,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他永遠不會讓她知道,就因為他確定她不是雪憐星,他才會與之交歡,否則,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去動兄長心儀的女子呢?

  「我……我是……」她陡地咬住下唇,感覺到他的大手佔有性地覆上她的雙腿間,手指探進她的世界,令她一陣痛縮,但他卻無視她的瑟縮,繼續執著的在她脆弱核心中肆虐,令她無助的逸出呻吟。

  「還不說實話嗎?勇敢的女孩。」當察覺到她的濕熱時,俊逸的唇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他起身脫去自己的外衣,解開褲頭,讓他灼熱的堅挺在她腿間摩挲。

  「不,不要。」她恐懼的閉上雙眼,深怕接下來的事情會比她想像的更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師父、憐星,不要拋下她一個人啊!她在心中吶喊著。

  龍青雲俯下身,捧住她的臉,沉聲道:「睜開眼,瞧著即將要了你的男人。」

  他的聲音很溫柔,多少讓她放鬆了些緊張的情緒,緩緩睜開眼瞼對上他深沉的視線,「你願意放了我嗎?」

  他邪肆的說著違心之論,「不,我要替我的兄長討回公道,既然你是我大哥的女人,那我佔有你是理所當然的事。」

  事實上,她的脆弱令他動了心,他從沒見過比她更白皙的肌膚,雪白無瑕的細緻到幾乎可見淡青色的血脈,觸感滑膩得有如絲緞,一想到和她糾纏的場面,他的堅挺便忍不住呼喊著要入鞘。

  「你——我如果是你大哥,我絕不會放過你的。」好複雜的關係,這樣是被允許的嗎?外面的人好奇怪。

  但他只是輕嘆一聲,抬高她的臀,一挺身,便將他昂然亢奮的部分抵進她敏感羞澀的股問,濃重的氣息變成粗喘。

  好痛!她驚覺下部的撕裂與麻脹的感受,她最怕痛了,但因渾身被制,只能無助的讓顆顆晶瑩的珠淚不斷流下,前所未有的燥熱感侵擾她的週身,她覺得自已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停在她的深處,被她那如天鵝絨般的緊窒包裹住,他粗嘎地笑出聲,「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雪憐星。」不是他大哥的女人!

  「我……」她茫然的搖著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雪憐星的身子早就被人碰過了,而你,卻是一個乾淨的處子。」說著,他主動解開她的穴道,拉高她的雙腿讓她夾緊他的腰,狂熱地進出她的身子,一再重複。

  一股激烈的歡愉將她席捲而去,他對她所做的完全超乎她的想像,既親密,又震撼,讓她忘了所有的羞怯,霎時湧起的酥麻淋漓,令她感到無限酣暢。

  「你真美、真熱情,我很高興你不是雪憐星。」他跨騎在她身上,帶著她投身熊熊慾海,並不是每個女子都能如她這般坦率的展現自己的熱情,他很高興她是這麼的敏感且狂野。

  「嗚!不行了,我……」初伴月雙手上的束縛也被解開了,她被他抱坐起來,雙腿夾在他腰上,門戶大開的讓他長驅直人。

  「你可以的。」他咬住她胸前的蓓蕾,大手抵著她的豐臀,一再地引出她的嬌吟,直到她到達忘情的境界。

  他像個出了閘的猛獸,在她身上狂野地衝刺著,直到夜深、直到兩人欲死欲仙、直到幽谷的濃霧再次漫天席地的捲來……

  ***************

  初伴月在夢中驚醒,一睜開眼,就對上龍青雲帶笑的俊眸,她身子一凜,雙腿間的痛楚讓她難受得蹙緊眉心,此刻,她只想悄悄的躲起來自行療傷。

  「在你沒有告訴我你是誰以前,你哪兒都不許去。」

  他霸道地壓住她的雙腿,箝制了她的一切。

  初伴月氣得怒瞪著他,哪有她一絲不掛得有如嬰兒般,他卻穿著中衣,只敞開前襟,露出結實胸膛的道理?而且,兩人此刻親密的接觸,也教她憶起昨晚惱人的一切。

  「我的身子好痛。」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看見他的眼神馬上變得深黝,嘴角掀起邪肆的笑意,令她羞得面紅耳赤。

  他起身,在昨天留下來的水盆裡擰了一條濕毛巾後,再回到床邊。

  「我自己來。」她紅著一張臉,死命的揪緊被縟,感覺自己像只落入陷阱的小動物般。

  「要我點住你的穴道嗎?」他挑挑眉,而後不顧她的抗議硬是扯開她身上的絲被,她雪白的身子暴露在他眼前。嬌軀上紅印點點,模樣誘人且香艷,不由得令他的下腹又騷動起來。

  初伴月緊閉著雙眼,雙手環抱著身子,暗自祈求她的災星盡快遠離。驀地,她的雙腿被他溫柔的扳開,當濕冷的布接觸到她疼痛火熱的身子時,她全身一震,震驚的倒抽一口氣。

  他得極力克制住龐大的慾念,才能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他體貼她的身子初經人事,還太小,太緊,承受不住再次的折騰,所以,他不斷的告訴自己要慢慢來。

  初伴月在他背過身清洗穢布時,驚訝的瞪大雙眼問:「你在服侍女人?」

  「我以為自己做得很清楚了。」龍青雲自嘲地撇撇唇。一向居於萬人之上的他,何曾做過這類卑下的事,只不過,他並不介意關起門來取悅她。

  她默然了,為什麼跟師父說的不太一樣呢?師父闖蕩江湖時,曾被一個年長女子所誘,犯下畢生最大的憾事,所以,他視女子為卑賤低下之物,不配和男人與之匹敵或器重。

  後來,雪憐星在外遊玩回來時,也三不五時的提過,外頭的女子的確沒什麼地位,他,是個天生王者啊!怎會跟她聽說的男人不相同?

  她的下巴被抬起,筆直的望向他的俊臉,「在想什麼?」

  「外頭的人不都是輕賤女子的嗎?」初伴月很自然地問出口。

  「有人如此,但有些人則不然,而我,是屬於隨性所至的男人。」他在她的唇上偷了個香,為她的平靜感到訝異,她對失身這事似乎不太在意,不哭不鬧,只擔心雙腿間的疼痛……啊!對了,他想她可能很怕痛,但除此之外,她不像其他女子,失了身,便哭哭啼啼的要男人負責。

  「好奇怪,外頭的人好複雜喔!」她曲起雙腿,身子縮在被縟中,「你可不可以先離開,讓我把衣服穿上?」

  「不行。」他很乾脆的拒絕了她,反問:「你的名字?」

  「啊?」她瞪大了眼,半晌作不得聲。

  他怎麼還不死心?昨晚談著談著,都談到床上了,如果今天再用這招,他會不會又不放過她?可問題是,她的身子還好疼耶!

  「你以為現在你還能謊稱你就是雪憐星嗎?」他識破她的遲疑,索性攤開來說:「雪憐星是我大哥看上的女子,也是他想迎娶為妾的女子,半年來,他們同處一室,所以,可想而知,雪憐星早已不是完璧了。」

  這事實震撼了她,「你是說,憐星和你大哥……也像我們昨晚那樣?」

  那多可怕啊!憐星甚至還少她兩歲耶!這麼疼痛且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憐星是怎麼捱過的?

  「沒錯,一個女人的第一次是最珍貴的,雪憐星給了我大哥,而你,給了我。」他俯首埋入她柔膩的頸子,存心要她染上他的氣味。

  初伴月立刻慌了手腳,怎麼辦?昨天讓他得了逞,她該如何拖延時間呢?

  「就算昨晚沒要了你,我也猜出你並非雪憐星,因為你的氣質不像、長相也不同,更重要的是,她腰上有傷,而你沒有。」

  「你偷看過了?」她憤怒得雙眉糾結。

  「何須偷看?如今我對你的身子可說是瞭如指掌,」他將她鎖進懷裡,熱唇邪惡地移向她的小嘴,然後發狠的吮吻她,「假扮雪憐星這招是行不通的,快說!你到底是誰?跟雪憐星有什麼關係?在整件事中,你扮演什麼角色?」

  她怔怔的想著,怎麼辦?說,這是不說?若說了,她怕他會就此策馬追去:不說,他至少還能被困在幽中一陣子。

  「不回答嗎?看來,你和雪憐星果然是一夥的,」他的指尖劃過她肩頭的傷,「不說也行,我順便可以試試你的忍耐度到底有多強。」

  她的脆弱和茫然,令他強悍的心感到一陣悸痛,但他不能心軟,事關他敬愛的大哥,他必須要對大哥有所交代,也得對整個家族交代……

  「又要綁我了嗎?」初伴月略顯恐懼的瞧他抓住自己的雙手,被縟自胸口滑落,她甚至無力遮掩自己的赤裸。

  「是,不過我們這一次來玩玩別的花樣。」他告訴自己不能對她心軟,女人嘛!他從不在乎的。

  「不要傷害我。」她哽咽的低語,過往歲月的淡漠,只是個琉璃假象,她根本禁下起一再的摧折。

  他深深地凝睇著她,久久無法狠下決定。

  「爺。」

  屋外傳來一陣試探性的輕喚,他們待在房中整整一天一夜了,八大騎在關心之餘,也已經辦妥龍青雲交代的事。

  龍青雲迅速將她點了穴,整個人包在被中,「什麼事?」

  「爺,我們已經找到出谷的路了,就在西邊的樹林裡頭,那裡有條小徑直通對面的山頭,躍過山頭,就可以到達另一個城鎮。」

  「有雪憐星的消息嗎?」龍青雲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初伴月,瞧著她習慣性的咬著下唇。

  「啟稟爺,我們一路追趕,卻沒有發現任何像雪憐星的女子。」

  「無妨,先找點東西來吃,吃飽好上路了。」

  「是,爺。」

  聽到屋外變得一片寂靜,初伴月才咬著下唇道:「廚房裡還有一些蔬果,但是沒有肉。」

  「你不吃肉?」他挑眉一笑。

  「是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可是個標準的肉食主義者。」而且,總有一天會將她生吞下肚!

  一方霸主龍青雲,決定卯上她了……





第三章

   無助  

  枯籐、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平沙,  

  古道、西風、瘦馬,  

  斷腸人在天涯。  

  ——馬致遠·天淨沙《秋思》




  「爺,可以吃飯了。」

  折騰許久,初伴月早已飢腸轆轆,但眼前儘是肉食,她根本吃不下。雙手被縛在身前,她儘量蜷縮起身子,一個龍青雲已讓她感到害怕,若再加上八個侍衛在一旁虎視眈眈,更令她渾身難過。

  小木屋早已被他們霸佔,龍青雲只給她一件男性的長衫,但她不肯穿,只能光著身子躲在被縟中,閉上雙眼,靜靜的縮在床上,暗自祈禱他別再想起她。

  「起來,吃點東西。」龍青雲捧著一碗肉粥,坐在床邊低喊。

  「不,我不吃。」她自小茹素,所以,光聞到那味道就令她想吐。

  「我不接受你的拒絕。」他一手抓住她的身子,一手端著粥往她的嘴裡強灌。

  肉的味道,讓她頻頻反胃,而他的蠻力更讓她感到暈眩,一個忍不住,她竟對著他大吐特吐起來,把這兩天胃裡的東西盡數嘔光。

  他沒想到她是真的不舒服,於是心疼的扶著她的裸肩,也不避開,逕自讓那些穢物沾染上他的綢衫。

  「爺?」聽到房內傳來異響,第一時辰趕到的侍衛全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眼,他們更高無上的爺,怎可讓低賤的女子這般糟蹋?

  「出去。」龍青雲一閃身,遮去她的裸肩,「順便打桶乾淨的熱水進來,我要淨身。」

  「是,爺。」八大騎立即回神,識相的迅速退出,不一會兒就在屋外架好火爐,燒起熱水。

  龍青雲拍著她的背,體貼的問:「好點沒有?」

  「我好像把胃裡所有的東西都吐得一乾二淨了。」她虛弱的自嘲。

  「而且全吐在我身上。」他打趣地說,並用自己的衣袖拭去她唇邊的污漬。

  「對不起。」她赧然的瞧著他褪下長衫,「你……要在這裡淨身?」

  「不錯。」

  「可是……這是……我的房間。」她縮起雙腿,想要移開,偏偏全身提不起一絲力氣來。

  他邪惡的一笑,「我保證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你是我的人了,所以,我就算要對你怎麼樣,也沒有人會介意。」

  「我……我會。」初伴月懊惱自己不該引狼入室,更痛恨自己這般無力。

  「哦?」他裸著上身轉過來面對她,「我給你伸冤的機會。」

  天哪!瞧他那精壯結實的胸膛,平坦的小腹,堅實的雙腿……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他在她身上的感覺,既火熱又激情。

  「不說話?還是光看到我,就令你火熱難耐?」他笑笑的托起她的下巴,「還是不懂?我實在很懷疑,經過昨晚,男歡女愛的藝術你到底領略了多少?」

  她就像一張純白的紙,不染俗世情愛,也不識喜愁悲苦,乾淨得有如嬰兒般……龍青雲不禁為自己的想法失笑了,在佔有她的身子後,他比誰都明白,她早已不是孩子,而是個誘人的女人了。

  「你為什麼老是喜歡吃我的嘴?」初伴月在他的唇壓上自己的時,忍不住問出口。

  「吃你?」他愣愣的僵住了動作。

  「就像現在這樣。」

  他挑釁的邪邪一笑,明知故問,「現在怎樣?」

  好可惡!自己做的事偏要人說出來!初伴月惱怒的別開臉,渾然忘了自己的赤裸。

  「女人,那叫作吻,」他握起她雪白的柔荑,貼上自己的胸膛,「一個男人吻他的女人是很平常的事,因為這樣可以增加情調。」

  「為什麼要增加情調?」她和師父就不會,師父對憐星也不會,可是……她竟發現他的胸膛好溫暖、好舒服喔!小手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輕輕攤平在他胸前,感受著他強勁、平穩的心跳聲。

  她突然發現他常會勾去她的心魂,不知他究竟對她下了什麼魔法,否則,她怎會變得愈來愈不像自己?

  「做這種事,有時候是需要一點情調的。」他鬆開她的束縛,握著她的手,「你不會以為男人要對女人做那些事時,光有衝動就夠了吧!」

  「我不懂。」她仍是癡迷的望著他,像在聆聽什麼道理般,清澈的水眸中滿是探索真理的光芒。

  她的話和表情令他低笑起來,「沒關係,我會慢慢讓你懂的。」

  什麼?初伴月的心陡地湧起一絲絲的雀躍。他說要慢慢地教她?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將陪她一起永遠留在幽谷?

  「你……」

  窗外揚起的聲音令她一愣,而後往他的懷裡猛鑽,再也不敢抬起頭來了。

  「爺,水好了。」

  龍青雲被她的舉動逗得開懷大笑,抱起她時,笑聲仍不絕於耳。

  八大騎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頗覺驚奇,自從爺的兄長去世後,爺何曾如此開懷過?

  「把桶抬進屋裡。」

  八大騎如夢初醒的加快動作,把熱水一桶桶注進大木桶後,才行禮退下,只留下向來服侍龍青雲的貼身侍衛易江。

  「爺,屬下服侍您入浴。」易江聰明的對於躲在龍青雲懷中的女子視而不見,雖然這種情形向來少見。

  「不必了。」龍青雲神態自若的道。

  「爺?」

  「她來服侍我就行了。」

  初伴月納悶地抬起小臉,有些不悅的說:「你不要太過分。」

  「喝!你不說話,我都要以為你沒有脾氣了呢!」龍青雲凝視著她迷人的嬌顏,醉人的低喃滿含挑逗。

  「你已經予取予求了,到底還想怎麼樣?」她已經刻意逃避他的視線,卻仍然擺脫不掉他帶給她的感迫感。

  「我要知道你是誰,與雪憐星到底有什麼關係?在我兄長這樁命案裡,你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初伴月默然了。說?還是不說?她到底該怎麼辦?

  龍青雲示意易江退下,易江收拾起散亂的衣物後,便恭敬的退出房間。

  嘩啦啦的水聲拉回了初伴月的神智,她心一慌,不小心就跌進水裡,而穴道被制的她只覺一股莫名的恐懼,桶雖不大,但已讓她觸不著地,倉皇間,一雙鐵臂從後頭摟抱住她,順勢讓她坐進他的懷裡。

  「咳咳,你想淹死我啊!」她含淚指控他。

  「這個桶淹不死人的。」他咯咯低笑,「不過,如果你再不說實話,或許我會考慮用這個方法折磨你。」

  「我不要坐在你的腿上。」她瞪他,希望能利用視線殺死這個狂妄的男人。

  「請便。」他不理會她,看來是真的想洗澡。

  初伴月這才放心了,她靠在木桶的另一邊,清洗身上的汗漬與他的氣味,溫熱的水讓她的戒心稍稍減退,渾然不知身後的風暴正在醞釀。

  他瞧著她無瑕的雪肌,下腹陡地竄起熟悉的騷動,令他的笑容擴大,「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不說。」說了,或許她和他就再也沒有任何牽扯了……

  師父總說她們姊妹,姊姊冷靜自持,妹妹熱情活潑,其實,師父著實錯得離譜,因為,她的冷靜全是被逼出來的,既然她不能像雪憐星那般撒嬌,又長得不如雪憐星嬌媚,所以,她只能冷靜、平淡,甘心的死守在幽谷,久而久之,連她都忘了自己也是個脆弱的女人。

  「真的不說?」他從後頭摟住她的身子,雙手平放在她的胸脯下方,頭靠在她的頸間,緩緩吻著她未受傷的肩頭。

  「你……」他的熱情來得好快,她甚至感受到他的堅挺正抵在她脆弱的股問。

  「雪憐星到底是你的什麼人?你要這樣保護她?」他啄吻著她的肩,大手搓揉著她的胸脯,讓頂端的蓓蕾在他指尖高傲挺立。

  她閉上雙眼,無力的靠在桶邊,「不要這樣,你和她的事不要牽扯到我身上,我是無辜的。」

  「我不信。」他早已查過木屋的裡裡外外,並沒有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他甚至不能確定雪憐星是否真的來過,而唯一的線索,就在這個女子身上,所以,他絕對不放過她!

  在他的手探入她的雙腿間時,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而後心慌意亂的推拒著他橫在她腰上的鐵臂,「別……別在這裡,現在是白天,我們還在沐浴。」

  他恣意地撩撥她,一次又一次,藉著溫熱的水流,刺激著她經驗生澀的身子,「很正確的說法,不過,我個人向來偏愛鴛鴦浴,所以,你也該早點習慣才是。」

  她抽噎的抗議,「不要。」她覺得很不舒服,這感覺好像跟昨晚下一樣,她彷彿一直飛向高處,摸不著邊際的高處,莫名的感受令她打從心底害怕著。

  「不要這樣嗎?那我就不動好了。」

  他說話算話,探入她女性領域的手真的停止了動作,但他也沒有退開,仍然侵佔著她的甬道,被他侵入的感覺令她顫抖地攏緊雙腿,卻不自禁的呻吟了一聲。

  他也很想呻吟、釋放,下腹的龐大壓力令他皺起眉頭,但他鋼鐵般的心硬是教自己要不為所動,「想要更多嗎?成,只要你告訴我你的名字。」他誘哄著。

  她緊咬下唇,仍是不肯坦白。

  他開始探出拇指,捻揉她的小核,令她無助地縮起身子,癱軟地偎進他的懷裡。

  「還不說嗎?好有耐性的女子呵!」唇辦閃過一抹邪笑,他俯身像野獸般舔吮她的頸子,令她渾身泛起一陣戰慄,他的手配合著他的唇,所到之處完全焚燒掉她的理智。

  「初伴月。」她終於狂喊出聲,只求能擺脫體內的狂熱。

  他聽到了,分倏地開她的雙腿,猛然從後頭進入她的身子,狂野的抽送著屬於他的韻律。

  初伴月,伴月……他細細咀嚼這個名字,滿足的笑容掛在嘴邊。

  ***************

  初伴月被他抱到床上,她以為浩劫已過,閉上雙眸,渾身疲軟的睡下了。

  依稀恍惚間,她知道有人進來取走那桶冷水,也有人收拾了到處濺著水珠的屋子。

  哦!羞死人了,她想起自己剛才在桶裡失控的景象,就不由得紅了雙頰,原來她骨子裡是那種放蕩不知羞恥的女人。

  他呢?

  她依稀記得,她被抱到床上時,他便著裝離開了。

  不過,說的也是,他已經得到他要的答案,當然不會再留下了,可他一走,整個屋子頓顯寂寞,唉!還是只有她一個人被留下,此生的孤寂,在遇上他之後,她該怎麼安心度過?

  這就是她的命運嗎?

  師父為何不慈悲些,別讓她扯進這一團糟的命運裡,徒讓她無塵平靜的心惹上污點呢?

  她好餓,肩上的傷在隱隱作痛;她也好累,難過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如果,能這樣病死了,倒也省事。

  「醒醒,來吃點東西。」

  半夢半醒間,好聽的嗓音一再地打擾她,她沒有睜開眼,只是迷糊的笑了笑,翻過身去繼續沉睡。

  「伴月,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

  這個嗓音仍在擾亂她,讓她不耐的蹙起眉峰。

  「爺,讓我們來餵她吧!」

  別說易江看不過去,其他的侍衛也不禁火大了,只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怎值得讓尊貴的爺降低身段去服侍她?

  「你們還跟著我幹什麼?還不退出去?」龍青雲不悅地望著八大騎,就算是男性的佔有慾好了,即使他已經要了她的身子,他仍不希望她的身子讓別的男人多看一眼。

  「爺,這谷好生古怪,咱們又不知道這女子的來歷,還是小心為妙。」易江恭敬的提醒道。

  「我自有分寸,」龍青雲的利眸閃過一道陰駑光芒,「何況,要找到雪憐星,她是唯的一關鍵,若不是因為她還有這點用處,你們以為我會浪費時間陪她嗎?」

  他的話穿透她迷濛的意識,字字句句冷酷的撞擊她的心靈,她不懂他的意思,真的,她不明白,夢裡那個對她百般溫柔的男人,應該不會這麼殘忍啊!

  龍青雲冷冷的注視著她的睡顏,將她眉睫輕顫,顆顆晶瑩珠淚不斷湧出的模樣全瞧在眼裡,她的脆弱驀地揪住了他的心。

  罷了!他暗嘆一聲,放下粥碗,交代了一聲,「看著她,醒了就讓她吃點東西。」

  「爺?」易江連忙跟上,「爺上哪去?」

  「幽谷。」

  龍青雲拋下這兩個字後,即轉身離去,頭也不回的離開這個讓他亂了方寸的地方。

  ***************

  「姑娘,你就別難為我們了。」易江捧著好不容易熱好的粥,低聲下氣的哄著初伴月。

  身著寬大袍子的初伴月緊抿著唇,堅持的說:「不要,我不吃肉,我才要求你們別難為我呢!」

  「可是,我們已經挑去肉絲,而且也重新熬過了,絕沒有一絲肉味。」易江好相勸著。

  「真的?」她猶豫了一下,才半信半疑的接過碗來。

  「當然是真的,爺說的話,我們敢不從嗎?」易江對她並沒有特殊的好感,若不是爺親口說了要他照顧她,他說什麼也不接這份苦差事。

  是他下的令?初伴月又喜又悲的小口小口嘗著,心裡不斷的提醒自己,他想要的,無非是雪憐星的下落,除此之外,她不能對他生出不該有的情愫。

  對龍青雲而言,她只是處處與他作對,阻撓他的敵人,他可以不惜一切只求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她也就該牢牢的守護自己的心,隨時警惕自己千萬別陷了下去。

  「喝完粥,收拾幾件衣裳,我們準備動身。」易江平板的交代一切。

  「動身?」她蹙起眉心,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離開這裡。」這個鬼地方到處煙霧瀰漫,害他們多耽擱了幾天路程。

  「我……我也要一起走?」初伴月大驚失色。

  「是啊!」這個女人有病嗎?同樣的話要他一再重複,爺怎麼會看上這種蠢笨的女人!

  初伴月搖頭低聲地道:「我不能跟你們走,我生在幽谷,長在幽谷,將來也將老死於幽谷,我此生不能離開這裡。」

  「這是爺的命令,只怕由不得你。」當今天下,除了龍門之外,再無更有權勢的人了,易江始終認為龍青雲會寵幸這女子,是這女子今生最大的福分。

  「為什麼要帶我走?我不是已經說了,我跟那件事毫無關係嗎?」她緊張的握起拳,指甲掐進掌心裡。

  「這你自己去跟爺說。」易江掀唇冷笑,換作是他,定然不要她跟。

  「他在這裡?」

  「不知道,爺的行蹤我們從不過問。」因為龍青雲向來隨性,只有他召喚八大騎的份,絕無八大騎跟前跟後的道理。

  「我去找他。」她可以在幽谷來去自如,相信絕對不會找不到人。

  易江一閃身,擋在她的面前,「慢著,沒有爺的命令,你不能走出這木屋。」

  「你們太過分了!闖進我的地方、限制我的自由,還堂而皇之的對我發號施令!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初伴月終於被激怒了。

  「爺尊貴的身份可不是你所能想像的。」易江只肯說到這兒,別的,他一個字也不會透露。

  初伴月用力推開他,卻在他發掌抵擋時,一個側身,從窗外翻了出去;一踏上屋外的土地,初伴月便縱身往林中飛奔而去,只見她的青絲散飄在風中。

  易江低咒了一聲,忙竄出門,卻見到一道頎長的青衫人影。

  「爺,都怪屬下不小心……」

  「別說了,不怪你。」其實龍青雲早就回來了,他瞇著眼望向她離去的方向,一提氣,隨後跟上,他相信她定是去搬救兵了,也說不定她是去找雪憐星共商對策。

  他始終不相信似她這般單純的女子,會涉及那件醜陋的事。

  初伴月狂奔入林,在一處空地上停下,吶喊出聲:「師父、師父,您聽到徒兒在喊您嗎?」初伴月轉了一圈,繼續在原地放聲大喊,「是我啊!師父,我該怎麼辦?憐星惹來的麻煩,徒兒無力化解,也無法化解啊!」

  一個踉蹌,她失去重心的跌坐在地上,急得一旁的龍青雲往前一大步,但最後他還是忍住衝動,隱身在樹幹後頭,犀利的眸光打量著四周的密林,心中想道:她的師父是誰?恐怕又是個是敵非友的人吧!

  半晌,風不止,人心已冷。

  初伴月失神的哽咽低喃,「還是不肯出來嗎?師父,閉關苦修終究比徒兒重要許多,是嗎?可是,這回是您最疼愛的憐星有麻煩哪!師父,難道這樣您也無動於衷嗎?」

  她拭去淚痕,又哭又笑的說:「我明白了,您是又要我好生照顧她嗎?每回都這樣,有好的,您全給了她,而我,活該是她的影子,替她守護,為她解決麻煩,但您可曾想過,我也是人,也想要有人守護我啊!」

  二十年來的過往情景一幕幕全襲上心頭,所有的悲憤情緒,全因在這兩天的壓力而爆發了,她對著林子狂喊,「師父,我累了,我再也守護不了憐星,這樣也無妨嗎?如果這回不理她,您還會認我這個徒兒嗎?」

  她又哭又鬧,但密林中卻仍是無聲靜默,她恨得捶胸頓足,情緒一再地失

  控,「為什麼?就因為我沒有她漂亮,沒有她討喜,所以你們就欺負我?我不要再當什麼姊姊了,我要離開這裡……對,我什麼都不要了,師父,您聽到了嗎?我違背您的意思了。」

  龍青雲心疼的再也聽不下去,他倏地現身,將她緊摟在懷中,「不要哭了,也不要再難過了,你師父不要你,還有我啊!我要你,記得不?你是我的女人啊!」

  而且,是唯一會讓他如此心疼的女人……

  她縱聲一笑,「我哭了嗎?你瞧清楚了嗎?我是在笑,二十年來,我從沒有笑得這麼開心過。」

  「可是,你的笑卻比哭還難看。」他單膝跪地,將她的頭緊緊的摟入懷中,心疼她的遭遇。

  她乖巧的偎進他的胸膛,心裡的難過,彷彿被他一掃而空了。

  「你怎麼會來?」初伴月可憐兮兮的問。

  「我是一路跟著你。」感覺到她的身子一僵,他的雙臂驀地鎖緊,不讓她有絲毫的退卻。

  「原本我是想來找你的。」初伴月的眸中有著迷惘,在他身邊愈久,她便愈學不會克制自己的心,以前不曾外露的性格、壓在心底說不出口的話,竟會在面對他時不自覺的全都吐露了出來,讓她變得不像她了。

  「我知道,而且,易江被你的輕功嚇壞了,他一直以為你的武功不高。」他故意扯開話題。

  她輕笑出聲,「他說你要帶我出谷?」

  「沒錯。」經過她剛才的失控,他更下定決心要帶她離開這裡,好拔去她心上的刺,不再讓她受傷。

  「我自小被師父厭生老人收養,二十年來,未曾出去過。」環視這片熟悉的樹林,她是既愛又恨,但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這也令她也覺得忐忑不安。

  「從未出谷?」他糾起眉,難以想像這二十年來她是怎麼度日的?

  「是的,因為師父厭世、棄世,也不准我和憐星有出谷的念頭,而我們自小生長在谷裡,當然不會知道外頭的世界、外頭的人,」回憶讓她的眉頭舒放開來,唇邊泛著一抹淡淡的笑花,「直到三年前,憐星救了一個人,那個人不停地說著外頭的世界是如何的有趣,讓憐星動了心,我也……動了心,雖然沒有人知道。」

  的確,她的心事向來沒人知道,師父的關愛只給雪憐星,而雪憐星活潑好動,根本不懂得體貼她的心事,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只能默默的承受,默默的看著雪憐星一步步的去完成自己的夢想。

  他環住她的雙肩,藉由強壯的臂膀傳遞無言的安慰。

  「憐星纏了師父整整一年,師父才終於答應讓她出谷。她在外頭做了哪些事,我根本不知道,師父也不過問,只是要我幫助她,答應她所有的要求;我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啊!我也想要出去,但為什麼總是她在快活,而我在痛苦?」她曾經好怕自己終有一天會被這股嫉妒自己妹子的情緒殺死。

  「所以,你假扮雪憐星,為的就是拖延她逃跑的時間?」他薄抿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生氣了?」從他僵直的身軀,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怒焰正在上揚。

  「當然,你知不知道這樣你有多危險?也許我會不問明真相,就將你一劍砍了;也或許我會遷怒於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許我……」他發現她在微笑,於是怒不可抑地瞪著她,「你竟敢笑?」

  「這是不是代表你有點在乎我?」初伴月很小聲、很小聲的笑著,這還是頭一回地被人罵了還這麼開心,不過,她知道他會對她吼,是因為關心她。

  「當然,因為你是我的女人嘛!」他咳了一聲,掩飾有點發窘的表情。

  「你為什麼一直重複這句話?」

  她問得天真,所以他也答得毫無掩飾,「因為我們已有了最最親密的關係,你已經屬於我,別的男人再也不能,也不可以碰你了。」

  她點點頭,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啊!」

  他傾身凝視她,非常巧妙的采問著,「後來呢?雪憐星在外頭的所做所為,你們毫無所知,那以後呢?」

  「她偶爾會回幽谷躲上幾天,避過風頭之後再離開,這回她說,她惹上大麻煩了,而我只知道有個人死了,你在追她,」初伴月不好意思的咬咬唇,「然後她就逃了,不在幽谷,而是距離更遠的地方,因為她怕你。」

  「那你呢?」

  「什麼?」她眨著眼眸,不解的看著他。

  「你怎麼認為?對於這整件事?」他的手指在她下巴的肌膚上畫圈圈,一再的碰觸她柔軟的身子,有助於他做出決定。

  「憐星不會殺人的,我不明白整件事,不過,憐星向來膽小,她頂多只會傷人,不會取人性命,何況,若是她親手贈予你大哥香囊,就表示她極為看重這個人,所以,無論我怎麼想,都無法相信是憐星下的毒手,這其中一定有誤會,也或許另有隱情。」

  初伴月激動的為雪憐星辯護,雖然她對雪憐星有些不滿,但她畢竟是姊姊,妹妹遭人懷疑,她就有義務要為妹妹辯白。

  龍青雲淡笑不語,大手摩挲著她的粉頰及紅灩灩的唇瓣。

  「你不信?」見他不語,她忍不住蹙起眉峰。

  「別再虐待你的下唇了。」他俯身含住她的唇,輕柔地吻著被她咬腫的地方,「這似乎已成了你的習慣,這樣不好,改掉它!」

  什麼?她又咬下唇了嗎?不過,她根本懶得想那麼多,雙手悄悄地環上他的頭頸,現在,她只想享受他的吻,她……好喜歡他的吻……
作者: linewei    時間: 2010-7-29 06:25 PM

第四章

純真  

  人初靜,月正明,  

  紗窗外玉梅斜映,  

  梅花笑人偏弄影,  

  月沉時一般孤另。  

  ——馬政遠·落梅風



  木屋外,八大騎早已備好遠行的駿馬,昂首挺立的靜候主子到來。

  「我……我看我還是不跟你們走好了。」初伴月臨行卻步,她後悔了,住了二十年的幽谷,外頭未知的世界一直帶給她濃重的不安。

  或許師父說的對,她應該要待在這裡,終其一生不能出谷。

  「你不是很想出谷嗎?」龍青雲慵懶的倚在門邊。

  「是很想。」這個渴望甚至已深入骨髓了,「但我覺得我還是待在這裡好了,我對憐星的去向一無所知,能告訴你的也全都告訴你了,我對你的幫助並不大。」

  「至少你識得雪憐星。」他提醒她。

  「哦!對,你們都沒見過她。」也因為如此才會被她絆住數日,「其實,我相信憐星的清白,她說她沒有殺人,就一定沒有,基本上,我不太希望你們這麼快就找到她。」

  「證據呢?如果她真如你所說是清白的,我大哥臨死前見過的最後一人是她,她就應該要出面替我們找出真兇才是。」他用左肘支著門板,懶懶的點出他的打算。

  「也許可以,不過,憐星在離開前,一直說自己惹上了大麻煩,說不定真有什麼可怕的事情教她碰上了。」唉!想來也真覺得懊惱,她雖然是姊姊,但雪憐星遇事都比她機靈許多,而她,就只能像個小可憐般,什麼主意也拿下出來。

  「撇開雪憐星的事不提,你呢?在成為我的人後,怎能繼續待在這裡?」

  啊?初伴月愣愣的抬眼瞧他。

  龍青雲搖搖頭笑了,低沉的嗓音緩緩在空氣中流蕩著。「看來,你根本沒把我們之間的事放在心上。」

  「我們之間哪有什麼事?」她的臉霎時火紅成一片……但陡地又轉念一想,不對,既然他不會被那事影響,她也應該如此才是!

  龍青雲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幽幽一笑,散發某種邪惡的魅力,「我跟你已經上了床,而且還不只一次,你的肚子裡可能已經有了我的小娃娃。」

  嘴上雖這麼說,像他這種身份的人,絕不會輕易的在外頭落種,別說龍氏一族不允許有不乾不淨的血脈存在,就連他,也不允許自己跟女人牽扯不清。

  只是,眼前的玉人兒徹底的勾起了他的興趣,未染凡俗氣息的純真更讓他好奇,所以他才會一而再的糾纏她。

  「小娃娃?」她驚訝的撫向平坦的小腹,「真的嗎?我自己都不知道耶!」

  「這種事很有可能,所以,我必須帶你出谷,直到確定你沒有懷了我的孩子。」他故作平靜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極微妙的變化。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我在這裡一樣可以知道我有沒有小娃娃。」初伴月的心中,隱隱地期待著他能為此而留下,可他的回答卻擊碎了她的夢——

  「我不會再回來。」他斬釘截鐵的說。

  她愣了半晌,最後,失望的低下頭,扭絞著自己的雙手,「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說的也是,他又不屬於這裡,空洞無趣的林子,對他當然沒有吸引力。

  「再說,我必須隨時注意你的身子,確定有沒有懷了孩子,即使有,你也不能將他生下來。」

  他的淡漠宛如一桶冰水,狠狠的凍結了她的心。

  她沒有再問為什麼,隱約知道那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事。她發現外頭的人都好可怕,說實在的,她已經不想出去了,待在幽谷起碼讓她覺得很安全,雖然日子寂寞了點,但至少不會有人傷害她。

  「伴月,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明白嗎?」她眼中的茫然令他不忍,卻仍逼自己狠下心腸說:「你還是我的人質,在沒有找到雪憐星之前,你的安危皆由我來掌管,如果一直找不到真正的兇手,或許,我必須親自取你性命!」

  「一命抵一命?」她記得雪憐星告訴過她,這是外頭的行事法則。

  「不錯。」他重重的吻她,才道:「但我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來。」

  她眸子一黯,「如果真是這樣,我也認了。不是要出谷嗎?現在走正是時候,否則谷中又將起濃霧了。」她推開他的胸膛,逕自開了門。

  好一個倔強的女子!

  龍青雲發覺,自己明明已經嚇住她了,但下一刻,她竟又將背脊挺得筆直,表現出堅強而無畏的態度,他不禁好奇,究竟是什麼使她這般勇敢?是萬念俱灰,還是她生性淡泊使然?

  他一伸手,她便落入他的懷裡,想旋身欲走,卻反被他摟得更緊,房門也被他一腳踹上。「你在幹什麼?放開我。」

  「出谷前,讓我再享受一下你的溫柔。」受不了她的小拳頭胡亂揮打,他索性點住她的穴道,讓她乖乖的半躺在桌上,「嗯!我差點忘了正事。伴月,你已經成功的阻擋了我們數日,雪憐星準備拿什麼來補償你的損失呢?」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意識到他極具侵略性的巨掌正肆無忌憚地替她寬衣解帶,她簡直快被氣瘋了,「別碰我,我不要你的小娃娃!」

  龍青雲揚了揚眉,狂笑轉熾,他抬高她的下顎,霸氣的說:「你愈是反抗,我就愈要你生!你該感激我才是,全天下能得到如此榮寵的,你可還是第一個。」

  「你出爾反爾,剛剛明明說不要我生的。」她完全無力招架,只能出聲遏止,心裡早就亂成一團了。

  「我改變主意了。」他刻意不帶一絲溫柔地狎弄她蒼白麗顏上的一抹嫣紅,「伴月,我不管你是真純潔,還是在玩花樣,我都已經覺得不耐煩了,或者,這又是你意圖逃避追問的手段?」

  他的手在她的胴體上游移,讓她無法再壓抑的嬌吟出聲,「我不懂,真的不懂,如果你真的這麼恨我,為何不給我一個痛快?」

  他撇唇輕笑,握在她腰間的大掌突然一緊,勁道大得幾乎要碎她的骨骸,「恨你?不,我這樣對你絕對不是因為恨,不過,你若再不聽話,就別怪我使出更狠毒的手段。」

  她被他鎖在懷裡,雪白身子袒露在他惡意挑釁的目光下,恐懼感打從心底直湧而上,令她忍不住傷心地輕輕啜泣起來,「原來你在林中的溫柔都是騙我的。」

  「不要高估了你自己,我要的是答案,誰殺了我兄長,我就向誰討回公道,至於你,在尚未證實你的清白之前,我還不能放了你。」他刻薄的語氣在觸到她的淚水時變得更為傷人。

  他就不信她不會開口求他。

  「到底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初伴月驀然明白他執意與她糾纏的用意,並非是為眷戀她的身子而放肆逞欲,而該說是在獵殺獵物前的殘忍復仇遊戲,她,只是不幸的代雪憐星受過而已。

  為此,她更堅信雪憐星出走是正確的決定,否則,如果雪憐星真的惹上他的話,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他粗暴的雙手照樣在她身上橫行,俯身咬住她山峰上的蓓蕾,佔有性的橫壓在她急劇起伏的胸腹問,並分開她雪白的雙腿……

  「不要。」她身子猛地受到侵襲,不由得讓她渾身一悸!只是,就這樣讓他輕易得逞,又令她恨起自己來……

  他的目光狠狠地盯著她迷人的臉蛋,「你的身體對我而言已經不是秘密了。」

  輕淡的語調如同帶刺的鞭子,瞬間將她打得遍體鱗傷。

  她緊抿的朱唇顫抖著,喘促的呼吸中夾帶著深沉的悲哀,然而,穴道被制讓她只能難堪的由他擺佈,雙腿無力的大開,任他騎在她身上恣意逞威……但是,她到底犯了什麼錯?

  「覺得委屈?」他蠻橫地壓上她的身子,在她無助地蠕動身子時,卻邪肆地控制住自己的慾望,停止所有動作抵在她的深處。

  「你……」

  他又要進行那折磨人的遊戲了嗎,他總喜歡在她忘情時撤退,逼問出她的答案後,再視情況給予她滿足,或者乾脆轉身離去,讓她像個蕩婦般蜷縮著身子自己想辦法平息身上的火熱!

  為什麼她總是無法關住身上所有的感覺?為什麼總是只有她沉淪在兩相交歡的失控中?又為什麼他總能冷靜的全身而退呢?

  「告訴我,雪憐星可有交給你什麼?」他的手攫住她小巧的下巴,逼她面對自己。

  「我不知道。」她抖著雙唇,蓋赧地在他燦亮的眼中看到一絲不掛的自己。

  他輕笑一聲,「我兄長死去的那天,家裡代表至高權力的傳家寶物也一並不見了。」

  「那是什麼東西?」為了擺脫下腹的灼熱黥痛,她試著專注在他的談話中。  「你還挺關心的嘛!」他邊揶揄她,邊緩緩的在她體內蠕動,算是給她小小的懲罰。

  令人臉紅的呻吟情不自禁的逸出她的唇瓣,令她羞得幾乎要咬斷自己的舌頭,但他的食指及時探入她的檀口中……

  「我可不希望還沒問到答案前,你就咬舌自盡了。」他藉著刻薄的話,以掩飾自己對她所產生的疼憐之情,「傳家寶是個御賜的黃金鼎,龍家世代掌門者皆靠此鼎號令天下,祖上傳說,得此鼎者便能得天下,且龍家即是因此而發,但若淪人外人之手,恐將導致龍門滅亡。」

  初伴月眨著淚眼,可憐兮兮的說:「我不知道,真的,唔——」

  他的食指再次侵入她的唇中,激切的攪動她的舌,靈活的指尖如同催情的春藥,令她的下腹產生一陣緊縮,益發激起他想攻城掠地的念頭。

  他怒吼一聲,捧起她的臀一次又一次的佔有她,讓她暈眩的期待已知的快感來臨;他抓住她的腿,將它們抬高,好讓他輕易的一再碰撞她的深處。

  當狂喜同時席捲兩人時,她就像一隻破碎的娃娃般癱躺在桌上,甚至無法蜷縮起身子以掩飾自己的脆弱。

  他緩緩直起身,上半身的衣服甚至沒有皺痕,只有下半身的褲子褪至膝上。

  她知道他在瞧她,殘存的理智讓她閉上雙眼掩藏自己的難堪。

  她怎會一次又一次的淪陷在他身下?她到底還得忍受多久,他才會放過她呢?

  龍青雲沒有解開她的穴道,逕自替她穿上層層衣物,再用自己的斗篷將她密密的包起,抱出屋外。

  「爺,大夥都準備好了。」易江不禁有些憂心,爺近來寵幸這女子的次數太過頻繁,這對向來節制的爺而言,是項很反常的舉動。

  「嗯!能辨明出谷的方向嗎?」龍青雲抱著初伴月飛身上馬,將她安置在身前,俊臉上無一絲表情。

  「是的,爺。」

  「很好,我們出谷去吧!」駕的一聲,他策馬先行,雙臂緊緊攬著初伴月。他不管她心裡怎麼想的,反正,在他還沒有厭倦她以前,誰也別想拋棄誰!

  初伴月疲倦的抬起眼,熟悉的林子不斷的向後退,潮濕的霧氣逐漸淡去,她就要離開生活了二十年的幽谷了……

  心頭沉甸甸的,她終究是個戀舊的人,她也會怕外頭陌生的世界啊!

  但,誰來救救她?在她快要溺死之前……

  ***************

  龍青雲一行人出了幽谷,越過兩個山頭,在一處縣城落腳。

  「爺,府裡送來飛鴿傳書說雪憐星的畫像已派專人畫好,會兼程送抵,最多三日便可到達。」易江邊報告著,邊跟進屋內。

  「很好。」龍青雲褪下外衣,換上一件黑色絲袍,氣質尊貴得有如王者。

  易江在一旁服侍著,「爺,太君及太爺都有話說,您要不要親自看看?」

  「不用了,你唸給我聽就行了。」龍青雲解開初伴月的穴道,替她整整衣裳後,便讓她躺在這間客房裡唯一的軟床上,他發現她睡得並不安穩,頰上猶留有淚珠。

  「爺,我再去張羅另一間上房。」易江自動提議道。

  「不用了,我睡在這兒。」他用指尖挑去她的淚,望著她想攬她入懷,給予她千萬般的愛,只求免去他心頭的疼惜之情。

  「可是……」易江欲言又止。

  「你以為這樣的她傷得了我嗎?」龍青雲輕輕一笑。人說紅顏禍水,但他怎麼看,都不認為她包藏了禍心,難道他真的錯待她了嗎?

  「是不能,爺。」爺在八大騎的心中,早已是無所不能的神祇化身,這個女子自然傷不了他。

  「他們有什麼話要交代?」龍青雲斟滿一杯酒,悠哉的享受滿桌的好菜。

  「太君請爺保重自個兒的身子,太爺已親自進宮面聖,請當今聖上頒下聖旨,全力追查雪憐星的下落。」

  龍青雲皺起濃眉,「這麼快?」

  「距離事情發生已經超過十日了,太爺沒有耐心再等下去。」易江恭敬地等待他作下指示。

  「這麼一來,她是保不住了。」光這麼想,就讓龍青雲覺得渾身不自在,彷彿心頭肉教人割去了一般。

  「爺,將這名姑娘交出去,或許可讓太爺息怒。」

  他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龍九天的死,讓龍門上下為之震怒,他也一樣,可是,要她代為受過……他實在不忍。

  「你下去吧!這事讓我再好好想一想。」

  「爺?」他何嘗看過如此猶豫的爺?

  「下去吧!」龍青雲皺眉苦笑,「還有,先別將她的事傳出去,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是,爺。」易江躬身領命而去。

  此刻,龍青雲已經失去了食慾,他嘆口氣,乾脆上床緊摟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子睡下,良久,仍不捨得鬆開。

  怎麼辦呢?帶她出幽谷究竟是對是錯?光是面對龍門的怒氣,就讓她一個弱女子難以承受,若再加上聖上那一關……他該怎麼保護她呢?

  ***************

  「呼,呼,好險!」

  雪憐星機靈的閃過城門,隱身牆角,不時露出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瞧瞧四下。呼!真的好險,如果她沒認錯的話,對街的那兩名黑衣男子,肯定是龍門的侍衛。

  再次探看了一下,她心慌的摀住唇瓣。沒錯,看他們那清一色的黑衣,腰上繫著銀色腰帶,當今世上,除了龍門外,不會有這麼整齊出色的彪悍侍衛了。

  慘了!他們怎麼會這麼快就追到這裡來?她都還沒找到躲藏的地方呢!嗚……伴月姊姊究竟有沒有幫她啊?

  她探頭探腦的小心移動著,正想探長身子聽聽他們在問什麼,眼前的一幕竟讓她訝異得瞠大眼,差點忘了要隱藏自己的身子。

  那……那……那是伴月姊姊?

  她……她……她怎麼會和龍門的人在一起?

  雪憐星這麼一嚇,不禁全身大冒冷汗。她想不透,向來不出谷的伴月姊姊怎麼會跟他們混在一起?而坐在伴月姊姊身旁的男子,她雖然不認識,但瞧他英挺俊美的側臉,狂放不羈的氣勢,她相信,這世上除了他之外,想必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怎麼辦?怎麼辦?這回連伴月姊姊都不幫我了,若真的被他們捉到,我的小命一定會玩完了啦!」她急得猛扯自己的辮子。

  很久以前,她就明白龍九天有個出色的弟弟,傳聞中的龍青雲邪肆狂佞、文武兼備,而且,只要他看上的女子,無下手到擒來!

  他不像龍九天那般拘謹,更因非摘長子而必須在外顧及自己的名聲,所以,他放浪形骸,擁有無數女子,在江湖上建立屬於自己的王國,屬下八大騎對他忠心耿耿,事實上,他甚至比龍九天更像是個尊貴的王者。

  天哪!伴月姊姊怎麼會跟這種男人在一起?單純的伴月、不識人心險惡的伴月、對男人不設防的伴月,根本不會是龍青雲的對手啊!只怕此刻早已被他佔盡了便宜。

  不!雪憐星一咬牙,再困難她也得設法提醒伴月,絕不能把心淪陷在龍青雲身上。

  於是,她候在一旁伺機而動。

  龍青雲刻意四下看了一眼,不經意的掃向牆角邊,頓了頓後,才又轉開來,神態自若的解開制在初伴月上半身的穴道。

  「我的腿不舒服。」初伴月皺著柳眉,下半身的穴道未解,她仍形同廢人。

  好幾次她都想告訴他,沒有必要這樣控制她的行動,因為出谷後,她非常的不習慣,她一直害怕接觸別人的眼光,那會令她覺得自己很怪異,且與人格格不入:她也不願與人交談,怕每個人都如他這般可惡,與其如此,她反倒寧願待在他的身邊。

  他替她夾菜,並且俯身以唇輕刷過她小巧的耳垂,「放心,待會我會伺候你,讓你忘卻腿上的不舒服。」

  聞言,她霎時羞紅了臉,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又要她了?「我不要,你別這樣。」

  「又是這個詞,換點新鮮的吧!」他親自把菜餵進她的嘴裡,「我記得你這小嘴可吐出過不少令人銷魂的美好聲音,教我欲罷不能呢!」

  「你……」她氣紅了臉,雙手握緊拳頭,恨不得打掉他帶笑的臉。

  「彆氣啊!氣壞了身子,我可是會心疼的。」他慵懶的支著右肘,輕撫過她的長髮,如絲緞般的觸感,令他憶起她滑膩的身子。

  她苦著眉眼,「何不說我阻止了你殘酷的整人勾當,破壞了你玩樂的興致?」

  「啊!你是指我對你的逼供?」他頗為曖昧的一笑,一手仍眷戀地撫著她勻稱的大腿。

  此處並非四處有遮蔽物的雅座,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與她調情!只見八大騎禮貌的分散在他們的四周,對兩人的一舉一動視而不見;而初伴月因為不識世俗人情,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更何況,她根本也無力阻止。

  「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放了我?」她紅著臉按住他不安分的大手。

  「要走可以,得等我找到雪憐星之後。」他不願將她逼得太緊,卻又不容她有太多的喘息空間,連龍青雲也不懂自己為何對她會有如此多的矛盾情緒。

  「如果你始終找不到她呢?」

  「沒有如果。」他拒絕回答假設性的問題,這種情形不該發生,也不能發生,否則他就真的保不住她了。

  她幽幽一嘆,「如果我不曾在幽谷遇見你就好了。」

  「事情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他夾了一口豆腐餵她,「難道你始終不曾想過,幽谷如此隱密,外人又深知那片迷霧樹林是個禁地,而且,我們明知一入密林就會迷路,為何仍然執著的闖進去?」

  她皺起眉,沉思問,又被他餵了一口湯。他知道她不食肉,所以盡撿她喜愛的清淡口味餵她。

  「莫非……憐星是故意的。」

  「我們一路追來,路上的記號從未間斷過,可見她是有意引我們入林,有意讓你落在我手裡,更希望我會把你當成殺人兇手,代她所犯的錯受過。」他低沉的冷語劃破她的神智。

  「不!你這個指控太過分了,憐星向來都是這樣的,只要她在外頭闖了禍,她就會躲回幽谷一陣子;都是因為你太可怕了,才會讓她想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見你。」她頭垂得下巴幾乎要貼到胸口上了,不住地搖著頭否認。

  「是啊!她怕到要你冒名頂替,讓你代她受過,好讓她遠走高飛!這就是你的姊妹情深。」他以低沉的嗓音嘲諷著她。

  「不是這樣的,她……她以為你能明辨是非,知道我是無辜的,不會對我怎樣。」她咬著下唇,心裡有些難過,她是不會怎樣,但如今,她落到現在這種境地,又該是誰的錯?

  「是她告訴你的?」他瞇起眼,揚高眉問。

  「我自己猜想的。」她死命地咬著下唇,不敢瞧他揶揄的眼神。

  半晌,她想像中的笑聲並未響起,於是她好奇地抬起眼,卻見他專注的望著自己。她困難地吞了一口唾液,乾乾的、苦澀的笑道:「就算你說的都對,那又怎樣?她還是我妹妹啊!在外頭受了委屈,希望有人能為她出頭、希望能躲在親人的背後受到保護,又有什麼不對?」

  他的心底竄過一陣抽痛,這是什麼樣的笑容?雖然不是最美,但卻引發了他全身的情感。

  他勾起她的下巴,忽然道:「你的確是很傻,白白送了身子供我玩弄還不自知。」

  她被他的話刺得滿心是傷,瞠大雙眸瞪他,而他卻陡地一把拉住她的發,迫使她吃痛的低吟出聲,但她的唇才微微蠕動,他霸道的舌尖便已登堂入室,強行採取她口中的甜蜜。

  她震愕莫名,他的唇看似粗魯霸道,實則柔情似水,她被他吻得渾身癱軟,下腹升起一股熟悉的暖流。

  茶樓酒坊裡的人看呆了,心想,這名女子怎地如此不知羞恥的癱在男人懷裡,真是難看啊!

  「哪間花坊的女子,改天我也上門嘗嘗。」

  「瞧她的小臉白白淨淨的,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也一樣?」

  「我瞧她瘦瘦扁扁的,抱起來一定不舒服。」

  「不過,看她發浪的嬌媚模樣,想必能讓人銷魂哪!」

  「成!等大爺我玩過之後,一定會告訴你們……」

  龍青雲微瞇起眼,暗付:這兒的人,他將來一個也不放過!他的大手握在她的腰間,微一使力,她便吐出醉人的嚶嚀,婉轉的嬌吟撩動人心。

  「住手、住手,放開我的伴月姊姊。」雪憐星終於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了,單純的伴月怎可教這種男人如此糟蹋?

  初伴月聽到熟悉的聲音,心下一驚,連忙推拒著他的胸膛。

  他一動也不動地抱著初伴月坐在大椅上,依舊放肆地吮吻著她誘人的紅唇,無視她頻頻落下的小拳頭,「你乖乖的,也許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你……」她怔住了,僵著身子任他擁著。

  「放開她,你無權這樣待她!」雪憐星幾乎快要被氣瘋了,看到眼前這幅景象,她不禁一再自責著。

  龍青雲如寒冰般的視線移向這位美艷少女,「你是誰?」

  「雪憐星。」

  果然如他所想的!他逸出一聲輕蔑的笑,吩咐道:「將她拿下。」

  「是,爺。」

  看見八大騎就要動手,初伴月心下一驚之下,混沌神智全被震醒了。

  「不!你別這樣,我求求你。」她哀求道。

  龍青雲輕輕拭去她眼角的一滴珠淚,「由不得你,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

  「她是無辜的,我相信她沒有害你的兄長。」她苦苦哀求,深怕雪憐星若真落入他的手裡,這些日子她的「犧牲」,不都白費了?

  「既是無辜,就更應該把話說明白。」他無視她的懇求,只是慵懶的笑看著前方的打鬥。雪憐星明顯的居於下風,但其武功不弱,若照此推想,伴月的身手應該也不差才是,然而她卻一再受制於自己……

  「你……」她咬著下唇,惱恨他的鐵石心腸,「不要這樣,難道你不曾想過,也許真兇一直逍遙法外嗎?」

  「無妨,只要找到雪憐星,離抓到真兇的日子便已不遠了。」他點住她甫張的唇,「不要再爭了,她已經被逮住了……」






第五章

軟禁  

  明月閒旌綈  

  秋風勁鼓顰  

  帳前滴盡英雄淚  

  楚歌四起,烏騅漫嘶,虞美人兮  

  不如醉還醒醒還醉。  

  ——馬致遠·慶東原《嘆世》



  接連兩天,初伴月都過著魂不守舍的日子,龍青雲依舊將她軟禁著,他對雪憐星的事絕口不提,但在夜裡,又對她極盡纏綿之能事,讓她即使見著他,也沒有機會問起其他的事。

  龍青雲對她的態度很明確,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讓她癡心妄想、大作美夢的機會,她只是他尋找雪憐星的工具,一旦他有了雪憐星的下落,她就沒有利用價值

  即使她再難過、再失落、再不捨,也改變不了什麼,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沮喪,幾乎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伴月姊姊。」門一打開,雪憐星便蹦蹦跳跳的闖進來。

  「你怎麼來了?」初伴月好生驚訝,見她既沒有被束縛,也沒有受傷,心裡著實覺得欣喜。

  初伴月連忙將她拉進門內,四下望瞭望,這才將房門緊緊關上,並落了鎖。

  「你是逃出來的嗎?他……有沒有難為你?」奇怪,為何此刻無一人守在她的房外?這是不是意謂著要逃走就得趁現在了?

  雪憐星扁扁嘴,「我怕都怕死了,他要什麼,我就全都老實的告訴他了,只求他別折磨我。」

  初伴月默然了,她想起龍青雲折磨自己的手段,心下更覺驚疑不定,難道他也對雪憐星下手了嗎?

  「說也奇怪,他只逼問過我一次,便把我關在房中不理不睬,我是今兒個實在悶得慌了,才會掙脫繩索,逃了出來,」雪憐星美艷的小臉浮上幾十個問號,「姊姊,我們是不是中了龍青雲的圈套啊?」

  初伴月的閱歷比她少,因而也無法猜透龍青雲的目的。「我也不知道,我想,他沒難為你,或許是相信你說的話了吧!」

  「我才不信呢!龍青雲狡猾得跟個狐狸似的,他會信我的話才怪。」雪憐星俏皮的吐吐舌,「好嘛!姊姊,我老實跟你說了吧!龍九天真的不是我殺的,那日他在我房中談著談著,我們兩個都有些困了,便說好他回房,我睡覺,哪知道我才一醒來,就發現龍九天死在我身邊,我發誓我真的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好端端的,你怎麼會惹上這種麻煩?」

  「真的不關我的事啊!龍九天人很好,也很風趣,如果不是他的身份過於嚇人,他會是個很理想的男人,」雪憐星擔憂的望著她,「姊姊,趁你還沒有陷得太深之前,儘早離開龍青雲吧!」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因為理不清自己的思緒,所以初伴月還不想對人說出心事。

  雪憐星似懂非懂的凝睇著她,語重心長地道:「龍青雲不會是專情的男人,他的條件太好、眼界太高,最主要的是,他們龍家根本不會允許他跟不相配的女子在一起,像我們這樣的人,不可能進得了龍門。」

  「他到底是什麼人?」初伴月將她的話全都聽進去,也記在心上,但,她仍抱著一絲奢望。

  「龍青雲是當今聖上的義子,而且,龍家向來為朝中重臣,世襲子爵,將來更有可能成為輔佐新王繼位的男人。普天之下,除了皇室之外,就屬龍家最有權勢,如果他的哥哥龍九天還在,他充其量只能排第二,無法掌控一切,但如今龍九天已死,偌大的權勢便落在他的手中,我看,這事說不定他也有份。」雪憐星愈想愈有道理,但她也只敢在背後說說,沒這個膽當面指責。

  初伴月愁鎖雙眉,暗自思索這層可能性。龍九天死了,究竟對誰最有利?當所有的箭頭都指向一個人的時候,他當然會不擇手段的追查真兇,以掩飾他殘酷遊戲背後的真心真性。

  然而,即便想通了這一層,她還是覺得渾身發寒,止不住的顫抖猛襲心頭。

  「對了,姊姊,你怎麼出谷了?難道師父終於想通了,答應讓你出谷歷練?」

  龍青雲待伴月姊姊還真不錯,這炕相當溫暖,桌邊的蒸籠裡還隨時備有小點心,茶壺也是滿的,而且還放在小火爐上保溫著,他待初伴月有如上賓一般。

  「不,是我偷溜出來的。」

  雪憐星一口糕餅含在嘴裡,「真的?」

  初伴月點點頭,「我想看看外頭的世界,也厭倦了幽谷中一成不變的生活,所以便衝動的跑了出來,想來師父這回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因為她違逆了師命。「但是,現在我卻有些後悔不聽師父的話了。」

  「這麼快就後悔了?」雪憐星不懂,她覺得外頭比幽谷有趣多了。

  「其實,我根本沒機會接觸外頭的人,看來看去,都只看到他們。」初伴月失望的扯扯嘴角,「如果外頭的人都像他這般,那我寧可不要見了。」

  「姊姊,不如你同我一起,咱們姊妹倆結伴闖蕩江湖,管他什麼龍潭虎穴,我們照闖不誤!」雪憐星眉飛色舞的鼓動著她。

  初伴月聽了,倒也有些嚮往,「好,我們……」

  「抱歉,你們哪兒也不能去。」

  一聲淡笑傳來,驚住了房內的兩人,等她們緩緩將視線轉向聲音傳來的所在,才發現那個坐在窗邊品茗的優雅身影。

  龍青雲的低語濃膩得像是情人的呢喃,「我承認,偷聽你們姊妹倆說話很不道德,不過,我必須更正,你——雪憐星,比我想像中的聰明。」

  初伴月往前站了一步,護在雪憐星的身前,「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放你們走?」他搖頭輕笑,姿態像只慵懶,卻蓄勢待發的豹,正等著將獵物一網打盡,「你太高估自己了,憑你這階下囚的身份,哪來的條件與我談判?」

  「你到底想怎樣?」初伴月的內心閃過一陣痛楚,老天!如果面對的不是他這樣俊美昂藏的男子,她應該不會這麼軟弱。

  「交出黃金鼎。」俊美的唇緩緩吐出兩個字。

  「我沒有拿!」雪憐星躲在初伴月的身後,小心地探出一個頭來,說到底,他還是不相信她的話。

  她真的怕他,因為她曾見識過他的絕情,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也不當人命是一回事,如果落在他的手中,肯定會死得很慘。

  瞧!他竟然設計偷聽她們的談話,這就可以想見他的居心有多麼卑鄙了。

  「我說過的話從不打算重複第二遍。」龍青雲安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在胸前,睥睨著她們。

  「我……我真的沒有啊!」雪憐星扮了一個可憐兮兮的鬼臉,玫瑰般的粉頰甜蜜且誘人。

  他霍地站起身。「看來,你並沒有從中學到教訓。」

  「別這樣,我真的沒有拿嘛!要說那玩意兒,我想,你們龍家是很寶貝它沒錯,可是我要來又有何用?」雪憐星辯解著。

  「據我所知,九天曾給你看過黃金鼎。」

  她揚揚眉,表情豐富且嬌媚。「那又怎樣?他喜歡我,可我還沒決定要不要跟他啊!你們龍家的規矩這麼多,我就算有心想學也學不來。」

  「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他對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龍青雲站到初伴月面前,犀利的眸光卻落在初伴月身後的雪憐星身上。

  初伴月隱約覺得自己是三人中多餘的那一個,只因他灼熱的目光緊盯著雪憐星,即使她不回頭,也能想像雪憐星在苦苦哀求時,那張臉、那聲音、那舉止,會有多麼魅惑人心。

  他是那麼熱情且需索無度,雪憐星又是這般美麗,他們……哦!天哪!初伴月彷彿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難道「往事」又要在她面前上演了嗎?

  「我們那晚很平常啊!下棋、聊天,喝美酒,然後暢談到深夜。」雪憐星歪頭苦思,小臉也因煩惱而緊皺在一起,可是,不論她怎麼回憶,都還是只能想到這些。

  「別的呢!」

  「拜託!我哪記得了這麼多?我們是在閒聊耶!啊……」下一刻,她便被龍青雲自初伴月身後揪了出來,右臂落在他鐵掌中動彈不得。

  「還在找理由搪塞我?」龍青雲冷冽的怒火在血液中沸騰,「你既然知道龍家在朝中的地位,就該明白聖上有多重視此事,你若再嘻皮笑臉的,將來由宮中的人接手此事,我看你怎麼辦!」

  正要踏上前阻止的初伴月陡地頓住腳步,他的口氣中是否隱藏著一絲關心的意味?他只見過雪憐星兩次,為何會這麼關心她、維護她?這不像他應有的作風,除非……

  初伴月咬著下唇,她早該明白雪憐星的魅力,凡是第一眼見到雪憐星的人,都會為之傾心,而忽略渺小平凡的她。

  她早該習慣了才是,但為什麼此刻她的心會不斷地下沉,好似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我知道啊!就因為知道,所以我才遠遠地避開,等你們找到真兇再回來。」雪憐星瞄了他一眼,小聲地道:「你們找兇手的方向大錯特錯了啦!盯著我是沒有用的,倒不如往別的方向著手,例如,龍九天死後,是誰蒙受其利?」

  龍青雲默然半晌,才回答:「是我,我是爵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哎呀!也不一定是你嘛!說不定是第二、第三個人呢?」雪憐星順著他的話漫天胡誨道:「此事非同小可,也許連你也有生命危險呢!那個搶走黃金鼎的人,定然是懷著想掌握大權的野心,所以,他肯定不會讓你順利繼位的,說不定早已設下圈套等著暗殺你。」

  龍青雲朝雪憐星投來必殺的眼光,害雪憐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閉上嘴巴不敢再多說了。

  龍青雲蹙著眉心,看向正在發呆的初伴月,唇畔不經意的露出一抹笑,「你以為呢?」

  初伴月一直失神的站在一旁,心早已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連龍青雲在問她也毫無所覺。

  「姊,你在發什麼呆啊?」

  「呃?什麼?」她這才回過神來,卻見到他滿臉揶揄的笑容,頓時,宛如有千百隻針紮在她心頭似的。

  「沒什麼,你姊姊累了。」龍青雲淡笑地召喚隨身侍衛易江進來,吩咐他將雪憐星帶出去。

  「不要,為什麼又要關我?我要跟伴月姊姊在一起。」嗚……她好慘喔!為什麼伴月姊姊可以吃好的、睡好的,她就得待在那種破地方?

  龍青雲在轉身前,順手替初伴月快要鬆動的穴道再補上一記,以確定她仍受制於他。

  「因為這是我的房間。」  

  「你的房間?」雪憐星驚訝的雙眸圓睜。

  「沒錯,如果你想代替她的位置,基本上我是不會反對的,二女共事一夫的事好像還滿刺激的。」

  「你……下流!」她怒罵道。

  但龍青雲只是仰頭大笑,優雅的身影翩然遠去。在走廊盡頭處,與易江分開,背向他們往另一頭去了。

  初伴月一直倚在門邊瞧著他離去的身影,直到看到他與易江和雪憐星分道揚鑣後,才走回廳內,茫然的坐在椅子上。

  她想,事情一定會往好的方面發展的,他似乎已有些相信雪憐星的話,想必很快就能找出真兇,如此一來,她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繫很快就會消失,她也可以回幽谷去了。

  如果能趕在師父出關前回去,或許就可以隱瞞她曾擅自出谷的罪行了吧?只是,她為何會覺得有些心酸,淚水也一直淌流個不停?是在哀悼自己永遠說不出口的心事嗎?

  ***************

  往京城的路上,鐵騎策馬飛奔,龍青雲則摟著初伴月共乘一騎,遠遠地將眾人拋在後頭,獨自往前奔馳。

  「快要下大雨了。」窩在他懷中的初伴月抬起眼,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不禁蹙起眉頭。

  「再大的雨,也傷不了你。」他只揚揚嘴角,不予置評。

  「你在擔心什麼?」這幾天,他們日夜不停地趕路,頭也不回地越過一個個鄉鎮,他莫名的焦灼與煩躁令她擔心。

  「我以為我掩飾得還不錯呢!」他彎彎的笑眼閃耀著利芒,讚賞似的低頭給了她一吻。

  她不依的往他的懷中縮去,不肯讓他如願,堅持的再問:「你在擔心什麼?」

  「真是固執啊!看來,我若不告訴你,你是打算一問再問,直到我煩得受不了為止,是不?」他對她展現出俊美且魅惑人心的笑容。

  「你可以不說,不過,我會自己找出答案的。」

  「好好,我說。」他投降了,「我是在擔心自己會獸性大發,侵佔了你的寶貝妹子,這才不得不飛快返家,向我老哥的牌位上香懺悔。」

  「你又在胡扯了。」初伴月惱怒的捶打他的胸膛,他卻反倒不當一回事的狂笑出聲。

  他喜歡逗得她雙頰浮起淡淡的紅暈,這樣會讓她看起來比較有人氣些,否則,她總習慣將心事悶在心中不肯表露,這對她的身體很不好。

  「伴月,前面有一間破廟,我們先進去躲雨。」雙腿一夾,座騎立刻加速往前飛奔,趕在豆大的雨滴落下前衝進了破廟。

  「好大的雨。」初伴月不禁為仍在路上的雪憐星擔憂。

  龍青雲站在她背後輕輕按住她的雙肩說:「有八大騎在照顧憐星,你毋需為她憂心。」

  依他看,初伴月才需要人照顧,她看起來比雪憐星還脆弱。

  「你總是能看穿我的想法,在你面前,我一直沒有秘密。」她閉上眼,幽幽低嘆,無力阻止他穿透她層層衣衫,正在揉捏她的胸脯的大手。

  他在她耳後低喃,「你太單純了,可我喜歡擁你入懷的感覺。」

  他放肆的手指輕佻的拉扯著她的蓓蕾,讓它為之挺立;他從她背後擁住她,並掀開她的前襟,當裸露的肌膚接觸到冷空氣時,不禁讓她倒抽了一口氣。

  「別在這裡,隨時會有人來的。」她抓住他蠢動的手。

  「他們沒這麼快。」他的手擺脫她的抗拒,整個大掌罩住她的峰丘,享受著手心中沉甸甸的觸感。

  她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所以,有些心慌意亂的轉過頭想看他,卻在他的另一隻手急速地探進她的底褲時,全身為之一震,「你……」

  突然,他停止了一切的動作,僵直身軀,抱著她翻身一躍,跌進破廟的草堆中。

  由於她的穴道被制,無法及時反應,只能無助的摔在他身上,他迅速攏起她的前襟,低聲道:「噓!別出聲。」

  怎麼回事?她被摔得七葷八素,但當她發覺自己壓在他的身上,連忙撐起身子想離開,但他卻緊緊的摟著她,不讓她移動。

  外面大雨肆虐,破廟中陷入一片寂靜,兩人的呼吸益發沉重。

  龍青雲感覺到背後泛起一片火辣的刺痛感,經過剛才那一摔,以致碰到傷處而令他痛徹心扉,然而,他還是鎮定的屏住氣息,冷凝的眼注視著四周。

  半晌,門外揚起一個極輕微的腳步聲,和著雨水傳到兩人耳中。

  初伴月只覺心慌意亂,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人想殺他們?而且,這股殺氣好濃郁,令她好想逃走、好想離開,好在一隻溫暖的大掌有力地包裹住她的柔荑,傳遞著無言的力量,讓她好生感激。

  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下,黑暗使得人視線迷糊,為求謹慎,這人一聲不吭的拔起劍就猛劈猛砍,好幾次劍光就在初伴月的面前閃過,但她強作鎮定的硬是忍著不出聲,躲過最危險的時刻。

  倏地,一道銀龍般的電光劈來,照亮破廟,也令初伴月與龍青雲藏身的地點無所遁形。

  龍青雲正想看清這兇手的真面目時,不料長劍卻疾刺而來,初伴月顧不得自己穴道未解,探手便抓,打算使出空手入白刀的工夫,硬是以食指、中指和拇指掐住劍身,然而,穴道受制令她渾身乏力,只見那人長劍一縮,利口便割傷了她的指尖,她才一閃,第二招又險險刺來。

  龍青雲提起全身的力量,將初伴月送到門邊,並順勢看向來人,「朋友,既然敢下殺手,就別怕別人知道你的名字。」

  蒙面人凝住劍尖不發一語,謹慎的一步步上前,怕龍青雲是假裝受傷好引他上一叫。

  「動手啊!龍青雲,難道你想死在這兒嗎?」初伴月急得大喊。她想上前阻止蒙面人,但苦於渾身乏力,只能倒在門邊無助地看著兩人對恃。

  「快走,騎上馬後不要回頭,你的穴道三個時辰後自然會解開。」龍青雲才說完,口中便吐出一口黑血。

  「你受傷了?!」她驚道。

  「還不快走?難道你想陪我一起死在這兒嗎?」龍青雲苦笑道,困難地嚥下喉頭的另一股鹹腥味。

  「不!我……」她不要他死啊!

  蒙面人殘忍的一笑,一直在注意他的龍青雲全身一震,這笑聲是如此的熟悉……

  他望向摔倒在一旁的初伴月,她為什麼還不走?殺手在解決他之後,絕對不會放過她的,難道她想要陪他一起死?

  初伴月因氣急攻心,也吐了一口鮮血,眼看就要絕望之際,破廟外又揚起馬蹄聲,蒙面人心裡一急,令劍刺來的方向偏了一點,只砍到龍青雲的右肩,傷口頓時血流如注。

  「快來人哪!快!救命啊!」初伴月急得大喊。

  蒙面人匆匆的拿著長劍往廟旁的後門離去,不一會兒,遠去的馬蹄聲響起,雪憐星也正好衝進來。

  「咦!伴月姊姊,你怎麼受傷了?」雪憐星好不容易騙開八大騎,逃出他們的監視。她才不會蠢到跟他們回龍門呢!否則,到時她還有小命在嗎?

  初伴月乏力地喘息著,用仍在滴血的指尖指向他,急道:「快!你先看看他的傷怎麼了?我不要緊,去看看啊……」

  雪憐星聳聳肩、挑挑眉,只得攙扶起初伴月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移,視線在接觸到那個男人時,猛然一驚,「喝!怎麼是他?這下可走運了。」

  初伴月跪了下來,顫抖地撫向龍青雲緊閉的眼,直到探到他微弱的鼻息時,她才鬆了一口氣,「憐星,幫幫我,我止不住他肩上的血。」

  「為什麼我要幫他止血?現在可是我逃跑的大好時機耶!」伴月姊姊是不是昏了頭,才沒注意到?

  「你幫不幫?」初伴月現在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語,她只要他活著!她用顫抖的手撕下裙襬,壓住他血流下止的肩頭,但他到底還受了哪些傷?為何剛才會吐出黑血?

  「伴月姊姊,他是壞蛋,不但佔了你的身子,還軟禁你,把你當成洩慾的工具,你怎麼還這樣對他?」雪憐星真覺得看不過去,這種人不乘機捅他兩刀,就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初伴月驚恐的抱住龍青雲逐漸冰冷的身子,急切的撫摸著他的臉,「你別這麼大聲行不行?我都快感覺不到他的心跳聲了。」

  「這種人你還管他幹嘛!」雪憐星拉住她的手,「跟我走,我們去哪都行,你必須馬上離開這個男人。」

  初伴月咬著下唇,理智告訴她,雪憐星說的是對的,若錯過這次機會,她可能就再也無法離開這個男人了,但不捨的情感卻讓她一直抱著他的身子,不肯拋棄受傷的他獨自離去。

  「別再猶豫了,等八大騎追來,我們就誰也走不了了。」

  初伴月緊緊的摟著他,他肩上的傷極深,幾可見骨,而他的意識已失,曾經給予她溫暖的大掌無力的垂在身側,俊美的容顏泛著一片死白。

  不,她絕不能離開這樣的他!

  「你走吧!騎著外頭的馬,趁著大雨盡快離開這裡。」

  「那你呢?」雪憐星搓揉著雙臂,被雨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令她覺得渾身難過。

  「我不走。」至少她要陪著他,直到救兵前來,直到不再有人傷得了他。

  雪憐星瞇起眼,「你要怎麼樣才會死心?」

  「我不想再跟你爭辯。」她別開臉,只關心他的傷勢。

  「奸,那我就讓你死心。」雪憐星使出般若蓮花掌抓向龍青雲的胸口。

  初伴月大驚,忙格開她的手,她知道這一招的厲害,然而,她的穴道未解,擋是擋下來了,但她也替他承受了那股強勁的力道,讓她的胸口為之一窒。

  「伴月姊姊?」不可能,她才用了八分力,伴月姊姊應該很容易就接下招才是啊!

  「不礙事的。」她抹去唇邊的血跡,只要龍青雲沒事就好。

  「為什麼你不避開?你可以避開那一招的!」

  「我的穴道被封住了,如果你肯替我解開,我便相當感激了。」沒多久,一股勁道衝向她被封的穴道,血流暢通前的痛楚令初伴月咬緊下唇,但她的內勁已可自由流動了。

  「多謝。」

  初伴月立刻點了龍青雲肩傷的穴道止血,然後檢視他背上的傷,他肯定是在他們忘情擁抱時便受了傷,卻一直隱忍不發,令她不禁又感動、又心疼。

  「伴月姊姊,你真的不隨我離開嗎?」雪憐星可憐兮兮的蹲在一旁,看著初伴月褪下龍青雲的衣衫,毫不避諱、毫不羞赧。

  「對不起,我不能拋下這樣的他不管。」

  削瘦結實的軀體上,背後五爪黑色掌印緩緩浮現,她必須盡快以掌力逼出他體內的掌毒才行。

  「伴月姊姊,你要做什麼?」雪憐星大駭,伸出雙掌意圖阻止她的舉動。

  初伴月輕而易舉地化解她的攻勢,將龍青雲盤坐而起,雙掌推出,平貼在他的背上,「如果你想讓我走火入魔的話,就儘管來吧!」

  雪憐星氣急敗壞,卻又無計可施,「伴月姊姊,你的穴道封住這麼久,氣血早已滯留不順,現在怎麼可以……遲早有一天你會變成一個廢人的!」

  初伴月根本聽不進去,她將全副的心神專注在替他祛毒療傷,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他蒼白的俊臉終於轉為紅潤,唇邊吐出一口鮮血,往後倒在她的懷裡。

  他的呼吸逐漸乎穩,額上冒出大量冷汗;初伴月也是衣衫濕透,但她不顧自己,先抬手拭去他的汗水,讓候在一旁的雪憐星大翻白眼。

  「現在他的傷沒問題了,你可以跟我一起走了吧!」

  龍青雲好死不死的「及時」呻吟了一聲,讓初伴月的心一疼,留下的決心更為堅定了。

  「憐星,原諒我,」初伴月顫巍巍的站起身,「我很沒用,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如今,我只想待在他身邊,就算師父他老人家親自來,我的答案還是一樣。」

  「你……愛上他了?」雪憐星不敢置信的問。

  初伴月咬著下唇,小手揪著衣襟,「或許是吧!在第一眼見到他時,我就莫名其妙的愛上他了。」

  「我不懂,他對你這麼壞。」雪憐星未識情愛,對任何人,她都用有趣或不有趣來衡量,就算對她極好的龍九天,她也只是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看待。

  「因為我愛他,所以無怨的承受他對我所做的一切,你不要問我會不會後悔,只有在他身邊,我才會覺得快樂。」初伴月瞇起眼,下了大半夜的雨終於停了,半輪新月高掛在夜空中,「快走吧!等八大騎來就糟了。」

  雪憐星皺皺眉,終於想通了,「你快樂就好。我走了,記住喔!有委屈的話,千萬要說出來,別被自己悶死了。」

  「我會的。」初伴月陪她走到門邊,含笑地目送著她離開。這活潑美麗的妹子,這回是真的與她分道揚鑣了,心中油然生起不捨的情感,令她淚濕了雙眼。

  「保重,伴月姊姊。」

  她的嗓音一再地隨風送來,初伴月只能感傷的抿緊雙唇。

  身後的囈語牽動了她所有的心緒,她連忙回到龍青雲身邊,小手探向他的額頭,「怎麼了?沒發燒吧!」

  大概是他向來身體健壯,武功又高,一夜的昏睡令他的傷勢好了許多,就在初伴月正準備要放鬆心情時——

  門外一列侍衛整齊地排開,為首的易江看見躺在地上的龍青雲和一身狼狽的初伴月,霎時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眼,「爺?」

  這該死的女人,竟然讓爺受到這麼重的傷!





第六章

輾轉

  自別後遙山隱隱,更那堪綠水粼粼。  

  見楊柳飛棉滾滾,對桃花醉臉醺醺。  

  透內閣香風陣陣,掩重暮雨紛紛。  

  怕黃昏忍地又黃昏,不銷魂怎地不銷魂。  

  新啼痕間舊啼痕,新腸人憶新腸人。  

  今春,香肌瘦幾兮,摟帶寬三寸。  

  ——王貫甫·十二月帶堯民歌  



  輾轉醒來,龍青雲只知夜已深,他支起上半身,肩頭的傷雖經過包紮,仍令他痛得大皺眉頭。他盤膝而坐,運氣吐息,竟發現他的傷勢不如自己所想像的嚴重。

  「爺,您醒了?」正在打盹的易江被聲音驚醒,喜上眉梢的問道。

  龍青雲看了四週一眼,床柱是雕花青龍、被縟是輕暖絲綢,靠窗的書桌滿是成堆的筆墨字畫,這景像他再熟悉不過了,彷彿是回到了家中。

  「這是什麼地方?」喉嚨的沙啞令他又皺起眉頭。

  易江捧來參茶,「爺,這裡是清台院。」

  原來是龍門的別館,難怪一切擺設和和家裡好像!

  龍青雲靠坐在溫暖的坑上,像只剛睡醒的黑豹般,神色慵懶、姿態輕鬆,但仍隨時保持著敏銳的觀察力,一想到在破廟裡發生的事,在他俊美蒼白的臉上便浮現出深沉噬血的殘暴神色。

  「伴月呢?」那個在破廟裡拚命保護他的小女人呵!憶起她,令他不自禁地流露出溫暖的眸光。

  「爺,說到那女人就有氣,她以為她是誰?爺一受傷,她就儼然以爺的保護者自居,不准任何人靠近爺,不論是吃的湯藥、換洗的衣物,甚至連擦拭身體的事,她全都親自來,只要有人一靠近爺,她就會像刺蝟一樣豎起全身的刺,任我們說破了嘴,她仍是一概不聽不理。」易江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重新在爺面前力求表現,沒辦法,誰教他這些日子一直被那女人摒除在外。

  龍青雲悶笑道:「真的嗎?她真的這麼做?」

  「爺隨便問個人都知道,若不是看在她一心一意的照顧爺,我們早就跟她拚命了。」

  「我昏睡了多久?」他舒展雙腿。

  「三日了。」

  「這三日來她都寸步不離?」他簡直不敢相信初伴月會如此待他。

  「沒錯,這女人可把我們弟兄們都惹毛了,再加上雪憐星,一路上讓我們追得人仰馬翻,倪五、倪六甚至還追到江南去,仍是連個人影也找不到;後來我們火大了,大家便想出個計謀,騙初伴月來到清台院,而她一進院內,就教預先埋伏在這裡的人馬抓了起來,我們才有機會服侍爺。」幸好他們機靈,不然還真抓不住那女人呢!

  龍青雲霍地一震,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茶杯,「混帳!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她是在保護我,難道你們不明白嗎?」

  易江連忙惶恐的跪下,「爺,請恕罪,實在是因為我們職責所在……」

  龍青雲冷睇了易江一眼,「你可知道在破廟中傷我的人是誰?」

  「不是雪憐星嗎?」

  「你們怎麼會以為是她?」龍青雲淡然的反問,這問題倒令易江一愣。

  「那天爺先走,雪憐星在騙開我們之後,就策馬追上,而我們被大雨耽擱了一段時間,等趕到破廟時,只見爺已經受了重傷,雪憐星也不見人影,若不是她下的手,難道是初伴月?」

  龍青雲用右手支著下巴,眼底閃耀著異樣的光芒,「我背上的掌傷,是誰替我運氣化解的?」

  「爺的背上有傷嗎?我們可不知道,只知道爺肩頭上的劍傷。」

  那麼,應該是她了……

  龍青雲憑著易江的敘說,在腦中拼湊出殘存的記憶,現在,只等她親口證實,便可明白一切過程了。

  他起身下床,輕鬆的閉目站直身,示意易江替他更衣。

  「爺,現在時候還早,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為何不再多休息一會兒?」

  「對一個隨身侍從而言,你的話未免太多了。」龍青雲依舊神色淡然,讓人瞧不出他心裡所想的。

  「對不起,爺。」

  著裝完畢,他又吩咐道:「立刻帶我去見伴月。」

  「是,爺。」

  龍青雲一踏進佈滿灰塵的柴房,便不悅的皺起濃眉,當他再看到蜷縮在牆角,長髮凌亂的初伴月後,心中一悸,狂奔到她身邊蹲下,以顫抖的手拂開她臉上的髮絲。

  她很糟,比他還像個病人,眉眼緊閉、蒼白著小臉,額上還燙得嚇人,才三天不見,她便已瘦了一大圈,使得瓜子臉的下巴更尖、更惹人心疼了。

  他探採她的鼻息,很微弱,胸前的白衣到處沾滿紅色的血跡。他飛快的點住她心脈周圍的大穴,制止她因為內傷過重而不斷從口中咯出的鮮血。

  易江在一旁噤若寒蟬,爺的臉色好嚴厲嚇人,這些年來,爺已經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總是談笑自若的應付所有的事,只是他沒想到,一向內斂的爺竟會因為一個女子而突然「變臉」。

  「沒事了,別怕,有我在。」他在她耳畔低語,下意識中洩漏出太多的情感。

  龍青雲單用一臂抱起她,轉身往來時路走去。

  「爺,您的手不方便,還是我來吧!」

  「不用。」龍青雲陰鷙的眼讓欲跟上的易江驀地停下腳步,「對外,不管是誰,一律都宣稱我傷重,所以留在房內療傷,記住,連八大騎都不許透露!」

  「是,爺。」

  ***************

  初伴月的高燒一直到隔日夜晚才退,她的傷勢經過仔細調養後,逐漸好轉,令她不敢相信的是,躺在她身邊的龍青雲竟依然病懨懨的,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

  門外響起一陣輕敲,八成是易江端湯藥來了。

  她正準備起身,但龍青雲的大手卻攬著她的纖腰不放。

  「你醒了正好,我去把藥端來給你喝。」她攏攏青絲,雖然早已經是他的人了,可對於這種親密舉動,她仍會不自覺的害羞臉紅。

  「我不喝。」他沉下臉,怎麼補了這麼多,她還是瘦如弱柳,像是風一吹,就隨時會消失似的。

  「別這樣,你的傷一直沒有起色,就是因為你藥吃得太少了。」她拍開他的毛手。

  他微揚邪邪的嘴角,「哼!就是因為藥喝得太多,我才好不了。」

  「又在胡扯!」初伴月起身披上外衣,卻冷不妨的被他一把拉下,跌在軟綿綿、無可使力的床墊上,「啊!你……」他的舉動令她氣紅了臉。

  這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是病人,但力氣卻又比她大那麼多,反倒是她,雖然穴道不再受制,卻仍被他制得死死的。

  「我不要喝那種藥,如果你希望我盡快好起來,倒不如讓我親親嘴,做做那見不得人的事。」龍青雲用一隻手臂勾抱住她的身軀,讓她毫無選擇地仰頭凝視他的俊臉。

  「你……真是可恥!」身體還沒養好,就在動那些歪念頭,這讓初伴月從頭頂紅到腳底,羞不可抑。

  「古有明訓,食色性也,瞧!現在你不是紅暈滿頰,比起剛才那蒼白的模樣要好太多了,這足以證明我的辦法最有用。」他將她困在身下,好整以暇的梭巡她的俏臉。

  「別鬧了,門外有人啊!」她擔憂地說,還不時瞟向門的方向。

  「所以,我們必須很小聲的做,不是嗎?」他邪邪的舔著她的粉頰。

  「不……不行。」她頭一偏,在他吻上她的發時,連忙翻身下床,逃離他的魔掌。

  「你好可惡,虧我這麼費心的……」

  突然,只見他雙手捂著胸口,一臉忍受痛楚的模樣嚇著了她,她連忙回到床邊——

  「怎麼了?是不是碰到傷口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心急的咬著下唇,小手貼平在他的胸膛上,觸及他急劇的心臟脈動。

  龍青雲定定的看著她,一直以為她是很沒有個性的女子,才會任由他予取予求、任他玩弄輕狎,但在破廟那晚,究竟是什麼使她變得如此執著且堅強?

  掬起幾縷在忙亂中落下的髮絲,正好讓他看清她白皙娟秀的臉龐,那份沉靜之美,令他的心湧起陣陣激動,漫天情潮幾乎要淹沒他的身心。

  「你為什麼救我?」

  他一直百思不解,她何以沒有乘機逃走、沒有隨雪憐星而去,沒有恨他奪走她乾淨的身子、沒有怪他執意擄她出谷,甚至沒有聽從雪憐星殺他的建議?

  初伴月咬著下唇,兩排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我的穴道被封住,跑不快。」

  「你可以不要救我的,讓我死在破廟裡,你——」他勾起她的下巴,「就自由了。」

  她抬起眼睫,「我無法看見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

  「好偉大的情操呵!」他的語氣轉為譏諷。

  「沒錯,所以,我會在幽谷領人出谷,只要我能力所及,我會盡全力救助他人,因此,你根本毋需多心。」

  初伴月眸光一黯,就讓他這樣以為好了,對於他的愛戀,她絕不會說出口,也不會讓他知道的,事實上,被拘禁在柴房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徹底扼殺了自己的癡心妄想。

  因為,就算她再愛他、就算她為他做了多大的犧牲,只要一進入他的世界,這些就都不算什麼了,她甚至連待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是嗎?」他皺起眉,對這答案反感至極,「你為什麼沒跟雪憐星一塊兒離開?」

  「你知道?」她的小手悄悄離開他的胸膛。

  「在我陷入昏迷之前,正好聽見她喊你的聲音。伴月,別拿那套情非得已的話來誆騙我,我只想知道,你為何願意在最危急的時候守護著我?我待你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那時你刺我一劍,我反倒覺得理所當然。」然而,她卻成為他的救命恩人,這實在令他想不透。

  初伴月凝睇著他,思索著有沒有可以讓他不再逼問,又不至於洩漏過多心事的答案?

  門外的人見裡頭一直沒有回應,只得沉默的離去。

  「我在等你的理由?破廟中那晚,我已無活路,如果不是你的一念之仁,我根本不可能活下來,」龍青雲單刀直入地問:「為什麼你不恨我?」

  「恨?不……我根本不恨你。」初伴月幽幽一笑,她怎會去恨一個自己用心去愛的男人呢?

  「那……你為什麼甘願耗費自己的內力替我療傷?或許,我們可以再往前推論,為什麼你衝不破我封的穴道?你的武功並不差,不是嗎?」

  她被問得心亂如麻,害怕面對這樣咄咄逼人的龍青雲。

  他今晚是有備而來的,每一個問題都讓她難以招架,她更怕接觸他犀利的眸子,那眼神像是他早已有了答案一般,令她進退不得,幾乎掉進他的陷阱裡。

  「我……我的經驗有限……所以……」

  「傻瓜,難道你不怕穴道封久了,你會變成廢人?」

  她淡淡一笑,雪憐星也曾這麼說過她,但……「你應該不會讓我成為廢人吧?」她反問道。

  「難說,如果早知道你的武功這麼高強,即使得將你弄成廢人才留得住你,我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她一愣,原來在龍青雲的心目中,她只是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陪在我身邊令你感到痛苦,還是快樂?」他又問。

  她搖搖頭,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她永遠也不會告訴他答案!

  「還是不肯說?」他輕笑,她那矜持又固執的個性,真是讓他拿她沒轍。

  該死的,他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你……」初伴月拉被欲替他蓋上,不料,他卻順勢抓住她的手不放。

  「你救了我,不管為什麼,我都該好好的謝謝你。」他拉下她的頭,粗暴的吻上她的唇,徹底的肆虐她口中的一切。

  既然她的固執讓他無法探知她內心的秘密,那他也不要再和她用「談」的了,乾脆就用他的辦法逼她揭露真心。

  「啊……嗚……不要……」她想掙脫他的箝制,他卻愈抓愈緊,但她明白,他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如今,她已經離不開這男人了,如果有一天他不要她了

  她躺在他身邊這兩天,他卻只能望著她美麗的胴體,什麼也不能做,折磨得他的下腹像要爆炸似的,完全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她迷亂地捧住他的頭,「你的傷……」

  「不礙事,只要你順從我,我就會好得很快。」他的魔手往她的胸口探去,並且來回摩挲著。

  「可……可是,」她極力抓住所剩無幾的理智,「你的內傷不是還沒好嗎?」

  「那個啊!不裝病,怎能得到你全心全意的順從呢?」他邪邪的吻上她的雙峰,那極富彈性的觸感挑動了他的心,他甚至不介意一點一滴的表露出內心的秘密。

  「你裝病?」她難捺地扭動身於,原來如此,難怪她老覺得他比她強多了。莫非……「你認出破廟中的殺手了?」而且,還是他們身邊的人,所以他才會故弄玄虛,好降低殺手的注意力?

  「很聰明,再給你一個賞。」他驀地將舌頭探進她的女性幽谷,在那兒尋找令她發狂的秘密,大手緊緊捧著她雪白的臀,阻止她的騷動不安。

  「龍……嗯啊!」她忍不住發出呻吟,在意識到自己不知羞的行為時,她乾脆將食指咬在齒間,以阻斷令她困窘的嬌吟。

  他尋到她的核心,先以舌尖輕觸,然後深深的吸吮,讓她變得濕熱敏感,他一邊取悅著她,一邊愛撫著她,「別壓抑你的吶喊,要知道,你的聲音是最美妙的樂章。」

  他握住已被她咬出淡淡血跡的手指,憐惜的吻著。

  她顫抖著身子,忍不住低泣,「你已經成功地把我變成蕩婦了。」

  「哎呀!別這麼說你自己,我絕對不會這樣說我的女人。」他懶懶的回應,無法忍受她如此扁低自己。

  跪在床上的他幾近全裸,強健的體魄與魅人的笑令她為之瘋狂,教她情不自禁的將身子弓向他,半羞半怯地為他褪去他身上剩下的衣物。她想得到他,只要他還眷戀她這副身子,她便給他,因為,他稱她是「他的女人」。

  她主動地親吻他勁壯結實的男性曲線,連他最私密的男性堅挺也沒放過,生嫩卻全然付出的火辣吻著,急切地取悅著他。

  在他的調教之下,初伴月的技巧已可引發他陣陣的快感與痙攣,沒多久,他的男性滿足便已被寵到了極致。

  「伴月……」沒有一個男人忍受得了這樣的撩撥,他一把將她由下腹間拉起,將她架到自己身上,探到她的甬道口後,一個猛然挺進的動作,在她體內奮力的衝刺起來。

  他倒轉方向,將她壓在身下,當他緩緩滑進她的體內時,她發出一聲極為嫵媚的嬌吟,他似乎不想讓她好過,存心要逼出她更多更高亢的吟叫,於是,他開始猛烈的進出她緊縮的甬道,來來回回肆虐她的神經,並且緊緊捏抓住她的胸脯,讓她的神智完全由他掌控。

  「啊……呃……」她咬著下唇直到滲出血絲,為了壓抑,她甚至將右手握成拳,塞進自己的嘴裡。

  「不,別傷害你自己。」他的手游移至她身子的每一個部分,愛憐的吻著她汗濕的頰。

  「會……會讓他們聽到。」她羞得幾乎要挖地洞鑽進去了。

  「我正希望如此。」他架高她的雙腿,徹底地愛撫她,隨著他的指引,她開始學會配合他的律動,一波一波的捲入狂歡的風暴中,滿足而愉悅的嬌吟聲愈來愈大,直到兩人熱汗淋漓,無法自拔……

  皎潔的月光直洩人間,窗外疏影浮動,一絲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夾在女子的嬌吟聲中——

  「瞧他們在屋裡幹的事,龍青雲傷勢未癒,就追不及待的和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

  「想必那女子定有過人之處。」

  「先前瞧她護著龍青雲的那副聖女模樣,我還真以為她是凜然不可侵犯的呢!原來也不過是騷貨一個。」話落,伴隨著淫笑聲響起。

  「正事辦完後再論其他,如果龍青雲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跳上女人的床,那倒是可以證明他不足為懼。」

  「是啊!在外面浪蕩了十幾年,誰敢保證龍青雲一定有能力可以掌握大局?回去向她覆命。」

  「走吧!」

  「唉!瞧那女子浪的,讓我不禁全身發熱,難過得不得了。」

  「你省省吧!在這裡召妓太過危險……」

  風靜人去,龍青雲瞇起眼,犀利的眸光一欽,這才將心神專注在她的嬌軀上,索取掠奪,他吻著她已然失神的唇,「委屈你了。」

  她本能的夾緊他的腰,手指插進他的發中,她的吻帶著無比的溫柔,也隱含著急切的給予。

  從喉頭深處釋放出一聲低吼後,龍青雲將他的種子一古腦兒的射進她的體內,擁著她沉沉睡去……

  ***************

  日復一日,龍青雲和初伴月每天都關在房裡,明為養傷、實則纏綿,他絕口不提回龍門的事,她也不開口過問,私心以為,只要長久如此,就可以變成永不改變的事實。

  她替他拆下傷口上的布條,仔細檢視傷口復元的情形。好在他的傷好得比她預期得快,當初幾乎奪命的傷口,現在只剩下一道深紅色的印子了。

  「已經不需要綁上佈條了。」

  「終於。」龍青雲壞壞的將她抱坐在腿上,下巴抵著她的後頸,細細啃咬著她柔膩的肌膚。

  經過他百般的調教,她明白這是他的暗示,唉!他的情慾霸道且似永不滿足,只要一個小小的微笑,或是身體上的接觸,他就會將她拉進懷裡,展開一波又一波銷魂蝕骨愛的纏綿,尤其現在兩人整日都待在房中,更讓他樂此不疲。

  「你不需要再裝病了嗎?」為了避免陷入令人發窘的境地,她慌忙轉移話題。

  他低嘆一聲,雙手摟著她的腰,「再裝下去就不像了。」再重的傷也總有復元的一日,更何況,龍門中的長輩已經等得不耐煩,準備派出更多的侍衛前來接他回家了。

  「你準備如何處置這事?」她好奇的問。

  「你是在擔心我的安危嗎?」他不禁又逗起她來了。

  「是的。」她的憂心明顯的表露在臉上。

  沒想到這回她倒答得乾脆,令他大感意外。

  他嚇到了!看著他訝異的表情,初伴月唇邊泛起一朵笑花,「我當然擔心你的安危,你若有什麼不測,我跟憐星就完了,因為沒有人能證明我們的清白,更不會有人相信殺你的另有其人。」

  所以,她才擔心他?龍青雲不悅的默然無語,雙臂懲罰性的鎖緊。

  「昨天我在不經意中聽到八人騎的談話。」她說。

  「什麼?」又是那群長舌公,看來,他的侍衛該好好的「管教」一下了。

  「皇上下了一道旨意,是有關憐星的。」她為此深感擔憂,不知道雪憐星究竟逃出去了沒有?

  「以她那狡猾機靈的性子,她的安危你毋需擔心。」他輕淡的口氣近乎漠然。

  「她是無辜的。」她不平的為雪憐星辯駁。

  「時至今日,你還想替她辯解?伴月啊伴月,你到底明不明白,龍門是何等的人物,豈能讓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他輕輕將她轉身,面對著他。

  她在他懷裡仰起頭,凝視著他森冷的面容,「知道啊!龍門不是我們這樣的人惹得起的人物。」

  他的答覆是一記懲罰性的吻,又重又急,令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龍,我是說真的,你曾說你的兄長傾心於憐星,但我卻不以為然,以你兄長高不可攀的地位,怎會對一名江湖女子動心?再說,憐星她根本還只是個孩子,也不懂得什麼叫做愛。」初伴月原本就紅透的臉一路燃燒到腳底,只能藉著雪憐星的事來求他。

  是的,求他手下留情,求他放過雪憐星!

  他捧起初伴月蹙眉的小臉,「原來這就是你的心結。」

  「什麼?」他們不是在說雪憐星嗎?怎麼會扯到她?

  「你一直以為自己是江湖女子,所以,才不肯坦言其實你早已經愛上我的事。」他的笑眼而轉為犀利。

  「龍,我說的是憐星……」

  他伸出一根食指在她面前輕晃,「你騙不了我的,你把憐星的事往自己身上套,以為憐星和我兄長的下場,也將是你我未來的縮影,所以,你決定死守著自己的愛,只任由我掠奪你的身子。唉!既然你有救我的勇氣,怎又偏偏不肯老實的承認你愛我呢?」

  她瞠大眼,血色悄悄地從雙頰退去。他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她明明已經關上了心門,不敢洩漏分毫啊……  

  「伴月,承認你愛我有這麼可怕嗎?」他輕吻她的眉眼,並且在她的唇畔逗留,誘哄她為他張開櫻唇。

  「我……」她仍欲言又止。

  但這不公平,他也未曾表白過啊!

  「伴月,你這樣真令我感到傷心啊!我是這麼地喜歡你,都已經決定要你一輩子了。」他吻上她敏感的頸動脈,不住的低喃。

  要?只是要,並不是愛啊!她難過的想著。

  「嗯!你的回答呢?想想看,我可以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找你的麻煩,連皇上都不行。」

  啊!他又來了,總是喜歡利用在床上的時候逼出她的承諾。

  「憐星的事,勉勉強強也可以接受……」

  「爺……爺……」

  門外易江的大嗓門,打斷了龍青雲的話,也讓心慌意亂的初伴月驀地鬆了一口氣,忙整理好衣衫,縮向床的內側。

  龍青雲惱怒的捶了一下床鋪,大踏步的定去打開門,「什麼事?」

  「太爺和太君親自率領大批的人馬前來,現在正等在大廳呢!爺,請您整裝出迎。」
作者: linewei    時間: 2010-7-29 06:27 PM

第七章

輕狂  

  戰西風幾點賓鴻至,  

  感起我南朝千古傷心事。  

  展花箋欲寫幾句知心事,  

  空教我停霜毫半晌無才思。  

  往常得興時,一掃無瑕疵,  

  今日個病懨懨剛寫下兩個相思字。  

  ——賈雲石·塞鴻秋《代人作》



  就算再不情願,龍青雲還是迅速著裝,臨出門前,甚至拉著初伴月一起,陪他面對龍家兩老的「關切」。

  「是,我是受了傷,也抓到了雪憐星,只不過,還是讓她逃了。」龍青雲輕鬆地靠在椅背上,手指交拱在胸前,懶懶地掃過八大騎一眼,這些多舌的男人!

  太爺可對他這敷衍的口氣大為不滿,「既然已經抓到犯人,為什麼不把她押回京受審?」

  「事情不如表面上的容易,我懷疑還有幕後主使者。」

  「一併抓來。」太爺嚴正地作出決定。

  龍青雲低嘆,「爹,如果能這麼簡單,我早就做了,只不過您也看到了,我還沒有出手,就被人傷去半條命,迫不得已養傷許久,今兒個才有體力在這兒跟您報平安呢!」

  「貧嘴的孩子!」太君優雅的啐道:「事情若真如你說得這麼嚴重,為何不回家裡來呢?這裡距離龍家不到一天的路程。」

  「我不能騎馬啊!」龍青雲睇了易江一眼,「怎麼還不送茶上來?一個個全佇在那兒看戲嗎?」

  八大騎紛紛識趣的退下,躲在門邊的初伴月咬著下唇,低著頭,想乘這機會隨著眾人離去。

  「伴月。」

  身後低沉的嗓音令她不由得一震,緩緩回過身來,強自鎮定的望向他。

  「到我身邊來。」平淡的口氣中逸出一絲急躁。

  「雲兒,這位姑娘是誰?」太君以女人的眼光打量她,好一個清秀的女子,只不過,那披垂著長髮、一身白衣,不似倫常的低俗模樣,讓她不甚滿意。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初伴月。」龍青雲長手一伸,將她拉坐在自己腿上。

  初伴月羞紅了臉,在他的長輩面前,他是有意讓她抬不起頭嗎?他們又是怎麼看待她的呢?

  「放我下去。」她微微掙扎。

  他安撫的拍拍她的肩,「沒關係的。爹、娘,孩兒已經決定了。」

  「什麼?」太君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要娶她做我的正室。」龍青雲笑吟吟的丟出一枚炸彈,火力十足,令在場的所有人為之驚訝。

  初伴月嚇得掩口噤聲,錯愕得一時無法反應。

  「爹、娘,孩兒的命是她救的,此生無以為報,乾脆以身相許。」龍青雲摟著初伴月,望向廳內唯一仍保持靜默的中年女子。

  「這太草率了,難道你忘了家裡還有一位未婚妻?」

  面對嚴肅的太爺,龍青雲仍是皮皮的聳聳肩,「爹是指姑姑代為訂下的那門親事?」

  「雨倩至今還住在你的簡居里,等你回家繼承門主,並且舉行婚禮呢!」太君挽著已上了年紀的絕色美女,「別想不認,從小,你姑姑可是最疼你的喲!」

  初伴月心中百味雜陳的看看嚴肅剛正的太爺,再看看風韻猶有的太君,不難發現龍青雲的身上集合這兩人的優點,他們的確是一家人,如此和諧且尊貴,而龍青雲在他們面前的輕鬆健談,也是她少見的,至於另外一位中年女子,她就猜不出他們的關係了。

  他說要娶她?只怕是說說算了吧!

  龍青雲向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他從未愛過她,這婚事又該從何算起?更何況,龍家的人擺明了不歡迎她,而且還有個未婚妻在等著與他完婚,他怎麼可能娶她?

  可是,他永遠不會知道,在他說出那句話的同時,她幸福得以為她得到了全世界!事實上,只要他給她一個小小的承諾,那她所有的付出就都值得了,哪怕那個承諾,永遠永遠都只是個夢……

  「那麼久以前的事,難為雨倩還當真。」龍青雲感覺到她的僵硬,於是大手悄悄撫上她挺直的背脊。

  「雲兒,」中年美婦終於開口了,「你心裡究竟是怎麼看待那件婚事的?在你離家前,你和雨倩不是處得不錯嗎?」

  「年少輕狂,說實在的,我對那時的事早已不太記得了。再說,姑姑,十五歲時定下的親事,我想,不會有人當真的。」龍青雲懶懶的支著下顎。

  「雨倩卻等你到現在,其中不知辜負了多少的姻緣,就只等你這個浪子回頭。」太君瞪了他一眼,「這次回家,你給我好好待在簡居里等著完婚!還有,把你這八大騎給撤了,乖乖做你的門主,別一天到晚在外頭亂跑。」

  「娘,何必這麼麻煩,你乾脆叫爹直接命令我照做不就行了?」

  「你爹根本不管你這些小事。」太君說著說著,連自己都笑了,「夫君,你就管管你這兒子吧!從小便喜歡野在外頭不回家,長大了,還是這般沒定性,怎麼繼承龍門這重大的責任呢?」

  「要是九天在就好了。」太爺不禁有些黯然的搖搖頭。

  龍青雲站起身,向爹娘各自一揖,「是、是,都是我不好、我不對,辜負兩位老人家的厚愛!其實,我又何嘗不希望兄長仍在,至少要逼婚也不是由我開始嘛!」

  「說到九天,你打算怎麼辦?」

  「我認為雪憐星是兇手的可能性不大,憑她的武功,要傷到兄長幾乎是不可能的,再者,我在破廟遇襲,下手的人也不是她。」他正色的道。

  「不是?」太爺可好奇了,這代表尚有他人埋伏在龍門四周,準備一一剷除他的兒子。

  「嗯!下手的人是個男的。」聽那笑聲,他已有八、九成的篤定。

  正當他們熱切談論的時候,始終沒有出聲的初伴月努力的悄悄地退開、悄悄地離去,卻在跨出大廳門前時,失神的被門檻絆了一下,發出小小的聲響,使得正在說話的人全停了下來,目光移到她身上。

  她蒼白著臉,微微頷首,只說了一句:「對不起。」便轉身奔去,迎在門外的,是一片白光閃閃的天空。

  她還能上哪兒去?在她已經一無所有的時候?她虛弱的笑了。

  龍青雲凝睇著她的背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雖然她習慣以若無其事來隱藏真心,但他還是從她背脊挺得筆直的身體語言中,瞧出她亟欲振作、亟欲逃離的至深絕望。該死的,他又傷了她!他懊惱的暗忖。

  「別看了,雲兒,人都已經走遠了。」太君優雅地掀起杯蓋品茗,「她是打哪來的女子?這般不懂禮數。」

  主人又沒示意她退下,只有那種低三下四、不懂分寸的人,才會主動的退開。

  「伴月並非出身官家,自然不懂這些繁文耨節。」

  「那她是來自富商名流嗎?」太爺基本上不表任何意見,只要能配得上龍門即可。

  「不,她出身江湖,是雪憐星的結拜義姊。」龍青雲無意隱瞞,但也沒想到父母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你竟將這種女子收在身邊?」太爺首先發難,「你大哥屍骨未寒,你怎能如此荒唐?」

  「爹,大哥不是雪憐星殺的。」龍青雲無奈的揉著眉峰。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想頂嘴?你想娶那女子進門,簡直是作夢!從現在開始,你給我遣了她。」太爺嚴厲的道。

  「爹。」

  太君見夫君真的動怒了,只好柔聲勸道:「好了,你就別再跟你爹爭了,那女子有什麼好?等你迎娶雨倩進門後,要多少那樣的女子不成?偏要雪憐星那丫頭的姊姊做什麼?」

  「你們是不是連婚事的時間都訂下了?」龍青雲沉下心來,也發現不尋常之處。

  「下個月初七。」

  「這麼快?」他蹙起眉。

  「咱們已等不及要將你接任門主的事告知天下,而且,你也老大不小,該成親了!」太君怕次子也遭到不測,這回在府內設下重兵,絕不容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龍青雲瞇起眼,「是誰的主意?」

  「你姑姑憐惜雨倩的年紀已不小了!白白荒費這麼多年的青春,剛好趁你此次回來,趕快讓雨倩過門,」咦!這孩子的臉色怎麼這麼壞?「你的傷還沒好嗎?快坐下休息。」

  龍青雲揮開太君的手,「爹,我們家的規矩,如果我也發生意外,繼位者是誰?」

  「雲兒,別說這個嚇娘啊!」

  「娘,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不在了,這個家由誰來扛而已。」他玩世不恭的笑笑。

  「照規矩,若你已娶妻,就由你的妻兒繼任:但若你尚未娶妻,就由我的姊姊,也就是你的姑姑龍映紅接任。」

  ***************

  豪華寬敞的馬車上,龍青雲斜倚在座墊上閉目養神,初伴月遠遠的避在一隅,靜默地咀嚼自己的心事。

  她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被他拉上馬車,只知道他們正往京城奔去,其他的,她不願問,也不敢想。

  早在離開幽谷之前,她就知道她沒有任何可依靠的,縱使有,也只剩他了。此去經年,縱有千般恨事,她也只能默默承受,如今,她甚至連回幽谷的路都認不得,或許,她再也回不了家了。

  馬車裡極盡奢華,讓她皺起眉頭。

  太爺、太君本來很反對她上車的,其實,她也很害怕,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她該怎麼辦?一個連東西南北都分辨不出的人,若與他斷了聯繫,失根無依,倒不如直接殺了她算了。

  後來,還是他看出她的遲疑,極力向他們勸說,甚至搬出了他需要靜養,正好可由她服侍的說詞,這才平息了他們的怒火,讓她上車,隔開眾人不友善的目光。

  幸好她已經習慣自己的卑下地位,這樣的她,根本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就算要當他的奴婢,只怕還是進不了門呢!

  她突然好想念雪憐星和師父,師父對她雖然客氣冷淡,卻從不曾將她當作下

  人,而雪憐屋更是待她如姊,而且,雪憐星早已告誡過她,是她自己不顧一切的一頭栽下,落到連爬出深淵的力氣都沒有的境地,注定被他傷得遍體鱗傷。

  「你在想些什麼?得到結論了嗎?」

  他的聲音來得如此突然,令她的臉色為之一白,只能失神的望著他。

  「如果現在不是在馬車上,你想,光是你看我的這副表情,我會對你做些什麼?」龍青雲注意她許久了,不出聲打擾,是想讓她有個私密的空間,但見她的神情愈來愈悲哀,令他不得不出聲關切。

  「我的表情?」她愣愣的道,不是已經學著要關上心門了嗎?怎麼還會讓他看出她的不對勁?

  「瞧你一臉悲哀絕望的模樣,你是在害怕什麼?」他坐直身軀,雙臂自然垂下,即使在這樣的空間裡,他的一舉一動仍是優雅俊美的。

  她必須很小心很小心地,才能封鎖自己一點一滴流向他的感情。「一個對什麼事都懵懂無知的人,應該不會害怕什麼吧!」

  「這是你帥父教你面對外界的唯一方法嗎?」改天若有機會的話,他不介意送上兩拳給她師父作為謝禮。

  「不,師父的方法是根本不讓我出谷,沒有外界、沒有世俗、沒有糾葛,自然無所畏懼。」現在,她有點懂師父的意思了,可惜,回幽谷的路她卻已經不認得了。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你想回家嗎?」

  「如果你願意指點我回去的路,我會很感激的。」

  「然後呢?從此老死於幽谷,將外面的一切全部忘掉,獨自療傷止痛?或者,再等待下一個願意帶你出谷的人,迫不及待的替他暖床?」

  「將來怎麼過是我的事,你不必揣測,也無權過問。」她強自振作的打起精神面對他。

  「問題是,你已經跟我牽扯不清了,你的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我都說過要娶你了,你還回幽谷做什麼?你忘了當初是誰哭著說不想待在那種地方,聲淚俱下的求我帶她出谷的?」

  「那時我是真心的想離開……」不然她不必下定決心隨他出谷,她不是沒有掙扎過,可是,他總是輕易的留住了她……

  「現在呢?又想回去了?你出谷時的魄力到哪裡去了?難道你想一輩子都這樣反反覆覆、優柔寡斷,提不起,放不下嗎?」

  「不,我沒有。」她慘白著臉,不住往車廂壁上靠。

  「你對雪憐星說你愛我,所以你不願跟她走,也不忍心聽從她的意見給我致命的一劍,現在呢?你是因為突然發現不再愛我,所以便急著要回幽谷去當你師父的好徒兒了?」

  他只要一想到她要離開他,就讓他覺得全身發寒、心如刀割,他已習慣她的陪伴,他早已不再渴望別的女人,他只要她。

  「你……那晚你全都聽到了?」

  她的小臉上震驚得毫無血色,他都知道了,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奚落她嗎?那這些日子她的細心照料又算什麼?當她被他逗得無地自容,堅持守住心事時,看在他眼裡又算什麼?而當她被他壓在身下任他需索時,他又是怎麼看她的?

  「該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如果你在破廟裡說的是真心話,那你就不該提出要回去的話,但如果你只是基於一時的氣憤,那大可不必,我不要一個三心二意、反覆無常的女人做我的妻子。」

  「你怎麼可以這樣冤枉我!」眼眶中的酸意令她克制不住即將崩潰的情緒,「在我這麼絕望無助的時候,是誰給我最狠的一擊!你知道嗎?你們每一個人看起來都是那麼的高不可攀,即使我想跟你們平起平坐,都嫌不夠資格!

  「但我何嘗願意這樣?我知道你的父母為你兄長的死恨我妹妹,但事情的真相也許不如你們所想的啊!我也想在你爹娘面前維持好形象,可是你……你卻把我當成下賤的娼妓,你要我怎麼坦然的面對他們?」

  他將她拽進懷裡,粗重的鼻息迴盪在空氣中,「我沒有那樣看你。」

  「你有!你任我成為他人的笑話,你甚至不加以掩飾你的慾望,讓所有的人明白我是你的洩慾工具。」她愈說愈難過,憤恨的小手捶打著他的胸膛。

  「我絕對不會將這個卑劣的名詞套在自己女人的身上!」他任她發洩,雙臂緊緊摟著激動的她,不讓她離開。

  他知道自己重重的傷了她,儘管他並不是有意的。

  她累了,極其緩慢的閉上濕潤的眼,「是啊!你當然不會這樣對待你心愛的女子,可我不算啊!你根本不在乎我,所以,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你也不在乎我能不能被你的家人接受,因為你根本不愛我。」

  她被他捧住雙頰,沉重的吻落在她可憐兮兮的笑容上,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但他絲毫沒有放鬆之意。

  她在心底低嘆,每次都這樣,當他想掩飾他的卑劣行徑時,總喜歡用身體當作籌碼好留住她!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不為所動?要到什麼時候,他才知道這樣終究是沒有用的?

  龍青雲緊緊的將她困在雙臂中。他該怎麼告訴她,事情並不是她想的這樣!事實上,他根本不相信他的家人,因為他知道傷了他兄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龍門的人,連一向親如兄弟的八大騎他都不信任了,他當然不能將她獨自拋下,甚至讓她一個人面對虎視眈眈的眾人。

  他承認他在廳上所做的是有些過分,但他不能冒險啊!在真相尚未浮出檯面前,他絕不能讓她成為他們野心下的犧牲著,他不能失去她。

  他微抬起頭,凝視被他吻得紅腫的唇,她的淚眼汪汪令他的內心感到一陣悸痛,久久不能平息。

  「我從來沒有讓一個女子待在我身邊這麼久,你是第一個。」

  初伴月眼光迷離的回視他,她知道他在說話,但她下意識的不想聽,因為,她愛他愛得無法自拔,只怕他的話,會傷她更深啊!

  他的唇再一次侵襲她,極盡溫柔的哄她張開雙唇回應,他疼她、憐她、惜她啊!如果她還是不明白,那他會想盡辦法讓她瞭解,會令他動心的女子非她莫屬!

  「嗯!不要。」她驚恐的發現,他的手正覆在她的雙腿間,隔著層層布料愛撫著她。

  「你不能回去,我絕不讓你一個人離開,要回幽谷,也得由我陪著。」他深情的含住她的唇瓣,對她的眷戀一發不可收拾。

  她心慌意亂的被他放倒在軟軟的靠墊上,他熟悉她的身子,一如熟悉自己的,大手熟稔地挑起她的情慾,沒多久,她的身子便已火熱無比,這時,他可充分體會到豪華馬車的好處了。

  「不要,這裡隨時會有人……」

  她的低語完全消失在他的唇中,「沒關係,我不會讓他們打擾到咱們。」

  「我……我……」她目光迷離的攬著他的頭,無助地在他的身下掙扎,「這太狂野了。」

  他不分時辰、不理日夜,只要他想,他就要掠奪她的一切,但馬車外尚有他的家人啊!他們即將前往龍門,現在又是在人來人往的大道上,他……他怎麼可以……

  龍青雲剝下她的上衣,讓雪白飽滿的雙峰落入他的掌中,「你好柔、好軟,我愛死了你這嬌美的模樣。」他埋在她的雙峰間低嘆,「你怎會以為我捨得放你走呢?」  

  她的身子又虛軟又顫抖,無法抗拒他的攻擊,一波一波的,無力排解她的情潮……「不要這樣,我們不能每一次都用這事結束談判。」

  「你想跟我談判?」他在她的蓓蕾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她吃痛的低聲驚呼,「是……是的,我不要再當你的女人了。」

  「不,我不准!」他懲罰性的輕啃她的小腹,大手探入她的褻褲裡。

  「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她又羞又急的推著他的頭。

  「可是,初伴月只有一個。」他邪笑的回到她的唇,大手扯下她的裙……

  就在這令人意亂情迷的時刻,馬車陡地停了下來,易江的聲音在車外揚起

  「爺,已經到家了,太君問您是要回簡居,還是直接上客房休息?」

  幾乎是在同時,太君的聲音也傳來,「雲兒,你先跟我回我房裡,我還有話要問你,」說著,並一把掀開馬車的簾幔。「啊……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拔高的女性嗓音久久不去。

  龍青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以疾如閃電的速度翻過自己的長衣,遮在初伴月半裸的胴體上,對於他的滿足神情與前襟大開的赤裸胸膛,反倒不以為意。

  「娘,別嚇壞了我們。」他吊兒郎當的說。

  「你們竟然在這裡做那種事,簡直是不知羞恥!」太君的好教養羞得她恨不得能立刻挖個地洞鑽進去,但當她看到成群的奴僕皆瞠大雙眼好奇的朝他們瞧時,她又急著放下簾幔,將他們掩在馬車中。

  初伴月埋首於他的胸膛,只消一眼,她便能瞧見龍門的雄偉氣勢,朱紅色的大門前站著排列成群的人們,他們的眸光全是這般輕蔑,讓她羞於自身的處境。呵!這下子,不用她自己走,他們也應該會將她阻絕於門外了吧!

  「娘,直接把我們送到客房去,有話明天再問。」龍青雲察覺到懷中人兒的劇烈顫抖,她的小手甚至反常的緊緊攀著他的胸膛,他知道她嚇壞了,再待下去,她肯定會抓狂。

  「你……你……真是浪子!」太君不得已只好應允了,「來人哪!把馬車直接駛進去。」

  然而,一個嬌媚的女性嗓音卻細聲細氣地揚起,「太君,就讓雲哥回簡居嘛!那兒才是他的家啊!」

  「雨倩,難道你不介意他的荒唐事?」太君的聲音裡有著掩不住的驚喜。

  「唉!男人嘛!難免風流,何況雲哥又屬人中龍鳳,我若太介意,不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嗎?」

  初伴月身子一僵,說不出的酸澀滋味襲上心頭,她微抬眼,好想見見那個叫雨倩的女子。

  他只對她搖了搖手,低聲囑咐將馬車駛進門。

  「真是難得的懂事孩子,雲兒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

  「太君別這麼說,在雲哥……的懷裡還有一名女子呢!」年輕女子的聲音有著羞怯之意。

  初伴月的意志力開始飄忽,她的淡然平靜讓龍青雲驀地一驚,「伴月,別理她們。」

  她抬眼對他澀澀的一笑,但笑意並未傳達到眼中,不安逐漸啃嚙著他的內心。

  「伴月。」他心疼的喚著她,長嘆一口氣。

  馬車外的討論並未中止,下人們不敢堂而皇之的述說主子的不是,但龍家太爺、太君的不滿是如此明顯,而在龍青雲之後的下一順位繼承者突然開口了——

  「好一個不知羞的女子,乾脆讓雲兒將她拴在褲腰帶上算了。」

  幽幽細細,極盡嘲諷的聲音直穿過層層人群,透進簾幔。

  初伴月只覺心已碎,眼淚不住地泛流,渾身抖得像落葉,她抓住他衣襟的手驀然鬆開,眼前一黑,身子癱軟的往後傾倒,在失去意識前,耳畔聽到他惶急的聲音。

  然而,即使在眾人眼中,她已成為低賤浪蕩的女子,但是,她對龍青雲卻依然沒有恨……  

  ***************

  黑色的布幔籠罩大地,幽暗的房內伸手不見五指,在幾點依稀的星光照射下,隱約可看見床上有兩具緊緊交纏的身子,男子粗重的喘息與女子滿足的嬌吟不時傳來。

  「哥,好了沒?我快爆了?」座椅上另一名男子不耐地叫道。

  「煩什麼煩?總要我盡興了才能換你。」男人不停的騎在那名女子身上,每一次進出都是勇猛萬分。

  「快一點嘛!我等不及了。」眼前這景象多撩人啊!他也有出過力,但為什麼總是哥先享用?

  女子咯咯淫笑,聲音膩得嚇人,「別急,阿六,等一下就輪到你欲仙欲死了。」

  座椅上的男人吞嚥一口口水,「我是擔心你教他折騰得累了,待會不能讓我……滿足。」

  「是嗎?我哪一次這樣過了?」女子又嬌吟了兩聲,突然想推開跨騎在她身上的男人,「離開,不能洩在我裡面。」

  「不能嗎?」男人仍是一個勁兒的抵到頂,「我們兄弟倆冒著生命危險替你做那種事,你連這點機會也不給我?」

  女子更加用力的推拒著他,「別,我畢竟是要嫁入龍門的女人,怎可讓你佔了便宜?」

  男人抽搐了幾下後,正要洩出時,冷不妨的一柄短劍插入他的胸口,他陡地睜大眼,不信的倒在女子豐滿的嬌軀上。

  「你……你殺了他?」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不敢置信的瞧著女子滿不在乎的推開屍體。

  「這不是很好嗎?以後我便是你一個人的了。」女子站在他面前,晶瑩雪白的身子不斷摩挲男人的下體,雙手還指引它來到那神秘之地……

  男子在她身上得到了快感,開始另一波濃重的喘息,「你……你不會像對他那樣的對我吧!」

  「當然不會,只要你聽話,我就不會殺你。」女子陷入銷魂境界,然而,摟在男人背上的雙手,卻悄悄掐成爪,直插入男人的背心……

  雖連續解決了兩個男人的性命,那女子猶面不改色的坐在椅子上,兀自撫著濕潤的下體,給予自己安慰。

  「把你那花癡的表情收起來。」房內突然走出另外一名女子,美艷的容貌在上了年紀後,看起來更加的嫵媚成熟,令人心動。

  「你都已經知道了,義母。」女子緩緩的合起雙腿,披上單薄的中衣。

  「一連殺了兩名八大騎,龍青雲不會起疑嗎?」

  「少一個人知道,對我們的計畫會更有利。」她冷酷的說。

  「我瞧你是厭倦了這兩兄弟,所以才痛下殺手,怎麼?還沒找到可以滿足你的男人嗎?」中年美婦抬起女子的下巴,細細梭巡這麗若春花的面容。

  「普天之下的男人都教我看不上眼,只除了龍青雲。」女子淫蕩的露出媚笑。

  「只可惜他並不喜歡你。」

  「我會繼續努力的,十二年前他不上我的床,十二年後,我會要他付出代價的。」

  「隨你吧!不過,在他身邊的女子你可瞧清楚了?」

  「是。」不過是個無關輕重的女子罷了!她漫不經心的想。

  「必要時,連她也一起殺了。」中年美婦的眼眸中滿是兇殘的殺機,「你一定要坐上當家主母的位置,我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有這一天,我不容許任何人破壞。」

  「是,義母。」女子垂下眼睫,心中另有一番計較。

  「好好做,別讓我失望。」中年美婦嚴厲的抹了女子的酥胸一把,冷冷的道:「立刻恢復你清純的模樣,別小覷了龍青雲,咱們絕不能露出一點的蛛絲馬跡,讓他察覺了!」





第八章

傷心

  千山落葉巖巖瘦,  

  百尺危蘭寸寸愁,  

  有人獨倚晚妝樓,  

  樓外柳,眉暗不禁秋。  

  ——喬吉·喜春來《秋望》



  「娘,別太過分。」不等太君、太爺回房歇息,龍青雲便在花廳追上他們。

  太爺摒退眾人,「你這孩子愈來愈沒分寸了,對你娘可以用這種口氣嗎?」

  「無妨,我終於見到有女子能讓你如此掛心在意,這表示你動了情。」太君掩唇笑道:「只不過,你也太不知節制了點,在車上就對人家這樣,哪個正經女子受得了?」

  龍青雲懊惱不已,「那時我只是想撫去她的創痛,根本忘了是在什麼地方。」

  如今,初伴月正昏睡在客房的床上,哀傷落寞的表情讓他好心疼、好後悔,他不該拿她來刺激旁人的,她需要的是溫柔的呵護。

  太爺瞅了他充滿柔情的一眼,「你給我老實說,她在你整個計畫裡,到底是什麼地位?」  

  「她是我的女人,」這點毋庸置疑,「除此之外,她是我藉以掩飾真相,應付突發狀況的最佳利器!我要讓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武功奇差,是個成天只會沉迷女色,放浪形骸的浪蕩子。」

  在破廟那晚,他一聽出蒙面人的笑聲時,心裡便已做了這番打算,他霎時明白下手殺他兄長,取走黃金鼎的人,必是覬覦龍門權勢,熟悉內情的自己人!

  所以,為了不讓他們一而再地進逼,也為了能好好養傷,以便暗中調查每一個可疑者,他才會裝病與初伴月窩在房中,當然,他不否認這也是他的私心作祟,因為他要讓初伴月再也離不開他,再也無法忍受與他分離。

  關於這個部分,他自認做得相當成功,敵人找不到再次下手的機會,對他的戒心也因他的「掩飾」而降低許多,如果他料得沒錯,敵人已經快要按撩不住了。

  「連八大騎都被你摒除在計畫之外?」

  「是的,我在破廟裡差點遇襲身亡,就是其中之一搞得鬼,幸好伴月救了我。」龍青雲輕輕淡淡的一句話,點出那晚的危險,也讓兩老加深對初伴月的好感。

  「連八大騎都被對方收買,可見他們的勢力有多可怕。」

  饒是見過大場面的太爺,也不得不驚訝,因為,八大騎自小跟在龍青雲身邊,其默契、友誼,早非一般主子與隨從問的關係,如今,竟連身邊的人都不足以信任……

  「所以,我肯定這一定是深知內情的人搞的鬼,八大騎隨我返家的時間並不長,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收買人心,想必手段相當高明。」

  太爺沉吟半晌,「你曾問過我,龍門下一任繼承者的事,莫非……」

  「爹,這只是我的猜測,在沒有確定的證據前,皆不該妄下斷語。」

  「姊姊向來心高氣傲,並且以身為龍家人為榮,她一直未曾婚配,我還以為天下間的男子沒一個能人她的眼,沒想到,她的野心竟是希望能執掌龍門……」

  太君握住太爺的手,安慰道:「夫君,只要大家平安就好。」

  「可是,他們竟然傷了天兒,若不是天兒命大……」

  「爹。」龍青雲倏地制止了他,壓低聲音道:「須防隔牆有耳。」

  他們好不容易封鎖住這消息,豈能在最緊要的一刻功虧一簣?

  太爺憤怒的低聲道:「該死的,連在自己的家中都需要防賊,這算什麼?」

  「忍耐點,爹,事情就快要水落石出了。」

  「你和雨倩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太君擔憂地緊蹙眉頭,如果龍映紅有嫌疑,那她收養的義女豈不是也很危險?

  龍青雲優雅的打了個淺淺的呵欠,無奈的端起茶杯小啜一口,「不管她無辜與否,我都不會娶她的。」

  「這樣一個好女孩。」太君的語氣中充滿了惋惜。

  「娘,如果我要動她,早幾年就收她進房了,絕不會忍到現在,既然當年不動心,現在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龍青雲架在椅子上的雙手改交疊在胸前,「不過,我並不介意你們去籌備婚事,我要讓他們急於將計畫提前曝光,然後,一網打盡!」

  ***************

  初伴月悠悠醒轉,發現自己置身在一處上等廂房。她總是被幽禁在房中,而且一處比一處奢侈豪華,彷彿外頭的世界就如同一間間不同的屋子般,除了數不清的琉璃金玉、串台樓閣外,再無撼動人心、渾然天成的自然美景。

  她支起上半身,對眼前的一切皺起眉頭,更對自己的嗜睡感到不可思議,難道是她的身子骨變差了?還是因為穴道被封制過久,因而傷了身?

  「小姐,快別起來,你有點發燒呢!」一名小婢上前說道,手中的燈台讓初伴月一驚。

  「現在是什麼時辰?」

  放眼望去,房內數十隻燭火將屋內照亮得有如白晝,難怪剛剛她會以為她只是昏睡幾個時辰罷了。

  「酉時將末,已過了用晚膳的時間,」小婢將她扶起,並替她在背後墊了一個軟枕,「小姐,要不要我去端點粥來?」

  「我……我不是很餓。」初伴月蹙起眉峰,「這是哪裡?」

  這似乎是她每到一個新房間都會問的話,然而,龍青雲呢?那個老是賴在她身邊的男人在哪裡?

  「客房,二少爺囑咐我們要好生照料小姐。」

  「你們?」

  「是啊!還有一位老嬤嬤,她現在正在廚房裡熬安胎藥準備給小姐喝。」小婢相當盡責,生怕新主子有一絲不快,所以一古腦兒的全說了。

  正在揉著額間的初伴月一愣,「安胎藥?」

  「是啊!小姐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所以才會那麼想睡覺,二少爺特別叮嚀我們得好好照顧小姐的身子,務必讓小姐不會感到任何不適。」而且還叮囑她們務必要保守秘密,以免多生枝節。

  她有孩子了?!初伴月將小手緩緩移向仍平坦的小腹。她已經懷有他的小娃娃了?而且他知道?這項消息令她緩緩露出令人炫目的溫柔微笑,她就要生下他的孩子了。

  「小姐,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廚房看一下老嬤嬤菜弄好了沒有。」

  「嗯!」

  初伴月如夢似幻的笑著,思緒一直停留在即將為人母的喜悅裡,渾然不知房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姑娘,冒昧打擾了。」

  她一驚,抬頭看見一位年紀與她相仿,但五官艷麗姣好,相當有女性魅力的女子出現在她面前,而且正上下不住地打量她。

  「你?」這嬌媚嗓音她並不陌生,先前在車內的景象浮現腦海,令她頓時白了臉。

  「我是雨倩。」她和善的笑笑,優雅地坐在椅子上,自在地接受初伴月的注視,且合宜的將小手擺在桌子上。

  「我是初伴月。」

  「我知道,而且,聽說你已經懷了雲哥的孩子。」雨倩溫婉的打開小扇,遮在小嘴上,像是極不想這種污穢的字眼出自她的口中似的。

  「你都知道了?」

  這麼快?在她都還一無所知的時候,這府中上下到底已有多少人知道了?

  「不算快,其實,我是最後一個被告知的人。唉!雲哥總是這樣,動不動就惹來一大堆麻煩,要我出面幫他收拾。」

  雨倩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她當然不會傻到承認這消息是她剛剛躲在門外偷聽

  來的,初伴月已經嚴重的影響到她的計畫,龍青雲對她的寵愛,眾人皆看在眼裡,她必須盡快剷除這個麻煩才行!

  「他要你收拾什麼?」初伴月納悶的問,為什麼她聽不懂雨倩的意思?

  「你肚子裡的孩子啊!」

  聞言,初伴月慌了,「他說過要我替他生孩子的。」

  「雲哥不可能這麼不理智的,像龍門這樣的家庭,可不容許他有不乾不淨的,私生子,他一定是誰騙你,好讓你躺在床上任他玩弄。」她以小扇遮面,好似她這大家閨秀實在沒臉談這種事。

  記憶中,好像是這樣……「可是,他真的這麼說過,他沒有理由騙我,我……原本也不要他的孩子……」

  「可是現在又改變主意了?」

  雨倩的輕笑像一根針般刺進初伴月的心坎,記憶中,龍青雲似乎也曾說過她反反覆覆,優柔寡斷……

  她的失落全被雨倩看在眼裡,「男人嘛!總有在外風流、逢場作戲的時候,他在外頭花,我不反對,但如果要帶到家裡來,想必太爺、太君會有法子讓他守分寸,但若要生下孩子……別說龍家不允許了,就是我,也不會贊同的,畢竟我和他的婚期已近,你的孩子怎能在這個時候出生呢?」

  初伴月顫著聲,真痛恨自己的軟弱,「這也是他的意思?」

  「自然,你還不知道吧!現在廚房裡以小火熬煮的可不是什麼安胎藥,而是打胎藥!雲哥正候在一旁,好確定你不會為他惹來麻煩。」雨倩瞧見她空洞、茫然的眼神,於是再下一記重擊,好讓她再無反抗的能力,「同樣是女子,我奉勸你一句,男人嘛!不都是這樣?訂親後這些年來,他每回返家,都會帶著不同的女子,有的年輕、有的貌美、有的風情萬種、有的才華洋溢,但最後,他都會不留情的遣了她們,他的妻,始終都只有我一人。」

  他總是這樣,花心風流、霸道狂野,這些初伴月都最明白不過了,但為何聽到雨倩的話,還是會令她心如刀割?她不敢相信他真的這麼狠,狠到連一點希望也不留給她……

  「你難過又有什麼用?我從小與他青梅竹馬,見過多少女子癡心於他,但結果都……唉!不提也罷。」雨倩見她顫著身子不說話,便聳聳肩轉頭離去。

  在轉角處,她正好瞧見那小婢和老嬤嬤端來黑色的藥碗,她陰陰的一笑,馬上避了開去。

  「小姐,藥煎好了,快趁熱喝吧!」小婢將藥碗端到初伴月面前,卻見她發呆失神的模樣,不禁納悶的望向老嬤嬤。

  老嬤嬤畢竟見多識廣,她上前輕拍初伴月的面頰,「小姐,你可別嚇我們,藥端來了,好歹你先喝下再說。」

  藥?

  初伴月飄忽的神志忽地凝聚,拚命搖頭,不!她不要吃藥,她要這個孩子,就算他不要,她也要將他生下來!這個孩子是她的唯一,她絕對不能失去他!

  「小姐,你怎麼了?」小婢的臉色頓時慘白,「怎麼回事?嬤嬤,剛剛不是好好的嗎?」

  「我也不知道啊!」老嬤嬤一個勁地壓著初伴月不斷掙扎的身子,「不能讓她出去,二少爺交代要我們好好看著她。」

  「是啊!要是在我們手上丟了人,二少爺不會放過我們的。」小婢連忙放下藥碗,幫著老嬤嬤制止不斷扭動、狂喊著要離開的初伴月。

  「不……不!我不要吃藥……」初伴月雙眼無神的瞠著。

  他派人看守她,是怕什麼呢?怕她悄悄的把孩子生下來嗎?既然如此,他又為何一再碰她的身子呢?

  自她的唇中逸出又哭又笑的聲音,著實嚇壞了老嬤嬤與小婢。

  「嬤嬤,你看她是不是瘋了?」小婢害怕的問。

  「快別胡說,二少爺把人送到我們手中,若有任何閃失,我們還有命在嗎?」

  「那……那怎麼辦?」小婢抖著聲音,一臉驚恐,她還不想死啊!

  「咱們把藥灌進去吧!至少咱們已經盡力了。」老嬤嬤一咬牙,和小婢合力撬開初伴月的牙關,將藥灌了進去……

  初伴月又打又踢的,但她渾身虛弱,哪敵得了兩個下人的力量?她只能緊閉牙關,硬是不肯屈服,然而,在全身使不出力的情況下,掙扎讓她的小臉更加蒼白了。她發現自己的穴道又被封住了,難怪會無力抵抗,只是她到底還要受多少苦,這份情債才算還完?

  很快的,一碗黑色的藥汁總算灌得碗底朝天,初伴月靠在床邊不斷的嘔吐,但已下肚的藥汁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小姐,你別這樣嘛!這藥是二少爺親自調配的,用的還是上好的藥材,吃了對你的身體可是大有助益的。」老嬤嬤擦拭著她唇畔的藥漬,邊不斷的哄著。

  是他,又是他!竟連這麼一點小小的心願都不留給她……

  小婢拉拉老嬤嬤的衣袖,「她好可怕,我們還是快下去吧!」

  「還不住嘴……」老嬤嬤機靈的望了她一眼,突然「啪!」的一聲忙跪倒在地,「二少爺!」

  龍青雲揉揉眉間,懶懶的揮著手,「這裡是怎麼了?」

  怎麼一片凌亂的模樣?地上是破碎的碗,床上是披頭散髮的初伴月,下人還在一旁嚼著耳根……是不是他太久沒回家,不知道連龍門的下人都不夠勤奮了?

  「二少爺,小姐不肯喝藥,所以奴婢們才……」

  他皺起劍眉,掬起初伴月蒼白的容顏,「為什麼不喝藥?這樣對你的身子不好。」

  初伴月怒瞪著他,冷冽的目光像是跟他有深仇大恨般,「放開我!」

  他神情一凜,打發下人後,扶起她疲軟的身子,「怎麼了?別再提起要離開我的話,我不喜歡聽。」

  剛回到龍門,待辦的事情太多,她的事只有先放在一旁,不過,才數個時辰不見,她怎麼就變成這樣?難道懷孕的女子都像這般難伺候嗎?

  「解開我的穴道。」她咬牙對著他怒吼,雙手一直按著腹部,徒勞的護著她的孩子。

  「那個啊!我是怕你在這裡亂闖有危險,所以寧可讓你待在安全的地方。」只等兇手一露面,他們就可以自由了,到時候,她想去哪裡,他一定奉陪,絕不會再讓她有想回幽谷的念頭。

  她恨他帶笑的眼,「為什麼不放開我?是怕我在這裡丟你的臉嗎?沒關係,我走,我馬上走,不勞你費心!但……為什麼你不敢面對我,直接跟我說,你是怕我恨你嗎?」

  「你在說些什麼?」他大皺其眉。

  「你這個兇手,殺死我孩子的兇手!」她失控的朝他狂喊。

  「你都知道了?」原本他並不打算讓她知道她已有身孕的事,因為她的身子不太好,情緒也不很穩定,如果可能,他根本不想讓她這麼快有孩子。

  她毫無笑意的冷笑了兩聲,「我當然知道,不僅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了,這種事瞞得了人嗎?」

  「你在胡說什麼?」他隱瞞所有的人她有身孕的事,為的就是要保護她啊!

  「我說中了你心裡的話,所以你不高興了是不是?」初伴月一臉悲哀的捧著他俊美的臉龐,「你不要這個孩子,是嗎?」

  「我是沒想到這麼早,但……」

  「你不要沒關係,可是我要啊!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的殺了我的孩子?」她走不出自己的迷障,只覺得好苦、好苦,愛上他竟是她悲哀的開始,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她根本不要啊……

  「你在說什麼啊?」龍青雲注視著她迷亂的眼,不安的發現她受了刺激,而且還是相當大的刺激,「伴月,你聽我說,我是沒想到這麼早有孩子,你的身子太虛弱,而我還有太多的事沒處理完,這個孩子來得的確不是時候……」

  「我恨你!」

  一句破碎的低語粉碎了他的努力,他可以感受到內心正一陣陣的抽痛著。

  「拜託……不要在這個時候開玩笑。」今天他已經夠累了,不但得向皇上解釋龍九天和雪憐星的事,還得小心應付野心勃勃的姑姑,他已經覺得精疲力盡了,現在只想好好的跟她做愛,然後大睡一場。

  「我恨你!」

  感覺到一股正微微接近她的掌溫,她明知躲不過,只能緊閉雙眸僵硬地任他為所欲為,此刻的她,整個人渾身是傷,再多的熱情,對她而言都只是另一種痛徹心肺的鞭苔,受了傷的傷口再也癒合不了了。

  「伴月。」他箝住她的肩頭,在強逼她面對他的剎那,看見她不哭不鬧的死寂神情,令他心中一慟,無奈地一鬆手。

  而她則連忙縮進床鋪的深處。「不要靠近我,我恨你。」

  在她倏地昏厥前,她仍用這三個字狠狠地刺傷他,讓他疲憊的癱坐在床前,眼中浮起深沉的失落……

  ***************

  昏暗的密室裡,床上男子沉睡的呼吸聲低微的傳來。

  龍青雲拖了一把椅子,沉默地關上密室的門,坐在桌前,鬱悶的皺著眉頭。

  「有心事?」床上的男子被驚醒,看見是他,於是將雙臂枕在頭下笑問。

  「打擾你了。」

  「躺這麼久,也累了。」他的眉眼酷似龍青雲,只不過,溫和有笑意的表情令他看起來較有人緣,「什麼事讓你這麼煩?」

  「不關你的事。」龍青雲悶哼,大手支在臉頰上,暗忖:究竟是哪裡出了錯?讓軟弱又深愛他的初伴月竟會吐出這麼絕情的話?

  他仔細問過那兩名下人,卻沒有理由、毫無答案,只知她剛聽到懷孕的消息,還開心的笑著,卻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竟發狂得不肯吃藥。

  「刻意到我這裡來發呆?不會吧!」床上的男子不敢相信的笑道。

  「你別太欠揍,這回要不是你受了傷,我說什麼也不會回來。」龍青雲終於把注意力放在床上男子的身上,「哥,你趁這時候盡快養好傷,等外頭的一切平靜之後,這門主之位還是得交還給你。」

  龍九天挑眉道:「我瞧你做得不錯嘛!而且外頭的人早以為我死了,你乾脆就順理成章的接下吧!」

  「我不要,那是權宜之計,而且,那時你也真的死了大半,是爹用了千年靈芝妙藥,好不容易才將你救回來的,你若不出面,他們的野心便永遠不會終了。」

  那天,龍九天和雪憐星都被下了藥,龍九天的背心上還被插了一刀,若不是他內力深厚,刀刃人體時被內力自然生成的反應激偏了一點,他或許早已一刀斃命了。

  饒是如此,龍九天也休養了近半個月才見好轉。

  「唉!我真不想知道真相,現在大家不是都過得不錯嗎?」龍九天低嘆。

  「你好,我可不好。」光是初伴月,就夠讓他心疼的了,至今只要想到她悲痛的表情,他的心都還在痛,「伴月已經有我的孩子了,這事不宜再拖,我打算直接找姑姑攤牌,如果她再逼我,我絕不容情。」

  「哦?伴月就是那位馬車上的女子嗎?」他悶笑道。

  「我不許你這麼說她!」又是太君長舌惹的禍。

  龍九天因他的反應笑彎了腰,「好,不說,不過,你能先告訴我你的計畫嗎?」

  「偷襲我的倪五,倪六已經死了。」龍青雲平靜的道:「他們跟了我一段時間,論情,我該為他們的死查出個究竟,但我認為此刻不宜打草驚蛇,所以決定擇期再好好的安葬他們。」

  「有理。」龍九天點點頭。

  「接下來嘛!你已身亡許久,早該入殮了,所以,我請爹娘為你安排一場喪事,到時,姑姑一定會到場致哀。」

  「然後,我再演一出死而復生的戲碼?」他打趣的接著道。

  「聰明。」

  「憑我們兄弟聯手,姑姑的力量有限,屆時,只要找出黃金鼎,這件事就可以落幕了,一家人總不能鬧得太難看。」龍九天行事向來手段圓滑,凡事總替人保留三分情面。

  「就聽你的。」反正龍門由他做主,他怎麼決定,龍青雲都沒有意見。

  「忙完這件事,就該輪到你的婚事了吧!」身為大哥,他總得關心一下。

  「如果伴月的氣已消,我自會抓她拜堂。」

  「口氣真悶哪!那個女子究竟有什麼好的,竟讓你如此珍愛?」

  龍青雲瞪了輕浮的他一眼,「伴月是雪憐星的異姓姊姊。」

  「喲!原來是小美人的姊姊啊!那我更該見一見了。」龍九天雙眸一亮。

  「別光提我,你呢?你不打算去追那小美人嗎?」龍青雲打趣的問。

  「她啊!我跟她只是兄妹之情。」

  「兄妹?」

  龍九天閒適的撐起上半身,好整以暇的披上外衣,保護好不容易調養康復的身子,「當然只是兄妹,我可不想跟一個黃毛丫頭談感情。」

  「那你和她怎會老是窩在房間裡?」龍青雲驚愕地問:「還有意收她為妾?」

  「誰告訴你的?」龍九天眨眨眼。

  「大家都這麼說,連娘也……」

  「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向來不喜歡江湖女子,總把她們視為想要飛上枝頭的麻雀。」

  龍青雲忿忿的瞪大了眼,「那你和她為何會同時昏倒在同一張床上?」

  要他啊?他又不是純情小夥子,男女關在一間房內能做什麼事,他怎會不知道。

  「我們被下了藥,所以什麼也來不及做。」龍九天無辜的攤攤手,「相信我,直到現在,我都還覺得很可惜呢!平白損失了一個一親芳澤的好機會。」





第九章

不解  

  玉樓風佔杏花衫,  

  嬌怯春寒賺,酒病十朝九朝嵌。  

  瘦巖巖,愁濃難補眉兒淡。  

  香消翠減,  

  雨昏煙暗,芳草遍江南。  

  ——喬吉·小桃紅《春閨怨》



  長久的沉寂之後,初伴月極為緩慢的撫上她的腹部,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小娃娃還在不在?龍青雲每天仍是要下人準備一碗碗的藥汁,但都被她悄悄倒掉了,她不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

  是的,她一個人的孩子!

  「小姐,今天天氣不錯,園裡的花都開了,我陪你到園子去走走,可好?」小婢戰戰兢兢的問。

  初伴月將目光移向窗外,「他已經答應我可以自由行動了?」她的語氣是輕蔑的,她恨他!恨他的絕情、恨他的避不見面,也恨他的殘忍對待。

  自從他逼她喝打胎藥那天,她的心就死了,她想離開這兒,即使回不了幽谷,她也不要再見他,不要面對讓她跌到如此悲慘境界,卻又是她深深愛在心底的男人。

  「小姐,二少爺從沒有限制你的行動啊!相反的,他還吩咐我要常帶你到園子去走走,別老是悶在屋裡。」小婢極力為主子辯解,這麼深情又俊美的主子,對小姐已經這麼好了,小姐為什麼還是這麼冷漠?

  「可是,他依舊封住我的穴道,讓我不得自由。」初伴月自言自語著,見小婢仍是一臉茫然,她感到一絲不忍,「算了,你就陪我到園裡走走吧!」

  龍門夠大,庭台樓閣、池塘別院特多,園內的奇珍異卉讓初伴月的心情逐漸平緩,漸漸的,纏繞在心頭的恨事彷彿已不能再打擾她了。

  行到一處葡萄園架下,初伴月覺得氣喘,短短的一小段距離,已讓她有些疲憊。

  「讓我在這裡歇歇,你先去忙吧!」

  「可是小姐,我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小婢有些遲疑。

  「這點路我還認得。」一路行來,此地的景緻與幽谷天然的景色雖大為不同,但花草樹林卻讓她有熟悉的感覺,心情也格外輕鬆,待在這裡,讓她覺得很安全。

  「那……要用餐的時候,我再過來找你。」

  「嗯!」

  初伴月坐在一棵大樹下,微微閉目養神,她的身子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是因為大病初癒,還是因為懷了孩子的關係……

  她一直很懷疑,那去胎藥真的已經殺死了她的孩子嗎?

  半晌,遠遠有腳步聲行來,她不予理會,以為是那小婢不放心又折返,但她還沒歇息夠,所以不想離開。

  「雨倩,這麼多年不見,你變得更加動人了。」

  聞聲,初伴月倏地睜開眼,身子馬上彈跳起來。是他!這慵懶低沉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而且,是一度讓她眷戀至極的聲音。

  「雲哥,你別笑人家了。」女子的嬌笑聲幾乎同時揚起。

  初伴月緩緩上前,藉著枝葉的遮蔽,望向不遠處兩人相偕同行的身影。他們好相配,男的英挺、女的柔美,儼然是一對天作佳偶……想到此,初伴月下意識的往後一縮,靠在枝葉茂盛的灌木叢中,久久無法平息心中的傷痛。

  「雨倩,再過不久,我們便要成親了,不過,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龍青雲的臉上並無半點喜色。

  「什麼事呢?」雨倩將柔軟的胸脯往龍青雲的手臂貼近,很有技巧的挑逗著他,但外表卻仍是一副謹守禮教的模樣。

  「你怎麼會等我這麼久?」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為我愛你羅!」雨倩柔媚一笑。

  龍青雲似乎對這答案非常滿意,帶著她在一處芍藥花叢前停下,「真的?那我倒要仔細瞧瞧你這小嘴說的是真是假?」

  雨倩低笑出聲,主動嘟起紅唇、瞇起雙眼,邀吻的意味相當明顯。

  躲在樹叢後的初伴月看不下去了,他們分明是在調情,雨倩果然沒有騙她,他們即將成親了。

  就算證實了這事,初伴月的心中仍然激不起一絲一毫的波瀾,因為她的心早就死了,會痛,是因為她還看得到他的人,只要她的眼前沒有這個人,想必她也就不會再難過了。

  「嘖嘖!你這張小嘴不僅會甜言蜜語,還很會撩人呢!說老實話,這幾年你又學會了什麼『特別技巧』?」

  背對著初伴月的龍青雲邪邪地掀起嘴角,眼底卻隱含著一層危險的鋒芒,正緊盯著他的獵物,絲毫不敢大意。

  「人家哪有啊!不就全心全意的等待你這個浪子嗎?」

  「說是這麼說,誰知道你心裡是不是真的那麼想!」

  「要不——你讓人家伺候你。」雨倩早就想上他的床了,外界傳說他花心風流,跟過他的女人都稱他的床上功夫極棒,是個很完美的情人,說實在的,她真的肖想很久了。

  「今晚?」他輕笑,「太快了吧!我們還未正式成親,豈能洞房?」

  「人家早已經是你的人了嘛!」雨倩滴溜溜的大眼轉了一圈,「還是……你還在陪那個藥罐子?」

  龍青雲的眼神忽然一黯,但表面上卻故作不解狀,「哪個藥罐子?」

  她嬌嗔的捶了他的胸膛一下,「還有誰?不就是那個初伴月嗎?你倒心疼她,每天要廚房幫她弄這弄那的,好不氣人。」

  「還沒當上主母,你就心疼廚房的人啦!」他涼涼的扯開話題。

  「人家才不是這麼想呢!你啊!偷腥也別偷上那種女人嘛!不怕辱沒了龍門的家風。」

  「是嗎?」他強抑住怒氣漫應道,「她對你一點威脅性也沒有,只不過是我玩玩的一個女子罷了,不會當真的,你不用過於在意。」

  初伴月怔怔的聽著——玩玩而已、不會當真?這個她早就知道了,所以傷不了她的,真的,只是……為何她心裡還是感到很痛?

  「那就好,我還真怕你會娶她進門呢!」雨倩雙手合掌,甜甜的笑道。

  龍青雲故作惋惜樣的嘆了一口氣,「只可惜龍門的傳家寶已失,就算我與你成親了,還是不能讓你當上主母。」

  「為什麼?」雨倩的聲音下意識的尖銳起來。

  「礙於家規,不得不如此,」龍青雲無奈的攤了攤手,「你以為我這些年為何會待在外頭?那是因為這個家是我大哥的,只要大哥仍在,我便只是個無用的老二,既然不能帶給你幸福與榮耀,只好浪跡天涯了。」

  「可是,你現在已經回來了,你大哥又發生了那種事……」雨倩的聲音逐漸變低。

  「皇上可下管那麼多,他只追究黃金鼎失蹤的事,丟了御賜之物,可是要殺頭的。」

  背後忽然有聲極低的嘆息聲傳來,令龍青雲心下一驚,這聲音多似初伴月啊!但他轉念一想,不可能的,伴月近日來心情大為低落,身子又不適,況且,這裡距離屋子甚遠,沒有人陪伴,她一個人根本不可能來這兒。

  他一定是聽錯了,都怪自己太在意她,才會走到哪兒都以為她就在身邊!他失笑的撇撇唇,將全副心神專注在眼前的事上。

  「你不會怪太君沒跟你說明白吧?其實太君是因為太喜歡你了,才會極力主張讓你進門,只可惜,我沒辦法令你榮寵一身。」他低嘆的皺起眉頭,努力做出深情款款的表情,但卻避免碰觸到她的身子。

  不用親身證實,他就看得出來她熱中於床上運動,這令他作嘔,完全無法忍受她發浪時的氣息。

  「沒有別的辦法嗎?」雨倩一步步落入他的圈套猶不自知。

  「沒有,除非找回黃金鼎,讓它回到我手中,在我們大婚之日,順便進行繼任門主的大禮。」他的眉頭嫌惡的蹙成一團。

  雨倩沉吟許久,忽道:「我知道黃金鼎的下落。」

  「哦?」他的眼睛驀地一亮。

  「我會帶你去拿,不過,你可別把我當成兇手。」

  「我明白。」他如釋重負的笑了出來,而且不吝惜的給她一個飛吻作為鼓勵。

  ***************

  「姊姊,伴月姊姊,你醒醒啊!是我,憐星啊!」

  一天又過去了嗎?初伴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其實,時間在她身上早已停止作用,她像個沒有生命的軀殼,讓她吃飯,她便吃飯;讓她睡下,她便睡下,日以繼夜,她只管將自己縮在一個安全的角落裡,因為那裡不會有人傷害她,也不會有人嫌棄她,她很安全。

  心,也不會痛了。

  「姊姊,你別嚇我啊!」雪憐星惶急的小臉上佈滿憂鬱。

  她就知道要快些來尋她,救她出去,可是,怎奈她也在逃命啊!若不是她在龍門外頭徘徊時,無意間見著一個極像龍九天的男人,說真的,她還真沒膽進來尋人呢!

  龍九天是她的好哥兒們、好朋友,但龍青雲卻讓她沒有理由的懼怕,她不敢堂而皇之的向他要人,就算有龍九天撐腰她也不敢,思來想去,只有趁前面正在忙的時候摸進來。

  「憐星?」初伴月終於清醒了些。

  「謝天謝地,你總算認出我來了。」雪憐星將初伴月扶起。媽啊!她怎麼瘦成一把骨頭了?該死的龍青雲!她咬牙切齒、忿忿不平的幫初伴月套上外衣,「快!快跟我離開這裡。」

  「離開?」

  初伴月低喃,她的反應相當淡漠,彷彿她們正在談論的是無關緊要的天氣,只因她的心早已空洞得沒了情感、沒了思緒,一切都靜止在園裡,不!或許是更早的時候。

  「是啊!離開這裡,離開龍青雲那個混蛋!」

  那三個字像根極細的針,狠狠的,毫無預警的刺進初伴月空洞的心,她多麼想忘記那個人,但空洞的心聽見他的名字仍會淌血、仍會哭泣……

  「憐星,你怎麼來了?」她咬唇問道。

  「姊,你總算正常點了。」雪憐星好怕她會一直癡傻下去。

  「我只是累了,很想休息。」她病懨的說。

  「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趁著大家都在忙,我們快離開龍門。」要不,就走下了了。

  初伴月恍惚的看了雙腿一眼,「可是,我的穴道被封住了……」

  「沒有啊!」雪憐星再一次檢查她全身,並沒有發現任何穴道被制的情形。

  「真的嗎?」初伴月一臉的茫然。

  「是啊!」

  雪憐星分心思考先前在前廳所看到的一切,忘了注意初伴月莫名的舉止。

  「當真好奇怪,難道龍九天那傢伙沒死?可是,那天他明明流了好多血啊!」仔細回憶,那天早上她一醒來,就被眼前的情況給嚇呆了,根本忘了確定他到底斷氣了沒有。

  「對了,或許他根本沒死,那我也不用再逃亡了!伴月姊姊,我們到前廳去。」手一彈,她下了決定。

  「前廳?」初伴月靜靜的坐著、看著,思緒依舊飄。

  「是的,前廳。若不是前廳正在舉行婚禮,我還不可能這麼輕易地就混進來呢!」

  人人都說龍門是個好地方,怎麼她一點也不覺得?反倒感覺一人候門深似海,亂七八糟的規矩恁多,做人都做得不舒服。

  「婚禮?」初伴月側著頭想了想,「是那種有著大紅喜幛,兩支龍鳳蠟燭,穿得美美的新娘,以及好英俊的新郎的地方嗎?」

  「是啦!是啦!還有很多吃的東西哩!」雪憐星拉著初伴月的手,逕自將她拖到大廳上。

  有點怪異!龍門二少的婚禮,觀禮的人數居然不多,而且各個戒備,如臨大敵般,說是來參加婚禮,倒不如說是前來抓人的。

  初伴月的神智一直恍恍惚惚的,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正在她面前發生,但她總凝聚不了意識,看到陌生的人會令她害怕,所以,自出房門後,她始終抓著雪憐星的衣袖,小平拽得死緊,說什麼也不肯放鬆。

  好多人在她面前來來去去,倏地,她見到穿著紅色喜服的新娘,她怔怔的望著那紅蓋頭,之後,她的目光移到隔壁新郎倌的身上,那英俊挺拔的新郎,觸動她的心,令她心中一震……她識得他啊!

  「姊、姊。」雪憐星急得大喊,怎麼拽著她衣袖的小手突然鬆開了?

  初伴月卻置若罔聞,只是一個勁的衝到龍青雲面前,「你說你會娶我的。」她幽幽低問,心在滴血呵!

  龍青雲霎時臉色慘白,「誰讓她出來的?」

  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令僕役們與親友愀然失色,但初伴月卻毫無所覺,依舊死命的攀著他的大手,「你說你會娶我的!」

  該死的!他在心裡暗咒一聲,急切的緊抓住她的柔荑。她才是他的夢,渴望已久的夢啊!但真相即將要揭露了,他豈能在此功虧一簣?

  「伴月,我會給你解釋的。」他俯在她的耳畔低語,她渙散的神智令他好生心疼。

  突然,就見新娘一臉不悅的掀起紅蓋頭,「跟我成親,否則你就別想拿回黃金鼎!」

  龍青雲暗驚,握緊的雙拳中冒出冷汗,咬牙低吼:「雨倩,你好狠。」

  「是你先對不起我的!」雨倩神情陰狠的瞪著他與初伴月。

  「龍,你說你會娶我的!」初伴月固執的咬著下唇,任身旁有再多的人,她的眼中還是只有他一個。

  毫無理由的,她就是牢牢的記得這句話,即使這只是個玩笑,她也想死命的抓住它,抓住她的幸福、她的夢。

  在龍家兩老的面前,他曾說過這句話,所以,他一定不許耍賴!她不管站在他身邊的女子與他有多相配,她要的只不過是一個承諾,一個可以令她進入天堂的承諾啊!

  「來人哪!快把她拉下去,這樣成何體統?」太君和太爺也急了,廳內頓時亂成一團。

  但她就是不肯放開龍青雲的手,熾熱的眼中,有著誰也捕捉不到的絕望。

  「伴月,我記得曾說過的每一句話,對你,我永遠是認真的。」龍青雲痛苦的低語,「現在你先回房去好嗎?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完美的解釋。」

  「我要當你的新娘!你不要我的小娃娃,我就不生,我會很乖、很聽話的;你不喜歡我回幽谷,我就一輩子不回去,你想怎麼做,我都聽你的,我再也不反抗了!你瞧,我沒有一次偷偷解開你封住的穴道,我根本沒有想要離開……」她陷入自己的世界,不斷的對他表白她的愛情,急切地向他掏心,彷彿錯過了今天,她便再也不會有幸福可言。

  「伴月。」他是很感動,也瞧出她的失神,但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你再依我這一次好不好?」

  「龍青雲,我數到三,你若再不回到我身邊,我就毀了黃金鼎!」她絕不容許到手的男人再次失去,於是狠毒的下了最後通牒。

  龍青雲惱怒異常,鐵青著臉,難以作出任何決定。

  「你不用數了,雨倩,從頭到尾,我弟弟就沒打算跟你成親。」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及時替龍青雲解了危。

  「龍九天?」雪憐星捂著胸口直道好險,她就知道這混蛋沒死,可惜白白浪費了她幾滴眼淚。

  「你是誰?」初伴月雖不認得他,不過,滿心覺得這人的眉眼和龍青雲好像。

  「我就是他的哥哥龍九天,原本會死,卻沒有死成的龍九天。」龍九天好整以暇的先解答了初伴月的疑問,這才面對廳上眾人的訝異。

  至於龍映紅的臉色更是慘白一片,她苦心安排的一切難道又將付諸流水了?

  「龍九天?」初伴月的神智忽而清明,忽而恍惚,她再轉向龍青雲,蹙著細眉低喃:「原來你自始至終都在騙我,騙我你的兄長已死、騙我你要我,騙我你會要我替你生孩子、騙我你會娶我……原來這一切,全是騙我的。」她的聲音沒有憤怒、沒有激狂,反倒是平靜得令他心驚。

  龍青雲緊緊的摟著她冰涼得嚇人的身子,「不是你想得這樣,我可以解釋的。」

  「又是這句話?你騙我騙得還不夠嗎?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竟然毫不猶豫的踐踏我的感情、玩弄我的身子,你很得意嗎?欺騙我,你得到滿足了嗎?」

  「伴月,你冷靜點。」他突然有一種再也無法擁有她的奇怪感覺,這讓他覺得害怕。

  「不,我不要冷靜!從小,我就是太冷靜了,才不被師父喜愛,所以,我才不要冷靜呢!」她陡地在他懷中狂喊。

  「伴月。」他想點住她的睡穴,卻又怕她激動的情緒無法宣洩出來而傷身,而這一遲疑,就教她乘機脫離了他的雙臂。

  「龍青雲,我恨你!到頭來,你什麼損失都沒有,你的大哥安然無恙、你依然可以過著你豐衣足食,富家大少爺的生活、你還可以做回你自己,可是我呢?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初伴月又哭又笑,神情瘋狂,她癡癡的凝視著他,眸光中儘是痛徹心扉的絕望。

  太爺哪能容許她這麼放肆?早在暗中要幾名侍衛等在一旁,伺機拿下這瘋狂女子。

  「伴月,到我身邊來,一切都會沒事的。」龍青雲向她伸出雙臂,焦急的誘哄她,並給予她承諾和保證。

  她卻一再地搖頭,「不!我要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你了,哪怕要我躲到地獄裡,我都會這麼做。」

  「不要!」他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強烈預感,她似乎是在和他訣別,他不能忍受這種狀況。

  初伴月幽幽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後,立刻轉身施展輕功而去,沒有人能及時攔住她。

  「姊,伴月姊姊,等等我啊!」原本在發怔的雪憐星陡地回神連忙追上去。唉!她還沒吃夠耶!

  「伴月!」龍青雲急忙往前一躍,只來得及扯落她白衫的一角,他痛苦的將頭埋入雙掌中,孰料,就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他的背心被人抵上一把刀。

  「起來,跟我成親,否則我就一刀殺了你。」雨倩一直在旁邊等著,她已知道這個男人心中不會有她了,所以,她也不用再與他客氣。

  「雨倩?」太君嚇得幾乎要昏倒了。

  「雨倩,有話好說。」太爺也搖頭低嘆,他到底找來多少的麻煩?

  反倒是龍青雲,他一臉不在乎的模樣,「隨你,但想要我拜堂是萬萬不可能的,而且,我哥哥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永遠不會要你當我的新娘。」她也不配。

  「你當真要我下手?」雨倩陰狠的瞇起眼。

  「請便。」他冷笑的凝視著初伴月離去的方向。

  反正失去初伴月,他也無啥可依戀的了。

  雨倩怒極,猛然舉起刀來,大有與他同歸於盡之意。

  「哎呀呀!何必這麼狠呢?殺了他,別說你沒有活路,就連你義母,也沒有活下去的機會喔!」龍九天輕鬆的轉移雨倩的注意。

  「你竟然抓了我娘?」雨倩大驚,手中的刀差點握不穩。

  「是啦!是啦!所以,你放了我的好兄弟,我就還你你的義母,如何?」龍九天笑意不減的跟她談條件。

  「我不信你連你姑姑都下得了手。」她懷疑的看著他。

  「試試看羅!我的信條是以血償血,誰在我心上插一刀,我就還誰一劍,看看誰的命大。」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龍九天逮住了她們的弱點,所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輕鬆地化解了重重危機。

  龍門的事告一段落,在太爺的決定下,龍映紅與雨倩被送到南方的小鎮上,安養天年。

  而龍青雲則在一獲得自由後,便立刻褪下身上的喜服,往外衝去,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要去做什麼,然而,卻沒人想到,他這一去,又去了很多年……

  ***************

  初伴月對外面的世界閱歷有限,甚至可以說是相當陌生,以致她那天的出走,簡直令龍青雲幾欲瘋狂。

  她不識路,所以應該只是在龍門附近徘徊,但任他怎麼找,就是沒有她的蹤影,更該死的是,她臨去前那空洞絕望的眼神讓他一直有很不好的預感,彷彿她在捨棄了一切的時候,也捨棄了她自己。

  龍青雲在嘗試過各種辦法,卻都找不到她後,終於願意相信她已經離開京城、離開龍門。

  但天下之大,要他上哪裡去找他心愛的女人呢?

  然而,他堅決的相信她仍在世上,仍在癡癡的等他,所以他一直沒有放棄,更不願浪費任何時間休息,因為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她,向她解釋一切的誤會,撫平她的傷痛。

  這日,他策馬來到一片林子,空氣中潮濕的氣息告訴他濃霧將起,馬匹極有靈性的高舉超前蹄,要他找地方避開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地帶。

  倏地,他腦中閃過一個印象,一個瀰漫著濃霧的林子……幽谷。

  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回到自小生長的幽谷!

  策馬轉向,他立刻朝幽谷的方向馳騁而去。

  這麼多天以來,他第一次發現奔騰在他血液中的血是如此火熱、如此渴望的想見她、抱她!

  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孤單,在幽谷的漫漫歲月中,他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向她解釋、求她原諒,而且,絕對不會有人再來打擾。

  他有好多話要跟她說,所有她希望編織的未來,他都會幫她完成、所有她心裡的話,他都願意傾聽,即使她想永遠住在幽谷,他都會陪她,他只要她開心快樂,再也離下開他。

  他策馬入谷,穿過迷霧林子,見到種滿君子菊的小木屋,令他的臉上漾滿笑容。所以,儘管小木屋的門扉緊閉、君子菊花瓣謝了一地,他都不在意,因為,他知道幸福就近在眼前了。

  他沒有敲門,直接推開那塊木板,卻見到令他永生難忘的情景——

  他最愛的女子了無生息的躺在唯一的床上!那雙令他著迷的眼緊緊的閉著,彷彿已沒有呼吸般。

  他絕望的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

  「不,不要這麼殘忍的對我!」
作者: linewei    時間: 2010-7-29 06:28 PM

本帖最後由 linewei 於 2010-7-29 06:43 PM 編輯

第十章

     溫馴  

  鶯鶯燕燕春春,  

  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風風韻韻,  

  嬌嬌嫩嫩,  

  停停噹噹人人。  

  ——喬吉·天淨沙《即事》



  「怎麼了?怎麼了?」正在後頭忙著的雪憐星,被這聲巨響嚇得摔破了好幾個碗,連忙趕到前頭一看——

  怪怪!這是她認識的龍青雲嗎?

  為情所傷而憔悴許多的面容,依舊不減俊美的面容,高大挺拔的他此刻卻傷心地伏在床邊,用他溫熱的臉貼著初伴月瘦削的臉蛋,低低切切的深情呼喚著她。

  「怎麼會這樣?伴月,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我來見你了啊!」

  雪憐星放輕腳步,不忍打擾這兩個人,逕自拉過一把椅子在一旁坐下。

  「伴月,對不起,我不該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可是,那場婚事是假的,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娶她的,你放心。」他抓著她冰涼的小手,聲音有些哽咽的道:「伴月,你醒醒好嗎?不要不理我,不要用這種方式折磨我啊!」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數日不見,她就像個失去靈魂的軀殼般,平靜安詳的躺著,他得很仔細的感覺,才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與心跳。

  他的心在狂跳、在害怕,那日她決裂的神情徹底撕裂了他,她說她要離開他,即使為此必須躲到地獄去,她也甘願……

  他倏地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一身冷汗。他抱坐起初伴月的身子,緊摟不放,「不,我不許,我不准你離開我!你聽到了沒有?我不許你用這種方式躲著我,你是我的!」

  初伴月清秀的臉龐依舊平靜,雙眼靜靜的閉著。

  「沒有用的啦!」雪憐星閒閒的玩起手指。

  「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龍青雲怒瞪著在一旁像個沒事人似的雪憐星,咬牙問道。

  「喲!我還以為你不會注意到我咧!」雪憐星聳聳肩。

  「伴月到底怎麼了?」幾日不見,她變得更加輕盈,彷彿他一不注意,就會永遠失去她。

  「伴月姊姊只是在睡覺。」

  「睡覺?」他不解的蹙起眉。

  雪憐星正色的為他解釋,「沒錯,她是在睡覺。你也知道,她近來一直很累,懷孕後又沒有得到好好的休息,所以已經快不行了。」

  他擰著眉峰,輕撫初伴月的小臉,「真是這樣嗎?只是這樣嗎?」

  那為什麼他會有一種打從心底升起的恐慌?他還以為她已經被他傷得好深、好深,再也收拾不了破碎的心,再也不是原來的她了。

  「伴月姊姊的命運真的被師父說中了。她自小便多情,雖然外表上她一直表現得恬淡冷靜,但事實上,她的感情卻比任何人來得更為豐富,所以很容易為情所傷;老早以前,師父便算到伴月姊姊會愛得很苦、愛得很累,所以才會禁止伴月姊姊走出幽谷,以為只要不接觸外人,她就不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龍青雲靜靜地聽著,沒有任何反應,懷中的人兒如此溫馴的偎在他懷抱裡,令他懸宕已久的心終於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彷彿只有在她身上,他才找得到安心。

  「那天,伴月姊姊被你傷透了心,頭也不回的奔出龍門,但她根本不認識路,一心只想離開你,離得遠遠的,即使跌得滿身是傷,她還是只有那個念頭。」雪憐星不意外地見到他渾身輕顫,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將她帶回幽谷,師父只看了她一眼,便直道冤孽情債。伴月姊姊終究是個無福的女子,她看不破自己的情關,任誰也沒有辦法救她。」

  「我沒有負她!只要她肯給我解釋的機會,她便會明白,我的妻一直只有她一人。」他悲痛的低喊。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她根本毋需把自己封閉起來,他有預感,再這樣下去,他將會與一副空殼子度過一輩子。

  「你對我凶有什麼用?伴月姊姊又聽不見了。」雪憐星沒好氣的說。

  他的利眼倏地瞪向她,「你說什麼?」

  「我說……唉!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呢?伴月姊姊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算算時辰,伴月姊姊也該醒了,就讓他倆去敘敘舊吧!

  龍青雲怒瞪著雪憐星往屋後走去的輕盈步伐,追問著,「你給我說清楚,伴月到底怎麼了?」

  突然,他感覺在懷中的初伴月正極輕的,無力的回握他的大掌,令他驚喜莫名,全身的細胞都在歡呼。

  「伴月,你醒了?是我,我來了,你看看我啊!」他急切的呼喚她。

  初伴月輕掀眉睫,虛軟的睜開雙眼,有一瞬間,她的焦距無法凝聚,整個人是迷迷糊糊的,但雙唇微微翕動,給了龍青雲莫大的鼓舞。

  「伴月,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哦!不,我得先求得你的原諒,我的確不該瞞著你我兄長的死訊,不過,我不是只瞞你一人,龍門上下,除了我爹娘以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但除此之外,你所有的指控,我一概不承認。」

  他的急切表白並未對她造成太大的影響,她的表情依舊飄忽,神智依舊處在一片混沌之中。

  「你在找什麼?」

  感覺到她微微的掙扎,他不敢摟緊她的身子,只能鬆開她,任她在床上翻找著,然後縮到床裡的最內側。

  「伴月,我要你看著我,對我說話。」

  他提高聲音,覺得她似乎太平靜了,醒來後的她,甚至不曾看他一眼,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這空洞的表情令他心底的恐慌不斷蔓延,他欺身上床,不顧一切的握住她的肩頭。

  「不要!」她開始害怕的掙紮起來。

  他聽到她的聲音,驀地寬了心,知道她仍然還有知覺,就令他感激莫名。

  「你手心中握的是什麼?可不可以給我看看?」他輕聲細語的問。

  初伴月小心翼翼的凝視著他,直到認為他應該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後,才在他面前攤開了小手,只見她的手心上有一顆圓潤,泛著迷人光澤的珠子,約莫一個指頭大。

  那是一顆很普通,街上隨處可見的廉價珠子,幾乎不值幾文錢。

  他從未見過她有這個東西,她向來沒啥物質慾望,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的,長髮任其披垂至腰,不施脂粉,也不戴首飾,腕上連個手環都沒有。

  「這是什麼?」

  他對她好溫柔的笑著,所以,她也對他展露出怯生生的笑顏,「新娘,這是新娘戴的珠花。噓!小心點,別給憐星聽見,免得她又要罵我了。」

  「她罵你什麼?」她的眉眼是如此純真無邪,令龍青雲的心陡地一陣緊縮,雙拳因心痛而握出冷汗。

  「罵我整天愛作夢啊!可是,作夢有什麼不好?」她的小臉泛起一陣紅暈,「只要我一直作夢,我就可以當新娘子,好漂亮好漂亮的新娘子。我很乖的,你瞧,我不亂跑了,外面的事情令我害怕,每個人說的話我都不懂,只有這裡讓我覺得安全。」

  「伴月。」他顫抖著雙手捧住她的臉,心跳得好厲害,「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忐忑不安的問。

  她的低喃震住了他,他早該知道她是脆弱的,根本禁不起他一而再的打擊,嘲諷,他不該放任她一個人獨自面對心碎的痛苦,終至鑄成如今的大錯……

  初伴月側著頭想了想,而後眨眨眼問:「你是誰?」

  這三個字令他渾身掠過一陣好強烈的刺痛,彷彿心都被掏空了般。

  「伴月,你再想想,你不會忘記我的!」

  「你是誰啊?我不認得你。」她搖搖頭,奮力抽出自己的小手,掌心中的珠子一個不小心掉落床下,她驚呼了一聲,「我的珠子——」忙探身想去撿。

  「別找了,看著我,伴月。」他急欲扳正她的小臉,但立刻引起她瘋狂的嘶喊和極力的反抗。「別理那東西了,那顆珠子會比我還重要嗎?」

  「你走開,你走開!」她一個勁兒的瘋狂掙扎,什麼也聽不進去。

  「伴月。」他想將她摟入懷中撫平她的不安,但她的狂亂也令他亂了方寸。

  雪憐星衝了進來,忙蹲下身子找出那顆該死的珠子,這才解了初伴月的瘋狂。

  她把身子縮成一團,退在床榻的最深處,任他怎麼溫言相勸,就是不肯出來。

  「對現在的她而言,這顆珠子的確比你重要許多。」雪憐星無奈的說。

  龍青雲深深的凝望著初伴月驀地放鬆的小臉,但並不是因為他的出現,而是因為她終於拾回那顆代表新娘的珠子。

  「伴月姊姊,你又作夢了。」雪憐星坐上床,小聲的哄著她。

  她報以羞怯的一笑,「是……啊!」

  「又夢到新娘了?」

  「嗯!好漂亮的新娘,他們在拜天地呢!」她笑得很小聲,一副很幸福的模樣,「憐星,你帶我出去好不好?」

  「不好。」雪憐星毫不考慮的搖頭拒絕。

  「呃?」她的小臉頓時黯淡下來。

  「你不能出谷,記得嗎?你想到外面去做什麼?你不是會害怕人們嗎?」雪憐星輕擁著她單薄的肩。

  「可是,這裡沒有新娘子。」她可憐兮兮的咬著下唇,「我和小娃娃都很喜歡新娘子。」

  「他還太小,而且在你的肚子裡,你怎麼會知道?」雪憐星苦笑著回答。

  「我就是有預感。」初伴月固執的道。

  「好,那等你乖乖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嗯!」她呵呵輕笑,「那我去喝粥了。」

  「小心別燙傷了。」

  雪憐星將初伴月扶坐到椅子上,看著她把粥吹涼,然後一口一口無意識的吞嚥著,臉上兀自帶著虛幻的笑容。

  「她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龍青雲沙啞的嗓音令他自己都皺起眉頭,但他的預感真的不幸成真了,現在的她,根本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

  「那天在你的『婚禮』上出走後,她便一直癡癡傻傻、不說不笑的,我害怕她會就此尋短,連忙回幽谷找師父救人,師父雖以內力護住她的心脈和肚子裡的孩子,但她的神智卻始終恍恍惚惚的。」雪憐星的話如利刃般不斷的割在他身上。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連她愛得入骨的他也給忘了?這般瘦弱的身子究竟承受了多大的悲痛?

  「她封閉了所有的知覺,把一切都給忘了,現在她的心裡,唸唸不忘的就是你那場婚禮,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雪憐星苦笑道:「師父說她沒救了。」

  「不,不會的。」龍青雲雙拳一緊,走到初伴月面前蹲了下來,目光與她的平視。

  「伴月。」

  她不明所以的望著他,輕輕打了一個小嗝,唇邊猶沾有粥汁。

  他以指尖拂去汁液,傾身無比溫柔的吻住她的雙唇。她沒有掙扎,只是瞠大雙眼,好奇的瞧著他俊美的臉。在她好不容易掙脫開一切的同時,他又不死心的一再觸動她深埋的記憶,不自覺的,她已然平靜的心湖又開始起了一絲絲的波瀾……

  「這是什麼?」

  半晌後,她撫著自己發燙的唇低問。

  「吻。」他將她的柔荑貼在自己的面頰上。

  她被那特別的觸感大大地震動了,不需更多的催促,她已循著本能一一撫過他的劍眉、黑眸、挺鼻和薄唇,這張俊美的臉,她似乎不陌生,甚至是愛至心底……

  她的雙手微微顫抖著,失焦的大眼開始凝聚濕意。

  「我,是你的夫君,」他環住她的腰,聲音有些沙啞哽咽,「是你最愛的人,也是你肚子裡頭小娃娃的爹。」

  他倏地閉上酸澀的眼,等那陣心痛過去,但那疼卻久久不能平息。

  「我的夫君?」她輕輕咬著下唇,「是我的新郎嗎?」

  「是的。」永遠都是。

  她笑了。

  雪憐星瞧著初伴月溫柔而悠遠的笑容,在一旁看到失了神。伴月姊姊變了,一直在愛恨苦海中掙扎的她,彷彿經過千錘百鏈,終於苦盡甘來,等到她最愛的男人了。

  ***************

  春日融融,鄉下農家午後是一片忙碌景象,然而,正在樹蔭下翻著書本的小男孩卻皺起好看的眉,他起身拍拍小屁股,跑回正在與人接洽事情的爹身邊。

  英挺的男人一見到小男孩奔來,連忙結束與他人的交談,笑看著這個和他長相極為相似的小男孩撲進他的懷裡。

  「念不下去了?」男人輕拭著小男孩額上的薄汗。

  「書上寫得不好。」小男孩稚嫩的嗓音讓男人輕笑起來。

  「怎麼說?」

  「爹,書上說:『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又說:『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還說:『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男孩一一念出書中的詩句,「統統不對嘛!娘說幽谷是一個很快樂的地方,因為她就是在幽谷長大的,可娘並沒有被爹拋棄啊!」

  男人忍俊不住,「傻孩子,書上寫的是另有其人,又不是寫你娘。」

  「原來如此,不過,我會保護娘,絕不會讓娘傷心的。」小男孩忽地又皺超眉,「爹,我們昨天悄悄進城了。」

  「哦?」男人揚揚眉,抱著小男孩往家的方向走去。

  「娘又悄悄地跑去看新娘了。爹,娘為什麼這麼喜歡看新娘子呢?」

  小男孩問得天真,男人卻有說不出的苦楚,他用深邃的眼光望向不遠處種滿君子菊的宅院,心中只惦唸著白衣纖弱的妻子,對兒子的童言童語無言以對。

  「不過,爹您放心,我可以保護娘,昨天我一直守在娘的身邊,沒讓她受到半點委屈。」小男孩年紀雖小,卻十分懂得照顧他嬌弱的娘。

  「我知道,不然,爹也不會讓你們單獨上街了。」男人對小男孩讚許的一笑,沒透露昨兒個他其實也悄悄的跟在他們後頭……

  「爹,娘醒了,正在跟我們招手耶!」

  男人將目光移向他的妻子,倏地一驚,連忙來到她身邊,「伴月,你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現在日頭正大呢!」

  「不礙事的。瞧!我為你們父子各縫了一件衣衫,快試試看合不合身?」初伴月羞怯的笑容漸褪,她輕輕攀住男人的臂膀,將她親手縫製的衣衫披在他的身上。

  男人感動莫名,七年來,她第一次為他親手做衣衫,這是否表示她的心中已有了他?

  「伴月,你肯原諒我了?」

  初伴月不明所以的笑了笑,「你是我的夫君,說什麼原不原諒的?」她理所當然的說。

  男人轉到她面前,「那你可認得我是誰?」他滿懷期望的問。

  她迷離的望了他一眼,「你是我的夫君啊!」

  男人挫敗的呻吟了一聲,小男孩則表情怪異的望著他們,「爹,娘不知道你叫龍青雲,我叫龍擎,那又有什麼關係?她始終認得我們爺倆啊!」

  龍青雲定下慌亂的心,是啊!她從一開始的排拒他,到接納他為夫君,這已經讓他感到萬分幸運了,他還有什麼好執著的呢?

  小男孩聳聳肩,抱著自己的新衣裳回房去了,他還有好多事要做呢!這本書寫得不好,他打算換另一本來閱讀!

  初伴月小心地瞧著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你生氣了嗎?」

  「不!伴月,」他苦笑,「只是剛才遇到以前認識的人,得知我爹娘很想念我,希望我回龍門一趟。」

  他也不知這麼說,她是否聽得懂?他疲憊的垂下雙肩。

  突然,她溫軟的身子來到他面前,將他的頭柔柔的抱住。

  「伴月,你……」他驚訝的問。

  「不要離開我。」她顫著身子摟緊他。

  「不會的,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他斬釘截鐵的宣示他的決心。

  他的話才說完,她便主動獻上自己的紅唇。

  「伴月。」他一時之間情難自己,雙手緊緊的抓著椅子的扶手,不敢抱她,深怕一發不可收拾的火熱會傷到她。

  「夫君,別丟下我,要回去,我們一起回去。」她急切的探向他的胸膛,生澀的小手撩起他男性的反應,不自覺的想要得到更多的保證。

  「我……」龍青雲迷惑了,她的主動是如此突然、如此急切,在她的小手探至他的堅挺時,他忍不住出手阻止她,「伴月,我不想嚇到你,可是,接下來我怕……我怕會傷到你!」

  她紅著臉,弓起身子迎合著他,「我愛你,別拋下我啊!」

  或許是龍門這個名詞令她的恐慌加劇,也或許是她終於開始渴望他,龍青雲不願細想,他甚至來不及回到床上,便在椅子上與她狂野纏綿起來。

  他的唇在她飽滿的胸脯上不斷啃咬,他的手緊緊的攀著她的纖腰,即將完全擁有她的狂喜,令他情不自禁的閉上雙眼。

  他在心中暗忖,她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了等這一天,他已經盼了七年,當他衝入初伴月的甬道深處時,他倆也同時飛往天際,比翼雙飛……

  ***************

  陽光暖暖的透過窗檯流瀉進來,廚房裡有一抹白色纖細的影子,正怯生生的跟著廚娘,忙進忙出的在學習什麼,而廚房外不遠處,則有一道頎長挺拔的人影在默默的守候著。

  「我說兄弟啊!七年沒回家,怎麼一回來就對龍門的廚房這麼有興趣?」另一個俊美男子加入調侃的行列,「原來是弟妹在裡頭忙著啊!」

  「她喜歡讓自己有事情做。」龍青雲深情的眼凝睇著她,而且不怕讓人知道他對妻子的感情。

  「嘖嘖,好一個體貼的相公啊!」龍九天往頭裡望了一眼,「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病依舊沒有起色?」

  可惜啊!忘記他這麼英俊的大伯,讓他少了好多整兄弟的樂趣。

  「七年來,我陪她走過各地,尋訪過無數神醫,也吃了不少珍貴的藥方,如今她已經跟正常人沒啥兩樣,有些事雖然想不起來,不過,忘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龍青雲並沒有一絲惋惜的表情。

  她的心事他再明白不過了,既然她走不出自己的迷障,他就跳進去陪她,反正天上地下,他是跟定她了。

  「她還是認不出爹娘,讓他們好生傷心。」

  他也有過這種被遺忘的痛!默然半晌,他才道,「很多事她雖然已經忘了,但令她太過痛苦的事,她仍有破碎的印象。這次要回龍門,好幾天前她便慌亂得在找其他顏色的衣裳,並且學習梳妝打扮,她的潛意識裡仍有害怕與創痛。」

  「後來她是怎麼平復的?」看看廚房裡的人兒,她,還是原來的她嘛!

  只不過,笑容多了一點,眉眼溫柔了一些,漸漸的不怕生人,而且也漂亮多了,比起七年前,如今的她更有嫵媚的女人味。

  「我告訴她只要做她自己就行了。」

  「怪怪!真是有夠肉麻的。」龍九天笑了笑,突然重重的捶他的肩,「兄弟,你這樣對她,是不是因為你當年有愧於她?別瞞我,我要聽真心話。」他的玩笑中隱含了關心與真誠。

  畢竟,是龍青雲把她從幽谷中帶出來的,還讓她嘗盡一切苦痛,令她墜入黑暗之中。

  「哥,你怎會這麼想?我待在她身邊,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理由,因為我愛她。」這點根本不容置疑。

  「即使她根本記不起你的名字?」

  「只要她心中有我,有孩子就好了。」其他的,他一概不在乎。

  龍九天瞠大了眼,而就在此刻,初伴月慌忙的跑出來,急切的站在他倆跟前,毫不猶豫的將手上的盤子端到龍青雲的面前。

  「嘗嘗看,夫君,這是我親手做的梅花餅,好吃嗎?第一次做的,怕不合你的口味,我……唔——」她的話消失在他貼上來的唇中。

  他嘗了一口餅,也嘗了她甜美的唇,幸福的滋味,令他滿心感激,就算她一輩子不記得他倆的過往,他也無妨……

  如果,往事是傷痛的,那就讓未來變得璀璨吧!


全書完


  註:欲知龍九天和雪憐星的故事,請看想愛系列0  6  5歐陽青《傲龍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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