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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黎孅 - 左右為難【單】 [打印本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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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5 07:31 PM     標題: 黎孅 - 左右為難【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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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愛上了前女友的死黨，原因全在習慣成自然──
每天進公司都有愛心早餐吃，搞不定的Case她也會喬，
連親友生日禮物都是她挑，他簡直是人生無她，生命乾枯啊！
由於覬覦她的蒼蠅無數，他決定先搶先贏，
買了禮服將她打扮水水出席酒會，準備為浪漫鋪路製造愛，
偏偏有人半路殺出對她當眾告白！
為了避免他從男主角降到變男配，他只得狠奪初吻宣示主權，
隔日上班再行「綁架」，宣示從今往後要對她死纏爛打，
對這女人，他無法用鮮花打動、高檔餐廳賄賂，
只能搬出溫馨家庭版的遛狗約會法（人比狗賤由此可知），
還把老媽從美國請來給她體驗母愛（結果是他歷劫苦難），
陪她窩小吃店培養感情（試菜就跟玩踩地雷一樣緊張），
他知道她心裡還顧忌著死黨，背叛感一直緊緊黏著她，
但她要是再不跟他說「愛」，他真的要得內傷了啊……

【出版日期】2010年7月14日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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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5 08:39 PM

楔子

　　杜宣良在洗手間裡，再度整頓自己臉上的妝容，為乾澀的嘴唇抹上增色唇蜜，讓她看起來神采飛揚。

　　再三審視了一會，嗯，她今天很完美。

　　「杜宣良，不可以緊張，不可以。」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做最後的勉勵。

　　大眼深邃迷人，貼了兩層假睫毛的她看起來像洋娃娃，身上這套跟好友兼室友借來的連身洋裝，讓她看來超美，被好友逼著去買的高跟鞋，一開始讓她走路跌跌撞撞，但現在，她已可以踩著穩健自信的步伐。

　　完完全全的，褪去純樸青澀的鄉下女孩氣息，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時髦的都會女郎。

　　她準備好了，準備好面對工作以來的第一次獨當一面舉辦的盛大活動——

　　洗手間的門一打開，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與炫目的燈光迎面襲來，舞池裡聚集了一群愛跳舞的同事們。

　　「宣良，妳要不要看看餐點行不行？」

　　身為這場夏日慶祝派對的負責人，她要顧慮的事情太多了，才剛踏出洗手間，就立刻被人拉去迎接到場採訪的記者，及參與派對的知名藝人。

　　「嗯哼……」一名當紅女歌手瞇著眼，哼著DJ播放的音樂，身體隨著節奏擺動，嘴角揚起笑容。一會兒後，她對著迎接她的杜宣良一笑。「這派對我喜歡，音樂好棒！」

　　接著，女歌手奔向舞池熱舞，引起一陣騷動。

　　杜宣良環視整個派對，人人臉上都掛著笑容，她頓時鬆了口氣。

　　幸好，這場慶功宴沒有被她策劃得太沉悶，大家看起來都很喜歡的樣子。

　　「宣良，看不出來耶！妳竟然可以辦這麼棒的派對，一開始知道妳是總籌，我們還都很Shock！」

　　被同事誇獎了，杜宣良不免喜形於色，儘管化了時髦的彩妝，穿上美美的衣服，骨子裡單純的本性，依舊未變。

　　那些湧進耳中的讚美，建立了她的自信。

　　「謝謝，多虧大家的幫忙，今天才能這麼好玩。」她謙遜的回答，眼神不由自主的四下梭巡。

　　她在尋找那個給她機會證明自己、工作上不吝指導她，既溫柔又嚴厲，令她祟拜仰慕的男人——

　　宋祈，她年輕多金的老闆，一年前破格錄取她成為他的助理，無論在私事還是公事上，都對她照顧有加。

　　他在那裡，吧台邊，拎著一瓶他最愛的百威啤酒，與人意氣風發的聊天。他今天還是穿上班時穿的那套衣服，淺色西裝外套搭牛仔褲，輕鬆俐落又不失時尚感，不愧是業界現在最受歡迎的雜誌負責人。

　　從一開始的感激，到後來的仰慕，杜宣良不能否認，她對自己的老闆動了心。

　　杯觥交錯間，彼此的視線越過人群，在空中交會。

　　她的老闆，她暗戀的男人，從人群中發現她的存在，給她讚賞滿意的微笑，朝她豎起大拇指，以誇張的口型以及手勢，要她過去一趟。

　　她的心很不爭氣的漏跳一拍。

　　「這給我，謝謝。」當服務生捧著酒從眼前經過，她立刻拿了一杯，也不管那是什麼，一口全部喝下肚。

　　宋祈叫她過去呢——天哪、天哪、天哪！

　　酒精讓她臉色潮紅，雙眼晶亮無比，她踩著高跟鞋走向她的老闆，她所喜歡的男人。

　　他今天會對她說什麼呢？對她說Good Job？還是，讚美她今天的打扮很美麗？

　　杜宣良想在今天，聽見他的讚美。

　　他看見她走向自己，朝她舉起酒瓶，搖了搖，微微笑，做出「快一點」的手勢。

　　杜宣良不禁跟著笑了，擠開人來人往的人潮，走向他——

　　但在中途，她發現，宋祈視線飄移，轉向了別處。

　　是什麼有趣的事物吸引了他注意？宣良好奇的、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在入口處，有一個穿著平肩小洋裝，小露香肩、五官姣好的女郎站在那裡，美女一入場，就吸引了眾人的眼光，就連杜宣良也不例外。

　　這個美女神色自若，一點也不因為被關注而感到羞澀，她理都不理那些驚艷的眼光，美目在人群中梭巡。

　　直到看見了杜宣良，她那沒有表情的絕美臉龐，才漾出一抹艷麗的笑，死命的朝杜宣良揮手，而後排開人群，朝她走來。

　　「寶貝，謝謝妳邀請我來，看起來超好玩的！妳好棒！」一站到杜宣良面前，美女就立刻給她熱情的擁抱。

　　這個美女，杜宣良不陌生，是她高中到現在的好友，同時也是她現在的室友。

　　「謝謝，妳真的來了，我好開心……」沒有想到忙碌的好友會來，當初給她邀請函時，杜宣良還一度擔心會不會給她造成麻煩。

　　「噢！拜託，是小良妳的事情，我當然要來啊，開什麼玩笑？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妳！」

　　熱情大方、義氣十足的李曉瞳，向來不掩飾對好友的支持，還有「愛」，這，也是她可愛的地方。

　　人人都想跟她做朋友，但李曉瞳唯一看入眼的「朋友」，就只有杜宣良這個高中死黨。

　　「瞳，妳真好。」杜宣良笑出來，跟好友親密的勾著手臂。「要不要喝點什麼？我拿給妳。」

　　啊，對了，宋祈……杜宣良回頭，給仍在原位的宋祈一個抱歉的微笑，接著把注意力轉回在好友身上。

　　「不要，我要跟妳一起去拿，我們一定要一起喝一杯。」李曉瞳不讓杜宣良離開，硬是要跟她黏在一起。

　　兩個女生就這麼手勾著手，一起走到吧台前，杜宣良不敵這熱情又強勢的好友，連灌了數杯不同的雞尾酒。

　　兩人在吧台喝酒時，不時有男性靠近，但都被李曉瞳的冷臉趕跑，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女孩子在外這樣喝酒，不好吧？」宋祈遠遠觀察了很久，直到許多有意搭訕的男性鎩羽而歸後，他才出手。

　　他選擇坐下的位置不是在下屬杜宣良身旁，而是美艷豪氣的李曉瞳身邊，意圖十分明顯。

　　「喂，你這人是怎樣？」手中的酒被宋祈拿走了，李曉瞳不爽的回頭，瞪著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瞳，那是我老闆。」杜宣良輕扯好友，阻止她跟人槓上。

　　她太瞭解好朋友了，喝酒的時候被別人打斷，對好友而言是多麼要命的事情？尤其跟她喝酒的人還是自己，平時可能只會瞪人的瞳，這時候絕對不會原諒打擾的人。

　　「噢。」李曉瞳挑了挑眉，不客氣的眼神上下掃視這個男人。「原來你就是那個世上除了我之外，獨具慧眼的人啊？錄取小良，絕對是你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一件事。」

　　被好友完全的信賴支持，是一件很棒的事情，但是……媽呀！這麼直接的對她老闆嗆聲，不太好吧？杜宣良捏了一把冷汗。

　　「宋祈，不好意思，這是我室友，她叫李曉瞳。」杜宣良尷尬的替兩人介紹。

　　「噢。」聞言，宋祈學起李曉瞳挑高一邊眉毛，沒有半點被惹怒的樣子，笑笑回答，「原來妳就是那個不只一次寫信來罵我，不應該讓助理送花給女伴的『李小姐』？久仰大名。」

　　什麼什麼什麼瞳妳做了什麼？

　　杜宣良驚恐的瞪著好友，魂魄差點沒嚇得從震驚而大張的嘴巴飛掉。

　　但，這還不是讓杜宣良最震驚的一件事，而是……

　　「李小姐，過去有什麼誤會，請多包涵。」

　　宋祈那明顯興味十足的眼光，投向她最最要好的朋友。在他手下工作一年，杜宣良很瞭解他這樣的眼神代表什麼意思——

　　他對這女人感興趣了，而且誓在必得。

　　這天晚上，宋祈送喝了酒的她們回家，一週後，杜宣良看見宋祈在深夜送好友回家，兩人在家門口深情擁吻。

　　她偷偷愛慕的人，變成了她好姊妹的男朋友，她不敢說出口的喜歡，最終變成了不能說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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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6 01:12 AM

第一章

　　「CHARM」，是一本雙月份發行，內容豐富五花八門，讀者年齡層極廣的雜誌，時尚、休閒，不沾染半點八卦色彩，創刊不過短短三年，便在出版界殺出重圍，發行版圖從台灣延伸到香港、大陸、星馬一帶。

　　要製作一本精彩的雜誌，編輯工作可不能馬虎，就算有兩個月的後製期，每到發印前，雜誌社內依然總是兵荒馬亂。

　　而發行這本雜誌的負責人兼總監，正是不過三十歲、年輕又才華洋溢的宋祈。

　　平時待下屬像朋友一樣的宋總監，此刻臉上面無表情，金框眼鏡底下的雙眼銳利翻閱著下屬送上來的樣書，一絲不苟的表情讓人望而生畏。

　　會議室裡，背對著他的大片看板上，張貼著許多圖片、照片、文章，但不少圖片已被拿下。已是出刊在即，還要抽掉原本將要刊出的報導，這實在很令人傷腦筋。

　　會議室裡一片沉寂，沒有人敢發出半點聲音。

　　就連路過會議室玻璃窗外的其他員工，也都能感覺到裡頭的緊繃氛圍。

　　提著跟服裝公司借來的衣物，奔波一天的杜宣良回到公司，正想直奔辦公室坐下來喘口氣休息時，經過會議室外頭，正好看見了裡頭不太妙的狀況。

　　「現在是什麼情形？」她攔下一個經過的同事，詢問發生了什麼事，讓大頭目露出這種恐怖的表情。

　　「沒辦法順利排版。」一個資歷比較淺、沒有被叫進會議室裡的編緝，比給杜宣良一個殺頭的手勢。「老大對這次主題的照片不滿意。」

　　「噢，那麻煩大了……」杜宣良聞言皺起臉，心想她得快點躲起來才行。

　　可惜，她躲得不夠快，還很不幸的與會議室中轉移視線的宋祈，對上眼。

　　原本冷凝著臉的宋祈，看見副編輯大包小包的回來，臉上陰鬱的表情稍緩，對杜宣良挑高一邊眉毛，看似興味十足地上下打量甫回公司的她。

　　他朝她勾了勾手，她則驚訝的拚命搖頭，他不死心，伸出另一手，食指和中指交疊，比了個叉的手勢。

　　無奈杜宣良雙手拿著重要的東西不能做手勢，她只能用表情乞求他：別這樣……

　　「宣良和Boss他們在幹麼？他們是情侶嗎？」

　　「那是默契，宣良當過Boss快兩年助理，最近才升上副編輯……噓，小孩子不要亂講話，Boss的女友，正得咧。」

　　看見杜宣良和宋祈你來我往的動作，員工好奇地耳語著，但其中的資深同仁對這兩人的行徑早已是見怪不怪。

　　抗拒無效，杜宣良挫敗的對會議室裡的那個人翻了個白眼——如此對上司不敬的行為，是她在這一年裡迅速養成的，誰教宋祈不只是她的上司，還是她最好朋友的男友。

　　因此，兩人的交集除了公事，還有私事。而宋祈嘛，偶爾會公私不分，尤其是在截稿前這一週。

　　她不是沒有聽見同事們在背後的耳語。她跟宋祈之間，的確有著不需要說話就能明白彼此意思的默契，但是，他們不是情侶。

　　她只是他親手提拔上來的下屬，他最深愛女友的好朋友。於公，她是他的員工，於私，她則是他的戀愛守護天使，如此而已。

　　「宣良，拜託。」眼見說服不了她，宋祈只好中斷會議，走出會議室，討好的對她道：「除了妳，真的沒有人可以救我了。」他苦笑。

　　方才他在會議室裡頭，已煩悶的與眾編緝們討論，尋求補救的辦法。

　　能怎麼辦呢？誰教他們下期雜誌主題的一系列照片，竟然與昨天出刊的時尚雜誌除了風格雷同之外，連照片的鏡頭運用相似度都高達八成！這樣的東西如果出去，絕對完蛋。

　　偏偏不巧，今天是他跟女友交往一週年的紀念日。

　　為了今天，他還準備了一連串的驚喜，餐廳、浪漫飯店，以及親自挑選的禮物。

　　但是，截稿日期迫在眉睫，他一定得在明天早上之前把樣書完成送印，否則這期雜誌的天窗開定了。

　　工作和女友之間，他無奈的選擇了工作。

　　明知道女友一定會生氣他的臨時變卦，但他卻沒有辦法。

　　所以了，這時候只能找有力的幫手出馬，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倚重的得力助手，同時也是唯一能讓女友轉怒為喜的人——杜宣良是也。

　　「我、我今天也要加班！你看，我衣服借好了，攝影師和模特兒也在攝影棚等我，我今天一定要把這些事情做完才可以離開公司！」不能怪她推託，實在是……

　　她今天出門上班前，看見好友臉上喜不自勝的笑容，所以明白好友有多在乎今天，她不想看見好友失望的眼神，不想親口粉碎她的期待。

　　「宣良……」宋祈對她露出讓她無法說不的乞求神情。

　　不想看見好友失望，但她也不希望偷偷愛慕的男人難過。

　　應該沒有一個女人會希望看見那種場景吧？喜歡的男人花費心思對另一個女人好，還要親身感受到他是多麼的認真、在乎那個女人，那種椎心的酸楚，一般人絕對難以忍受。

　　可是大概她有自虐的傾向，明明很難受，還是咬牙微笑面對這一切。

　　「好啦……」杜宣良終於投降，把跟廠商借來的衣服交給別人。

　　眼見她首肯，宋祈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熱情的擁抱她。

　　「謝謝，妳救了我一命。」

　　明知這是一個無關情感、只有感謝之意的擁抱，但那一瞬間，杜宣良仍然沉醉了，短短的數秒鐘，讓她幻想著自己是他所珍視的女人。

　　但只有幾秒鐘的幸福，很快的，在他鬆手後她又墜回了現實世界。

　　微笑在嘴角僵著，杜宣良看見透明玻璃反射出來的自己——不是美艷絕倫的大美女，而是一個穿著Ｔ恤、牛仔褲、帆布鞋，過肩長髮隨意紮起，頰邊髮絲因為一整天的奔波而散落，看起來一副累壞模樣的可憐女人。

　　她不是那種會讓宋祈眼睛一亮，繼而熱烈追求的女人，他喜歡的，是美麗自信，不論外貌、家世都能與他匹配的李曉瞳。

　　她最好的朋友，和她最喜歡的人，他們相愛著。

　　杜宣良告訴自己，這樣很好，真的。她希望自己可以守護他們的愛情，希望這兩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都能夠幸福快樂。

　　所以她今天早早下班離開公司，帶著宋祈親自挑選、要送給李曉瞳的禮物，來到他們約定好的餐廳。

　　「唉——為什麼現在看到妳來，我一點也不意外啊？」

　　盛裝打扮過後的李曉瞳，艷光四射。

　　餐廳裡搖曳的燭光暈黃，讓她美麗的臉龐更添豐采。

　　杜宣良尷尬的笑，坐進好友面前——那個本屬於今天男主角的位子。手上精美的手提袋，也送到好友面前。

　　「宋祈今天走不開，所以……」她傻笑面對著好友，瞳看見她這個表情，應該會息怒吧？

　　「所以派妳來當說客？老招了。」李曉瞳沒有生氣的感覺，她像是早有預料今天的約會會失敗。

　　她接過手提袋，取出裡頭的藍色絨布長盒打開，裡面是一條精緻的鑽石手鍊。

　　收到這麼貴重的禮物，李曉瞳卻沒有驚喜的表情，出生富裕的她，很習慣穿戴名牌精品，加上本身好強又有魄力，女強人的她事業順遂，像這種貴重的首飾，她珠寶盒裡不知道有多少。

　　但這是男朋友送的，因為工作不能親自送來給她，而委託了她最要好的朋友送來……算了，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只是，他沒有辦法親自為她戴上……

　　「宋祈這麼忙，明明有很多事情要仰賴妳，還讓妳出來陪我，這下他虧大了！活該！算他的報應，小良，那我們今天就好好吃一頓大餐！妳想吃什麼？啊，我點牛肋給妳吃好了，反正都是記在宋祈帳上。」

　　沒有因為男友沒來而大吵大鬧，沒有頑固的要男友在工作和自己之間做抉擇，這就是李曉瞳，熱情大方，又識大體，也不會隨便遷怒。

　　杜宣良很喜歡這個死黨，甚至可以說，她們兩人之間的「愛情」堅貞無比。

　　正因為李曉瞳是個直爽的女孩，一個很好很好的女人，所以宋祈才會這麼喜歡她，而她也是，她衷心希望好友能夠幸福、快樂。

　　看著現在自己身處的餐廳——這家餐廳，必須在兩個月以前預約，而且宋祈訂的位置，還是餐廳裡視野最好的，在二樓可以俯瞰大廳，遠離其他賓客，跟樂隊的距離不遠也不近，既可以聽見音樂，又不妨礙彼此交談。

　　在李曉瞳的身旁，則有一束由上百朵玫瑰組成的花束，龐大到沒有辦法雙手合抱……

　　這已不是杜宣良第一次當他們約會的「代打」，她也早就知道，宋祈非常喜愛曉瞳，非常非常的珍視她。

　　她最要好的朋友，得到一個為了心愛的女人，即便是月亮也會捧到她面前的男人，身為她的好朋友，杜宣良也很為她開心。

　　「瞳，宋祈為了挑妳的禮物，超苦惱的，原本他還想送戒指，最後覺得妳不會收才換成手鍊……啊，我講出來了。」

　　杜宣良故意抖出上司的祕密，誇張的作戲掩嘴，想讓好友開心一點。

　　正因為是好朋友，所以杜宣良瞭解，雖然曉瞳沒有什麼表示，但失望是一定會有的。

　　「那也一定是妳的提醒。噢！拜託，妳幹麼對他那麼好啊？我都找不到機會刁難宋祈，一定是妳通風報信的關係。」李曉瞳朝好友睞了一眼。

　　「因為妳和宋祈很相配啊。」忽視心中不斷冒出的酸楚，杜宣良對她笑道。「宋祈對妳好好哦，看了我也想交一個男朋友……瞳，我想看妳幸福。」

　　「幹麼這麼噁心？」李曉瞳明顯被感動，但是故意講反話，這也是她可愛的地方。「吼，如果妳交男朋友的話，我絕對不可能像妳這麼好心，還幫忙咧！我一定會刁難刁難再刁難，小良這麼溫柔，不是我認同的男人，我絕對不會把妳交給他啦！」放下男友送的鑽鍊，她雙手橫過桌面，緊握好友的手，任性地道。

　　「所以說……我擔心的事情，總算要成真了嗎？」

　　一道不在預期中的嗓音出現，打斷了她倆的對話。

　　兩個好姊妹同時回頭，看見一臉疲憊的宋祈竟然出現了。

　　「妳們兩個現在是打算在一起了？」宋祈十分困擾的看著這兩個女人深情交握的雙手，尤其主動的是他女朋友，他現在的心情可真複雜到極致……

　　「拜託，我們在一起很久了，你才是第三者，哼！」李曉瞳對男友哼了一聲，沒有給特地撥空的他好臉色。任性，是女人對男人的專利。

　　「欸？排版順利結束了嗎？」反觀杜宣良，對他的工作很關心，反而比較像一個女朋友。

　　宋祈把目光從女友身上調離，看向杜宣良，而後笑出來。

　　「宣良，我加妳薪，妳別當副編輯了，回來當我助理吧。」

　　「咦？！我做了什麼，你要降我職？」杜宣良驚恐不已。

　　「對啊，你幹麼降小良職？她明明就很認真，上個月她經手的專欄超棒的！」站在好友那一邊的李曉瞳，對男友開火。

　　「妳們是不是沒聽見我說『加薪』這兩個字？」被兩個女人夾攻的宋祈，實在無力招架。「宣良根本就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工作能力太好了，竟然能在這麼緊迫的時間內說動合作過的攝影師幫我們，連模特兒都找到了。我離開公司的時候，照片已經拍好，也就順利排完版了。比起之前的成果，我甚至覺得更好。宣良，妳這麼細心，回來當我助理吧。」

　　「我才不要……」誰要降職啊？

　　「我加妳薪五成！就算當我助理，妳還是可以繼續妳副編輯的工作。」

　　「嗯……成交。」原本不願的杜宣良，屈於利誘，答應兼任宋祈的助理。

　　「我就知道妳好商量。」宋祈鬆了一口氣，解決完工作的事情，讓他心情很舒坦。

　　一旦工作不是問題，他的心思就能完全放在女友身上了。

　　愛戀的眼神，直接而露骨的投射在今天盛裝打扮的李曉瞳身上，他微笑著，傾身在女友頰邊印下一吻。

　　「你走開啦你，我已經跟小良私訂終生了。」李曉瞳擠開宋祈，沒讓他再多親一口。

　　「妳不會選在今天拋棄我吧？」

　　他們還是甜蜜得讓人會心一笑，甜得……讓她的心，快樂又酸楚。

　　杜宣良看著這兩人，已經能笑得很自然，沒有讓人看出她心中快樂但又悲傷的情緒。

　　那是她喜歡卻不能表態的人，因為他是她好姊妹的男人。

　　如果她夠清醒，就應該要放下這段感情，但是好難，真的好難。

　　「既然男主角都來了，那該是我退場的時候了，我得去跟阮先生道謝才行。」阮先生不是別人，正是杜宣良下午聯繫、好不容易才說動來幫公司拍攝內頁的龜毛攝影大師。

　　「道謝不急於一時，宣良，留下來吧，別走。」宋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那句「別走」讓杜宣良的心漏跳了一拍。

　　「妳人都出現了，不跟我們吃頓大餐再走，瞳不會放過我的。」宋祈乞求這位愛情守護天使留下來為他緩緩頰，在女友面前多美言幾句。

　　「對啊，壓搾員工的壞老闆、惡上司。」李曉瞳附和著，給男友一個讚賞的眼神。

　　「看到了吧？還不坐下來？」好笑的把杜宣良按回位子上，宋祈讓服務生再拉來一張椅子，杜宣良和李曉瞳，分坐他一左一右。

　　她不應該當電燈泡的，但是他們都希望她留下來，如果她倉皇的逃走，一定……會被瞳發現她的心情。

　　她戀慕宋祈的這份心情，最不想被好友李曉瞳知道。

　　「那好吧，我就來吃這頓大餐嘍……」迫於情勢，她只好微笑坐下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參與他們的約會了，看著他們兩人感情極佳的互動，杜宣良早已訓練自己可以笑得自然，就連好友也沒有發現，她正在強顏歡笑。

　　沒關係的，習慣了，很快的她就會麻痺，很快的就會木然，她不會再因為宋祈對瞳的呵護而感到開心和酸楚的雙重煎熬。

　　不會的，不會有人發現……她喜歡宋祈的這一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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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6 01:40 AM

第二章

　　三年後——

　　「CHARM」依舊是受歡迎的雜誌，但已和三年前不同，從雙月發行的月刊，變成了一月一刊。

　　工作量更大，公司人員更多，甚至在一年前搬離舊有的辦公室，來到嶄新的大樓。

　　一轉眼，杜宣良在這間公司工作已經五年了。
　　
　　「宣良，這是夏日慶典的企劃案。」
　　
　　「好，謝謝，我看完會拿給宋祈。」她接過同事拿給她的活頁夾，疊在桌面上。
　　
　　五年了，她還是宋祈的助理，而她感興趣雜誌社編緝工作，也已經熟練。
　　
　　三年前她升上副編緝時嘗試做的主題專欄，如今已經成為「CHARM」的固定專欄，一開始她只是請名嘴代寫，但有一回在排版前還無法追到文章，情急之下，杜宣良只得親自操刀寫了一篇。
　　
　　想不到，迴響極為熱烈，從此，杜宣良有了自己的專欄。

　　每個月都得因應當月時事為主題想出一篇五千字的文章，杜宣良為了這篇專欄，可是費盡苦心。

　　也因此，她工作量更大了，尤其宋祈在工作上非常仰賴她。

　　「宣良，阮先生電話接通了。」

　　正在排宋祈的行程時，總機忽然告訴她，總算和那位難搞的攝影大師聯絡上。

　　「謝謝，幫我接過來。」她按掉擴音鍵，拎起電話，把話筒夾在肩膀，一邊做著手上的工作。「阮先生，我是宣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不管是工作還是……對，我就是為了這點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所以打爆你的電話，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說謝謝……」

　　通話的同時，還不斷有人把東西送到她辦公室，有寫上待回電話號碼和姓名的便利貼、待審的毛片、初稿，還有信件。

　　不論是她的信件還是宋祈的信件，全部都會送到這裡讓她先一併處理。

　　「吃飯當然沒問題，不過阮先生你好忙，時間很難排耶……」杜宣良一邊與電話那頭的重要人物應對，手也沒停，忙著在宋祈的行事曆上貼貼補補。

　　她一下拿筆，一下拿膠帶，東拿西拿的，纏繞的電話線不時與桌上的文件來個親密接觸，一個不小心，擺在最上頭的信件被掃到地面上。

　　一隻手指修長、厚實寬大的手掌撿起那堆信件。

　　杜宣良的視線順著那雙手延伸到手臂、肩膀，來到那張充滿男性費洛蒙氣息的臉上。

　　是宋祈，和三年前的斯文紳士模樣相反，他把自己曬成了古銅色，蓄起落拓不羈的鬍髭，看起來很有男人味，也更具侵略性。

　　「喝酒？只要你開心有什麼問題……我哪有講場面話敷衍你？」跟對方溝通到後來，杜宣良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最後，她忍無可忍，連名帶姓地喊那位難搞大師的名字。「阮永慶，你只是耍著我玩吧？」
　　
　　威脅口吻成效不彰，反而還引起對方大笑。

　　「很好，我確定你在耍我！」還沒結束通話，因此杜宣良沒法跟上司報告一天行程，只能把利用時間做好的行事曆遞給他，以及那疊還來不及過濾的信件。

　　抱歉的對上司苦笑，杜宣良繼續這通重要的電話。

　　宋祈把行事曆夾在腋下，拿著信件回辦公室處理，離開前，不禁多看她兩眼，聽她與對方說話的語氣和內容，他眉頭一緊。

　　但他沒講什麼，回辦公室便開始一天的工作。

　　他的辦公桌上，擺了一份早點，正是在美國唸書期間，吃習慣的蛋卷和水煮火腿切片配牛奶——沒錯，就是牛奶。充滿時尚感又才華洋溢的宋祈喜歡喝牛奶，不愛黑咖啡，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除了他遠在美國的老爸老媽之外，只有一個人知道。

　　視線再度瞟向與他相連的辦公室外頭，那面透明玻璃的另一邊，是一張清秀、未上任何妝容的臉孔。

　　杜宣良，他最信任的下屬，也是他最依賴的人。

　　坐在辦公椅上，稍稍撇過頭，便看見掛在一旁，他送洗後被拿回來的衣物。

　　「唉——」他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

　　一開始，硬是要杜宣良到他身邊當助理，並不是要她做這些事的，他好好一個大男人，竟然被這樣照顧，實在是……實在是……
　　
　　「丟臉。」他掩面喃喃自語，但仍受不了誘惑吃起蛋卷再喝牛奶，唔，這蛋卷真好吃，鮮奶也是又香又濃，好喝得不得了，是他最喜歡的北海道鮮奶。

　　一邊吃早餐，一邊攤開行事曆，他這一周的行程被排得井然有序，該露面的場合加注了星號，甚至提醒他這週末要打電話回美國，因為他老媽生日。

　　她若不提醒他，他肯定會忙到忘記，屆時準會被老媽奪命連環Call，他就算事後補救也無法挽回。

　　這女人不愧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對他的瞭解知之甚詳，讓他不知不覺中依賴起她來。

　　吃飽喝足，準備開始審視今天的進度，才要動作卻發現待他審察的文章、樣版、廣告合約已一件件擺好在桌上，讓他工作起來事半功倍。

　　看到這狀況，宋祈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她這個好幫手決定離開時，他一定會很困擾，而且那些被慣壞的壞習慣，絕對改不過來。

　　什麼壞習慣呢？比如此時此刻……

　　他按下內線，強迫性的中斷她的業務電話，逼她不得不告訴正在聯絡的客戶——

　　「不好意思，阮先生，我再打電話給你，我得去開會了，再見。」

　　當然，開會這種正事，是可以躲掉電話的最好藉口。

　　以為宋祈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她處理，杜宣良火速結束掉電話之後，立刻離開座位來到他眼前。

　　「宋祈，有什麼問題嗎？」會直呼上司的名字，一來是因為大家都很熟了，二來，是宋祈堅持要大家這麼喊他。作風洋派的他，非常厭惡下屬喊他總監或老闆之類的尊稱。

　　宋祈見她立刻掛掉電話，奔到他面前來。心情總算稍微好一點，但臉上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用非常正經八百的態度對她說：「你業務方面的通話時間，似乎太長了點。」

　　杜宣良聞言一愣，囁嚅地道：「是，抱歉。」

　　思索了一下，她發現自己跟阮大攝影師通電話的時間，似乎真的有點久。

　　這樣不好，而且都是講些言不及義無關公事的對話，還拖到了她的工作：信件沒分類，公司每年中的夏日慶典企劃也還未審核……難怪會被他叫來念兩句。

　　「我以後會注意。」

　　她坦承的認錯，反而讓故意找碴的宋祈突然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她才好。

　　唉，怎麼她就這麼認真老實呢？

　　宋祈眉頭緊皺，不是因為真正責怪她做錯事，而是因為他正在苦惱，該怎麼收拾他一時興起的惡作劇？

　　只是想鬧鬧她而已，唉，這個壞習慣，該怎麼改掉才好？

　　辦公室的門又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又在欺負員工了，真是壞老闆。」打破僵局的人不是宋祈，而是不請自來，一身俐落白色褲裝、美麗知性的李曉瞳。「我就跟你說了，快點換個老闆，你都不聽，你看看，這個上司多不近人情！

　　多虧杜宣良門沒關好，才會讓她發現某人荼毒下屬！

　　「瞳，你怎麼有空來？」杜宣良看見好友出現在自家公司，嚇了一跳。

　　好友今天這一身裝扮太過專業，不若平時的嬌艷，因此她知道李曉瞳今天的到訪是為公事。

　　「啊，難道你是今天代表的廣告業主？怎麼之前都沒聽你說……」腦子記起一些案子，杜宣良立刻拼湊出好友今天來訪的原由。

　　「我幹麼跟你講？你這個忠僕，一定會來通風報信。」李曉瞳雙手環胸，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小良，中午一起吃飯。」

　　不是問句，而是直接她說了算，沒有讓人反駁的機會。

　　接著，李曉瞳把視線調向今日來的目標，宋祈。

　　美美的唇勾起一抹風情萬種的淺笑，李曉瞳先禮後兵的說：「宋先生，有空嗎？我們談談。」

　　「瞳……」宋祈對她這笑容很無奈的歎了口氣。「別對我笑得這麼嬌媚，我無福消受。」

　　「哇！真是不懂情趣的男人，你就是這樣，才會老是被女人甩。」

　　「喂……」被踩到了痛處，宋祈不爽的瞪眼。

　　「好啦、好啦，你們好好講話，幹麼一見面就針鋒相對？」在他們真正吵起來之前，杜宣良趕緊跳進兩人中間當起和事佬。

　　她實在不懂，這兩人都已經分手三年了，怎麼一見面又要起口角？

　　這讓夾在中間的她感到很為難。

　　看出杜宣良的為難，宋祈很難得沒有反擊——他本來就不是那種被打了只會悶不吭聲的人，尤其攻擊他的這個女人，魄力還不輸男人。

　　「宣良，請李小姐到會議室，我待會就到。」他讓李曉瞳，可不是因為怕了她。

　　「好，瞳，跟我來吧。」杜宣良終於鬆了口氣，感激宋祈的退讓。

　　等到離開宋祈辦公室，李曉瞳一反剛才的姿態，親密的擁著好友手臂，嬌聲埋怨。

　　「宋祈怎麼還是老樣子啊？他那副頹廢樣要維持到什麼時候？裝可憐也要有點限度吧！」女強人開始嫌棄個沒完。

　　聞言，杜宣良也只能僵笑。

　　她也不懂，一向愛乾淨、重視自己門面的宋祈，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三年前，李曉瞳無預警的跟宋祈提分手，連原因也沒說明白。那陣子恐怕是打擊太大。宋祈無心工作，放逐自己，遠走夏威夷，把自己曬成了黑炭，從此，他就是那副落拓的模樣了。

　　至今，杜宣良仍不明白李曉瞳跟宋祈分手的原因，僅僅一句「我膩了，想分手。」這種聽來不負責任的理由，還是讓她無法相信，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怎麼可能突然說不愛就不愛了呢？

　　「你還要早起幫他準備早餐，哪有助理當道這種地步的？他是加你多少薪水啊？幹麼這樣死心塌地？」

　　李曉瞳本來就護短，一心只為她著想，為她打抱不平。

　　「不能這樣說，是宋祈給我工作機會，讓什麼都不懂的我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

　　「你太笨了。」

　　被好友罵笨，她僅微笑不語。

　　其實，她也想過離職——三年前，宋祈和李曉瞳分手，宋祈痛苦到連她看了都無法面對，心懷內疚的她最後只得對宋祈提出辭呈。

　　但宋祈卻意外挽留了她。

　　「那是兩回事。」當時宋祈雖然落魄頹喪，但一聽見她提辭呈，他想也不想的就拒絕。「我不否認我看見你就會想到瞳，但是總有一天我會忘記，我已經失去愛情，不想再失去最好的幫手，宣良，別在這時候離我而去。」

　　她為此答應留下來，在公事和私事上繼續照料宋祈。這三年來，回到家族事業工作的李曉瞳，與「CHARM」不時有業務上的往來，加上兩人家世相當，重疊的社交圈也讓他們不斷有見面的機會，尤其兩人之間還有杜宣良這個羈絆，因為就算分手，緣分也沒有就此斷送。

　　在宋祈身邊五年，杜宣良可以說是宋祈最親近的人了，他們不只一次的一同熬夜排版打樣、趕藍圖送印，在工作上相互扶持，在私人方面也是。

　　她默默的守護他，親眼看他在跟李曉瞳分手之後跟幾位女性交往，但每一段戀情都很短暫，每一次戀情結束之後雙方都形同陌路人，各過各的生活。

　　唯有李曉瞳，是宋祈至今依舊聯絡的分手女友，到現在，他對待李曉瞳仍是具有紳士的風範。

　　杜宣良常常想，宋祈會把她留在身邊，為的應該就是在緬懷和李曉瞳曾經擁有的美好回憶。

　　就算過了三年，杜宣良還是相信宋祈仍眷戀著李曉瞳，否則他之後的戀情不會一段比一段短，甚至最近一年，他根本沒有在戀愛。

　　她在心中認定，有一天，這麼適合的兩個人，一定會復合。

　　「宣良，星期六有沒有空？」

　　送李曉瞳到會議室的路途中，突然被她沒頭沒腦的問起假日行程，杜宣良收起思緒回答，「沒事呀，怎樣？」

　　李曉瞳一副中大獎的神情，笑得很美，但也很詭譎。

　　「噢！那太好了，那一天你是我的了，嘿嘿嘿嘿。」

　　「為什麼要嘿嘿笑？一臉有鬼的樣子……你給我說清楚那天要做什麼喔！啊！難道是你之前說的——聯誼？」一想到這事杜宣良就頭皮發麻，驚恐的搖頭大喊，「我不要！」

　　「好啦，陪人家去啦，這次的聯誼對像超優的！」近年來熱中聯誼的李曉瞳，非常愛把好友拉進聯誼的圈子裡，最後姐妹倆一起找到對象，一起戀愛！

　　「我才不要，上次聯誼就被莫名其妙的男人糾纏，我好不容易甩掉，我再也不要跟你去聯誼了！」杜宣良嚴正說不。

　　面對這麼強硬的杜宣良，李曉瞳有對付她的招式。

　　「小良，你忍心讓我一個人……」那雙明媚的大眼睛含著兩泡淚水，貝齒咬著下唇，一副委屈小媳婦的表情。

　　杜宣良抵擋不住她這副模樣，想到李曉瞳可能會在聯誼上遇到什麼樣的怪咖，她就不禁……

　　「好啦、好啦，下不為例喔！」喪權辱國，割地賠款。

　　話是這麼說，但杜宣良自己很明白，雖然這樣對好友下通牒，但下回李曉瞳再挖她一起去參加什麼鬼聯誼，她還是會敗倒在好友水汪汪的雙眼之下。

　　唉……她這種吃軟不吃硬的個性，到底要怎樣才能改掉啊？

　　※　※　※

　　會議室裡，只有兩個人。

　　宋祈和李曉瞳，關係尷尬的前男女朋友。

　　「砍預算？」宋祈聽見李曉瞳所言後，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麻煩你再說一次。」

　　「你沒聽錯，我代表我父親來向『CHARM』談預算，我們不打算買這麼多了。」李曉瞳是個女強人，平時艷光奪人，但談論起公事的時候就是一板一眼。

　　「我需要提出『CHARM』上半年的銷售表，來證明我們有實力嗎？」他臉是笑的，但內心卻感到不悅。

　　廣告商是雜誌收入的最大來源，廣告商會跟他買廣告，衝著的就是「CHARM」的銷售數量。

　　李曉瞳的家族企業，雖不是「CHARM」最大的廣告商，卻也排行前三，一旦一家企業砍預算，其他廠商難保不會跟進，因此，「CHARM」跟廣告商討論的業務，向來是宋祈親自處理。

　　「噢，你是指那些慘兮兮的銷售量嗎？我想想我哥怎麼說的……哎呀！對，強弩之末。」李曉瞳粲笑講著殘忍的話語。

　　宋祈沒有生氣，看著那張美艷依舊的臉龐，思索了一會兒後，他放掉手中的鋼筆。

　　堅定銳利的眼神，瞪著她。

　　李曉瞳臉上的笑容，漸漸的不再那麼自若，反而顯得侷促不安。她斂起笑容，心裡開始低咒派她來送死的哥哥和弟弟，還講得那麼好聽，說什麼要她來磨練磨練，其實是沒人想面對宋祈那雙盯著人時會讓人感到壓迫的恐怖眼神吧！

　　「好吧、好吧，其實是我父親認為，你這一年來的緋聞實在太少了。」李曉瞳攤手，說出父親派她來的原因。

　　「所以？」他等著後續。

　　「還所以呢？就是這樣啊。」

　　有沒有這麼離譜的事情？廠商砍預算，就只是因為雜誌負責人上八卦新聞的次數不夠頻繁？

　　但是，對方的顧慮其實不無道理。

　　宋祈堅持「CHARM」不走腥膻路線，不以爆八卦為賣點，而以優異的文章及時勢潮流做主打，他的企圖，是創造一個多樣化的出版集團，不只是局限於「CHARM」現在的營運方式而已。

　　但不可諱言，緋聞這種東西不管好的、壞的，都有助於銷售量的提升，因為有報導，就會有人氣，有人氣就會有買氣，這是不變的定律。

　　說來諷刺，三年前他與李曉瞳分手時，當月創下的雜誌銷售紀錄，到現在都還沒被打破過。

　　「嘖……」思及自己這一年來的沉潛，再加上他實在想不到跟他製造緋聞的對象，他啐了一聲。

　　「我今天來，只是負責把這些話帶到而已。下半年，若銷售量沒有更大的起色，屆時我父親就會砍預算，你還有半年的時間可以挽回。」

　　「什麼鬼？」他忍不住發出低咒，深覺對方反覆無常。

　　「好啦，正事談到這邊，我要跟小良吃中飯了。」忙完公事，李曉瞳決定離開，還不忘快樂的跟宋祈說一聲，將會帶走他的得力助手。

　　「瞳。」

　　「幹麼？」李曉瞳東西已經收拾好，人早已起身將手搭在門把上，若是宋祈晚一秒鐘喊她，她人早就不見蹤影。

　　「聯誼。」宋祈憋了很久，才把那兩個字迸出齒縫。「……別去。」

　　「what？」她聽錯 了吧？他是在挽回她嗎？「我聽不見。」

　　「我叫你聯誼——」知道她是故意，明明聽見還故意裝作沒聽見，宋祈心裡不免有氣。「想去就自己去，別拉其他人當你陪客，你這種個性怎麼一直都不改？」

　　對，他聽見了，聽見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硬是要拉著杜宣良去聯誼。

　　「上回宣良跟你去聯誼，被個男人瘋狂跟蹤，這次你又想害她一聽到電話鈴聲就害怕嗎？」不想還不覺得有什麼，越想他就越覺得一肚子火。

　　「噗哧！」被罵了，但李曉瞳卻笑出來。

　　「很好笑嗎？」瞪著她，他感到火大。

　　「當然好笑啊！我是指你的反應。」李曉瞳感興趣的雙手環胸，看著發火的宋祈。

　　在她印象中，宋祈從來不對她發火，即使兩人交往時她是一個再怎麼任性的女友，也總是讓著她。

　　「你這什麼話？」

　　「啊，你知道為什麼當年我突然跟你分手嗎？」李曉瞳突然語調輕快的說道，提起三年前她死也不告訴任何人的分手內幕。

　　「我有跟你說過嗎？我跟小良是高中死黨，我們在台南念同一所女中，鄉下學校有很多鳥啊、昆蟲之類的東西，她一直很喜歡那些小生命。有一回打掃時，班上有人發現一隻兩個巴掌大的蝴蝶，同學們鼓噪著說要拿來做標本，但是她偷偷把蝴蝶放走……」

　　述說過去事跡的同時，李曉瞳觀察著宋祈的表情，發現一提起好友，宋祈的表情就會變得很微妙，為此，她笑容加深。

　　「你啊，在聽到我高中、大學、出社會後做的瘋狂事跡時，總是對我笑，一副像是在說我是個傻女孩的樣子。但是，我跟你說小良的事情時，不論是三年前我們交往的時候還是現在，你都會像現在這樣，露出溫柔又心疼的笑。」李曉瞳好整以暇的環著胸，看著笑容瞬間消失的宋祈。

　　「那時我就想，我永遠不可能像小良一樣，溫柔又善良……雖然那時的我們很快樂，但是我們之間的事我比誰都清楚。外人看來，是你遷就我、讓我，但事實上，你是個很難動搖的男人，我們……終究不會有結果。」她是嬌嬌女，是個好強的女人，喜歡男人順著她的意，掌控欲旺盛，而宋祈也是這種人。

　　「你現在的意思是？」宋祈防備地揚揚眉。

　　「還裝傻？你是很希望我點破嗎？」李曉瞳實在很受不了，翻了個白眼給他。

　　「我們都是喜歡別人聽自己說話的那種人，與其傾聽別人的心事，我們更在乎自己的事情——一開始我們有話聊，那也只是最初的相互吸引而已，但時間久了，個性太像的我們有一天一定會憎恨彼此。

　　「上回小良被聯誼的對象糾纏，你說是誰幫她把對方趕跑的啊？你再不做點表示，這週末我可是要把她帶去聯誼了喔，你都不知道，小良對自己超沒自信，但是像她這種溫柔善良、善於傾聽，反應又有點天真可愛的女人，最受那些王老五歡迎了，她啊，搶手得要命……」

　　「好了、好了！別講了，你閉嘴。」宋祈投降地要求停戰。

　　他撫著額頭，挫敗的呻吟，他的行為模式原來已經被識破了。

　　被前女友點破真的很不是滋味，他愛上了一個不該心動的女人——前女友的姐妹淘。這可是兄弟們公認最難攻陷的女人類型。

　　他誰不看上，偏偏看上了曾經把他失戀後的頹廢全看盡眼底的女人。這下子，誰來告訴他，他該怎麼解決這棘手的問題，才能讓杜宣良相信，他看著她時，想著的人是她而不是他前女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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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6 02:01 AM

第三章

　　早上十點十五分，向來是宋祈進公司的時間。

　　習慣性的，他會在進辦公室前先在助理桌前停留一下，拿今天的工作流程，詢問在未進公司前有沒有找他的來電，並交代助理要注意的事項。他維持著這樣規律的生活，已長達五年。

　　杜宣良這個女人的定位，多年來一直都是「下屬」這個安全的位置，讓他不會有機會多想，他習慣了她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樣自然，理所當然。

　　自然到他已經練就能一眼就看穿她的情緒，例如她今天微笑的表情不夠自然，眼神帶著惶惶不安——

　　「昨天熬夜了？你看起來精神很差。」宋祈盯著她的臉，關心的話脫口而出。

　　一個男性上司，會這麼「自然而然」的關心女性下屬嗎？

　　當然不可能，宋祈太晚發現自己對杜宣良的感情，早已不只是單純的上司對下屬。

　　一聽他這麼問，杜宣良在心中暗自叫槽，怎麼他的眼睛這麼利？「早安。」一如以往的早晨，她對進門的上司道早，順手交出前幾天審核過的夏日慶典企劃案，以及下個月專欄的文章，故意忽略他的問題。

　　「早。」看她幾眼，宋祈接過文件，把她的文章擺在上頭，打算進辦公室後先行閱讀。

　　其實，杜宣良的專欄已經不需要他看過後再行決定刊登與否，他已完全授權她負責專欄的部份，但拿文章給他看、聽他的指點，是她多年來的習慣。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熬夜了嗎？」見她沒有回答，宋祈不死心地再問。

　　「沒，我只是沒睡好。」杜宣良含蓄地回答。

　　「發生了什麼事？」不進辦公室了，宋祈把資料夾在腋下，視線與她相對。

　　啊，又來了，不能看他的眼睛。宋祈的眼神太有魄力，盯久了，她就會把實話講出口！

　　「沒……」她想閃躲，但他發出悶悶的質疑聲。

　　「嗯？」淡淡的一聲，就讓她不敢轉移視線，掌心冒冷汗，像小學生一樣眼睛不敢亂瞟。

　　唉，宋祈這一點真的很討厭，總是有人不信，像他這種對員工大方又隨和的老闆，怎麼會沒人騎到他頭上呢？還不就是因為他的眼神太具威嚇，誰敢在他那雙利眼下說謊？根本辦不到嘛。

　　「就……上週末……」

　　她嚅囁的開口，只講了四個字，宋祈就爆掉了，還幫她接話。

　　「曉瞳又硬拉著你去聯誼？」他不是已經講過了嗎？怎麼那個女人還……!

　　轉念一想，宋祈醒悟了，那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對……」杜宣良簡直要為他的神機妙算拍手了。

　　「曉瞳這回把你電話給了幾個人？」宋祈告訴自己：別氣，這不是她的錯，千錯萬錯，都是李曉瞳那女人的錯！

　　見她怯怯的伸出三根手指頭，宋祈的眉頭才稍稍紆解。三個是嗎？還好，比他想像中少一點。

　　「但是曉瞳當時沒有告訴我，結果我自己另外給了三個還滿談得來的男人電話。」

　　「什麼？」三加三，六個？

　　「他們看過我的專欄，對我的文章很有好感，而且也都是業界的人，我想以後說不定會有合作的機會就給了，沒有想太多，結果現在……」杜宣良苦笑。

　　她搞不懂自己，是她的態度出了問題嗎？為什麼總是會招惹像這樣的愛慕者？

　　只見一次面，交談並不多，她也不認為自己給了對方什麼暗示，偏偏就會被奪命連環Call。

　　嚴格說來，她不是漂亮女人，也不會打扮自己，站在艷光四射的好友身邊，她一點也不出色，但偏偏惹到爛桃花的都是她，這是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那些男人都很想把你娶回家吧……唉，真好啊，為什麼我都沒遇到想娶我的男人呢？那些男人都只想跟我談戀愛而已，我想結婚啊！」

　　每當杜宣良遇到「熱烈」的追求，李曉瞳都會非常感慨的說這些話，讓她哭笑不得。

　　看著她此刻的表情，宋祈心裡越覺得悶。

　　杜宣良在他手下工作五年，而他又曾經和她的姐妹淘交往過一年，兩人的相處除了公事之外，還多了一點私交。

　　他瞭解杜宣良的個性，她就是說不出拒絕別人的話，才會讓那些男人以為自己有機會，拚命的騷擾。加上她又是一個樂於傾聽別人吐露心事，會讓人感到心平氣和的女人。

　　宋祈可以理解，像杜宣良這種個性的女孩，身邊環繞的絕對多半是像他和李曉瞳這類型的人——強勢、有魄力，喜歡別人靜靜聽自己說話，而她正好從來不會顯得不耐煩，總是微笑著聆聽。

　　「這種事情你可以找我幫忙，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他伸手，掌心向上。「手機給我，我來處理。」

　　宋祈暗暗咬牙，他會讓那些敢打電話來的男人，一個一個嚇得不敢再打來！

　　杜宣良一臉愧疚，但又感激萬分。「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就像丟掉一個燙手山芋般，她把手機交出去給他。

　　她明顯逃避的神情，讓他心情好一點——很好，那表示她對那聯誼認識的六個男人沒有太多好感，就算有聯絡也不吃虧。

　　「宣良，要開會嘍。」

　　就在杜宣良把手機交給宋祈代管後，一名資深編輯也探頭進她辦公室，通知她開會。

　　「好。我馬上到。」杜宣良給了宋祈感激的一笑，便收拾起要開會用的資料到會議室去。

　　而宋祈目送她離開之後，這才踅回自己的辦公室，他一邊看杜宣良這個月寫的專欄，一邊吃著她為他準備的早餐，直到她粉紅色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起，聽見陌生男人的嗓音。

　　「小良……」

　　這麼親密喊她的小名？是有很熟嗎？

　　宋祈不太爽，口氣很差的回答，「她在忙，你哪位？有事？」

　　「嚇！你、你是誰？小良呢？」

　　「我是她男朋友，你哪裡找？」宋祈面不改色的說了謊。

　　嗯……嚴格說來，這也不算是說謊，而是他將來的計劃提前講出口而已，如果能夠讓全世界的人都誤會，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對，他喜歡杜宣良，但他沒有辦法告白，因為她至今仍認定他對前前前女友李曉瞳愛戀依舊，而像她這麼重視朋友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接受好友的前男友。

　　因此，當他理解到自己的感情之後，他一反過去相中對像便直接出手的習性，默默的等待時機，瞭解她吃軟不吃硬的個性，他就繼續依賴她，對她撒嬌，任她照料，被擺在她心中的第一位，這讓他感覺還不賴。

　　這麼沒志氣的等待，讓他的好友們聽了都笑得快斷氣。

　　沒辦法，他太晚察覺了，一直到去年夏天，他才發現自己對杜宣良的習慣，不只是習慣而已。

　　「又到了夏天……」也沒聽完對方哪裡找就切斷通話，望著辦公室的窗景，外頭的陽光炙熱，他想起去年的夏天。

　　如今轉眼又過了一年，他的進度這麼慢，鐵定會被死黨嘲笑。

　　「不，不行，可不能再這樣下去。」看著擺在桌上、屬於杜宣良的粉紅色手機，他想了想後，下了決定，拿起自己手機搜尋出電話簿裡前前前女友李曉瞳的號碼。

　　「瞳，是我……有事情，我想請你幫忙。」

　　眼中突然大亮的光彩，讓宋祈看起來像頭鎖定獵物的豹，危險又致命……

　　※　※　※

　　一個夜涼如水的夏夜，杜宣良在晚上十點的時候，一身輕便運動服，偷偷摸摸的以鑰匙轉開住家大門的鎖。

　　「噓，小聲點，小聲點哦，瞳不會醒來，不會醒來，她不會發現的……」她一邊小聲啐念，一邊又鬼鬼祟祟的把龐然大物偷渡進住處。

　　「汪！」

　　但可惜，那個偷渡客一點也不懂得安靜，發出聲音破壞了杜宣良的完美計劃。

　　「大丹，噓——」杜宣良頓時感到很頭大，回頭對偷渡客——剃了毛的一隻黃金獵犬懊惱的喊。

　　黃金獵犬大丹搖著尾巴，歪著頭，因為天氣熱而吐著舌頭，圓滾滾的眼睛看著杜宣良，一副無辜的模樣。

　　「噢……」大丹無辜的表情讓杜宣良心軟了，趕緊蹲下來抱住它的頭，愧疚自己剛才態度太凶。「我沒有罵你，但是我怕瞳會生氣，所以在她發現之前，我們要快點進房間，Go！」牽著狗繩，她讓大丹跟隨自己的腳步行動。

　　不愧是訓練有素的狗，大丹乖巧的讓杜宣良牽著，眼見就要偷渡成功進房間。「杜宣良，我聞到它了！」原本在房間裡的李曉瞳尖叫著奔出來。

　　當她打開房門，正好就與那一臉心虛的杜宣良，以及太過快樂的黃金獵犬對上視線。

　　「我說過……」李曉瞳瞪著好友，再看看那頭朝自己猛搖尾巴的笨狗，不愉快的記憶閃入腦中。

　　「汪！汪汪汪汪——」

　　還來不及把狠話講出口，李曉瞳就立刻被大丹熱情的撲上，而且它還咬住了她的裙擺不鬆口。

　　「噢！給我放開！這是我新買的睡衣，我第一次穿耶！」李曉瞳花容失色的大喊。

　　但是無論她怎麼推那只體重跟她相當的大狗，甚至打它的頭，她都沒有辦法讓大丹鬆口。

　　「Wait！住口，大丹！」杜宣良壓低嗓音。拉了拉狗兒項圈，頑皮熱情的大狗立刻鬆口。「進去。」隨她開房間門，命令狗狗進去。

　　「坐下，不准動。」

　　而大丹竟然也真的乖乖的聽話，坐在房間的地板上等待。

　　「吼，小良，我明明就跟你講過很多遍了，那隻笨狗不准踏進我家大門！你幹麼又帶它回來？討厭死了，它怎麼老對我的衣服有意見？是想毀掉我幾件睡衣才甘心！」越想越生氣的李曉瞳，忍不住怨恨起沒把狗教好的主人，氣到全身發抖，小心眼的對著無辜的狗狗大叫，「叫宋祈把他的狗帶回去！」

　　李曉瞳跟宋祈養的這條狗不合，就算分手了依舊。

　　「宋祈去香港，後天才回來……」杜宣良吞吞吐吐的對好友解釋，「如果可以，宋祈也不會讓大丹離開他身邊——」

　　「那可以送去寵物賓館啊，你幹麼幫他照顧？」看她沒志氣的幫宋祈講話，李曉瞳又一肚子火，打斷她的話不讓她繼續講。

　　「唉喲，那樣大丹好可憐，都被關起來。我白天會帶它去公司，晚上盡量晚一點回家，不會打擾到你，而且我會確實打掃，絕對不會讓房子有味道。拜託啦！瞳，就忍耐兩個晚上。」杜宣良嗓音軟軟的對好友請求，「好嘛？」

　　看她的表情，李曉瞳挫敗的低吼了一聲。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寵宋祈？」

　　「瞳，謝謝你！」瞭解好友高傲的自尊心，這麼說已經算是同意了，杜宣良感激的擁抱她一下。

　　她承認，她對宋祈真的太寵了一點。

　　不只幫他準備早餐，還越過線的幫他跑洗衣店拿他送洗的衣物，在他業務忙時幫他遛狗，他出國就替他照料他的寶貝狗，讓他無後顧之憂。

　　她從來沒有抱怨過上司的公私不分，甚至可以說她是心甘情願。

　　她喜歡幫宋祈做這些事情，讓她可以把喜歡的心情找到正當的行為表現，幸好曉瞳沒有看出來，到現在還一直認為她幫宋祈做這些事情，是因為她膽小、害怕失去工作的原因所致。

　　「宋祈這個老闆當得公私不分，你一定要向他反應，不可以老是利用你脾氣好，就給你製造麻煩，他起碼也要加薪！這回你一定要跟宋祈談，聽見沒有？你不是想買房子嗎？那薪水一定要談啊！」

　　聽見好友義憤填膺地為她抱不平，杜宣良不禁笑了。

　　曉瞳不只是她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她的恩人。

　　她們是高中死黨、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家境、學業、容貌都優異的曉瞳，多少人想成為她的朋友，但曉瞳認定的至交，只有她……

　　高中畢業後，曉瞳不負眾望的考上北部的國立大學，因此北上唸書。

　　而她因為自小父母雙亡，已經靠舅舅、舅媽拉拔長大了，沒有臉再開口向舅舅提出北上唸書的要求。

　　加上臥病在床的外公需要她的照顧，舅舅、舅媽經營的餐廳生意也要人手，她便留在老家，白天照顧外公、整頓家務，或是在舅舅店裡幫忙，領取微薄的薪水，一點一點的存錢，花了五年時間才念完大學夜校。

　　一直到她畢業那年，外公的病已經沒有辦法再撐下去了。

　　外公哭著把她叫來，對她說：「宣良，你沒有虧欠你舅舅什麼，這些年來你幫得夠多了，我走後，不要管你舅舅、舅媽講什麼，你拿著這些錢，離開這裡，去過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回來。」

　　外公病得形同枯槁，如枯爪的手捏著數張偷藏下來的千元鈔票，塞進她手裡。

　　她不肯收下，但外公堅持，並且要她發下毒誓，在他死後她一定會離開這個家。

　　她畢業沒多久，外公便過世了，原本她還對這個家有點留戀，但外公葬禮還未結束，舅舅、舅媽便迫不及待的繼承外公名下的產業，盤算著轉手能賺到多少錢，讓她對這個家所感到的最後一點溫暖也徹底消失了。

　　舅舅收養她，但待她猶如下人，表妹、表弟不需要做的事情她都得做，舅舅不孝，視臥病在床的外公為累贅，更不用說刻薄的舅媽了，兩個表弟、表妹也對自己的爺爺不聞不問。

　　杜宣良心寒了。

　　當處理完外公後事，她便不顧舅舅怒罵、舅媽惡毒的詛咒以及表弟妹們的冷言冷語，收拾自己簡單的行李北上。

　　離開時，她手中只有外公塞給她的幾張千元現鈔，至於從小到大一點一滴存下來的存款，自然被舅媽扣留了。

　　人海茫茫，那時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直到到了人潮洶湧的台北車站，她才茫然的打了公共電話給好友曉瞳求救。

　　當看見好友十萬火急的飛奔到她面前，一直忍耐著的杜宣良很不爭氣的哭了，而曉瞳也跟著她一起哭。

　　然後，曉瞳就把她帶到這裡，不由分說的要她住下來，兩人當起了室友。

　　這間房子是寵女兒的李父買給曉瞳的二十歲成人禮，三房一廳位於台北市區，距離捷運站步行只要兩分鐘，是棟有大樓管理員的新大廈。

　　想起當年種種，杜宣良不禁歎息，好在有曉瞳，不然她也不會有現在了。

　　她拉回思緒，再次對好友強調，「瞳，還是謝謝你。我真的會加倍打掃的，如果你不滿意，我可以在房租上多付一些錢也沒關係。」忽視好友要她向宋祈抗爭的叮嚀。

　　「這隻笨狗會把家裡弄得多髒我是不怕，反正有你在，我從來不擔心家裡會髒亂啦！我爸媽每次來看我，都覺得我們家乾淨得不像話，還老是說，其實應該是我付你錢求你跟我一起住才對，不該跟你收房租呢！就連我哥也說我生活習慣這麼差，你還能忍受我，真是佩服你。」阿莎力的李曉瞳揮揮手。

　　「怎麼可以不收房租？你已經對我太好了，不收房租的話我會良心不安——說到房租，我正好領了錢給你。」杜宣良想到今天是發薪日，也是繳房租的日子，她連忙掏出皮夾，把領出來的錢交到好友手中。

　　「也太多了吧？拿回去！」李曉瞳連數也不數，就鬼叫著又推回去。

　　「……曉瞳，你要我別太寵宋祈，你自己也不能太寵我啊。」看著被塞回來的鈔票，杜宣良苦惱的歎息。

　　一開始搬進來時，她不懂北部的房價行情，曉瞳跟她說房租三千塊一個月含水電她也相信，還說因為是好朋友所以不需要押金，再附贈全新傢具給她使用，並且可以等她找到工作再分月攤還。

　　直到她順利找到工作，開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被同事問起她住在哪裡時，她回答的地點讓同事們嚇一跳，她才知道這裡是黃金地段。

　　在這裡住了大半年的她也是那時才明白，她每個月付給曉瞳的三千元房租，連付管理費都不夠。.

　　「拜託，我才不差這點錢，給我還不是隨便就花掉？你還不如存起來買房子，你不是想要一間屬於自己的小窩嗎？」

　　李曉瞳的話杜宣良不置可否，因為從小就寄人籬下，住的是像倉庫一樣的房間，所以她的確希望有天能夠擁有自己的家，一間屬於自己的小窩，不必再寄人籬下。

　　但是付不符合行情的房租，這讓杜宣良一直住得心虛想搬走，還是李曉瞳死拖活拖硬把她留下來，耍賴著除非她出嫁或者是買到房子，否則不許搬走，甚至還拿絕交來威脅她。

　　北上五年，杜宣良省下房租開銷，加上她物慾不高，因此得以存了筆小存款，這都要感謝李曉瞳的幫忙。

　　這段期間她慶幸自己有貴人相助，而她的貴人不只是曉瞳而已，還有宋祈。

　　初北上的生活有曉瞳幫忙，工作上則有宋祈願意錄取沒有半點出版編輯經驗的她，帶著她在身邊不吝指導，讓她建立自信，直到有今天的成就。

　　這兩個人對她意義非凡，因為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杜宣良依然希望他們可以幸福……

　　「我本來在房間都快睡著了，可是，聞到大丹那隻笨狗的味道我就醒了……可惡！突然覺得好餓，我要吃東西！」李曉瞳嚷嚷的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才看見冰箱裡的冷飯和燉牛肉，臭臉馬上就笑了。

　　而心思再度遠飄的杜宣良，則被好友的話喚回注意力，怔怔地看著她走進廚房。

　　「是我喜歡的紅酒燉牛肉耶！小良小良，你好棒！」趕緊把食材拿出來，在冷飯旁邊淋兩匙燉肉後放進微波爐裡加溫，李曉瞳接著熱情的衝來抱住杜宣良，感歎的說：「怎麼辦？小良，我突然覺得很傷感……」

　　「噗！」杜宣良聞言笑出聲。「你幹麼傷感？熱量太高嗎？你不用減肥了，真的，現在這樣就很好了，偶爾吃一點宵夜不會怎樣啦。」之前曉瞳老喊著自己太胖，但又抵擋不了美食的誘惑。

　　「誰教你做的東西該死的好吃！如果你哪天買到房子要搬走，我可能會哭出來。還有，如果你交到男朋友，要煮好吃的紅酒燉牛肉還是咖喱給他吃，我也會嫉妒到想殺了對方的……」

　　「那你還帶我去聯誼？」連「殺」都出現了？杜宣良無奈又好笑地說。「你到底是希望我嫁掉？還是跟你一起當單身貴族啊？」

　　「那不一樣嘛……」大小姐李曉瞳反覆無常的回答。

　　「有什麼不一樣？」杜宣良愣愣的反問。

　　李曉瞳望著認識十年的好朋友，對她的遲鈍感到很無言。

　　她總不能跟小良承認自己帶她去聯誼，就是為了要讓宋祈吃醋生氣，這樣破了宋祈的梗，故意惹他不開心吧！

　　當初她發現宋祈這個「弱點」時，她驚訝又開心，深深覺得找到耍弄宋祈的方法了。

　　而那傢伙，果然沉不住氣了呢……

　　思及此，李曉瞳偷偷的露出得意的微笑。

　　「反正就是不一樣，不管啦。」她故意對好友耍任性，逃避問題。

　　「……你真的有夠任性的！我要跟你媽講。」拿李曉瞳沒轍，杜宣良只好隨口講講要跟李伯母告狀。

　　「好啊，那我明天早上就打電話跟我媽說你做了紅酒燉牛肉，叫她帶我爸明天一起來我們家吃，然後他們兩個也會變得很任性，要你不准搬走。」

　　「噢！別……」越聽，杜宣良越覺得頭大。

　　「而且他們應該會老調重彈，高中時他們就說你很適合當我們家媳婦，老叫我哥和我弟追你……」欸！這個梗好，改天可以在宋祈面前提一下，真想看到他會有什麼反應？哈哈！李曉瞳一邊逗好友，一邊壞心眼的想。

　　「別鬧了！」杜宣良被好友鬧得有點頭痛，哭笑不得。

　　「對耶，我這麼愛你，我也捨不得你去別人家，那乾脆就當我們家的小孩好了。」反正爸媽從以前就很喜歡吃苦耐勞、樂觀善良的小良。

　　而她也想跟小良當一輩子的好姐妹。

　　「宣良，我們要當永遠的好朋友哦。」

　　又來了……她又來了。

　　杜宣良拿好友最沒轍的一點，就是她常常這樣，上一秒人來瘋，任性得讓人哭笑不得，但下一秒去感性得教人忍不住融化，肉麻兮兮地對她說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心裡酸酸癢癢的，有點難為情，但一股暖流注入心田，讓她心裡填滿了感動。

　　「當然，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杜宣良回應好友的「告白」。

　　因為是最好的朋友，她很重視的友情，所以，她更不能告訴任何人，她杜宣良，很早以前就愛上了好朋友的前男友。

　　這一定是個會破壞友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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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6 02:22 AM

第四章

　　兩天後，宋祈趕在「CHARM」的夏日慶典之前從香港回來。

　　「嘿，大丹，你這傢伙，看起來氣色超好，嗯？嘴巴裡有肉的味道，你吃了罐頭是不是？我不是說你太胖了要減肥嗎？」

　　宋祈中午回到公司，立刻被養了八年的愛犬大丹撲上來熱烈歡迎。

　　他揉揉這個大傢伙的頭，笑著讓狗兒舔得自己滿臉口水，鼻子很靈地聞到了對減肥中的大丹嚴格禁止的肉罐頭味道。

　　「汪汪汪！」對主人熱烈搖尾巴的大丹，完全不知自己已經東窗事發。

　　「怎麼可能會有味道？吼，大丹，你把潔牙骨藏在腳踏墊底下！」讓大丹吃了它不該吃的東西，固然是杜宣良不忍心，但她有做補救措施啊……她正驚疑怎麼會被發現時，卻意外踩到腳踏墊下的硬物，這才發現這隻挑嘴狗幹的好事！

　　「我不是叫你吃掉嗎？你看看，被發現了吧？」杜宣良搓揉大丹無辜的臉，大丹呼呼吐著舌，給她個傻不愣登的表情。她回頭，怯怯的望著宋祈。

　　他沒什麼表情，挑起一邊眉毛，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這使她不免心虛起來。

　　「那個……大丹很可憐，什麼都不吃，我就……」一時於心不忍，買了肉罐頭。

　　明知道宋祈千交代萬交代，大丹太胖了，不能再讓它吃罐頭，只能吃減肥飼料，明知道這隻狗愛利用她的心軟，挑嘴不吃個兩餐，她就會滿足它的需求給它肉，而她明明也知道這時候只得狠下心讓她餓幾頓，大丹就會乖乖的吃它該吃的減肥飼料……

　　但她就是不敵那雙圓圓又可愛的眼睛，無法狠下心來……

　　宋祈看她一臉愧疚，忍不住露出溫柔的表情。

　　老實說，他一點也不意外她會寵他的狗，每回出差托她帶大丹去寵物賓館，她通常都會捨不得的把大丹帶回她住處。

　　其實不只是他的狗，公司附近的公園有許多蔥鬱的樹，枝椏上頭不時有鳥兒築巢，偶爾會被頑劣的小孩打下，如果被杜宣良看見了，她就會把那些雛鳥帶回家，照料到長大後再放生。

　　「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還不瞭解你嗎？」他笑出來，覺得她心虛倉惶的表情很可愛。「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只不過，他非常用力的捏了下愛犬過肥的臉頰，以示懲處。

　　一抬眼，他看見她的桌上有一盆養得很好的綠色植物，小小的一盆，那是兩年前某家廠商送的。當時，每個員工都熱烈的討論著如何把盆栽種好，可兩年過去了，只有杜宣良桌上的這盆依舊散發綠意。

　　她是個溫暖的女人，就如她寫的文章一樣，總是柔柔地打入每個人心扉，讓人情不自禁地想接近她，而那也是五年前他破例錄取她的原因，他至今仍很慶幸，他沒有看錯人。

　　宋祈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起，光是看著她就覺得心情非常平靜，嘴角忍不住上揚。

　　「喔，只是，我還是覺得很抱歉，沒有照你交代的做事……」杜宣良低垂著頭，蹲在大丹身旁，兩手黏在這頭笨狗身上。

　　如果不這麼做，她一定會手足無措。

　　因為宋祈又來了，看著她流露出那種溫柔的表情，嘴角淡淡的笑容，像是在憐惜她什麼。

　　每一次宋祈對她露出這種表情，都會讓她有種被融化的感覺——可是她很清楚，她只是宋祈的助理，一個下屬，宋祈會看著她露出這樣的笑容，應該是想到了曉瞳。

　　「我不是說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嗎？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大不了讓大丹餓個幾頓，況且，你又把大丹帶回住處，真正頭大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光是想到李曉瞳那個沒有動物緣的女人會被大丹如何惡整，他就覺得好笑。「你那個好朋友，沒有哇哇叫？」

　　「有……」怎麼可能沒有？大丹每天都攻擊曉瞳，讓她非常憤怒，老吼著要把大丹丟出去。

　　他果然是想到了曉瞳啊……杜宣良頓時感到心裡酸酸澀澀的。

　　縱使能享受到一點柔情，但她千萬不能沉溺，不可以真的被他溫柔的笑容融化，因為有一天，宋祈如果準備好了，說不定會再一次追求曉瞳，他們會重新在一起、會幸福……

　　「嘿，我來得正是時候嗎？」

　　一個陌生的嗓音闖入，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杜宣良抬眼望去，對方是一個西裝筆挺、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她覺得這人很眼熟，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沒錯，你來得正是時候。」

　　在杜宣良疑惑時，宋祈已熱絡的上前給那名外國男子一個熱情的擁抱。

　　直到兩人很哥兒們的擁抱完彼此，杜宣良才想起對方是何方神聖。

　　「葛瑞森，好久不見，上次見面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呢。」杜宣良以蹩腳的英文，向外國男子釋出善意的微笑。

　　「喔，我美麗的小姐！」葛瑞森肢體動作誇張的彎腰，執起杜宣良的手欲親吻，硬是要來個宮廷禮。

　　這種吃豆腐的行為當然會被宋祈阻擋。

　　「玩夠了吧？我要你幫我帶來的東西，你拿來了沒有？」宋祈臉是笑的，語氣也是熱絡的，操著流利的英文質問好友。

　　因為語言能力有限，杜宣良也只能從宋祈的神情來猜測，友人來訪，他應該滿開心的吧？

　　葛瑞森忍住笑，看著這個從小到大的好友，正用微笑在掩飾自己的憤怒。

　　這讓他忍不住又想刺激好友。

　　「你這是有求於人的態度？」

　　「我托付的人是眼光獨到的泰瑞莎，你，只是個送貨員。」宋祈笑道，很清楚這男人逮到了機會，正打算玩死自己。

　　「是這樣子啊？可是泰瑞莎對你的表現感到非常失望呢。」葛瑞森露出白牙，笑得很詭異，看向一旁的杜宣良。

　　她很懂進退的避開他們的談話，正在跟宋祈的那頭大胖狗感情好的玩親親。

　　「我想，我過幾天忙完公事，就可以回美國去告訴泰瑞莎——你一點進展都、沒、有！她一定會瘋狂嘲笑你。」

　　「夠了！」宋祈像被踩著痛處，惱怒的瞪了好友一眼。

　　沒錯，去年的這個時候，就是因公來台出差的葛瑞森，戳破了他一直沒有發現的事實。

　　那時，他將好友帶到他引以為傲的「CHARM」參觀，讓死黨看看自己不靠家族力量創立的雜誌社，卻被葛瑞森意外發覺，他對杜宣良的感情和行為模式，跟他以往大大不同。

　　就跟現在一樣，公司上下那時正為每年舉辦的夏日慶典而忙碌著……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一個公私不分的人。」在「CHARM」繞了一圈後，葛瑞森意味深長的對他微笑道。

　　被調侃的宋祈，不禁以高八度的語調反問：「為什麼？」

　　自己對於下屬的管理方式，宋祈一向自詔公私分明，絕對不會讓員工私下詬病，因此這種指控之於他，是羞辱。

　　「如果我沒聽錯，你剛剛叫你助理幫你做的，應該是私事。」宋祈一愣。

　　是的，先前他進公司時經過杜宣良的位置，的確囑咐她去幫他辦理幾件「私事」——首先是要她到他住處幫他拿忘了帶來公司的樣書到印刷廠，路上再幫他拿送洗的衣物回家，出門時，順道幫他把養了八年的黃金獵犬大丹送去寵物店洗澡美容。

　　「雖然宣良是我助理，但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只是上司和下屬。」他得意地笑著對好友解釋。

　　「但在公司裡，上班時間她就是你的員工，不是嗎？」

　　好友那句話，讓他深深反省自己和杜宣良的關係，難道他這樣做……不對嗎？

　　但直到他發現大大的「不對」時，是在之後的夏日慶典那一日。

　　每年的夏天，「CHARM」都會舉辦一場派對，讓所有職員、往來的廠商、合作夥伴能一同狂歡。

　　多年前杜宣良接手企劃統籌時，反應很不錯，因此之後每一年的夏日慶典，幾乎都是她來主辦，而上班時穿著隨性的她，也只有在這一天才會盛裝打扮。

　　「你是杜小姐？祈的助理？」

　　那一天，還沒回美國的葛瑞森應邀參加派對，對打扮起來明媚動人的杜宣良驚為天人。

　　「嗯，我是，你好。」

　　「天啦！這些年他把你藏在哪裡？能不能賞臉跟我跳支舞呢？」葛瑞森不由分說地帶著杜宣良就往舞池走，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

　　葛瑞森是自己的好朋友，是個對女性很紳士、幽默又懂得帶氣氛的男人，宋祈知道葛瑞森向杜宣良邀舞並沒有惡意，因為他深愛著自己的妻子泰瑞莎。

　　但是，當他看見他們兩人雙雙入了舞池，杜宣良在葛瑞森的懷中暢顏大笑時，他莫名的感覺很不好，非常不好，像是屬於他的東西被搶走了似的。

　　直到那時，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杜宣良的佔有慾太不尋常，不尋常到只要想像她哪天有了男友，打算組成自己的家庭，他就渾身不舒服，焦躁憤怒……

　　「我說，祈。」葛瑞森見好友那惱羞成怒的表情，八成是想起去年的不愉快回憶，忍不住幸災樂禍。「這麼小心翼翼，一點也不像你。」一邊說，他一邊把妻子交代他要帶來台灣給好友的東西拿了出來。

　　「謝了。」宋祈接過那只提袋，忍耐打掉好友臉上那討人厭笑容的慾望。「晚上見。」

　　「這是邀請？好的，今年我不壞你的好事了。」送來好友需要的東西之後，葛瑞森便離開了。

　　辦公室裡又剩下宋祈和杜宣良，他提著手中的提袋，掌心不斷冒汗。

　　什麼鬼！不過送個禮物而已，有什麼好緊張的？

　　「宣良，這個送給你。」做足心理準備後，宋祈將那特地買來的禮物遞給她。

　　「咦？」杜宣良嚇了一跳，看了一眼那個素色紙袋。「為什麼？」

　　不能怪她驚訝，宋祈雖是個大方的老闆，會不定時請員工吃飯、唱歌，但可從來沒有為員工準備特定的禮物。

　　「你在我身邊很多年，幫我很多忙，這是我一點小心意。」是啊，六千美元的小心意。「收下吧，你幫我照顧大丹很多次，從來沒有給你帶點什麼，你不收的話，我會很過意不去。」

　　知道她不喜歡麻煩別人的個性，因此宋祈故意這麼說，逼她收下這份對他而言具有特別意義的禮物。

　　「當然。」

　　待她好奇的拿出紙袋中的盒子打開後，竟意外地看見一件美麗的深紫色小禮服。

　　女人都愛美麗的事物，她被那件禮服迷惑了，也忘了推辭，就挑起肩帶在自己身上比畫。

　　更意外的發現，這禮服竟然符合她的尺寸！

　　「你怎麼知道我穿幾號衣服？」

　　「喔，我隨便猜的。」宋祈說謊。

　　他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為了得知她穿幾號衣服，他還低聲下氣的打電話給前前前女友李曉瞳，被她狠狠嘲笑、刁難一番之後，才拿到這個重要情報。

　　「我知道你早就為夏日慶典準備了服裝，但是我希望，今天晚上你能穿上它。」宋祈神情款款，語氣絕不可能讓任何女人察覺不出他的心意。

　　「今天晚上有特別的客戶嗎？我知道了，穿這件的確會比較正式一點。」但顯然的，杜宣良非常遲鈍，沒有發現他的暗示。

　　看她的反應，宋祈真不知該哭還該笑。還沒有察覺嗎？這女人是下意識的否定，還是她……另有想法？

　　※　※　※

　　「CHARM」的夏日慶典，每一年夏天都會舉行，是一場慰勞員工的派對，會請來過去一年合作過的廠商、模特兒、專訪人物共襄盛舉。

　　創刊六年的「CHARM」，夏日慶典一年比一年盛大，每年主題都不同，每一個參加過派對的人，都希望能再次成為這場盛會的嘉賓。

　　為此，每年總有不少人為了參加「CHARM」的夏日盛典而擠破了頭

　　今年的主題是近來很熱門的魔幻，他們請來了知名的混血兒魔術大師，在現場表演炒熱氣氛，而且規定進場的每位女性賓客，都得在臉上畫上彩繪圖騰後才能放行。

　　彩繪師傅也是為了活動而特別挑選的，繪畫速度快、筆觸精細，而且圖騰樣式絕不重複。

　　杜宣良身為夏日慶典的負責人，當然第一個被抓來試畫。

　　畫好後，她深吸口氣，踏入人聲鼎沸的派對，對自己今天的打扮感到很不安。

　　她身上穿著的是宋祈送的深紫色禮服，大V領設計讓她小露性感，臉上的妝以左眼為中心，繪上佔據整張左臉的銀色蝴蝶翅膀彩繪，讓她今天的裝扮增添魔幻色彩，既魅惑又勾人。

　　「哇噢——」

　　她正小心拎著裙擺，不讓高跟鞋踩到它時，卻才踏上一個台階，就聽見誇張的讚歎聲。

　　一抬頭，只見打扮時尚雅痞的宋祈，正對著她微笑。

　　「宣良，這件衣服很適合你。」驚艷欣賞的眸光毫不保留，宋祈暗自讚歎泰瑞莎的好眼光。

　　隨後他朝她伸出手，等待她將手放上來。

　　看見他對自己微笑，聽見他的讚美，杜宣良瞬間感覺到臉頰發燙，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

　　幸好派對裡的燈光照明不太亮，沒有讓宋祈發現她的異常。

　　看他朝自己伸手時，杜宣良愣了一下，但想想後覺得應該沒什麼。

　　宋祈一直是個很有紳士風度的人，這沒有什麼的。

　　這麼一想，她便拋開心中怪異的感覺，把手交給他，借他的幫助順利爬上階梯。

　　「謝謝。」杜宣良一上階梯立刻鬆開他的手，因為她掌心一直緊張的冒汗。

　　「不客氣——啊，小心點！」

　　一個賓客莽莽撞撞的走來撞到了杜宣良，她腳上的高跟鞋因此讓她拐了一下，差點就要跌倒。

　　宋祈神色自若的，立即一把圈住她的腰。

　　如此親密的接觸，讓杜宣良背脊僵直，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今年人還是這麼多，你把派對辦得很出色……小心，靠過來點。」人聲、音樂聲震天價響，因此兩人對話時，必須親密的貼著對方耳朵才能聽清楚。

　　「喔……」她吶吶地聽從他的擺佈。

　　「威德是我們去年最大的廣告商，他們公司的代表到了，宣良，陪我應酬一下。」

　　「呃……好。」杜宣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傻傻的答應，然後被宋祈牽著往客戶的方向走。

　　「許經理，歡迎。」

　　杜宣良安靜的站在宋祈身邊，看著他與客戶相談甚歡，偶爾在客戶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時，她會回以微笑。

　　但是她腦中思緒卻不斷的轉著——現在是什麼情形？

　　往年，宋祈都會在夏日慶典這一天找到陪他參加的女伴——通常都是他的現任女友，陪他應酬見客戶，與賓客寒暄。

　　她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聽說他跟哪個女人關係親密沒錯，原本也在好奇他今天會帶哪個女人來，沒想到他竟然狗急跳牆，找她來代打了。

　　陪同宋祈在場內轉了一圈，跟數不清的賓客招呼、閒聊，站得腳都酸了，但她沒有表現出來。

　　是宋祈體貼的發現了她的不適。

　　「陪我見這麼多人，你也累了吧？來，喝一杯。」宋祈將她領到吧台前，為她點了一杯清爽的調酒。

　　杜宣良不是一個多話的女人，而宋祈好巧不巧，是一個話有點多的男人。

　　他喜歡杜宣良的溫柔，話不多的她是個很棒的傾聽者，不會打斷別人的滔滔不絕，說他自私也好，但像他這種型的男人，正適合找她這種與他互補的女人。

　　像他一樣能言善道的女性是很好，但他更喜歡願意聽他說話的女人，這樣子相處起來，比較不容易有衝突。

　　「宋祈……」杜宣良為難的接下他遞來的酒，很想對他說，請他不要再做一些會讓人誤會的事情了。

　　她站在宋祈身邊，擔任他的女伴陪他見廠商、朋友，已招來無數訝異的眼光。

　　派對上漂亮的女孩何其多，為什麼偏偏是她呢？

　　他已經送她禮物了，一整個晚上又帶著她，這種親密相伴會讓她有錯覺的……

　　「嗯？」察覺她似乎有點欲言又止，宋祈挑了挑眉，笑問：「怎麼了？」

　　她抬頭望著他一臉坦蕩的表情，沒有半點侷促，也許……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送她衣服也沒什麼，就像他講得，只是一份感謝的禮物，她雖然是副編輯，但還是掛名宋祈的助理，助理陪同上司應酬，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宋祈應該沒有別的意思。

　　「……謝謝。」硬是把到嘴邊的話拗成感謝，杜宣良輕啜杯裡的酒，掩飾她心慌的表情。

　　見狀，宋祈神情溫柔的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不為什麼，只是覺得她困惑的表情很可愛，而他想表現一下親暱，如此而已。'

　　「抱歉，打擾一下。」

　　一道突兀的聲音突然傳來，一個長相白淨斯文、過肩長髮束在腦後的男人，站在兩人身後。男人的眼神來來回回的在宋祈和杜宣良臉上流轉，最後，停在杜宣良的臉上，對她展露了王子般得微笑。

　　「能否借一步說話？杜小姐。」

　　「當然可以。阮先生，什麼風把你吹來的？」杜宣良很訝異這位難搞又難請的攝影大師，竟然會撥冗參加這場慶典。

　　她微笑迎上阮永慶，對這個不時幫她救火、情義相挺的合作對象，感到萬分的感謝。

　　「嗨，永慶，喝一杯？」杜宣良對那位才氣縱橫的攝影師笑得太熱烈，讓宋祈不太爽，但他還是維持風度，對阮大攝影師釋出善意。

　　「不了，我是來看看杜小姐，拿份禮物給她就走，等等我還得回去整理行李，明天我在上海有工作。宋先生，不介意我借走她吧？」

　　「當然。」宋祈表面微笑，但心裡卻十分不快。

　　過去，宋祈曾誇讚杜宣良的手腕高超，能讓行蹤難定、難以說服的阮永慶因她一通電話而屢次兩肋插刀。

　　但當他察覺自己後知後覺的感情之後，一併的也察覺到其他男人對她的意圖，這讓他非常的不滿。

　　哪個男人這麼好說話？就算是工作上的夥伴好了，一個女人隨時打電話來要他去救火，他人就排除萬難為她出現了——如果沒有企圖，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

　　阮永慶得到首肯後，便朝杜宣良舉起手臂，而杜宣良沒好氣的笑笑，也伸手環住他的臂膀。

　　轉過身背對宋祈的杜宣良，自然沒有看見他那瞬間消失笑意的臉，變得有多可怕。

　　※　※　※

　　阮永慶把她帶到派對裡的包廂，讓她坐在貴妃椅上。

　　說是包廂，但其實也沒有什麼隱秘性，僅用深色但透明的薄紗遮蔽住，包廂內的人事物依舊若隱若現，為空間增添一點夢幻的氛圍。

　　「禮物？」杜宣良好笑地問。「這又是哪招？」

　　「這只不過是個藉口——幸好我心血來潮來了這次的慶典，否則，就看不見精彩好戲。」

　　「啊？」

　　「如果沒來參加這場派對，我不會看到這麼有趣的事情，這證明了一項我一直以來的猜測。」阮永慶沒頭沒腦地，說一堆她聽不懂的話。

　　「阮先生，你醉了嗎？」已經很習慣這位大師說話很跳tone，也因為已經很熟了，所以杜宣言敢跟他開玩笑。

　　在雜誌社待久了，杜宣良接觸很多人，後來她發現，越是才華洋溢的人，交往起來越是辛苦，而這些人中以阮永慶這種怪咖為最。

　　他擁有斯文的王子般外型，皮膚白淨，體態優雅，可惜那只是外表的假象——

　　他難搞得要死，難找得要命。但是，他作品卻好得沒話說，且呈現出來的攝影風格跟他的人相反，富有野性的侵略和生命力。

　　看著杜宣良，阮永慶忽然長歎了一口氣。「遲鈍的女人。」

　　認識杜宣良五年，從一開始的刁難到後來的合作甚歡，為的是什麼呢？

　　他是男人，自然會對喜歡的女性特別看待，因為是杜宣良開的口，所以無論是什麼事，他都會為她辦到。

　　她不會玩遊戲，不懂男女之間若有似無的暗示，所以他才追求得這麼辛苦。

　　而杜宣良也從來沒有發現，他對她特別是別有用心。

　　跟她在一起時，他感到很舒服，她是個能讓人安心平靜的女孩。

　　可他明白飄泊不定的自己不會是個好對象，與其多年後兩人彼此怨恨，還不如就像現在這樣，當一輩子的朋友也不錯。有了這番體悟後，他的追求也就變得沒有那麼熱絡了，但是對這個遲鈍又善良的女人，他還是有些放不下。

　　由於喜歡杜宣良，因此在對她投以專注的目光時，他也發現她眼中望著的人，不是自己。

　　她眼中看的人，是宋祈。

　　「你喜歡宋祈。」誰知下一刻，阮永慶突然說出她自以為無人知曉的秘密，揭穿了她的心意。「我有說錯嗎？」

　　笑容頓時僵在嘴角，杜宣良愣住了。

　　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一直都沒有被人看穿，是她表現得太明顯？還是阮永慶觀察得太入微？

　　他識破了她自以為完美的偽裝。

　　「為什麼不告訴他，你喜歡他呢？」

　　杜宣良心跳得很快，臉色潮紅，氣息不穩，感到羞愧又憤怒。

　　羞窘的是她的心事被發現了，憤怒的是這個難搞又機車的混蛋，就這樣拆掉她的偽裝，讓她無所遁形。

　　「因為不能……」由於來不及整理好心情，她只得慌慌張張的回答，對一個只能算是公司合作對象的男人，承認了她的心事。

　　是的，她不能，她喜歡上最最要好朋友的前男友，這種感情，她感到很罪惡。

　　「那麼，跟我在一起如何？宣良，我很喜歡你。」

　　阮永慶突如其來的告白，嚇了杜宣良一跳。

　　沒有心理準備的她，只能呆呆看著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告白。

　　他先是戳穿她的偽裝，再猛地對她告白，說要跟她在一起——

　　「你、你在開玩笑的吧？」她實在搞不懂，阮永慶到底在想什麼，才華洋溢的人，都這麼難以理解嗎？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希望你幸福。」所以啦，讓這個又笨又遲鈍的女人這麼搞下去，他還真不知道她要哪天才會有開花結果的戀情。

　　阮永慶喜歡杜宣良，心疼杜宣良，因此想幫她牢牢的抓緊宋祈。

　　「我、這……」杜宣良嚇傻了，腦子一片混亂。

　　「不用急著答覆我，我明天飛上海，預計是一個月後回來。一個月之內你慢慢考慮。」如果他計算的時間沒錯，他忙完上海的拍攝工作回台北，宋祈應該已經忍不住出手了。「時間不早了，今天來，只是想要跟你說這件事情，現在，送我離開，好嗎？」

　　「好……」杜宣良沒有處理過這種事情，感到很棘手，現在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好友李曉瞳，問她現在到底要怎麼辦啊啊啊啊……

　　臉上的燥熱還沒退散，杜宣良送阮永慶離開派對的同時，正好巧遇在門口與客人聊天的宋祈。

　　「永慶，要走了？」基於男人的風度，宋祈儘管心裡不太爽，但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和平。「不留下來再多喝兩杯？我還沒跟你喝呢！」

　　「不了，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阮永慶依然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王子派頭，對宋祈輕輕一笑，然後非常故意的，回頭親暱的輕撫杜宣良的臉頰。

　　杜宣良嚇了一跳，奇怪他的動作為什麼要這麼親密，震驚還未散去，阮永慶便做了更讓她傻眼的舉動。

　　不只杜宣良傻眼，連宋祈也傻了，因為阮永慶就這麼旁若無人的，傾身在她未上彩繪的右頰上，留下輕輕的一個吻。

　　就算燈光不明，昏昏暗暗，但誰都可以看出，杜宣良的臉，瞬間紅如關公！

　　「交往的事情你可以慢慢考慮，下個月我回來，再給我一個答覆。」王子般得阮永慶，丟下這一顆炸彈後就這樣走人了。

　　宋祈怔愣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發展，接著，他看到杜宣良嬌羞臉紅的表情，再想到阮永慶離開時所說的話，臉頓時沉了下來。

　　衝動是魔鬼，理智瞬間崩斷，他猛地拉著她的手，拋下一干賓客，將她帶離人聲鼎沸的派對。

　　「宋祈？」杜宣良無法掙脫他的力氣，只得被拖著走，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隨意撞開一扇門，宋祈將她拉了進去，合上門扇，阻隔外界的聲音。

　　薄薄的門無法完全抵擋外頭的喧鬧，仍有偶爾興起的歡呼聲穿透門扇傳進。

　　但她耳中聽見最清晰的聲音，不是那些吵鬧，而是宋祈急促的呼吸聲。

　　「你在考慮嗎？」他突如其來的出聲，語調輕柔得不可思議，踩著優雅的步伐一步步朝她逼近。

　　杜宣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感到害怕的倒退，不懂她為何會突然覺得，宋祈很危險。

　　一步退，兩步退，窄小的空間無法讓她繼續撤退，杜宣良的背最後抵上了微涼的牆壁。

　　她被逼到了角落，宋祈的侵略仍然沒有消減的跡象，他逼近到她面前，將她困在牆和自己的雙臂之間。

　　這、這是什麼情形？

　　「我告訴你，你連想都不要想！」穿著他送的禮服，打扮得性感美麗，卻被別的男人告白，宋祈怎麼想怎麼嘔！

　　再加上阮永慶故意在她臉頰上印上一吻，那畫面真是礙眼得要死！

　　對半途殺出來、破壞他布好的局的程咬金，宋祈是又嘔又氣。

　　他驀地伸手抬起她下顎，稍稍偏轉到她被吻過的那一邊，溫熱的唇便忽然落在她臉頰上。

　　「咦？」剛才阮永慶的行為已經夠讓杜宣良錯愕了，現在宋祈的舉動，更是讓她快被嚇死！「宋、宋祈？」

　　「你給我聽清楚。」宋祈盯著她的眼睛，眼神像海盜一樣凶狠。「給我離那些男人遠一點，你是我的。」

　　那是什麼意思？她是他的？

　　杜宣良遲鈍的腦袋還未消化這句話的意思，下一秒鐘，宋祈便做出讓她更不能理解的行為——

　　他倏地低下頭，強勢又霸道、不容她拒絕的，狠狠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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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6 08:03 PM

第五章
　　
　　「CHARM」的夏日慶典每年都在週末舉行，接連兩天的休假再回到公司上班，平時被繁重工作壓搾的員工們都會在這幾天玩瘋喝掛，因此周一上班時，辦公室會散發著萎靡的氣息。

　　甚至還有人穿著派對時所穿的衣服，直接來上班呢。
　　
　　而今年，杜宣良也加入同事們的萎靡行列中……
　　
　　空白的Word頁面上只有一串刪節號，杜宣良坐在自己位子上，對著屏幕發呆，這是很難得的情況。這周要交出來的專欄文章，她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她黑眼圈很重，眼白裡有血絲浮現，要不是因為她身上沒有酒氣，否則還真會讓人以為她跟同事們在前晚一塊玩瘋了。
　　
　　她一如平時半休閒的服裝打扮，牛仔褲、襯衫、小外套，頭髮隨意紮成一小包在腦後。
　　
　　但因為工作的成效實在太糟糕，她抱頭低咆。
　　
　　「噢，杜宣良，你要振作一點，現在是工作時間啊！」她懊惱斥責，告訴自己要振作，但眼神卻不自覺瞟向隔著一層透明玻璃的宋祈辦公室。
　　
　　然後，又很沒有用的想到讓她這兩天失眠的原因——上週末在派對上，宋祈給她的吻。
　　
　　「只是一個吻而已，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杜宣良對著空白的Word自言自語，她已經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女孩了，被吻了也沒有什麼，不要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
　　
　　可是，好難……因為對方是宋祈，她沒辦法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因為是宋祈吻了她，所以她胡思亂想。
　　
　　他那時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她是他的」？沒頭沒腦就丟下那一句話，讓她想破頭都搞不懂……宋祈到底想怎樣？
　　
　　心思紊亂，矛盾持續煎熬著她內心。
　　
　　「早。」
　　
　　外頭傳來神清氣爽的道早聲，出自宋祈之口。
　　
　　聽見他的聲音，杜宣良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她連忙收拾自己慌亂的心情，佯裝自然的等待他。
　　
　　「怎麼頂著宿醉未醒的臉來上班？喝得很愉快是不是？」
　　
　　宋祈心情好的跟下屬開玩笑，還非常故意的靠近宿醉的員工，在他耳邊大聲講話，惹得那名員工抱著頭，誇張的說——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被生下來……」
　　
　　「哈哈！」惡作劇完了，他大笑著走進她的辦公室，帶笑的眼看見杜宣良正埋首工作時，頓時一亮。
　　
　　「今天大家精神都不太好，把會議取消吧。」一如過去交代她工作時的老闆語氣，宋祈也是十分自然。
　　
　　「我看是你想休息吧……」一聽，杜宣良忍不住小聲的叨念。
　　
　　「沒錯，我想休息，因為我喝到今天早上凌晨四點。」宋祈大方承認，他今天確實想偷懶。
　　
　　這就是宋祈厲害的地方，無論前一晚應酬有多累，就算喝得又吐又瘋醉成一灘爛泥，上班時間到了，他仍是會神清氣爽的來上班，絕對不會失態。
　　
　　「宣良，我的牛奶呢？」宋祈嬉皮笑臉的雙手撐在她桌前，向她討鮮奶，那是他的解酒良方啊！
　　
　　「等一等……」杜宣良睞了他一眼，起身走出辦公室，到小廚房找冰箱。今天上班途中，她很順手的幫他買了一瓶鮮奶，她知道他會需要。
　　
　　趁著杜宣良離開為他張羅吃的，宋祈笑容一歙，扳過她使用的筆記本電腦，看見開啟的Word上只有一串「……」。
　　
　　他挑了挑眉，差點笑出來，當聽見她的腳步聲趨近之勢，他很快的又將計算機物歸原位，轉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調整表情，別功虧一簣。

　　杜宣良帶著戰戰兢兢的心情，踏進他的辦公室。
　　
　　「謝了。」接過冰涼的鮮奶，宋祈仰頭一口氣喝光。
　　
　　看著他，她卻像是有什麼東西梗在胸口，滿得快要溢出來……
　　
　　一時忍不住，杜宣良衝動的就喊了一聲，「宋祈……」
　　
　　「有什麼事嗎？」宋祈已經坐在辦公桌前，拿起桌上的話筒，似乎正要撥打電話。
　　
　　瞧他一臉沒事的樣子，完全……沒有想要解釋派對上的那個吻。
　　
　　所以，是她大驚小怪，是她想太多，也是她把那個吻，看得太重要了。
　　
　　這樣也好，就當做什麼都沒有，不要去解釋，否則那會破壞很多東西。對的，沒事，不要再想了……
　　
　　「沒事。」杜宣良露出微笑，搖搖頭，退出門外。
　　
　　宋祈吻她可能只是因為……他喝多了。
　　
　　她喜歡的人吻她，聲稱她是他的所有物，那不過是因為他……醉了，搞不懂自己在做什麼，發生的那一吻，他也一定忘記了。
　　
　　那個吻，帶著濃厚的香檳氣息，那天晚上她喝了多少杯香檳，宋祈又喝了多少？她根本算也算不清了。
　　
　　就當做是一場夢好了，夢醒了，就會回歸現實。
　　
　　「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一再的告訴自己，不要再為一個意外之吻失魂落魄，工作很重要的……對，她得工作。
　　
　　她不該再去奢望太多，只要能夠在宋祈身邊，對她而言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噗哧！」
　　
　　直到四下無人，宋祈才敢笑出聲。
　　
　　透過玻璃窗，他觀察杜宣良今天的工作情況，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成效不彰。
　　
　　她的困惑和患得患失，他全看在眼底，明知道她在意上周自己吻她、對她發表的霸道宣言，但他不點破，而她也就不敢問。
　　
　　「怎麼這麼可愛呢？」他支著下顎，壞心眼的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看她想假裝沒事，但卻只是徒勞無功的沮喪神情。
　　
　　他很變態嗎？看來是有一點，但要是不這麼壞心，從旁觀察她的反應，可能他再次出手，她就會從他指縫中溜走。
　　
　　他跟杜宣良之間的相處太過密切，五年來的朝夕相對，他糟糕的一面她全部都見過了，尤其，他還是她好朋友的前男友。
　　
　　他追求女孩子、對待女友，向來都是極盡所能的寵愛，把女友當成公主，但好死不死，他的追求手段杜宣良全看在眼底，要是他用過去的方式追她，杜宣良那個女人一定會逃得不見蹤影，他肯定！
　　
　　前女友的好朋友好難追，可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偏偏就是想要她，明知道很難，但他還是要賭一把。
　　
　　那個吻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但效果卻意外的好，打破了他一直不敢跨越的界限。
　　
　　她緊張、她困惑，但卻沒有因為被強吻而甩他一巴掌。
　　
　　這是否代表他可以往好處想——他可以再進一步了，對吧？
　　
　　過去他沒把握，總認為貿然出手不會有結果，但她這次的反應，讓他改變了想法……
　　
　　「遲鈍的女人，真是得讓你措手不及才行。」

　　※　※　※

　　一反過去直截了當的追求，這一回，宋祈改變策略。
　　
　　下午兩點，他拎著西裝外套走出辦公室，出去時順便喊了杜宣良。
　　
　　「宣良，跟我走一趟，筆電帶著。」
　　
　　他要出去見客戶時偶爾會帶上杜宣良，要她幫忙做些記錄什麼的，或者去見一些作者，向對方邀稿。
　　
　　他常常這麼突然的要她放下手邊工作跟他走，因此杜宣良也沒有想太多，帶著筆電就匆匆跟他離開公司。
　　
　　宋祈親自開車，杜宣良自然是坐在副駕駛座，她把筆記本電腦擺在後座，拉過安全帶繫上，直到聽見他發動引擎的聲音，她才開口詢問：「我們要去哪？」
　　
　　「沒，這是私人行程。」忽地，宋祈轉頭對她咧開嘴笑，按下中控鎖，將車門鎖上，發出好大的聲響。「找個四下無人的地方好好聊一聊，就我們兩個。」
　　
　　他溫和的笑容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可說出的話卻讓杜宣良大驚失色，那種違和的感覺反而有種驚悚感。
　　
　　「什麼？你說什……」
　　
　　「坐好了。」宋祈淡淡地微笑提醒，下一秒鐘，車子就火速的倒出停車格，駛出停車場。
　　
　　現在是什麼情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宋、宋祈，你不是要去拜訪下個月寫、寫主題專欄的作者嗎？」被過快的車速驚嚇到，杜宣良整個人貼著椅背，想努力裝沒事，但顫抖的語氣洩露了她的心情。
　　
　　她嚇個半死。
　　
　　「我有說嗎？沒有吧。」宋祈的語調始終淡淡的，輕鬆又自在，但他的車速還有他所說的話，都讓人心驚膽跳。「在公司裡不好說私事，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有些事正好可以問個清楚——上周我對你說的話，你聽清楚了？」
　　
　　他的口吻很斯文，卻有一股野蠻的味道。
　　
　　「啥？」杜宣良吃驚的回應。「就算有話要說，也沒必要綁架我吧？」
　　
　　這跟誘拐綁架有什麼分別？把她騙出公司、騙上車，再鎖上車門，車速開得這麼快，就怕她會跳車嗎？
　　
　　「如果不用這招，我們很難說話。」宋祈完全沒有否認他的綁匪行為。
　　
　　「什麼跟什麼，宋祈你喝多了對吧？對，一定是這樣，所以你還沒有酒醒……慢著，你酒沒醒還開車？你這樣是酒駕吧？」
　　
　　聞言，宋祈忍不住笑出來，要說這個女人遲鈍呢？還是要說她沒自信、不願面對現實？
　　
　　哪一個正常男人會這樣「綁架」一個女人？他這麼做，可能真的是因為他不正常了。
　　
　　因為那種極度想要得到一個人的感情，讓他變得不正常了，他這麼做有可能會被她討厭，但他還是做了。
　　
　　可大概……這個女人也是不正常吧，身為「肉票」不僅沒有擔心自己的安全，反而還擔心他酒駕？
　　
　　「杜宣良，你真的很可愛。」
　　
　　「你……你到底是哪裡有問題？」突如其來被誇獎，杜宣良一瞬間反應不過來，當聽見宋祈說她「可愛」時，她很不爭氣的臉紅了。
　　
　　「你難道沒有半點感應到我行為模式下的真正意圖？」他收起輕鬆的態度，正經問。
　　
　　他不相信當一個女人被一個男人特別眷顧時，她會完全察覺不到這個男人的心思。
　　
　　「我送你在派對上穿的禮服，把你帶在身邊充當女伴，以及那個吻……這些事難道都還令你察覺不出來，我對你的心意？」
　　
　　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起這件事，她怔怔地看著他，宋祈不是應該什麼事都不記得的嗎？
　　
　　杜宣良心慌意亂，無法直視他，就連看著他的側臉也沒辦法，多年來埋藏得很深的感情，她好怕就要壓抑不住。
　　
　　不，不可以，他跟曉瞳在一起過，他們很好，他們很相配，有一天他們會復合，她也在等他們重修舊好的那一天到來……
　　
　　「你……牛奶喝得不夠多，還沒酒醒啊？」杜宣良故作輕快地笑道，不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宋祈，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呢？
　　
　　「宣良，我喜歡你。」這女人的腦子大概是裝混凝土，冥頑不靈！那就別怪他直截了當的告白，讓她措手不及了。
　　
　　此刻，杜宣良完完全全的呆掉了，比上周被他突然強吻時的反應還要震驚。
　　
　　他說什麼？他……喜歡她？
　　
　　難道她也宿醉未清醒嗎？竟然出現了幻聽！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因為你太了解我，認為這不是我一徑的追求方式，但就因為對象是你，我非得改變策略不可，這一年來，你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
　　
　　嗡嗡嗡嗡……
　　
　　他的聲音從左耳進到大腦裡，杜宣良很努力的把他的告白轉成信息。
　　
　　宋祈喜歡她……這、這怎麼可以？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喜歡她了，那會讓她苦苦壓抑的心情，難再藏匿。
　　
　　她的心虛、她的不安……
　　
　　從一開始她就錯了，偷偷喜歡宋祈的這份感情，早就該在宋祈和曉瞳交往時收拾得乾乾淨淨，她不應該繼續暗自喜歡好友的前男友。
　　
　　這瞬間，杜宣良感覺自己好像背叛了最好的朋友，儘管他們分手了，她仍是覺得自己的心思可憎。
　　
　　一直以來她很努力的裝沒事，待在宋祈身邊，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這樣子……是不是錯了？
　　
　　「你只是搞錯了。」杜宣良忍受不了罪惡感的苛責，她開始抗拒。「我在你身邊太久、太多年，所以你只是搞錯了，你看著我時想到的人並不是我，是瞳……」
　　
　　宋祈被她的話重重一擊，立即想起自己多年前曾對她說的話。
　　
　　是他自己承認，他看見她，就會想到曉瞳……誰教他失戀了呢？而且失戀就算了，還對一個女人講出了自己的心事。
　　
　　現在倒好，他走出被甩的失戀陰影，接受也淡忘了跟李曉瞳沒有結果的戀情，好不容易愛上了那個會靜靜聽他說話的女人，可這個女人，卻只記得他以前有多喜愛她的摯友？
　　
　　如果不是因為太喜歡杜宣良，他才不會自找麻煩追求前女友的好友咧！
　　
　　正是因為喜歡得不得了，想將她占為己有，這種感情咬得他難受，他才決定出手，可是面對他的告白——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慎重的說「我喜歡你」，結果她回答了什麼？
　　
　　「你只是搞錯了。」
　　
　　媽的！最好是他搞錯了！
　　
　　宋祈猛催油門，高速行駛，在車流中衝鋒陷陣，幸好這時間不是上下班的巔峰時刻，才不致造成什麼大車禍。
　　
　　不久後，宋祈將車子開往一個安靜、不會有人打擾的地方——他的住處。
　　
　　「宋祈？」杜宣良看他把車子開到他住處的停車場後熄了火，她滿心疑惑，回頭詢問他。
　　
　　可一回頭，熟悉的壓迫感兜頭而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宋祈的臉在她面前放大。
　　
　　這麼近的距離讓她倒吸一口氣，宋祈的吻同時落在她微張的唇瓣上。
　　
　　杜宣良忍不住想，她的夢……還沒有清醒嗎？不然怎麼可能她偷偷喜歡的人……又吻了她？
　　
　　不是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也與數日前在派對上那帶著憤怒粗暴的吻不同，這一次，他的舌長驅直入，像是要掏空她的靈魂般，使她呼吸吐納間都是他獨特的氣息。
　　
　　心跳又快又急，體溫熨燙，她喘息著，感覺到他的唇輾轉廝磨，最後貼著她耳畔，宣稱道：「你是我的，我不會錯認，我更沒把你當成別人的替代品，我喜歡的就是你，杜宣良。」
　　
　　而後，他含住她耳垂，挑情的逗弄令她雙腳發軟，支撐不住的傾倒在他懷裡。
　　
　　杜宣良激烈的喘息、思索著……這該怎麼辦啊？
　　
　　上週末可以說服自己，他吻她是因為他醉了、搞錯了，那個吻並沒有什麼，但他今天又吻了自己，且他是如此清醒，她要怎麼說服自己，這根本沒有什麼？
　　
　　他清亮的眼中裝載的是她的倒影，直到現在她才睜開眼睛看仔細……
　　
　　她認得宋祈臉上這種深情寵溺的神情，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用這樣的表情看著自己。
　　
　　「我又衝動了，在不對的地方吻你。不過這回好一點，在我車上，總比上次我拉你進那個又小又窄又擺了一堆東西的小房間要好——我一直很後悔一件事，那就是對你告白的時機、地點，都錯了。」
　　
　　他計劃好的誘捕，他的完美追求，全敗在他的衝動之下。
　　
　　「我太大意了，以為我有優勢，反正你就在我身邊，只要細心維護，暗中排除異己……」說到此，他頓了頓，把話吞回。
　　
　　總不能笨笨的對她說，他原本是打算緩緩的把她蠶食鯨吞，等到她發現時，自己早已完全屬於他了吧？
　　
　　「搞了半天，沒想到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男人，不只是我而已。」甚至這人比他動作更快、更直接，而且沒有後顧之憂。
　　
　　那時他又氣又急，妒火中燒的他根本來不及細想，光看見她被別的男人親吻，就整個人爆炸了。
　　
　　「現在我很清醒。我問你，對於阮永慶……」提到那個勁敵，宋祈就恨得牙癢癢的。「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她和阮永慶？
　　
　　她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沒有別的。
　　
　　她對感情這一塊的確是遲鈍得可以，但對方都已經直接表態了，她不可能再裝傻下去。
　　
　　但是，打從五年前，宋祈錄用沒有半點經驗的她、無私的在工作上不吝指導她開始，她的心，就落在他身上了。
　　
　　五年後的現在，他終於正眼看她了，還對她說了：他喜歡她。
　　
　　她怎麼可能不心動？怎麼可能不高興？他為她嫉妒而失控，身為一個女人，怎麼可能不開心？
　　
　　「不想回答？好，那麼我呢？」
　　
　　內心有一個聲音要她拒絕，宋祈是她摯友的前男友，她不能背叛李曉瞳。
　　
　　但是……早在他展開這詭異的追求之前，她就喜歡他，很久、很久了。
　　
　　接受還是不接受呢？
　　
　　只要她接受了，宋祈溫柔寵溺的眼神，就會一直凝視著她了嗎……
　　
　　此刻，他望著她，等她回答，神情看起來自信滿滿，但隱約透露出一點緊張。
　　
　　杜宣良覺得這樣的宋祈還蠻可愛的，她想看更多的他，想看他在她面前顯露出不同以往的面貌，這樣的感情，逐漸蓋過了她對背叛好友而產生的罪惡感。
　　
　　「你這樣……真的讓我很困擾……」她還在做最後掙扎。
　　
　　「囉嗦！」不想聽她拒絕的答案，宋祈粗魯的大喝。「反正我有追求的權利，你是我的，最後要記住這一點，沒有曖昧不清，我就是要你。」
　　
　　一點也不溫柔的告白，簡直就是土匪。
　　
　　怎麼辦呢？杜宣良覺得懊惱極了。
　　
　　她好像更喜歡宋祈了，這真的讓她很困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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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6 08:11 PM

第六章
　　
　　宋祈的邏輯，非常有問題。
　　
　　什麼叫做——你是我的，少囉唆，反正我有追求你的權利。
　　
　　根本邏輯不通嘛，他還在追求她不是嗎？他怎麼可以把她貼上自己所有物的標籤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杜宣良好一陣子，自從那日他如綁匪一般把她從公司帶走至今，已經一周過去了，他們倆暫時相安無事，沒看他再有什麼詭異的舉止。
　　
　　這也讓杜宣良不禁想，當初到底是她聽錯了，還是宋祈根本就沒有清醒？
　　
　　周五，周休前夕，這一天當然沒有人想要加班，大家準時在六點收拾做不完的工作，準備回家度過愉快的週末。
　　
　　杜宣良也不例外，但正當她校完一篇稿子、準備存盤時，那個讓她困擾的人，竟然又跑回公司了。
　　
　　「下班了。」宋祈趕在下班前結束業務上的客戶拜訪回到公司，就是為了要堵她。
　　
　　辦公室裡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週末嘛，大家都想好好休息一下，尤其在他手下工作並不輕鬆，下班五分鐘前他進公司時，有些員工還一副見到鬼的表情，時間一到立刻做鳥獸散，似乎怕他會留人下來開會。
　　
　　只有杜宣良，總是慢條斯理的將工作告一段落後，才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就算是最後一個離開也不打緊，也因此，宋祈都會將公司的鑰匙交給她。
　　
　　想一想，他還真是個不懂體貼的上司，身為公司裡第二個擁有鑰匙的人，她必須比別人早到，也得比別人晚下班，因此造成她習慣性的加班，尤其在截稿期，忙到凌晨更是常有的事。
　　
　　「我知道。」杜宣良被嚇了一跳。
　　
　　這突然出現的男人正倚著門，雙手環胸，用那種會讓人臉紅心跳的眼神盯著她看。
　　
　　他眼神帶著溫柔笑意，嘴角輕揚，臉部的表情很柔和，跟工作時的他完全不一樣，這使她不禁想，他用這表情看了她多久？
　　
　　還有，有沒有被別的同事看到？
　　
　　「一起去吃個晚餐吧。」他不是用詢問句，而是肯定句。
　　
　　宋祈請她吃飯的幾率其實很頻繁，如果是平時，杜宣良不會想太多，總會認為他開口要求一同吃飯，是為了利用時間來討論重要的公事。
　　
　　今天的宋祈，態度好像跟平時差不多，但又有那麼一點點不同。
　　
　　怎麼說呢……帶著一種神秘感，好像是他準備了什麼驚喜要秀給她看。
　　
　　在宋祈身邊五年當他的助理，她太了解他一旦開啟追求模式，便會使出各種浪漫花招。
　　
　　老實說，她還沒見過他有重複的。
　　
　　那些會讓女人們像作夢一樣的浪漫驚喜，如果套用在她身上的話——
　　
　　杜宣良忍不住冒出一身冷汗。
　　
　　「不行，我跟曉瞳有約。」她猛地清醒，斷然拒絕。
　　
　　他一句簡簡單單的「我喜歡你」，就讓她像作夢一樣感到不真實，如果她真的陷入他刻意編織的浪漫氛圍，為此而無法自拔，她真不知道如果夢醒了，她該怎麼辦？
　　
　　她的心情好複雜，一方面想看他對她流露出的溫柔傾戀，但另一方面，又不敢相信自己真等到了這麼一天，她害怕自己一旦陷入了，有天被迫清醒過來時，會跟宋祈連朋友、同事也做不成。
　　
　　「又是她。」提起前前前女友，宋祈臉就垮下來。「你們已經住在一起了，還要每週末都約出去，這周就不能緩一緩嗎？」
　　
　　「不行。」
　　
　　宋祈語氣中的不悅和無可奈何，讓杜宣良忍不住微笑。
　　
　　「那，不介意我加入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就是想在今天跟她吃頓晚餐，聊一些公事以外的話題。
　　
　　沒辦法，他人太正直，所以公私分明……咳，好吧，這是違心之論。
　　
　　事實上，他非得忍耐再忍耐，才沒有讓自己變成因私廢公的蠢蛋。
　　
　　他多想昭告天下，杜宣良他要走了，那些愛起哄的員工絕對會幫他一把，在她面前敲邊鼓。
　　
　　但是這樣做她恐怕會害羞的逃走，且逃走就算了，要是半點機會也不給他怎麼辦？
　　
　　「以你對瞳的了解，你說她介不介意？」杜宣良直接把問題丟給他。
　　
　　聞言，宋祈立即思考，就他對李曉瞳的了解，如果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比如他，破壞了她們姐妹之間的聚會，那她絕不是「介意」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一旦這個女人想報復，那他追求宣良的大計，會被破壞成怎樣？天啊！他連想都不敢想！
　　
　　「嘖。」母獅子可不好惹。
　　
　　宋祈的退讓，卻讓杜宣良心一沉。
　　
　　就算他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表情凝視自己，她還是覺得不真實，不敢相信這樣的好運會降臨在她身上。才華洋溢、家世傲人、外貌出眾的宋祈，和曉瞳是這麼的相配。
　　
　　其實他內心深處，還是很在意曉瞳的吧……
　　
　　「當然，畢竟曾經交往過，而且當時，我的確非常喜愛瞳。」
　　
　　「啊？」聽見宋祈的聲音，杜宣良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無意間說出了心聲。
　　
　　「我們沒有誰對不起誰，見了面還能鬥上兩句，當普通朋友，這樣也不錯。只能說，我跟瞳之間沒有緣份。」
　　
　　宋祈知道，他跟李曉瞳過去的那段感情，是他和杜宣良之間的絆腳石。
　　
　　「但我不後悔曾經與瞳在一起。現在我正追求你，如果要我對你說我後悔曾經跟她好過，這是非常不公平的。」
　　
　　聞言，杜宣良內心五味雜陳。
　　
　　宋祈就是這樣，一個負責的男人，從不否決自己曾做過的決定，他說的話很殘忍，直指她內心最介懷的事。
　　
　　可宋祈殘忍，卻又溫柔，他沒有否決另一個女人曾經賦予他的好感，這樣的男人……真的很好啊！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想得到前男友的負面評價，即便那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情。
　　
　　「我知道……」她知道那是他們不能抹滅的過去，而她在意的也不只是他們在自己記憶中郎才女貌的畫面，而是——
　　
　　這麼匹配的兩人，都會突然分手了，更何況是像她這樣的女人？她沒有傲人的家世，沒有出眾的外貌，勉強稱得上才華的，就是能寫出不錯的文章。
　　
　　她杜宣良，又能跟宋祈在一起多久？
　　
　　「宣良，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熱衷於戀愛嗎？」默默看她猶豫的神情，突地，宋祈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在我身邊五年，你知道我的，我很忙。」
　　
　　宋祈真的很忙，但是他又很願意擠出時間，花心思、想花招，為的就是討好正在追求的女人。
　　
　　「一個大男人熱衷於戀愛，這不是什麼好事，照一般大眾的說法，男人應該把心思放在更大的遠景上——但我已經夠有錢了，我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家世優異的他，是家族中最受寵的么子，所以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不開雜誌社，他也可以靠著家人給的基金輕鬆過日子，但他沒有。
　　
　　「如果不是為了女人，我幹麼這麼辛苦？」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我是這麼想的——沒有戀愛，沒有交往過，就不會知道這個人適不適合和自己一起共度餘生，我熱中戀愛，是在找有潛力的另一半。」
　　
　　這世上的每一個人，不都是這樣嗎？為什麼還沒試過，就要去想保存期限很快就到期了呢？
　　
　　「宋祈，我……」一股熱流漲滿胸口，杜宣良覺得自己應該要表示點什麼才行。
　　
　　「我不急著聽你的答案。」在她開口之前，宋祈阻止了她。「雖然我非常喜歡你，但答案不用急著告訴我，我知道你的顧慮和為難，我可以等，等到你確定心意的那一天，你再告訴我，Yes or No。」
　　
　　「……」她快要溺斃了，被淹沒在他寬容的柔情裡。
　　
　　「快下班吧，別讓你朋友等太久。」他走近她，笑著揉亂她的髮，催促她快點離開。
　　
　　順了下自己的頭髮，杜宣良微微點頭，心裡百感交集，宋祈對她難得的執著，讓她不知如何是好，更怕傷害了他。
　　
　　而另一頭的男人，嘴裡雖然把話說得很漂亮，要她快點跟好朋友聚會，但他的內心深處卻因為不能約到她而感到忿忿不平。
　　
　　他也需要跟她培養感情啊！他有哪一點輸給李曉瞳？為什麼會搶人搶輸她呢？
　　
　　越想越不甘心，為了要在逆境中求生存，他決定小人一點：「周日把時間留給我，拜託了，我不會讓你太晚離開，這也不是約會，只是請你幫我一點點小忙……」

　　※　※　※

　　宋祈對女性很溫柔，尤其是他有好感而且在追求的對象，他會不吝於表現他對對方的在乎和喜愛之情。
　　
　　但是，撕爛他的嘴，他也絕對不可能先開口說出「我喜歡你」。
　　
　　所以對杜宣良的表白，是宋祈有生以來第一次。
　　
　　這一點也不像宋祈的做事風格，偏偏他對上了遲鈍的杜宣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必須直截了當的把話說明白點，否則她會繼續假裝看不見。
　　
　　約會，這種事情他很拿手，開著車沿著海岸兜風，或者找間燈光美、氣氛佳、東西好吃的餐廳，吃一頓輕鬆愉快的飯……可如果對像換成了杜宣良，這些追求手段——完全沒用。
　　
　　這個女人，她不介意被別人麻煩，但很怕麻煩到別人，所以約她的地點不能太過浪漫，或者花太多心思。
　　
　　宋祈隨便動個腦筋都可以想出製造驚喜的花招，隨便打一通電話都能訂到平時預約滿檔的餐廳，但除去了這些，他一時還真想不出要如何與她培養感情。
　　
　　幸好他還知道追求要追到對方的心坎裡，首先要使對方放下心防才行。
　　
　　所以他挑選了一個她絕對不會想歪的地方，行程也非常的陽光休閒。
　　
　　早上十點半，天氣超好的早晨，地點是空氣清新、遠離都市塵囂的三峽。
　　
　　「汪汪，汪汪汪！」
　　
　　他那頭養了八年的黃金獵犬，正快樂的汪汪叫。
　　
　　「大丹，你好帥！我好愛你喔，再來一次，嘿咻——」
　　
　　「汪汪汪汪汪！」這一回是由近而遠的快樂吠聲，大丹朝目標物狂奔而去，沒有多久又快樂的搖著尾巴回來。
　　
　　「好棒，好乖，哈哈哈！不要舔我！好癢！」
　　
　　這多令人鬱悶！聽聽，他的告白都還沒有得到想聽見的回應，他那隻養了八年的肥狗，竟然就這麼被她告白了。
　　
　　而且它濕漉漉的舌頭，還狂舔著她的笑臉？
　　
　　真是讓人嫉妒啊，這頭笨狗……
　　
　　「唉。」宋祈撇過頭去哀嘆一聲，環視身處的「約會」環境。
　　
　　一眼望去，四周淨是綠油油的草坪，草坪上有許多人帶著大型犬奔跑、追飛盤，而剛才他的愛犬大丹，就在跟杜宣良玩你丟我撿的遊戲。
　　
　　這麼健康休閒的活動，是杜宣良不會拒絕的，只是她不知道這是約會罷了。
　　
　　而且，他約她出來的理由還很爛——狗狗聚會！因為他怕控制不住大丹，所以請她來救駕。
　　
　　雖理由爛，他卻押對了寶，這個充滿綠意和動物的地方，讓杜宣良的笑容燦爛。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她開心到極致時，眼睛會笑得彎彎的，看起來很甜。
　　
　　宋祈原本哀嘆自己的追求的花招有點俗，但看見她快樂的笑容，也就覺得一切都很值得。
　　
　　於是他也跟著微笑了，眼神帶著笑意地看她，想要阻止大丹撲向來遛狗的女飼主，結果自己卻被它拖得狼狽的模樣。
　　
　　他笑出聲來，前往英雄救美。
　　
　　「大丹，Sit。」他打了一個響指，語調低沉嚴厲，讓過度興奮的狗兒立刻乖乖坐下，連動都不敢動，只能用它圓圓無辜的眼睛，看著吸引它目光的美女飼主。
　　
　　杜宣良大口喘息，抹去額上的汗水，好氣又好笑的瞪著大丹，抱歉的對一臉驚嚇的女飼主道歉。「抱歉哦，它喜歡攻擊穿裙子的人……」
　　
　　「沒關係，狗狗都這樣。」差點被毀去一條裙子的美女飼主，手上抱著一隻吉娃娃，同為愛狗之人，她並沒有為大丹的舉動感到生氣，反而對因為主人一個指令就冷靜下來的大丹非常有好感。「它好乖，狗狗教得很好啊。」
　　
　　「它平時很合作，只是有時候會不受控制。」聽見大丹被誇獎了，杜宣良竟然湧生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聽起來有點蠢，但就像是做媽媽的聽見自家小孩被人誇懂事、乖巧一樣，感覺非常好。
　　
　　於是兩個素未謀面的女人，因為狗狗的關係徑自聊了起來。
　　
　　宋祈很慶幸愛犬沒有製造出大災難，他不必跟別人道歉賠不是，而且，看她一副狗主人的姿態跟別人聊起養狗經，這令他眉毛微微一挑，嘴角忍不住上揚。
　　
　　但當他眼角餘光瞄到一個不在他預期內的結果，他皺起眉頭，打斷她興致正好的閒聊。
　　
　　「有沒有怎樣？手會不會痛？」非常自然的，他拉過她的手，把手指扳開，審視著她的掌心。
　　
　　紅透的掌心，有著明顯被犬用外出繩磨出來的痕跡，還有一點點破皮，宋祈想起被獸醫勒令要減肥的大丹，體重可是直逼五十大關啊。
　　
　　再看看這一狗一人的體型，大丹明顯比杜宣良胖了一圈，難怪她很吃力。
　　
　　「大丹！」他扭過頭去，狠狠的瞪著玩瘋造亂的狗。「我出門時說過什麼？是不是叫你要聽話？」壓低語調來威嚇笨狗，再皺眉對她質詢，「拉不住做什麼逞強呢？我就在你後面，叫我一聲就是。」
　　
　　「吆嗚……」大丹原本還對著別人的裙子虎視眈眈，但被主人威嚴地一瞪，它立刻收回好色的視線，連舌頭都收起來，不安的垂下耳朵。
　　
　　「沒怎樣啦。」杜宣良被他皺眉審視掌心的認真弄得不自在，原本帶著大丹四處奔跑，玩得滿身大汗已經夠熱了，現在在他的視線加溫之下，頰上的熱度頓時又攀升不少。「又沒什麼大不了……」
　　
　　「沒怎樣幹麼不給我看？」宋祈看她躲，直覺她心裡有鬼，可突然想到她不喜歡麻煩別人的個性，他才緩了緩，「很痛是不是？」
　　
　　「沒有啦！」原本沒什麼感覺的，被他一講，她還真覺得掌心有點刺痛了。不想他小題大做，她搶過外出繩握在掌心，用行動表示她根本就沒事。
　　
　　「松鼠，有松鼠！」
　　
　　突然，一群小孩因為看見了可愛的小動物，興奮的尖叫著。
　　
　　「汪！」一聽見孩子們的叫嚷聲，原本還乖乖坐著的大丹突然扭過頭，看見那在草坪上跳奔的咖啡色松鼠。
　　
　　下一秒，它就突然不受控制的奔向松鼠，以它的體重配合加速狂奔，使得杜宣良被扯得措手不及，只能被它拖著跑。
　　
　　「啊……大丹，Stop！」無奈這回杜宣良把指令下得多正確，語氣有多嚴厲堅定，都撼動不了暴走的大丹了。
　　
　　「噗嗤！」抱著吉娃娃的美女飼主忍不住笑出來。「這下完全不受控制了！先生，不去救你的女朋友嗎？」
　　
　　不用別人說，宋祈正想去解救杜宣良，但旁人一句話驀然止住他的步伐，他回頭對那位笑意盈盈的美女問道：「她看起來很像我的女朋友嗎？」
　　
　　「難道不是嗎？」
　　
　　「當然是。」就算現在還不是，不過沒關係，外人看起來他們像一對，這樣就夠了。
　　
　　宋祈發揮平時勤於健身的好體力，追捕到看見松鼠就發狂的大丹，在杜宣良跌個狗吃屎前拯救了她。
　　
　　「大丹，你完蛋了。」宋祈畢竟是男人，力氣大，一手便拎住大丹的項圈，阻止它繼續狂奔。
　　
　　原本還興奮的大丹聽見主人這麼嚴厲的口吻，似乎意識到自己真的闖了大禍，露出非常沒有出息的無辜表情。
　　
　　「不要對大丹那麼凶。」看見大丹垂下頭沮喪的樣子，杜宣良忍不住為它說話。「它不是故意的。」
　　
　　「我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大丹是獵犬，總不能訓練它壓抑自己的天性……」
　　
　　宋祈嘆了一口氣，「原本約你出來是想讓你走一走，輕鬆一下……」執起她藏在身後的手，他嘆息。
　　
　　原本只是有點破皮的掌心，現在已滲出了點點血跡，宋祈神情難掩懊悔。
　　
　　「我沒有想到會害你受傷。」掏出乾淨的手帕壓在她掌心，他一臉心疼不捨。
　　
　　杜宣良呆呆的看著他過度柔情的舉動。
　　
　　她只是小小的破皮而已，他有必要一副像是她受了重傷的表情嗎？
　　
　　「只是小傷而已。」她彆扭的想把手抽回來，但他已經動作快速的用手帕包住她的手，「這又沒什麼，不用包這麼大一包吧？」
　　
　　「反正不准拿下來。」他強勢霸道地勒令，可是動作卻相反的溫柔。
　　
　　一聽，杜宣良又呆掉了，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今天……難道是約會？
　　
　　「大丹，都回台灣多少年了你看到松鼠就追的這壞習慣怎麼還不改？」宋祈走向愛犬，動作滑稽地揉著它的大臉，口吻卻很嚴厲。
　　
　　大丹跟了他八年，是他在美國念書時，從小區的動物中心領養來的。他在非常自然的環境下馴養大丹，養成它自由奔放的個性，而後他回台灣創業生根，自然也把大丹帶了回來。
　　
　　生活環境不同，一度讓大丹很憂鬱，加上宋祈現在住的地方是大樓，不若在美國的住處有空曠的庭院讓它跑跑跳跳，鬱悶的它只好靠吃來發洩，所以才會長得這麼胖。
　　
　　「你這傢伙，看來我得去找一條更牢靠的外出繩拴住你才行。」
　　
　　「大丹也是因為平時在屋子裡太苦悶了，才會很容易在外出時被引起注意力，我覺得，大丹今天很開心。」
　　
　　杜宣良蹲在大丹面前，伸手向著一臉無辜的大丹，讓它討好的舔自己的手。
　　
　　「他很喜歡這裡，我想你如果常常帶它來的話，它就不會每次看見松鼠都開心的撲上去了。」
　　
　　「我看不只是大丹很喜歡這裡而已，你也很喜歡。」不要以為他在一旁就沒看出來她臉上的笑容有多燦爛、多開心。「要不，我們每周日都來？」
　　
　　一開始，杜宣良還沒有意識到這是約會，剛才出現這個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逝的疑惑而已，可在宋祈提出每周日的邀約後，她的疑惑變成了肯定。
　　
　　「啊……這算是約會嗎？」太奇怪了，一點也不像宋祈會做的事。鮮花咧？驚喜呢？還有精心挑選的小禮物在哪裡啊？
　　
　　「是。」宋祈瞇眼微笑，心想她總算發現了。「這是為你量身訂做的約會行程，如果？每個周日，來不來？」
　　
　　「噢……」這個男人真是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為了卸下她的心防，竟然懂得不搞花招弄排場，而用她最能接受的方式來進行「追求」。
　　
　　她確實有被感動到了，感覺到他的用心，他對自己的特別待遇。
　　
　　「當然，我一個人來也是可以啦，不過有你一起，大丹會更開心。」宋祈耍了一點小手段，明知道杜宣良非常疼愛他這隻笨狗，他還故意把大丹抬出來，看出她動搖了，他又再補上一句，「我更開心。」
　　
　　他看著她的側臉，知道她不敢回頭迎上自己的目光，但他隱約可見她微紅的耳殼。
　　
　　這女人都幾歲了，怎麼還會有這麼單純可愛的反應呢？宋祈忍不住莞爾。
　　
　　杜宣良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答應，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摸著大丹柔順的軟毛。
　　
　　她心中暗暗想著，這個男人，根本是犯規啊！
　　
　　「我會再去物色一些施力方便、材質細緻不傷手的外出繩，以免再次傷了你的手。我知道你喜歡牽著大丹散步，甚至被他拖著跑來跑去……宣良，你的喜好太好捉摸了。」
　　
　　如果沒有十足把握，宋祈也不會斷然提出制約她每一個周日的約會要求。
　　
　　杜宣良有種上賊船的感覺，明知道這是他挖好的坑，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跳下去。
　　
　　看看這個環境，綠油油的草坪，清新的空氣，還有可愛的大丹……
　　
　　「宋祈，你根本是預謀好的吧？」她根本沒有辦法拒絕啊？
　　
　　「當然。」宋祈完全不掩飾自己的企圖。「這麼一來，你假日行程排滿了，就可以有足夠的理由拒絕李曉瞳逼你去參加那些見鬼的聯誼。」
　　
　　「聯誼？」他突然扯到這裡，讓她忍不住把視線調到他臉上，正好捕捉到他嫉妒的神情。
　　
　　她不禁笑了出來。
　　
　　「你好像有一點小心眼……」
　　
　　「什麼一點小心眼？這什麼話？」宋祈皺眉怒斥，更正她的指控。「我這個人，是非常非常小心眼愛計較，OK？」
　　
　　還得意揚揚的咧？這個男人，到底要讓她感動幾次啊？
　　
　　明明沒有鮮花和那些讓人炫目的花招，但還是讓她感覺到了，她對他而言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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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6 08:23 PM

第七章
　　
　　他叫宋祈，這個名字決定了他往後人生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協，不需要去討好其他人，因為，他出生在一個極富裕的家庭。
　　
　　身為受寵的老么，上頭有四個寵他的哥哥、姐姐頂著，令他可以無後顧之憂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幸好即使他再怎麼受寵，環境養出來的好強獨立性格，卻不致使他懶散。
　　
　　明明可以在大學畢業後直接進家裡的公司擔任要職，他偏不，在美國念大學的便成為知名報社的實習生，而後在競爭激烈的環境下升到副編輯的位子，啟發他對出版事業的興趣，此後就一古腦的栽進這未曾涉獵的事業裡。
　　
　　一定得做出一番事業－－這是宋祈對自己的要求。
　　
　　他從來都不容許自己失敗，即使遇到困難，倔強的脾氣也讓他死都不向家人尋求協助。
　　
　　「媽，幫幫我吧。」
　　
　　不過今天，他竟摸摸鼻子，對大老遠從美國回台灣的母親尋求協助？
　　
　　「咳！」因為兒子一通電話而放下紐約所有事務回台，才剛睡醒調完時差的宋母，正在喝午餐時間一定要來的一杯的伯爵茶，聽見老么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害她差點被茶嗆到。「我聽錯嗎？」
　　
　　「媽，你沒聽錯，我需要你幫我忙。」面對母親那張詫異帶笑的臉，宋祈感到臉上無光。
　　
　　會要求母親回台灣，那是因為他發現，他第一次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做到某件事。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份，但是能不能請你有空的時候就回來一趟？」
　　
　　每周日的「約會」都是在人多的公眾場所，要說有什麼進展還真的是沒有，之前還未表明心跡時，他至少還偷吻到她兩次呢！
　　
　　偏偏一旦踏入了「追求模式」，便得保持紳士風範，不能再一時衝動就親下去。
　　
　　他這樣想是很婆媽，但他就是希望和杜宣良的下一個吻能不再讓她露出那種一頭霧水的表情，最好她還很陶醉……所以在那之前，他會忍耐。
　　
　　進展緩慢沒關係，他有耐心，起碼杜宣良越來越能接受他在她身邊，不是以上司、老闆的身份，而是一個追求者。
　　
　　宣良跟他在一起，他能感覺得出來她很快樂，但他同時也發現了，她內心深處始終有個填補的洞。
　　
　　「有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沒有辦法給她，她想要的東西。」
　　
　　上周日，他們倆固定約會時，杜宣良照例跟著大丹在公園裡跑來跑去，但沒一會兒她突然停下來，看著一個出來遛狗的家庭－－父親、母親、小孩，以及剛滿三個月的拉不拉多幼犬，和樂融融的一家人。
　　
　　當她看著那家人歡笑的畫面，她跟著微笑，但是那笑容看起來好讓人心疼。讓他忍不住……上前抱住她……
　　
　　「喔。」宋母聞言，放下古瓷茶杯，高深莫測地抬眼望著一臉侷促的兒子，不禁好奇那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到底是誰？
　　
　　是她希望的「那個人」嗎？
　　
　　「汪汪汪，汪汪汪汪！」
　　
　　原本趴在地板上快睡著的大丹，突然對著緊閉的大門狂吠，還搖著尾巴轉圈，過後便以後腳撐地上半身趴在門板上，爪子抓著門，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等等，大丹，別吵。」看大丹的反應宋祈就知道，這傢伙一定是「聞」到杜宣良的味道了，才會這麼興奮躁動。
　　
　　他起身，走向大門準備開門，那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女人……
　　
　　「你有客人？」宋母挑了挑了眉。「今天？」
　　
　　她刻意把眼睛瞟向牆面的時鐘，星期天早上十點鐘，哪個客人會這麼早來拜訪？
　　
　　宋母眼微瞇，看著兒子親自去迎接對方，心中暗忖著，怎麼兒子沒給人家家裡的鑰匙？動作也太慢了吧？
　　
　　「嘿，大丹，早安呀。」
　　
　　一道輕柔溫暖的聲音自門口飄進，傳進宋母的耳中，這熟悉的聲音讓她眉毛挑得老高。
　　
　　「大丹，給我下來！」宋祈拿自家這頭笨狗沒轍，沒好氣的把大丹從杜宣良身上「撥」開。
　　
　　「汪汪汪－－」被迫離開它最喜歡的人，大丹仍不死心，在杜宣良腳邊繞圈圈，搖尾巴。
　　
　　「宋祈，早安……呃，宋夫人，早。」一見到宋母，杜宣良微怔，絲毫沒想過會在宋祈的住處看見他的母親。
　　
　　這位在紐約上流社會圈很有地位的貴太太，年近五十，但保養得宜，看來就是個雍容華貴婦人。
　　
　　雖然此刻可能因長途飛行或裡頭而一臉疲憊，但仍難掩她眼中的精明的幹練，身穿晨褸卻像穿著華美禮服一樣的自信驕傲。
　　
　　「宣良，你還是老樣子，叫伯母就好了，怎麼還喊我宋夫人？」
　　
　　宋母見來人竟是自己熟悉的人，感覺有一點驚訝，視線很快的在兒子和杜宣良身上來回打量，從兩人暗中流動的氛圍，看出了秘密。
　　
　　好啊，原來這個臭小子總算吃起這株窩邊草了。真是沒出息的孩子，這點小事情拖了這麼久都辦不好。
　　
　　「好久不見。比起上回看見你，你氣色看起來差很多呢？宋祈又在工作上為難你了？今天假日，還在叫你來加班，還真是一點都不體貼啊！」明知道兩人的關係應該不單純，宋母偏偏就要故意這麼說，想看這兩人會有什麼反應。
　　
　　乍聽這番話，杜宣良努力維持微笑的表情，讓自己盡量不要顯露出半點不自在。
　　
　　宋母是個名副其實的豪門貴婦，不僅娘家，夫家家世顯赫，從年輕時就是個家喻戶曉的名媛，婚後她更發揮她的社交手腕，聯合娘家，協助夫家拓展事業版圖，是個不需上戰場就能打個漂亮仗的女人。
　　
　　面對那雙洞悉一切的雙眼，杜宣良常常覺得自己站在宋母面前，根本無所遁形。
　　
　　「沒有，今天……不是加班。」
　　
　　因此在宋母面前，她說不了謊，就怕一扯謊，馬上就會被發現她說的不是事實。
　　
　　「喔。」宋母高深莫測地笑了。「不是加班，那今天放假還來找宋祈－－」刻意拉長尾音，那語氣讓人心驚膽跳。
　　
　　「媽！」宋祈見杜宣良明顯已被嚇到卻強撐著笑臉，他忍不住轉頭，氣急敗壞的喊了母親一聲。
　　
　　他央求他媽回來，可不是為了讓她嚇唬宣良的啊！怎麼搞的，媽不是對宣良一直很好嗎？怎麼今天態度這麼刁鑽？
　　
　　「幹麼？媽什麼，怕我吃了她啊？」宋母哼了一聲。
　　
　　「人是我找來的，不要為難她。」
　　
　　一聽，宋母玩味地嘴角上揚。
　　
　　什麼時候起，她這個受寵的么兒會這麼在乎一個人了？
　　
　　她從來沒有看見宋祈帶交往中的女孩給她見過，即使是三年前那位有幾面之緣的李小姐，也不是在兒子的引薦下見面的。
　　
　　現在碰到困難，就懂得一臉為難的對她說，他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要她幫忙了？
　　
　　哼！
　　
　　「要為難也是為難你，我幹麼為難宣良？別以為我不知道，上個月寄來的生日禮物，絕對不是你挑的！宣良，來，陪我吃頓早餐，我起碼一個月沒看見你了，讓我仔細瞧瞧你。」
　　
　　不理會兒子那副錯愕的表情，宋母拉過杜宣良，把她帶到餐桌旁坐下，親自為她倒一杯伯爵茶。
　　
　　「謝謝……」杜宣良簡直受寵若驚，戰戰兢兢地執起精緻的骨瓷茶杯啜飲，深怕自己的舉止不夠端莊，惹怒了這位貴婦。
　　
　　「別緊張，用自己認為最舒服的方式喝茶就是最好的品茶方式，這罐茶葉是上個月從英國寄來的，你一定沒喝過。這生日禮物很棒，只可惜－－明明辛苦的人是你，怎麼會是用這小子的名義送給我呢？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這個了。」
　　
　　「啊……」杜宣良驚呼，錯愕看著用閒閒態度說出事實的宋母，再看看宋祈，他臉上有著跟她一樣的尷尬表情。
　　
　　她沒想到宋母會精到這種地步，這罐伯爵茶，確實是她寫了無數封信，才懇求到那家百年茶行肯把茶銷售到海外的成果。
　　
　　「我就說我兒子哪有這麼多心思想我喜歡什麼？這罐茶葉，當我我生日禮物非常好，可宋家男人懶得動腦筋討好我這一點，父子四個人，一模一樣！」
　　
　　「媽，你這樣講就太過份了啦！我又沒有忘記你生日，也沒有忘記聖誕節要準備禮物給你啊。」雖然他只負責付賬。
　　
　　「是啊是啊，那你說，去年你送我那條克什米爾披肩，又美又暖－－什麼顏色你還記得嗎？」
　　
　　「當然是白色啊！」宋祈理所當然的回答，母親對衣物的喜好，向來非常一致。
　　
　　打了下兒子的頭，宋母沒好氣地道：「你看吧，披肩根本就不是你挑的，宣良告訴他，那條披肩是什麼顏色。」
　　
　　沒有想到把戲會被識破，杜宣良感到有些不安，她小小聲的說：「……宋夫人已經有很多白色的大披肩了，那時候店家剛好進了一條漂亮的皇家灰，因為很稀有，看起來又貴氣，我就選了……」
　　
　　「不是說了叫我伯母的嗎？」宋母對她微笑，回頭卻對兒子橫眉豎眼，「你看看，我就說女生比較貼心，眼光又好，哪像你淨會敷衍我。」
　　
　　「媽……」宋祈後悔了。
　　
　　以為央求母親回來，憑母親的精明，一定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希望她幫忙什麼的，結果現在咧？根本就在拆他的台！不僅讓他在宣良面前完全沒有形象可言，而且她那一身貴氣，根本沒有讓宣良輕鬆多少。
　　
　　這不是他想要的發展啊！
　　
　　「前兩年宋蓓還說，宋祈變得很體貼，越來越像個好男人了，我就覺得這裡頭一定有不對勁。果然，你這孩子在宋祈身邊，一定吃了不少苦啊！那些家人的生日、節日，宋祈越洋送來的禮物，沒有一件是他親自挑的，對吧？他哪有這麼貼心？」
　　
　　「媽！」宋祈由衷覺得自己真是自掘墳墓。
　　
　　宋母才不理會兒子，杜宣良的空茶杯再注入溫熱的伯爵茶，再布置餐點，然後，非常隨和的提起。
　　
　　「我知道你們今天有活動，大丹已經躁動一整個早上了。不過我難得回來，宣良今天就陪陪我吧。我想下廚做點菜，讓我這個老是在外頭吃的兒子補一補，來幫幫我，我擔心廚房只有我和宋祈，會把廚房炸了。」
　　
　　「媽，我哪有這麼遜啊？而且這樣也太麻煩了，我們可以出去吃。」
　　
　　「我沒有問你的意見。」給兒子警告的一眼，宋母再面對杜定良笑問道：「如何？有空嗎？宋祈的這房子就像個漂亮的樣品屋，廚房的東西要大批採買才行，鍋具、食物、調味料，一樣都不能少，喜歡糖醋排骨嗎？那是我的拿手好菜，伯母做給你吃？」
　　
　　跟宋母一直逛街採買，那是杜宣良絕對想像不到的事情，畢竟對方不只是宋祈的母親，還是紐約知名的貴婦。
　　
　　但是宋母笑著對她勾勒的畫面，又讓她心生嚮往。
　　
　　由於父母早逝，杜宣良完全沒有跟母親一起在廚房忙碌的經驗，沒有跟母親一起上市場買菜、討論晚餐要做什麼，或是向母親撒嬌請她特地為自己做愛吃的菜……她很想體驗一下這種感覺，即使知道那不是屬於她的。
　　
　　「我很樂意。」杜宣良微笑，坦誠的目光直視著宋母，其中的嚮往毫無掩飾。
　　
　　※　※　※

　　宋祈這個命太好的大少爺，廚房之於他，用處大概就只有燒開水。
　　
　　因此，當他笨手笨腳的想在廚房裡幫忙洗菜時，當然立即被排擠了。
　　
　　「宋祈，這個放著，我來就好。」
　　
　　越幫越忙，被偉大的娘親狠瞪，但好險，他喜歡的人包容他的手殘，用不傷人的方式轉圜了他的尷尬。
　　
　　「要剝四季豆，得先從尾部開始，順著線然後剝掉蒂頭就好。」
　　
　　杜宣良趕緊派給宋祈新的工作，讓他遠離廚房流理台，把他推到餐桌，給他一個小鍋子和一包四季豆，指導他怎麼「處理」這個東西。
　　
　　「OK，我會了。」宋祈挑菜的神情很專注，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比每個月的排版還要難。
　　
　　杜宣良安頓好宋祈，不讓他來搗亂之後，便又回到廚房，協助宋母準備料理的前置工作。
　　
　　聽著宋母的吩咐做這個，做那個，杜宣良不嫌半分麻煩，反而一臉的躍躍欲試，尤其宋母站在燉鍋前，盛了一匙的清湯要她試味道時，她那雙圓圓的眼睛盯著宋母一眼，然後就著宋母的手勢品嘗了那口湯。
　　
　　宋祈在距離三公尺外的地方看見母親和杜宣良的互動，他不禁鬆了口氣，幸好，他差一點就誤會老媽了。
　　
　　最近和杜宣良相處久了，他才意識到，他可以給她空間，給她主導權，給她所有的愛和專注，只要她想要，他都可以給她，但他唯一不能給她的，就是她想要的「家」的感覺。
　　
　　「我們可以擁有自己的家庭。」這樣的話，目前他還沒有辦法對敏感的她說。
　　
　　他可以給她一個家，在不久的未來，他可以自信的保證，他會讓她感到幸福又快樂。
　　
　　但那樣的幸福和快樂，和此刻是不一樣的。
　　
　　不論一個女人年紀有多大，內心深處還是像個小女孩，那跟成熟度並不牴觸。
　　
　　宋祈很早就知道杜宣良的父母已不在人世，不過每到家人團圓的節日，她不會一個，因為她有一個對她保護慾過度旺盛的好朋友，無論過年還是過節，一定會拉著她一起跟家人度過。
　　
　　曾有一年，他打趣的對杜宣良說，她有很多人愛護，就算沒有家人也不覺得孤單吧？
　　
　　那時，她欲言又止，表情最終化為複雜的微笑，讓他明白了，即使她的身邊有很多人陪伴，心裡仍是孤單的渴望著親情。
　　
　　他可以很寵她，把她寵上天，任憑她撒嬌任性，但卻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寵著她，而不是她的雙親。
　　
　　對父母撒嬌和對男友撒嬌，感覺是不一樣的。
　　
　　她的雙親，她的家，都已經不在了。宋祈沒有辦法扭轉過去，把她想要的捧到她面前來給她。
　　
　　所以只能勞駕他很忙的母親……能幫他給他喜歡的人，媽媽的感覺。
　　
　　這說起來也是他的計劃之一，他媽媽這麼棒，她應該會感受到吧？嗯……這樣講好像不對，總之如果她能在他母親身上獲得母愛的關懷，應該會使他倆的情感進展加快一點吧？
　　
　　「你好了沒有啊？剝個四季豆也這麼久，你到底會不會？」眼角瞥見兒子跳出那種迷濛的神情，宋母忍著笑意，裝模作樣地喊。
　　
　　想也知道這孩子是看著誰有這副蠢樣！嘖！實在太難看了，宋家男人怎麼可以有這種表情呢？
　　
　　「好了啦，這就拿進去。」宋祈訕訕的摸摸臉，把剝得零零落落的四季豆拿進廚房，當然被他那個做事要求完美的媽給念了一頓。
　　
　　「你這是怎麼剝啊？宣良不是教你了嗎？連四季豆都搞不定，你是不是蠢蛋啊……」
　　
　　「是是是，我就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的蠢蛋……」最後他乾脆自暴自棄，承認母親罵的都對。
　　
　　杜宣良在一旁看著他們母子的互動，笑得開心，連眼睛都笑彎了。
　　
　　她今天很快樂，雖然煮菜動作有點慢，跟不上像火車頭一樣的宋母，還被念了兩句，但是她從中體驗到了，跟「媽媽」一起上街買菜、做菜的感覺。
　　
　　如果媽媽還在她身邊，也會像今天這樣吧？一路上數落著她的笨手笨腳、反應慢，但採買時又會想到她愛吃什麼……
　　
　　她的心底一直有個補不起來的洞，那是無論身邊有多少朋友拉她一起去過家庭會，好友的家人也同樣熱烈歡迎她，但，那是不一樣的。
　　
　　那不是她的家，曉瞳的家人再喜歡她，還是把她當成「客人」。
　　
　　她並不想麻煩別人，不想造成別人的困擾，不想……讓別人以為她很脆弱，總是需要拍拍她的頭好生安慰。
　　
　　她知道自己從不是個堅強的女孩，但是她必須逼自己學會堅強。
　　
　　可是，她好依戀現在這種感覺啊……
　　
　　怎麼辦？她好喜歡宋祈的母親，明明她跟自己過世的母親個性相反，但她卻在她身上找到了媽媽的感覺。
　　
　　「還愣什麼？去洗手準備吃飯了，我把四季豆炒一下就可以開飯了，快去快去。」宋母把她趕出廚房，囑咐她去洗淨雙手。
　　
　　拗不過宋母的堅持，杜宣良只好去浴室把雙手洗淨，順便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
　　
　　「別哭，太丟臉了。」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說道。
　　
　　就算是感動，也不能在別人面前哭出來，那會讓人家無所適從的！

　　※　※　※
　　
　　當她回到飯廳時，一桌子菜已經準備好，宋母和宋祈早已入座，而宋母拚命往兒子碗裡堆菜。
　　
　　「媽，夠了，我在吃會自己夾……我不要吃魚，麻煩死了。」連忙擋住快滿起來的飯碗，宋祈不讓母親繼續在自己碗裡堆菜。
　　
　　「你就是不吃魚才變這麼笨的，給我吃了這條魚，你起碼要給我吃掉半條。」還不笨嗎？人都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了，又是這麼單純的女人，他竟然把不到，還要老娘出馬？
　　
　　這非常生活化地場面－－母親做了一桌好菜，囑咐外出工作的孩子多吃一點，只不過對像換成了才華洋溢的宋祈以及那位說風就是雨的宋母。違和但溫馨的畫面，讓杜宣良忍不住笑出來。
　　
　　「宣良，來，你也要多吃一點，快坐下。」宋母笑瞇瞇地對她說。
　　
　　走近餐桌前，她發現已有一副擺好碗筷的位置，就在宋祈旁邊。
　　
　　她驚訝，有點為難，但還是乖乖坐了下來。
　　
　　「很好笑嗎？」一坐下來，宋祈就很幼稚的哼了一聲，把自己碗裡的菜夾進她碗裡。「分你一半。」至於討厭的魚肉，全部都給不挑食的她解決吧！
　　
　　「這叫一半嗎？」杜宣良看著自己滿碗的菜咋舌，邊說邊把菜堆回去。「不可以這樣，這是伯母特地夾的，你應該要吃光。」
　　
　　杜宣良食量正常，這些菜她是可以吃完，她只是覺得把菜堆回他碗裡的動作很好玩，也想試一試。
　　
　　「我把我媽的愛分你一半，看我對你有多好！你應該要感激的吃掉，而不是連同我的愛一併退回來啊！」宋祈語氣半開玩笑，半是認真。
　　
　　沒料到他會在自己面前講這個，杜宣良一臉錯愕。他這樣……不就等於對他母親宣告，他們兩個的事了嗎？
　　
　　她根本不敢抬頭看宋母的表情，會是什麼樣的臉。
　　
　　她和宋祈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宋家是金字塔頂端上的族群，她跨不進他們的世界。
　　
　　尤其宋祈上頭的兄姐們，對象全是門當戶對的名流富戶，但最受寵的宋祈，卻看上了她。
　　
　　「你可以再誇張一點沒關係！宣良，來，別理他，我煮的這道燉牛肉，你吃吃看。」宋母睨了兒子一眼，之後就不管他了，忙著替杜宣良布菜。「幾年前我在一場聚會上遇見曉瞳和她母親，我們聊了一下，提到了你。」
　　
　　正感動於宋也為自己布菜時，一聽見她提到了曉瞳，杜宣良頓時感覺不自在。
　　
　　她在這樣的場合提起宋祈的前女友，是不是表示，不喜歡她的意思？
　　
　　她可以了解的，真的，像曉瞳那樣的女人，比她更適合宋祈……
　　
　　「聽說你拿手的好菜是紅酒燉牛肉？曉瞳她母親是出了名的老饕，能讓她讚不絕口，你的廚藝一定很好，那是一道很難料理的名菜呢。」
　　
　　啊？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我一直煮不好那道菜，下個月我回台灣，你要教我怎麼做。我想試看看讓我姐妹淘讚不絕口的美食，是什麼味道。」
　　
　　「我……沒有廚藝很好啦，只是從小在舅舅家的餐廳工作，有個師傅傳給我那菜的食譜而已，是曉瞳太好養。」杜宣良謙虛地道。
　　
　　「沒有人會說李家的女兒好養，李董可是把女兒當成公主在養，就像我們宋家養兒子一樣，從小，我跟我老公就教他們，視線所及之處，不能只看見表象，必須看到深處。」
　　
　　「不是我要說，宋祈是我們最受寵的老么，但也是讓我們夫妻最頭痛又驕傲的孩子，這孩子放著哈佛法律系不念，跑去哥倫比亞大學念新聞，你說，他不是瘋了是什麼？但是我們又不能否認，他是最不需要我們夫妻擔心的孩子，他一向很懂得自己在做什麼。」

　　「宣良，我很喜歡你，真的，你很貼心，我非常想要有個像你一樣的女兒，我這把年紀，已經生不出女兒了，不過媳婦也不錯……先別著急，我還沒講完。」
　　
　　看出杜宣良的表情很是驚嚇，宋母笑出來，勸撫她的慌亂。
　　
　　「媽，你嚇到她了。」宋祈非常感激母親做的一切，但是……會不會太快啊？
　　
　　萬一把人嚇跑了怎麼辦？
　　
　　「哪有這麼容易被嚇到？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吧？」
　　
　　「媽－－」
　　
　　「宣良，宋祈這孩子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後，就全力以赴。我看得出來你仍猶豫，沒自信，但是我這個兒子喜歡你，非常喜歡，被宋祈喜歡上的女人，有什麼好猶豫的？」
　　
　　這種話非常的自視甚高，但是宋祈的確有這種本錢，他戀愛的對象絕對不只是外貌姣好的美女，也一定會是聰明有想法，並且個性佳。他看中的女人，都是會讓人喜歡的好女人。
　　
　　「你可以想一想我跟你說的話，不急。」宋母笑瞇瞇地道，嘴裡是這樣說，但很了解她那個兒子是不可能「不急」的。「不過紅酒燉牛肉，我就有點急了，過兩個月我要招待一對法國來的客戶，他們對飲食非常挑剔，那些名店的美食騙不了他們的味蕾，我只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了。下個月我回來，你得教我怎麼煮好那道菜，就這麼定嘍。」
　　
　　「媽，你這不是在跟我搶人嗎？我要你回來，不是叫你跟我搶宣良的時間。」聽見母親下個月還回台灣，又直接預約了杜宣良的時間，這讓宋祈暗暗叫苦。
　　
　　「這不是你要我有空就回來的用意嗎？這樣不是很好？我喜歡宣良，宣良也喜歡我，我們可以培養感情。」宋母優雅的掩嘴笑著，才不管兒子的愁眉苦臉。
　　
　　「我也需要培養感情啊！媽，我約會的時間已經夠少了！」
　　
　　「你急什麼，男人這麼沒有耐性，像話嗎？」
　　
　　宋祈簡直要求饒了。「媽……」
　　
　　原來……宋伯母會回來，是因為宋祈要求的關係？難怪她沒有收到半點消息。
　　
　　通常宋家人要回台灣，一定會有助理聯絡她，讓她再轉通知宋祈，所以，她今天看見宋母突然出現時，才會這麼驚訝。
　　
　　從母子兩人的對話，杜宣良明白了宋祈的用心。
　　
　　他把自己的媽媽，分給了她。
　　
　　唉，這個男人，到底要犯規到什麼時候呢？她的心，都漸漸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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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6 09:00 PM

第八章
　　
　　夏天的夜晚，總是特別晚到。
　　
　　日漸西移，橘紅色的夕陽將街道映照成一片艷色，這樣的光景維持了一陣子，黑幕隨之籠罩大地。
　　
　　路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街道上店家五顏六色的發光招牌，將夜幕綴得繽紛熱鬧。
　　
　　只能容納一輛轎車經過的單行道，銀色房車速度極緩慢地滑過，車上駕駛眼尖地看見唯一的一個停車位，發揮高超的技術，將車子駛近停入。
　　
　　車內的男女，正坐在車上僵持不下……
　　
　　「左邊那間水餃店看起來還不錯，就選那間吧。」男人很快下了決定，掃了一眼小巷兩旁的一些小吃店，看來都沒有太華麗的裝潢。他直覺挑了一間人多的水餃店，起碼不會踩到地雷。
　　
　　「人好多耶，會等很久，對面那家川菜館人比較少，門口還有狗狗，好可愛……」但是女人的目光卻被小巷另一頭門可羅雀的川菜館吸引。
　　
　　「……所以你是看有沒有狗當看門犬，來決定我們的晚餐地點嗎？」男人沒轍，但也沒有執意要上自己選的餐館，反而咧開嘴笑，卷起袖子伸出手。「碰上這種情況，我們只好老方法解決了，把手伸出來，剪刀、石頭——布！」
　　
　　他的拳頭輸給了她的布。
　　
　　「好吧，就去吃川菜。」願賭服輸，男人沒有賴皮。「下車！」
　　
　　「汪！」坐在後座的大頭狗，也快樂的吠了一聲。
　　
　　「大丹，等一下不可以亂跑，要乖一點，知道嗎？」杜宣良下了車，打開後座車門，讓狗狗跟隨他們一同下車，步行到她看中的川菜館。
　　
　　過馬路時，一輛車子對行人猛按喇叭，宋祈伸手連忙攬過杜宣良肩膀，讓她後退兩步，待車子經過後他才收回手。
　　
　　她回頭，給他一個感激的微笑，宋祈也回以微笑。
　　
　　然而，他心中卻想，這種一點攻擊型也沒有的追求方式，真的能讓他抓牢她嗎？
　　
　　他其實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歡迎，兩位嗎？有沒有預約？」未進餐廳，親切的店長阿姨立刻出門招待，見到他們帶著狗，立刻招來跑腿小弟，把大丹帶到讓狗狗安頓的地點，和其他客人帶來的狗一起。
　　
　　儘管沒有提前預約，但是店內目前尚未客滿，於是老闆為他們安排了靠窗的四人方桌座位。
　　
　　「第一次來嗎？來我們店裡的都是熟面孔，沒看過你們呢！要不要阿姨幫你介紹我們店的招牌菜啊？」阿姨態度非常親切，為他們介紹了菜色。
　　
　　他們點了幾道適合的料理，隨後服務生先上了幾道冷盤小菜，讓兩人墊墊胃。
　　
　　「我先吧。」宋祈拿起筷子，開始試菜。
　　
　　這是他倆慣例的行程，對宋祈來說不可思議的重複行程——在假日時遠離都市的喧囂，帶著他那隻笨狗，和杜宣良在台北近郊親近綠意。
　　
　　因為行程是這麼的一成不變，所以得在不變中尋求改變。
　　
　　由於杜宣良怕給人添麻煩，而他也不想看她一臉抱歉的樣子，因此他改變作風，不再帶她上需要預約的餐廳用餐，而是非常隨性的在回程時，在街道上物色店家，麵店、小吃店、熱炒店等等都可以，看得順眼了他們就走過去探險，碰碰運氣看菜好不好吃，今天也是如此。
　　
　　「我想我們今天運氣還不錯。」試菜的結果讓宋祈眼睛一亮，吃到意料之外的美味食物，他安心地讓杜宣良舉筷，品嘗這一桌的美食。
　　
　　在不起眼的小店吃到讓人眼睛一亮的地道美食，或者在美輪美奐的西餐吃到不符合店家氣氛的中式料理，無論結果好壞這樣的探險的確很新奇。雖然不是每次的冒險都有這樣的好運氣，但這種方式也可以說是兩人另類的同甘苦、共患難了。
　　
　　「這裡的菜色讓我想起念大學的時候，我去一個住在阿拉斯加的同學家過暑假，那裡很少中國餐廳，我朋友的家人堅持要請我吃中國菜，結果後果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通常晚餐時，宋祈會跟杜宣良說話，告訴她他以前的事跡、他要好的朋友、他在意的人、事、物。
　　
　　他說過了，他是一個話有點多的男人，而杜宣良，正好是一個不多話、但很樂於傾聽的對象。
　　
　　他說話時，她會很專注地看著他的眼睛，宋祈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進了耳朵，記在腦子裡。
　　
　　這樣很糟，她聽得這麼專心，讓他好喜歡跟她說話，對她吐露心事……
　　
　　「……沒有自來水的農場，你在那裡待一個月，還幫忙閹牛？」聽他從阿拉斯加講起，再講到她沒有聽過的美國中部小鎮，他的生活可以說是多彩多姿到嚇人，而杜宣良也從中理解到，他腦子裡能想到的天馬行空的雜誌月刊主題，到底靈感是從何而來了。
　　
　　靈感，正是由生活細節點點滴滴的累積，隨著年紀增長消化，而展現出一個人的個性和想法。
　　
　　「對，我越來越熟練，一天可以閹百頭，我同學最後都稱讚我是優秀的Farm Boy！」宋祈笑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都這麼久的事了你還能記憶這麼深刻，像是昨天才發生似的，一點也不像過了很多年。那裡的生活，還有你的朋友，對你都很重要吧！」
　　
　　杜宣良用溫暖的語氣說出她的想法，不因為他語調誇張而跟著嘻笑，這也是宋祈無法自拔的原因，她總是認真的聽著他的聲音，並且回應。
　　
　　「那你呢？老是聽我說我的事情，很少聽你提起自己的事。你念書的時候，一定有讓你難忘的老同學吧？」
　　
　　主動詢問她，想聽她說她自己的事情，這對宋祈來說，是很難得的事，難得他會顧及到別人的心情，會想更理解另一半。
　　
　　是的，另一半，他已經認定，杜宣良是他想要牽著手走一輩子的女人。
　　
　　「是啊，就是曉……」正要說出那個名字，杜宣良一愣。
　　
　　李曉瞳是第一個讓她印象深刻的同學，也是唯一與她感情維持了十幾年都沒有變的老朋友。
　　
　　所以當宋祈問起她求學時期的趣事、問她有沒有難忘的老朋友，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起來李曉瞳，可一提起，她就覺得這是個不太歡樂的話題。
　　
　　天啦！跟宋祈在一起太快樂了，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如果知道她跟宋祈發展了現在的關係，曉瞳會有什麼反應？會有什麼表情？
　　
　　她心虛又不安的低頭，正好看見擺在桌上的手機，時間原來已在不知不覺中過了晚上八點。
　　
　　「快九點了，時間不早，我該回家了……宋祈，今天謝謝你。明天公司見。」
　　
　　她有點慌亂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聞言，宋祈立刻低頭看向自己的腕表——哪裡快九點？才八點十五！現在回家未免也太早了？
　　
　　「等一下！」
　　
　　她迫不及待的想走，讓宋祈忍不住起身，拉住她的手。
　　
　　深深嘆了口氣，和杜宣良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中，其中最讓宋祈感到挫敗的，就是每次約會她都會在九點就吵著要回家。如果不是每周日她都會準時的在約會地點出現，不然他真的會以為他們的約會爛得要命，所以她才迫不及待找藉口回家擺脫他。
　　
　　「我想問問你，跟我在一起，你很痛苦嗎？」
　　
　　「當然不會！」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怎麼可能會痛苦呢？「我今天很開心，每一天……跟你在一起，我都很開心。」就是因為太開心了，所以讓她很心虛。
　　
　　宋祈對她的好，實實在在，沒有壓迫感的追求方式、貼心看出她渴求的事物，並且盡他的能力滿足她內心渴望。
　　
　　早在他把他母親請回台灣跟她相處的那一個短短周日，就已讓杜宣良感覺到，他是認真的。
　　
　　「我也是，跟你在一起，我自在又開心。」宋祈的心稍稍放鬆了一下。
　　
　　她說跟他在一起她都很開心，這應該是這陣子以來，她對他說過最接近甜言蜜語的一句話了。
　　
　　內心裡主動積極的那一面告訴他，快點乘勝追擊，就著這個氣勢讓她點頭答應與他正式交往，但是，想溫柔珍惜她的那一面卻又告訴他，看看她現在的表情，哪有開心的樣子？
　　
　　看她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跟他在一起「約會」，似乎帶給她的壓力比快樂多很多。
　　
　　還是沒辦法讓她別在意嗎？關於他跟曉瞳的過去……
　　
　　「我……送你回去吧。」忽視心底叫囂著的侵略意圖，宋祈維持一貫待她的方式，以不變應萬變。
　　
　　照他的經驗，應對杜宣良這種對感情單純遲鈍、等級趨近於零的女人，使用他一徑的追求方式的確會很快得手。但是，他不要她迷迷糊糊，分不清是迷戀還是動心，他要她想清楚，確定了，再給他答案。這是他對她的特別，他的溫柔。

　　※　※　※

　　九點之前，宋祈送她回到家，遠遠的在距家門二十公尺外就讓她下車，沒有送她到家樓下，因為她總是這麼要求他。
　　
　　她這樣的要求也讓宋祈明白了，他的追求為她帶來快樂，也帶來罪惡感。
　　
　　「謝謝你送我回來，晚……」
　　
　　「對不起。」
　　
　　杜宣良正要說再見，豈料他卻突然搶白，對她道歉。
　　
　　他有做錯什麼嗎？沒有吧……
　　
　　在她一頭霧水，還來不及反應時，宋祈輕笑，伸手輕撫她的臉。
　　
　　「我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能讓你好過一點……即使我現在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我也沒有辦法昧著良心告訴你——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會愛上你，我之前就不會把心思放在別人身上。我不後悔曾經喜歡過曉瞳，可是我知道你很在意，所以我只能說，我不知道還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平靜。」如何才能讓她放下顧忌待在他身邊？他已經沒有頭緒了。
　　
　　「……宋祈。」杜宣良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才好，說對不起嗎？那明顯不夠。
　　
　　宋祈就是一個這麼溫柔又坦誠的人，他這麼的好，讓人好難不對他心動，漸漸的……就會從喜歡變成了愛。
　　
　　她喜歡宋祈，而宋祈也喜歡他，他的追求讓她很快樂，可這樣快樂的事情，她沒有勇氣告訴她最要好的朋友。
　　
　　好幾次，她想告訴曉瞳這件事情，和她分享自己的快樂，想得到好友的祝福，但是轉念一想，她有可能得到嗎？
　　
　　她愛上了好朋友的前男友，而且她目前還跟好朋友同住一個屋簷下……
　　
　　宋祈是名人，是個公眾人物，但他卻不顧兩人的事情會被媒體發現，每逢假日便帶她四處游走，他甘願承受風險，而她卻沒有面對的勇氣。
　　
　　曉瞳和宋祈，都是她很重要的人，無論哪一方，她都不想失去，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太貪心了呢？
　　
　　會不會有一天，這兩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她都沒有辦法留住？
　　
　　不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這對宋祈不公平，也對曉瞳不公平，她這樣的行為不是一個好朋友會做的事。
　　
　　「宋祈，我喜歡你，所以我……」我會跟曉瞳談。這樣的承諾尚未說出口，引擎蓋上突然傳來急促的敲擊聲，阻止了她到口的話。
　　
　　兩人原本凝視彼此的視線，同時轉向。
　　
　　只見一張明媚的俏顏出現在車頭前方，接著繞過來站在宋祈那一側，伸指敲了兩下玻璃窗。
　　
　　宋祈看見那人，臉色怪異，但還是降下車窗。
　　
　　「瞳……」為什麼她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殺出來，阻止他就要聽見的告白呢？
　　
　　這個女人，根本就是程咬金啊！
　　
　　敲宋祈車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曉瞳。
　　
　　但李曉瞳的目光不在宋祈身上，而是越過表情無奈的宋祈，來到驚慌的杜宣良臉上。
　　
　　衝著那張有點蒼白的小臉，李曉瞳微笑，「小良，你在別人的車上坐這麼久幹什麼？快點下車，我們回家了啦！」
　　
　　非常「李曉瞳」的口吻，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但卻讓杜宣良感到非常非常的不安……
　　
　　怎麼辦？怎麼辦？為什麼在她決定要把這些事告訴曉瞳之前，就先被發現她坐宋祈的車回家，而且還在車上坐了很久？這樣子……說他們假日加班，瞳哪會相信！
　　
　　※　※　※

　　「瞳……那個，可以跟你聊一聊嗎？」
　　
　　在晚上快十點的時候，杜宣良洗好了澡，穿著睡衣，躊躇好一段時間，才鼓起勇氣來敲好友的房門。
　　
　　「好啊，進來。」李曉瞳洗過香噴噴的澡，穿著貼合身體曲線的緞面睡袍，慵懶的躺在公主般的四柱大床上閱讀。
　　
　　看見杜宣良進門，她拍拍床邊空位，暗示她坐在那裡。
　　
　　李曉瞳的表情教人猜不出她內心的想法，但又這麼一如往常的要她上床，來個深夜的女人閒聊，這使杜宣良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她自以為很自然的微笑，其實是四肢僵硬、同手同腳的爬上床。
　　
　　卸了妝後的李曉瞳，清純得像個大學生，一掃化妝時的艷麗，白皙的皮膚難掩好膚質，長如羽扇的睫毛微微輕顫。
　　
　　「要跟我說什麼？我們好久沒有這樣聊天了。最近這幾個星期你好忙，我都約不到你的星期天。」
　　
　　李曉瞳用她嬌滴滴的口吻說著，有點像在抱怨，這樣的口吻其實很一般，就像過去每次杜宣良加班晚歸，她也會這樣埋怨。
　　
　　但現在停在杜宣良耳中，卻使她心虛的瑟縮了一下。
　　
　　「瞳，我……」糟了，她現在該怎麼跟好朋友報備她的曖昧對像？
　　
　　「幹嘛吞吞吐吐的？」舉止優雅的把書擺在床頭，李曉瞳看著她的眼睛問：「你——做了虧心事噢？」
　　
　　「虧心事」三個字，讓杜宣良心一沉，原本想了半天還不知如何說的開場白，因為那三個字，讓她嚇得忘了思考，衝口就說——
　　
　　「對……對不起，瞳，我喜歡宋祈，你說得沒錯，我錯了……」
　　
　　杜宣良非常沮喪的趴在柔軟的枕頭上，把臉埋進去哀嚎。
　　
　　聞言，李曉瞳修剪完美的柳葉眉輕輕一挑。
　　
　　「啥？」紅潤的唇只輕輕吐出這一個字。
　　
　　「對不起，我喜歡宋祈，他突然跟我說他喜歡我，跟我說他是認真的，我太開心了，想跟他在一起，但是又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所以我……我沒有馬上告訴你……」
　　
　　以為好友生氣了，杜宣良情急下大腦沒經思考就講了一堆，焦記著想解釋，她一直為瞞著好友一事感到很抱歉。
　　
　　可是好像越解釋越糟糕，李曉瞳沒有表情，嘴角持平沒有上揚，照杜宣良對她的了解，這是她不開心的象徵。
　　
　　她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認識超過十年，即使偶爾有摩擦，也總是能很快的化解，無論李曉瞳多驕縱任性，但在杜宣良面前，她很快的就會軟化和好，從來沒生她的氣超過三分鐘。
　　
　　但是這回長長的沉默已經過了五分鐘，李曉瞳還是沒半點聲音，令杜宣良心跳個不停，緊張地等著好友開口。
　　
　　跟我說話，瞳，就算是生氣也好，不要不講話……
　　
　　「所以……」像有一世紀那麼長的五分鐘過去，李曉瞳總算開口，幽幽問道：「多久了？」
　　
　　「很久了……從我剛進公司時就有了，當時我什麼多不懂，連行程都排得亂七八糟，一開始宋祈狠狠責備過我，我沮喪的認為自己不適合想辭職，但是他留住了我，對我說身為一個上司他不得不罵我……」
　　
　　不在工作時間時，他就變成一個溫和的前輩，不吝指點她工作的大方向，但工作時間一到，宋祈的上司面孔就擺出來，她犯錯了，他一樣嚴厲的指正她。
　　
　　但也多虧這樣的宋祈，給她工作機會，建立她職場的自信心，她就這樣漸漸的愛上宋祈。
　　
　　「……我是問，你跟宋祈在一起多久了？」李曉瞳冷淡地打斷她的直白，依舊面無表情。
　　
　　原來是問她跟宋祈在一起多久？她會錯意了，反而告訴曉瞳她是怎樣愛上宋祈的……天啦！太糗了吧？
　　
　　「大概一個多月，不過我們還沒交往……」杜宣良嚅囁地回答，小臉一陣青、一陣白，掌心緊張到冒汗。
　　
　　她暗暗叫糟，完了，現在要怎麼收拾這場面才好？
　　
　　「所以最近每個星期日你都跟宋祈在一起嘍？一早就搭他的車跟他出去，每一個星期日都在一起，那跟交往有什麼兩樣？還需要你答應嗎？」李曉瞳反問，頓時讓杜宣良說不出話來。
　　
　　對啊，這樣子跟她有沒有開口應允他，有何差別？
　　
　　依發展來看，她就是跟宋祈在一起了，因為她的默許。
　　
　　「因為……我覺得你會生氣，我在乎你的感受……」杜宣良露出快哭出來的表情。「瞳，我覺得我背叛了你，你是不是也這樣覺得？」
　　
　　「你這不是廢話嗎？」李曉瞳理所當然地回答，一臉忿忿不平。「我原本星期五上班要帶便當的，結果你卻把我的紅酒燉牛肉掃光，害我中午沒有帶到便當，一定是拿去給宋祈吃，我當然覺得你背叛我啊！」
　　
　　「……啊？」她聽錯了嗎？
　　
　　「我講過了，你要是做紅酒燉牛肉給你喜歡的男人吃，我一定會嫉妒到殺了對方！紅酒燉牛肉是我的！」李曉瞳不服地吶喊，占有慾十足的口吻不像是在講一鍋食物，而是在講一個男人。
　　
　　「瞳……我不是在跟你說燉牛肉的事耶……」看她反應，杜宣良反而一頭霧水了。
　　
　　「噗哧——哈哈哈，笑死我！宋祈動作有夠慢的，哈哈哈哈哈……」李曉瞳忍不住了，雙肩不停的抖動，笑到沒力氣。
　　
　　「瞳？」看好友笑得這麼誇張，她更搞不懂了。
　　
　　曉瞳到底是不爽還是在開心啊？
　　
　　「小良，你以為你瞞得過我啊？你真是傻瓜，我早就知道你每周日都跟宋祈出去了，我是什麼人？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瞞得了我？」
　　
　　笑夠了，李曉瞳咳了咳，晶亮的眼睛帶著笑意，看著一臉呆愣的杜宣良，越看越覺得她實在單純得可愛。
　　
　　「那你、所以你……到底是生氣還是在開心？」杜宣良把疑問提出來，實在不懂好友太過反常的反應。「瞳，你……不反對我跟宋祈？我喜歡宋祈，接受他的追求，這樣子……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為什麼不是好朋友？就因為你喜歡宋祈嗎？那是你的事情，我為什麼要反對？」李曉瞳好笑地反問。
　　
　　笑到沒形象，她梳好的頭髮都亂了，李曉瞳下床從梳妝檯上拿起梳子，把散亂的頭髮梳得整齊。
　　
　　「我跟宋祈交往過，所以我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男人，他從來沒有對不起我，是我任性不要他的。他也是我唯一一個分手後還是朋友的前男友，因為我非常欣賞他。」
　　
　　「而且，他明知道我這顆巨大的絆腳石擋在前面，還執意要來追求我的好朋友，這麼有勇氣的男人，不會虧待你，我為什麼要反對？反而是你，為什麼喜歡他卻不敢講？認識我這麼久，怎麼沒學到一點點我的企圖心？喜歡宋祈，就去爭取啊！」
　　
　　「因為我一直覺得，你們會復合……」怔了半天，她將多年來藏在心底、根深蒂固的念頭說出來了。
　　
　　「你怎麼會這樣想呢？如果我一開始就要宋祈，我就不會開口跟他分手了，即使他開口提分手——」李曉瞳說到此，沉吟了一會兒，右手握拳擊進左手掌心，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我也會為了讓他乖乖落入我手掌心，委屈自己變成他要的樣子，等到得手了再恢複本性，讓他甩不掉我這個燙手山芋。」
　　
　　看著好友信誓旦旦的表情，杜宣良心裡頓時毛了一下。
　　
　　「你、你是開玩笑的吧？你不可能這麼可怕！」
　　
　　「噗哧——」李曉瞳笑出來，她的好朋友真是超可愛的，所以她才這麼「愛」她啊。「好啦好啦，跟你開玩笑的。老實說，我去敲宋祈的車門把你挖出來，是故意的，你那時看到我就臉色超怪，我忍笑得都快內傷了……」說著說著，還真的笑出來了。「我演得好痛苦，臉部肌肉好酸！」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杜宣良驚得瞪大眼。
　　
　　「因為愛。」笑了笑，李曉瞳朝她眨眨眼。「這是你才有的特別待遇，不這樣刺激你，你要到什麼時候才來向我坦白，讓我看見好戲啊？我等了一個多月，很慢耶你們！」
　　
　　「瞳……你真的，不介意我跟宋祈在一起嗎？」真的可以嗎？真的不會傷害她們的友情嗎？
　　
　　宋祈對她的那些好，難道……她真的沒有一點點的懷念嗎？
　　
　　「唉……可憐的宋祈。」看見杜宣良這樣，李曉瞳不禁同情起宋祈的處境，但又有一點……好啦，不是有點，是「非常」開心。
　　
　　原來她在好友心目中的地位，比男人還要重要啊！
　　
　　「對不起哦，小良，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歡宋祈……啊，都怪我一直認定你不會有喜歡的男人。因為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也一直是你最重要的朋友，我甚至希望你眼中再也看不見其他人……這樣的心態很變態對不對？好吧！我知道是啦！我爸媽、我哥和我弟，也常常這樣講我……」
　　
　　「我沒有辦法對你說『早知道你喜歡宋祈，我就不跟他在一起了』的這種話，因為當時我真的很喜歡他，不過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我們是朋友，工作上我們只是主雇關係。」
　　
　　「如果不是你今天告訴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歡宋祈這麼多年，如果我早一點知道，我就不會做那麼多讓你困擾的事情了，我跟宋祈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拉著你跟我們一起，你一定覺得很痛苦對吧？還要微笑面對我們……對不起噢，我竟然都沒有發現你的心情，還自豪說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聽見李曉瞳的自責，杜宣良好心疼。
　　
　　「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小良，以前我跟宋祈交往的時候，你非常小心的守護我跟他的愛情，幫我們化解了很多次吵架的危機，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希望我幸福，唉！你真是傻瓜一個，我覺得，你才是會給宋祈那種大男人幸福的女人。」
　　
　　「為什麼你會這樣自信滿滿的覺得……」她都沒有自信自己會是宋祈想要的人了，為什麼曉瞳可以這樣認定呢？
　　
　　「因為啊，我跟宋祈是同一種人。」李曉瞳爬上床，躺回剛才的位置，拉上薄被，嘴角噙著笑。「你沒有發現嗎？每次我們聊天，都是我在講話，你靜靜的聽，我跟宋祈就不會這樣，我們老是搶著說話，要對方聽自己的聲音，我會先逼他聽我說，然後他講到他的我就當耳邊風，這樣子的情況，我們沒有辦法相處一輩子。」
　　
　　杜宣良忍不住莞爾，曉瞳還真是了解自己的性格啊。
　　
　　「所以啦，你最適合宋祈了，快點在一起吧你們，都多久了，還在搞曖昧？都幾歲的人了，是有多少時間可以曖昧來曖昧去？身為資深的戀愛達人，我忍不住要跟你說一下——男人啊，尤其是那種看起來體諒你、不給你壓力的，其實最需要你的安慰呢。他超沒有安全感，所以你要給他一點點甜頭、一點點承諾，他就會對你死心塌地哦……」
　　
　　李曉瞳對她眨眨眼，問她懂了沒。
　　
　　杜宣良這個戀愛等級完全追不上的新手，只能模模糊糊的點頭，不敢問——
　　
　　所謂的「甜頭」，是指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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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6 09:24 PM

第九章
　　
　　身為一個男人，當然不能扭扭捏捏、婆婆媽媽地追問女友跟她姐妹淘說了什麼？男人多嘴去問的話，就顯得幼稚了。
　　
　　要展現一個男人的大度，就得給對方空間，問什麼？多嘴！
　　
　　宋祈百般壓抑自己的好奇心，但還是忍不住去猜想，那兩個女人昨天回家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昨晚他好幾次想要打電話給杜宣良，問她有沒有被為難，卻又明白自己沒有立場去追問。
　　
　　就如同兄弟聚會女人插什麼嘴的意思一樣，姐妹淘的談心，自然也不關男人的事。再說，他根本還不算是杜宣良的「男朋友」，只能算是約會對像而已，在她允諾之前，他的身份未明啊！
　　
　　於是他忍耐了一晚上，不斷告訴自己第二天上班時，在杜宣良面前不要表現得太在意，但也不要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只要讓她知道，他很關心她就夠了。
　　
　　翌日，宋祈一如往常，在早上十點十五分的時候進辦公室，但是杜宣良並不在自己的位子上。
　　
　　陽光透進窗戶，將辦公室照得一片明亮，她桌上那盆小盆栽，在陽光下更顯得綠意，底盆下的白色小盤上有一攤水漬。
　　
　　盆栽澆了水，但是她人呢？
　　
　　「宋祈早安，找宣良啊？她在會議室。」
　　
　　在他開始找人之前，一名員工走進來放數據，順便告知告知他杜宣良的下落。
　　
　　宋祈沒多做停留引人疑竇，立刻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看見擺在他桌上的早餐，依舊是他愛吃的煎蛋及鮮奶。
　　
　　這代表，昨天晚上她被李曉瞳架走之後，她們沒有聊到危及他們感情的話題，所以她才能繼續為他張羅早餐嘍？
　　
　　剛才那名員工又走進來，在他桌上擺放待審的稿件，宋祈立即停住笑容，問道：「怎麼這麼早就開會？」
　　
　　「宣良是在跟攝影師討論下個月的拍攝，不是開會啦。」
　　
　　「哪位攝影師這麼認真，一早就來？」宋祈坐下來，喝了一口鮮奶提神，才故作隨意地問道。
　　
　　「當然是宣良一通電話人就到，只有我們『CHARM』才請得動的阮大攝影師嘍！聽說他剛從上海回來，一下飛機就來我們公司呢。」
　　
　　「永慶嗎？那我得去打個招呼才行。」故作平靜地回答完，宋祈微笑，目送員工放下東西離開辦公室後，才轉過頭，他立即露出陰森的表情。
　　
　　幾乎都忘記那傢伙的存在了，怎麼那麼快又出現了呢？
　　
　　阮永慶這個人，是他的情敵！
　　
　　想到一個多月前，「CHARM」的夏日慶典上，阮永慶突然落在杜宣良臉上的那一吻，他臉色更顯陰沉。
　　
　　現在，他只是要去探視一下員工工作的情況，然後對那位合作多年的攝影師表示尊重，這樣而已！
　　
　　給自己冠冕堂皇的藉口之後，他立刻離開辦公室，到會議室去刺探敵情。
　　
　　宋祈慶幸的一點是，當初在打造新的辦公室時，他堅持會議室一定要用全透明的玻璃窗來展現時尚感，而無屏蔽的空間，也讓裡頭的人可以「規矩」一點。
　　
　　他瞄了一眼，杜宣良和那個斯文如王子般的阮永慶，隔著長桌坐在彼此的正對面——很好，安全距離！
　　
　　不需要敲門提示，他才走近，裡頭的人就看見他的到來，宋祈微笑，點了點頭，走進辦公室。「Hi，永慶，聽說你從上海回來，我就馬上來看看你，你好像曬黑了一點，看起來還不錯。」
　　
　　不是對這個男人不忌憚，而是站在雜誌負責人的立場，宋祈不能因私忘公，那顯得太小家子氣了。
　　
　　「謝啦，我只是來看看宣良需不需要幫忙。」阮永慶笑笑，接受宋祈的問候，也表明了自己的來意是為了某人。
　　
　　「永慶給我們很多很棒的照片……永慶，你確定這些照片都可以給我們用嗎？」杜宣良驚艷滿意的眼神還不停地瀏覽阮永慶帶來的照片，沒有認出宋祈的聲音，她直到抬頭發現他，驚呼了一聲，「宋祈，是你啊？」
　　
　　杜宣良會有這種反應，代表她是專心工作的好員工，應該要誇獎她才對，但是宋祈很難不鬧彆扭的想，他的存在感就這麼薄弱嗎？
　　
　　「用得到就拿去吧。」外傳難搞的攝影大師，意外的海派，他忍笑的來來回回看著這對上司下屬，最後，把視線投注在對面的杜宣良身上。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們這個月正好要做一篇關於上海世博會主題，這些照片都可以派上用場。至於接下來的工作嘛……我想跟你敲一下攝影時間。」把照片全部收起來，杜宣良以認真的口吻準備跟阮永慶討論公事。「宋祈，你覺得呢？上個月我們討論的主題，給永慶來做好嗎？」
　　
　　既然老闆來查勤了，就要徵詢一下老闆的意見。
　　
　　「你作主就好，我只是來打個招呼。」宋祈面帶微笑，不動聲色的看著兩人互動，杜宣良的態度沒有什麼讓人疑心的地方，只有阮永慶的眼神……實在很礙他的眼。
　　
　　偏偏，他又不能把不爽表現得太明顯，於是只好立刻退出去，當一個信任下屬的好老闆。
　　
　　他也得認真點了，工作還有很多呢。
　　
　　當他回到辦公室，拿起一篇給他過目的稿子時，上頭的文字卻入不了他的眼。
　　
　　阮永慶在夏日慶典上無預警親吻杜宣良臉頰、讓她驚呼臉紅的那一幕，不斷的在他眼前浮現……
　　
　　「嘖……」宋祈心浮氣躁，工作了半小時，一份稿子都沒看完，十多通電話沒回，更不用說他還有多少了。
　　
　　忍耐了半小時，他終究沉不住氣，掛上生意人的面具，拿著一份文件當做蔽護「經過」了會議室，一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樣子，自然地再折回來開門，微笑的對情敵阮永慶道：「對了，永慶，中午我們吃個飯吧，我請客。」
　　
　　宋祈在一小時內第二次進會議室後，這麼反常的舉止，讓杜宣良就算再遲鈍也看得出來，他絕不是為了公事。
　　
　　「宋祈……」她不解他到底想幹嘛？
　　
　　「好。」阮永慶突地搶白，笑笑答應了。「就我們倆，沒錯吧？」
　　
　　不會有別人參與，就他們兩個。
　　
　　「當然。」再多看了他們一眼，宋祈實在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只能摸摸鼻子離開。
　　
　　「宋……」杜宣良想喊住他，可他走得太快。
　　
　　「哈哈！哈哈哈！」宋祈走後，阮永慶突然的笑出來，而且還是捧腹大笑的那種誇張笑法。
　　
　　「永慶？」一回頭就見他笑，杜宣良奇怪地問：「什麼事這麼好笑？」
　　
　　不能怪她這麼問，跟這個難搞的傢伙合作這幾年，她很少看見他大笑，他老是擺出一副別人欠他幾百萬的臉。可她跟他關在會議室快一小時了，怎麼都沒看見好笑的事情？
　　
　　「看來我離開的這一個月，你牢牢抓住了宋祈。」阮永慶笑不可抑，「他是演得很不錯，跟我說話時眼神直視我，還能維持老闆的風度，真的很不錯。」並沒有因為私情而否認他這個情敵的工作能力，也只有這樣的男人能讓宣良幸福吧？
　　
　　憑良心講，如果是他的話，他恐怕沒有辦法做到宋祈風度的十分之一，敢覬覦他女人的男人，斷不可能跟他有合作的機會。
　　
　　「以男人對女人來說，他很尊重你，也很信任你，不過，他好像有點擔心……怎麼？我都離開超過一個月了，你跟宋祈的進展，還不到他足以高枕無憂的地步嗎？」
　　
　　杜宣良聞言，實在很無語。
　　
　　「……我們現在好像在工作吧？」工作的時候說私事，是對的嗎？何況她這個私事跟工作也沒有半點關係。「還有……你怎麼能這麼理所當然的認為，我跟宋祈有什麼？」
　　
　　阮永慶又再度爆笑。
　　
　　「你跟宋祈果然很適合！」工作時間只想著工作的事情，不愧天生一對。
　　
　　「宣良，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我很喜歡你。正因為很喜歡，所以希望你幸福，對像不是我也沒有關係，只要你快樂。依我看，宋祈似乎就是你的快樂，所以，我幫你抓住他。」
　　
　　「所以……你的告白是假的嘍？」杜宣良恍然大悟。
　　
　　「不，告白是真的，不過你真的非常遲鈍，你沒發現我上個月在你公司的派對上，對你的告白很突兀嗎？我有更好的時機可以跟你說，為什麼偏要挑一個宋祈在的場合？」
　　
　　「嗯……」杜宣良沉吟不語，如果那天，宋祈沒有突然地把她拉離派對，還吻了她，她或許永遠不會知道他的心意。
　　
　　「男人有追求告白的權利，身為被追求的女人則可以選擇接受或拒絕。我很早就明白你不會選擇我，因為你早已經選了某人，但是那個某人，知道你已經選擇了他嗎？我喜歡你的事情，不影響我們繼續做朋友，你不必覺得有負擔。有一天我遇到了讓我心動的女人，我對你的感情也會轉淡。身為你的朋友，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我只能給你良心的建議——不只女人要哄，男人，你有時也得哄哄他才行。」阮永慶瞇起眼，意味深長地微笑。
　　
　　※　※　※

　　當杜宣良跟阮永慶開完會，討論完工作，時間也差不多中午了。真是累死她了。進辦公室把數據、合作方案、作品集擺在桌上後，就趴在桌上，閉眼瞇一會兒。
　　
　　「唔……」一趴下來她就忍不住發出呻吟，為自己最近的際遇而頭痛。「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曉瞳、阮永慶，都是她搞不懂的人……
　　
　　「我才要問你怎麼回事了？不舒服嗎？」
　　
　　這個充滿關懷的聲音，她當然不會錯認，是宋祈！這傢伙不是說要跟阮永慶出去吃飯嗎？怎麼還在這裡！
　　
　　杜宣良立刻抬起頭來，仰頭就見宋祈的表情滿是擔憂。
　　
　　「從來沒看見你一到午休就趴在桌上，你不舒服是不是？」
　　
　　從宋祈溫柔的眼神裡，杜宣良看見了他的在乎，以及欲言又止。他在乎的……應該不只是她的身體狀況吧？
　　
　　他心裡確實很有很多事悶在心中沒有問出口，他想知道永慶和她之間有沒有發展的可能，也想知道昨天晚上兩人分手後，她跟曉瞳回家的談話會不會影響他們的發展？
　　
　　宋祈很擔心、在意，卻沒有把她抓到眼前來，搖晃她的肩膀逼她一五一十地說明白。
　　
　　這是他對她的溫柔。
　　
　　望著這個男人，杜宣良頭一次正視他的情感。
　　
　　他一直在等她，給她空間，呵護、體諒她，他的態度很明確，而她卻從來沒有正面表示過什麼。
　　
　　接受或拒絕，她一概都沒有表示，只在其中搖擺不定。
　　
　　所以曉瞳才會要她給宋祈一點甜頭，好緊緊抓牢他，現在就連阮永慶，都建議她要哄哄宋祈了。
　　
　　看來，大家都當她不會談戀愛，還為她指導教學咧……
　　
　　好吧！她承認她的確是不會戀愛，在這方面她少根筋，不然不會直到被告白了才恍然大悟。
　　
　　「昨天跟瞳聊天到快兩點，早上差點爬不起來，現在頭有點暈，中午睡一下就好。」沒有逞強說自己沒什麼，杜宣良老實招認她不舒服的原因。
　　
　　跟好友徹夜長談後，她終於把心中的疑慮全部說出來，確認再確認，她和宋祈戀愛絕不會造成她們之間的嫌隙。
　　
　　「那……我幫你帶點吃的回來。」宋祈垂下眼，壓下想追問的念頭，伸手摸摸她的頭，一副寵愛的模樣。「你睡一下。」
　　
　　「不用麻煩了，我抽屜裡有餅乾。」才講完，杜宣良就後悔了。
　　
　　她的「怕別人麻煩」個性也是昨天被曉瞳念的其中一點，好友不斷的對她耳提面命，「麻煩」男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是情趣！
　　
　　於是她連忙改口，「等等，我想我還是吃點東西好了……可以幫我帶一份小涼麵嗎？」
　　
　　「當然可以。」她第一次麻煩他，這種小事情他怎麼可能會拒絕？他高興都來不及。
　　
　　「對了，這週末我父母還有我大姐會回來一趟，到時候，你介意跟我家人碰個面嗎？」宋祈想起昨夜心煩意亂時，他接到母親的來電，說是父親指名要見杜宣良，對她興致勃勃。
　　
　　他家中成員想要親近熟悉她，她可以接受嗎？他們的進展會不會太快，反而讓她有壓力？
　　
　　她如果拒絕的話他也不意外，他早有心理準備，交往三個月的情侶都不見得想見對方的父母了，更何況他們現在頂多算約會而已？因此，他問得小心翼翼，盡量不讓她感覺到壓力，至於父親那邊……他再看著辦。
　　
　　「什麼？你、你父親？」杜宣良被嚇得連頭都不痛了，緊張地問：「我需要準備什麼嗎？我只見過你媽還有大姐，但是我沒有見過你父親，我要準備什麼東西？送他什麼禮物好？」聽見要見宋家大長輩，杜宣良感到萬分緊張。
　　
　　那個長輩不是別人，是宋祈的父親，她忍不住忐忑不安起來，像宋父那樣功成名就的富豪，會喜歡她這樣的平凡女孩嗎？
　　
　　「我好緊張……你爸爸他……會不會討厭我？」
　　
　　聽見她的回覆，宋祈一怔——慢著，他有聽錯嗎？
　　
　　她沒有拒絕，還答應了，且還在煩惱見他父親要準備什麼禮物，擔心他的父親會不會喜歡她？
　　
　　他有會錯意嗎？她會擔心這些事的意思是……
　　
　　「我的雙親都不在了，念的也不是知名的大學，又是你的助理……這樣子你的父親不會反對、認為我配不上你嗎？」
　　
　　宋祈感覺太不真實了，語氣驚訝地道：「怎麼會？」
　　
　　宣良答應他了？她說到「配不上你」四個字！
　　
　　真的假的？到底發生了什麼好事？難道李曉瞳昨晚沒有破壞他們嗎？
　　
　　不能怪他這樣想，以前他就覺得，如果李曉瞳是男人，她大概已經把宣良娶回家，小孩都好幾個了吧！他從沒看過感情這麼好的姐妹淘。
　　
　　「怎麼不會？你大嫂念布朗大學，二嫂念耶魯，都是長春藤聯盟的學校……而我……」進入名校的條件除了學生本身腦子裡的東西外，家世背景也是其中要件，而她，兩者皆無。
　　
　　Yes！他沒有聽錯，他果然沒聽錯！她現在說這些話是因為她開始擔憂，把自己的位置，擺在跟他嫂子們相同的地位了！
　　
　　宋家男人身邊的女人……這頭銜冠在宣良身上，聽起來感覺真不賴！宋祈眼睛都笑瞇了。
　　
　　「你不用管我爸，我喜歡的，他都得給我喜歡才行！」男人的霸道和身為老么的任性，在此刻完全表露無遺。
　　
　　他一夜輾轉反側的擔憂，以及情敵出現的危機感，全都因為她擔心他父親會不會喜歡她的話而完全消失，她這樣的反應，真是太可愛了！
　　
　　「聽你這樣講，我更擔心……」杜宣良不像他這麼樂觀。
　　
　　她看起來非常困擾的樣子，但鬆懈下來的他偏偏就是不想告訴她，他這個么兒讓父親頭大得很，家裡也只有他敢頂撞父親，基本上，她可是目前唯一能吃定他的人。所以，他父親會放下工作特地回來台灣，指定跟她碰面，大概也是想好好挖苦他，看看能把他吃得死死的女人是怎樣的人物吧。
　　
　　能讓他緩下腳步，改變任性自我作風的女人，他父親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反正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他再度堅定的表態，他想要的就只是她而已。
　　
　　杜宣良欣慰的柔柔一笑。
　　
　　之前她的心裡有個化不開的結，讓她無法回應宋祈的感情，那個結在昨天晚上，好友已親手解開了，所以她應該要……更主動一點、積極一點。
　　
　　「我真的覺得，我是個幸運的人。」即使沒有父母陪她長大，成長過程充滿艱辛，但是她總能遇到對她好的人。
　　
　　甚至，沒有媽媽的遺憾，也被宋祈想辦法填滿了……
　　
　　「我從來不曾真正跌到谷底，因為我總會遇見貴人拉我一把。瞳是我的貴人，宋祈，你也是。你們兩個都是我很重要的人，你們都很關心我。」她不是很會講話的人，與其說話，她比較喜歡聽別人說，現在，她很努力的把心情整理好，想好好地表達出來。
　　
　　「昨天我跟瞳聊到很晚，講了很多事情，那些原本我以為是問題的問題，原來都不是問題。我自己也想過，如果我不是遇到你們……我不會這麼幸運。」
　　
　　愛上姐妹的前男友，這樣的事情真的可以輕易釋懷嗎？真的可以同時擁有戀愛的甜蜜和堅貞的友情嗎？
　　
　　這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兩者兼得的，所以啊，她是很幸運的人。
　　
　　「公司真的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所以我只會說這一次，工作上，謝謝你提攜我，至於除了工作之外的……」
　　
　　杜宣良越講臉越紅，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根本就是含在嘴裡，宋祈完全聽不清楚。
　　
　　「什麼？你說大聲一點，我沒聽清楚。」他乾脆站近一點。
　　
　　怎麼這樣啦？還要她再說一次，很窘耶！
　　
　　可是……宋祈追她追得這麼辛苦……曉瞳說過，要給男人一點點甜頭，當做追求的獎賞……
　　
　　於是，杜宣良鼓起勇氣再度開闊，有點笨拙的回應道：「……謝謝你愛我。」
　　
　　聽到這句話時，宋祈一愣，接著，狂喜的情緒布滿臉上。
　　
　　他聽見了，非常清楚！這不是拒絕的意思，因為她臉紅了，說話時完全不敢對上他的眼睛。這樣的反應他不陌生，那表示這個女人正面擊出他投的好球了。
　　
　　「不客氣。」宋祈嘴角上揚，他的耳朵貼著她嘴唇，非常靠近的距離。「真要謝謝我，另一個方式我會更開心。」
　　
　　「什麼？」她傻傻的轉頭問。
　　
　　下一瞬間，什麼溫柔啦、空間啦，全閃一邊去！
　　
　　他把她抓過來深深吻住，具體表現了他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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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1-7-6 09:38 PM

第十章
　　
　　杜宣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和宋祈會有這一天——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凝望他的臉，不用再擔心她的表情會洩露出對他的迷戀；站在他身邊，任憑他圈著自己的肩膀，也只消輕輕地一摟，她便能感受到從他掌心傳遞來的支持力量。
　　
　　因為他的愛，讓她能自信滿滿的面對一切。
　　
　　她挺起胸膛，給他一個「不用擔心」的微笑，轉過頭，正面迎接她的挑戰——
　　
　　「伯父，您好，我是杜宣良。」
　　
　　站在她對面的男人即使年過六十仍不顯老態，保養得很好，唯獨花白的髮色洩露了他的年紀，他炯亮的眼神流露出成功人士的自信霸氣以及內斂的睿智。
　　
　　眼睛鼻子嘴巴，跟宋祈一模一樣，不過卻是三十年後的宋祈。
　　
　　他是宋祈的父親，一個身價資產高到她無法想像的企業家，以往只能在報章雜誌、財經專刊上看見的人，現在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不，現在他不是什麼名人，他只是她「男朋友」的爸爸。對，要這樣想，眼前的人不是怪物，不用害怕，有宋祈在身邊，沒事的。
　　
　　「……嗯，就是你嗎？宋祈的助理？唔，跟我想像中有很大的落差。」
　　
　　語氣聽起來像在質疑，可杜宣良聽不出有任何不滿的意味，宋父對她的態度，感覺起來倒比較像是興味十足。
　　
　　「什麼意思？」但是宋祈非常沉不住氣，淡淡地開口了，語氣聽似平靜，其中的火藥味卻稍微濃厚。
　　
　　宋父沒有理會兒子表達出來的不悅，眼神依舊帶著質詢直盯著杜宣良，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渾厚的聲音在偌大的閣樓套房中迴繞——
　　
　　「杜小姐，宋祈一出生就有一筆近百萬美金的信託基金，供他無憂揮霍地念完大學，你知道嗎？」
　　
　　「我知道，雜誌都有報導。」杜宣良直視宋父的雙眼，仔細聆聽，這些聽起來咄咄逼人、帶著質詢意味的話語，其實感覺不出有什麼威脅性。
　　
　　「如果他沒有那些東西呢？」
　　
　　「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是指——宋祈現有的一切，要是我全部都拿走呢？你還會像現在一樣，牽著他的手，站在我面前微笑嗎？」宋父眼一瞼，瞟見他倆十指交握的雙手。「趁現在他羽翼未豐，連根拔起，不是太困難的事。」
　　
　　宋父雲淡風輕的說著這件事，簡單輕鬆得就像在談天氣一般。
　　
　　「伯父，我不懂……」她怎麼想都不對，「做父母的怎麼會想毀掉子女的心血？」
　　
　　這太不合理了！宋祈白手起家，不靠父母勢力建立自己的事業，從無到有，不到十年就有相當傲人的成就。即使一開始父母不贊同，但是到最後看見自己的兒子一片看衰聲浪中做出成績來，身為父親的怎麼可能不驕傲？怎麼可能會想毀掉兒子的心血結晶？
　　
　　「真是個有趣的問題……」聞言，宋父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神，注入一絲笑意。
　　
　　對於宋父的提問，她的心裡早已有了答案，她知道宋祈是好強的人，即使受到打擊，頹廢後他也會很快振作，再為自己贏一次，所以她會陪著他，就算他不需要她，她也甘願留下——可惜這些想法她沒來得及告訴宋父，就被暴怒的宋祈給打斷了。
　　
　　「我受夠了。」宋祈沒有大吼大叫，只是跟父親同樣冷硬的口吻，打斷兩人的對話，他站在杜宣良面前，一臉捍衛的神態。
　　
　　「如果我知道這就是你回來台灣的目的，我不會帶她來浪費時間。」
　　
　　啊，他誤會了啦！
　　
　　「宋祈……」不要這樣對長輩說話。杜宣良拉拉他的衣袖，無聲的乞求。
　　
　　「我爸他……」
　　
　　「你爸他沒有惡意。」杜宣良微笑對他說，當然宋祈根本不信，見他臭著一張臉，她沒好氣的再勸，「真的啦。」
　　
　　「是嗎？」宋祈還是很懷疑。
　　
　　「真是反了。」宋父直視怒氣沖沖的兒子，專注的眼神讓人望而生畏，就跟宋祈要這人吐實一樣有魄力。「到底誰才是我的小孩？養你這麼多年，連你老爸心思都猜不到？」
　　
　　「誰知道你……」宋祈立刻被激怒。
　　
　　「你們兩個現在要吵架是嗎？很好。」看這對父子又要吵起來，宋母也沒制止，她對杜宣良招招手，笑瞇瞇的說：「別理他們，我讓飯店準備早午餐了，一起去吃。上回你教我做的那一道紅酒燉牛肉，我回紐約後自己試著做，非常成功，客戶還跟我要食譜呢……」
　　
　　感覺就像媽媽一樣的宋母正微笑對她伸出手，杜宣良實在沒有辦法拒絕這個強悍又溫柔的人，雖然男友和他父親正在起衝突，可是，「媽媽」在這裡耶……
　　
　　她就像被下了蠱，宋母一招手，她就乖乖跟著走，遠離戰場。
　　
　　看著走遠的杜宣良，宋祈臉色錯愕。打算誓死護衛的人被拐走了，他現在是要幹嘛？繼續跟老爸吵嗎？
　　
　　「有夠蠢……」宋父搖頭，嘆了很大一口氣，搖頭晃腦的轉身走進餐廳，沒有打算跟兒子吵架的意思。
　　
　　宋祈忽然有種被暗算的感覺，他是不是被耍了？
　　
　　如果父親對杜宣良有不滿，哪有可能會讓她踏進他們下榻的飯店大門？還讓媽熱絡的把人拉進去？
　　
　　現在他才想通——父親是故意激怒他的！
　　
　　「該死……」這下子，他鐵定會被狠狠嘲弄一番。
　　
　　※　※　※

　　身為最後一個進餐廳的人，宋祈只能僵著臉，坐進杜宣良旁邊的空位。
　　
　　長桌上擺滿了飯店準備的精緻食物，宋家的假日早晨，習慣地用早午餐來聚會。這算是半正式的聚餐場合，所以宋祈西裝筆挺，也特地交代杜宣良打扮得正式一點。
　　
　　因此她難得再次穿上了小洋裝，上了淡妝，展露小女人的婉約風情，令宋祈一早去接她的時候，看得目不轉睛。
　　
　　她有一點緊張，不過臨時惡補的餐桌禮儀表現得還不錯。
　　
　　餐桌上的氣氛，看起來還可以，就跟宋祈一開始想的一樣，只有剛才老爸開口時令他錯愕了一下，不過他實在不懂，連他都會被父親的態度混淆了，為什麼她沒有？「你是怎麼看出來我爸沒有惡意的？」宋祈忍不住的低聲問她。
　　
　　「如果他真的認為我配不上你，沒有必要特地回來一趟，只要派人拿支票給我，要我離職，不就可以了嗎？」杜宣良笑答，「他特地回來當面試探我，還是在你媽見過我之後，怎麼想都不合理啊。」
　　
　　「真是聰明的女孩，可怎麼會看上我這個笨兒子呢？」在旁的宋父耳尖的聽見了，他一邊在餐盤中放進生菜沙拉，一邊吐槽難馴的兒子。
　　
　　「你不是很愛前年宋祈送你的生日禮物，那個高爾夫球套？想也知道，你兒子怎麼可能會想到要送這麼實用的禮物啊？」宋母跟著損人，夫妻倆感情很好的一搭一唱。
　　
　　宋祈臉色頓時一陣黑。
　　
　　「那爸講那些話是怎樣？故意激怒我嗎？」
　　
　　「激怒又怎樣？我叫你爸做的，不行嗎？」宋母提高音量，壓下宋祈的氣勢，不過一轉向杜宣良，她的口氣就溫柔很多。
　　
　　「宣良，會不會不合口味？我們是已經習慣了，如果你不習慣，我讓飯店弄一點中式的來？」
　　
　　「不會，不用麻煩了……伯母，伯父說那些話，其實是要試探我吧？」
　　
　　杜宣良很快的想通了，宋父那些言語之下的真實意義，不是威脅、恐嚇，而是想看看她的自信和勇氣。
　　
　　「試探你什麼？」
　　
　　「自信啊，我一直缺乏的東西。」望著宋祈，杜宣良緩緩地道：「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
　　
　　被宋祈喜歡上的女人，有什麼好猶豫的？
　　
　　這是宋母曾對她說過的話，現在她想想，這句話是否可以解釋為，被暗戀愛慕多年的男人喜歡追求，那些以為不可能發生的奇蹟都發生了，她還有什麼好猶疑不定的呢？
　　
　　「伯父，針對你剛才問我的問題，如果我現在回答，會不會太晚？」
　　
　　一切都想通了之後，杜宣良就很單純的想將想法表達出來。
　　
　　她轉而面對宋祈，認真地望著他。
　　
　　「宋祈，即使你失去現在擁有的東西，我還是喜歡你，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因為，她已經不再猶豫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她猛地當著他家人的面對他告白，害羞得半死還是說了，宋祈為此大受感動，完全被她這一套吃得死死，也不管父母是不是在旁邊，他伸手就扣住她腦後，額頭靠近她的，鼻尖蹭著鼻尖。
　　
　　「我不會讓你吃苦的，絕不。」
　　
　　「喂，我還在吃飯！」敲碗阻止兩人放閃光的，正是宋祈的大姐宋蓓。
　　
　　杜宣良原本還為這一次會面而繃緊的神經，直到看見此刻宋父因為她的答覆而露出笑容，她才真正放鬆，得以好好地享用這頓豐盛的早午餐，輕鬆閒聊。
　　
　　「小良，上個月我生日，你挑的生日禮物，太讓我喜歡了！謝謝你哦，你怎麼知道我找很久？」宋家大姐宋蓓，正開心的跟杜宣良聊起上個月收到的初版精裝書。
　　
　　「那本初版的彼德潘很貴，是我付的錢，你應該謝的是我吧？」
　　
　　「你唯一花費的力氣就是掏出你的支票簿，噢，還有在支票上簽名。你為你的大姐一生一次的四十歲生日，付出的心力就這麼一點，很值得驕傲嗎？」宋蓓有著宋家人的強悍霸道，一開口就是咄咄逼人。「書是你找來的嗎？」
　　
　　「不是。」宋祈吶吶地回答，跟大姐鬥完嘴再看向身邊的杜宣良，恍然大悟。
　　
　　哎呀，他是豬頭，怎麼現在才發現呢？杜宣良身為他的助理，總會不忘提醒他，他「經常性」遺忘的事件——這通常是他家人的生日，並且，在他苦思之前，她就先幫他想好要怎麼處理。
　　
　　以前他會想，宣良真是個稱職的助理，為了處理這些事，她還問清他家中成員每一個人的喜好，了解他們發生的大小事，比如大哥的長子去年上了紐約的私立中學，宣良就幫他這個小叔為侄子挑了一對意義重大的鋼筆，送到侄子手上。
　　
　　現在想想，宣良能深入到這種地步，並不是工作能力好，而是因為愛屋及烏吧？
　　
　　「那你吵什麼？真是煩死了！」罵完弟弟，宋蓓繼續把注意力放在杜宣良身上，覺得這女人她真是越看越喜歡。「小良，我難得回台灣，能停留的時間不多，得買一些紀念品回去，尤其是我那個正值青春期的女兒。你眼光好，下午陪我去逛逛吧。」
　　
　　「大姐，我很樂意陪你去，但是今天下午不行，我約了仲介看房子。」
　　
　　「看房子？你要搬家？」
　　
　　「不是，是我想買房子，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窩，是我的夢想。」
　　
　　「那好啊，看房子我陪你去，然後我們找個地方吃晚餐，再陪我去逛街。」宋蓓協助丈夫經營房地產事業，對這方面還有一點眼光。「媽，一起去吧，你不是想要挑個禮物送給宣良嗎？就今天吧！」反正她就是要把人約出去就對了。
　　
　　「晚餐不行。」這回拒絕的人不是杜宣良，而是一臉不爽的宋祈。
　　
　　「為什麼不行？」
　　
　　「因為明天是七夕情人節，今天晚上我們要提前慶祝。」宋祈丟出一個理所當然的理由來阻擋母姐強人。「以後你們想約宣良，我不會拒絕，但是拜託，我們第一個情人節，不要來當電燈泡！」何況，這是杜宣良頭一次跟他上餐廳吃飯，他絕對不要別人來破壞。
　　
　　福華羅浮宮，宣良難得主動約他去吃這一家法式餐廳，法式餐廳耶！燈光美、氣氛佳，是個培養感情的好地方，他怎麼可能讓人來破壞他們第一次的燭光晚餐？
　　
　　「花招還是這麼多。」宋蓓嘆了一口氣。
　　
　　宋祈眼一瞪，姐弟倆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來，爭得面紅耳赤，因此宋祈沒看見杜宣良一臉怪異。
　　
　　「明天是七夕嗎？噢，完蛋了……」難怪她說今天晚上她預訂好了在福華羅浮宮吃晚餐時，他會一副中獎的神情，原來是以為她……
　　
　　杜宣良吐吐舌，眼神閃爍，希望宋祈晚餐時，不會太失望……
　　
　　※　※　※

　　宋祈失望透了。
　　
　　他滿懷期待，甚至早一步請花店將特地調貨的藍色玫瑰花送到訂好的飯店餐廳，可當他牽著杜宣良的手讓侍者帶位到他們的位置時，先是一看見方桌旁擺了三張椅子、三隻水杯、三本菜單，他心裡頓時就打了個突。
　　
　　直到一個身材姣好、穿著平肩小禮服的女人婀娜多姿的對他倆走來，還微笑地招了一下手——剛好看見他請花點送來、要給宣良驚喜的藍色玫瑰花，竟然在那女人懷中！
　　
　　「李曉瞳，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宋祈瞪著這個女人，頭皮發麻。
　　
　　「吃飯啊，不然來上廁所嗎？真是幽默啊宋祈，啊，謝謝你哦，花超美的，你還是這麼有風度。」李曉瞳直接接收了這束要價不菲的藍色玫瑰，滿臉喜色。
　　
　　「我……」花不是要送你的。
　　
　　「你喜歡就好，瞳，生日快樂。」杜宣良趕緊搶白，把宋祈擠到後面去，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個包裝很精美的禮物，送到李曉瞳面前。
　　
　　「謝謝你的禮物，還有你的晚餐，小良，我好愛你喔！」李曉瞳熱情的張開雙臂抱住她，笑得超開心，因為好友為她特地慶祝生日。
　　
　　宋祈忽然有一種淒涼的感覺……
　　
　　「……不是要提前慶祝明天七夕嗎？」原來不是要跟他過情人節，而是慶祝李曉瞳的生日。
　　
　　「不是耶……呵呵。」聽出他的失落，杜宣良乾笑兩聲。「早上跟你家人吃飯，你沒有提，我還真忘了明天是七夕。」
　　
　　宋祈感到無力，虧他這麼開心，結果這女人根本就沒有把情人節放在心上。他還以為她想開了，竟然訂了這麼好的餐廳找他來，他怎麼這麼蠢？以宣良的個性，要她這麼奢侈，簡直是作夢……但是，她卻為了李曉瞳，訂了這個五星級飯店的法式餐廳。
　　
　　這……怎麼教他不嫉妒？
　　
　　「所以今天是來幫她慶生？」
　　
　　「……對。」
　　
　　「噗哧！」在一旁看他倆對話的李曉瞳，忍不住笑出來，「所以這束超美的藍色玫瑰不是送我的哦？」
　　
　　「當然是你的啊，宋祈竟然沒有幫你準備禮物，我還以為他記得！既然他忘記了，那花就是你的，瞳，我記得你也很喜歡藍色。」杜宣良很大方的把男友準備給她的浪漫驚喜，直接讓給最要好的朋友。
　　
　　「我為什麼……」要準備這女人的生日禮物啊？她已經不是我女朋友了！
　　
　　浪漫約會的幻想破滅了，宋祈非常的挫折鬱悶，他好想吶喊，但眼下的情況，讓他有種遙遠又陌生的感覺，直覺告訴他，如果他把不滿喊出來，他會死得很難看。
　　
　　左看右看，這兩個感情很好的女人，根本無視於他的存在，開心的在彼此面前坐下，而李曉瞳更是已經快樂的拆開杜宣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跟三年多前完全一樣的場景，杜宣良、李曉瞳以及他，三個人的約會，只是他女朋友換了人。
　　
　　宋祈甚是惶恐的坐在兩人中間的位置，左手邊是前女友李曉瞳，右手邊是他現任女友杜宣良，而她們兩人很快樂的聊天，還牽著對方的手說話，和樂融融的。
　　
　　這種詭異的狀況，世上有多少男人可以碰得到？他的現任女友以及前女友，分坐在他兩旁，不是談判，也沒有吵架較勁，只是聊不完的天……
　　
　　「下午姐姐和宋伯母陪我去看房子，看了三間，其中有一棟在三峽的房子我很喜歡，姐姐也覺得可以投資，我想值得考慮看看。」
　　
　　「宋蓓姐嗎？好久沒看見她了，去年我在巴黎時裝周有跟她一起看秀呢。宋蓓姐看房子眼光很準，你可以做參考，不過，三峽好遠哦！這樣你上下班會不方便耶？房子可以買沒關係，但你還是繼續跟我住，假日再去你的新家吧。」李曉瞳為好友將要實現自己的夢想、擁有自己的家而為她感到開心，但是她又捨不得她，只得幫忙宣良想好繼續賴在她住處的藉口。
　　
　　「我可以開車上下班。」杜宣良其實已經想好了，也做好了決定。「所以真的買了房子後，我就會搬出去了。」
　　
　　「不要啦！」李曉瞳開始任性。
　　
　　「可是我常常加班，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太晚的話，就要麻煩你收留我了。」
　　
　　一聽，李曉瞳眼睛頓時發亮。
　　
　　「宋祈、宋祈！你快點讓宣良每天加班超過九點！」只有在這個時候，有人才會想到宋祈被冷落。
　　
　　「我被注意到了嗎？」宋祈苦笑。「原來你們眼中還有我的存在……我到底來幹嘛的？」
　　
　　「對耶，你來幹嘛？」一副奇怪口吻質疑的人，自然是李曉瞳。「你不知道這是姐妹的聚會嗎？」
　　
　　「哎呀哎呀，我忘記了！」此時杜宣良想到什麼似的驚呼。「光顧著跟你聊天，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你最愛我。」李曉瞳粲然一笑。
　　
　　「瞳，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杜宣良突然很正經八百的對著好友說：「這是宋祈，我男朋友。」她說得正式一副今天兩人第一次碰面的樣子。
　　
　　宋祈不敢相信的眨眨眼，瞪著突然冒出驚人之語的杜宣良。
　　
　　而李曉瞳則是挑高了眉。
　　
　　「你好，我是李曉瞳，宣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跟她交往是你的幸運。我們情同姐妹，你要是敢對不起她，我會找黑道打斷你的腿。」李曉瞳用美美的笑容對他暴力威脅。「你有沒有聽見？」
　　
　　這兩個女人在搞什麼，宋祈至此多少有點底了，杜宣良將他介紹給李曉瞳重新認識，算是確定了他的身份，同時，也在告訴李曉瞳，她不介意了。
　　
　　而李曉瞳，也當做第一次認識他似的，對他撂話威脅，代表了她的祝福——
　　
　　如果找黑道打斷他的腿算是祝福的話。
　　
　　「當然，我是認真跟她交往的。」宋祈不免哀嘆，她們兩人……一定要這麼有默契嗎？
　　
　　「那最好——以後，約會不可以超過九點送她回家，少一分鐘你試看看。」李曉瞳繼續撂話。
　　
　　「我聽錯了嗎？門禁？而且還是九點？」什麼年代了還有門禁？宋祈大叫。而且規定門禁的人還不是他女友的父母，而是她的姐妹淘——這什麼跟什麼啊？
　　
　　「宣良這麼單純，戀愛經驗又少得可憐，我當然要保護她啊。小良，男人可以哄，但是不可以寵哦，知道嗎？」
　　
　　「好，我知道了。」笑著答應好友，杜宣良配合她欺負宋祈。
　　
　　先不這樣讓著曉瞳，要是她真的嫉妒起來殺了宋祈怎麼辦？至於宋祈那邊……
　　
　　晚點再哄他吧。
　　
　　「……我懷疑很久了，你們兩個，其實早就在一起了對吧？宣良答應跟我交往，是缺一個幌子是不是？好，我認了，OK，我會負責Cover你們……」宋祈完全放棄掙扎，隨便她們了。
　　
　　「不好玩。」見他不抵抗的認命接受，李曉瞳就覺得無聊了，她立刻把焦點轉向好友，嘰裡呱啦的僵著她這幾天遇到的趣事。「小良，我跟你說噢。」那口吻神秘兮兮的。「我可能……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子。」
　　
　　「真的？」杜宣良興奮的坐挺身子，傾聽好友嬌羞的訴說艷遇。至於完全被冷落的宋祈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挫折，但其實他內心還蠻愉快的。
　　
　　即使困擾女友有個感情很好的姐妹淘，可能會害他們以後的約會完全走調，不過嘛，以女友的遲鈍會想到慎重的將他以男友的名義介紹給姐妹淘，這已經是她很大的突破了。宋祈不得不承認自己有被滿足到。
　　
　　再加上……
　　
　　他垂下眼，像是沮喪的低頭，其實他一點也不沮喪——
　　
　　他愣愣地看著桌巾下，從右邊探過來的、那隻脫掉高跟鞋的小腳丫，正在他小腿上一下又一下的抓抓抓……
　　
　　順著那可愛的小腳丫往上，他看見了一張清秀的小臉蛋，宋祈的嘴角，稍稍上揚。
　　
　　是的，他被哄到了，就算被晾在一邊，依然被哄得身心舒暢，愉快到不行。
　　
　　這樣很糟糕啊！如果他吃她這一套，這麼一來，他丟出去的主控權，將永遠拿不回來了。
　　
　　不過，沒有主控權又怎樣？誰教被心愛女人哄的滋味，如此美妙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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