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滄海城 第七十五章 鑽技能的空子
出去培訓七天,回來就得知了自己居然要嫁人的消息。
其中隱藏的內在邏輯實在太離奇,簡直震驚葉爭流全家一整年。
葉爭流定定地和白露對視了一分多鐘,發覺白露她對此事也挺迷惑。
很好,看來這個世界還是講道理的。
「那個,我打聽一下,」思前想後,葉爭流決定最後確認一遍:「你們這裡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婚嫁習俗,比如說把人變成小鹿了,就得對他的終身負責之類的?」
「嗯?竟然還有這樣的風俗嗎?」白露為難地蹙起眉尖:「那或許是我所學不精,沒聽說過吧。師妹非要問的話……倒是儷皮,一向都是婚嫁前的納征之禮。」
儷皮,指得就是鹿皮。
白露說者無意,葉爭流聽後想想,居然還挺心動——要是馬登元現在就在她面前,她直接把這大傻蛋變鹿剝皮,那嫁給牌位的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啊。
當然,嫁牌位之事只是個玩笑,葉爭流又不開人皮客棧,這想法當然做不得真。
誰知道白露聽了葉爭流一句隨口謔語,臉色竟然見鬼似地變了。
「天啊,你們這可真是……」白露喃喃語塞,看起來簡直快失去了語言能力:「師妹你知道嗎,之前大家都說你被大師兄帶走以後遭遇不測,可馬師弟非要說……」
——馬登元執意表示,就算葉爭流變成牌位,他也肯娶。
而且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娶牌位顯然比娶葉爭流高興多了!
葉爭流:「……」
葉爭流到底沒有保住她的第二口茶,她把茶水噴了個乾淨,轉頭瞠目結舌地看著白露,一時之間腦海裡只有四個大字反復閃爍。
「——他有病吧!」
「為什麼啊?!!」
要只是自說自話也就算了,最多是直男癌晚期,換個腦子就好。
但莫名其妙就要來迎娶葉爭流的牌位……不是她說,最奇葩的相親市場只怕也找不到這種品種吧。
馬登元他,他到底是個什麼陰間對象兒啊!
白露同情地看了葉爭流一眼,顯然也對這一場飛來橫禍感同身受。
至於馬登元要娶葉爭流的原因……白露還真就知道。
白露柔和地拍了拍葉爭流的肩膀,自己去裡間藥房撿了一撮去火的蒲公英給葉爭流泡茶。她把那盞白霧氤氳的茶水放在葉爭流面前,這才輕輕地解釋道:「是因為師門序齒。」
什麼?葉爭流疑惑抬眼,一時沒能理解白露的意思。
直到聽白露細細敘述了馬登元的理由,葉爭流才感覺到造化世界的神奇。
馬登元要娶葉爭流的原因真的很簡單,就是因為那個「關門弟子」的名號。
上次葉爭流當著解鳳惜的面,把馬登元暴扁一頓,當場變鹿後,馬登元整整頹廢了三四天沒有出門。
他震驚於葉爭流這個野丫頭的戰鬥力,同時也為自己失去了關門弟子的特殊地位而感慨不已。
有朋友見不過他這副反應,好心上門勸他,希望他能想開一點。
那個朋友甚至還舉了個例子:同樣都是一塊銀子,鑽牛角的人見到了,會說「原來我只有一塊銀子了」,可豁達的人見到了,卻會說「原來我還有一塊銀子!」。
故事裡的「銀子」,指代的當然是解鳳惜的弟子名分。
這一劑雞湯灌得極為有效,馬登元當場便目露思索之色,口中唸唸有詞,顯然從這個寓言裡得到了不少啟發。
朋友見他情況轉好,也就放心地離開了。
不曾想,他前腳剛走,後腳馬登元就想通了。
在經過好一番痛定思痛的反思後,馬登元轉換心態、改變視角、別出心裁、另闢蹊徑。他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雖然他不再是師父的關門弟子,但他可以把師父的關門弟子變成他的人!
朋友:「……」
白露:「……」
葉爭流:「……」
這超神的見解從何而來,眾人至今也不得而知。
反正聽起來非常像解鳳惜的深櫃就對了。
此外,據江湖傳言,那個灌雞湯朋友,至今還天天在院子裡隔空罵娘——「我踏馬是讓你區分『鑽牛角尖』和『豁達』,誰讓你把重點都放在『我有』上了啊!」
……
像是也被馬登元充滿迷惑的思路感染,系統慢半拍才彈出了一個消息框來。
【婚禮之行任務活動:處理掉自己的婚約。
任務描述:還沒有參加別人的婚禮,反而要喝上自己的喜酒,這可真令人意料不到。結婚本來是件喜事,不過要是耽誤了加入隊伍的行程,那便大事不妙。在推辭婚約、延後婚禮,或者倉促地領個證之間,宿主做出選擇還要盡早。雖然按照系統勸分黨的立場,很想建議您直接把對方的腦子泡一泡。
任務提醒:啊???這???這種男的,您留著他過週年嗎???
任務獎勵:名氣值x30】
葉爭流立刻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接下任務!
飛快掃過任務內容,葉爭流只覺得,這一次的任務提醒簡直深得她心。
與此同時,另一個邪惡的念頭,也在葉爭流的腦海裡探出了躍躍欲試的小手手——
要是處理一次婚約能拿30個名氣值,那處理兩次婚約,能不能拿60點名氣值啊。
不知道這個任務可不可以反復刷出?要是能的話,為了一張五星卡裝,葉爭流肯定是不介意退它個九十多次婚的。
像是察覺到了葉爭流這個危險的想法,葉爭流眼前立刻有彈窗閃出。
【官方提示:本任務為一次性任務,不可重復多次領取。】
咳,好吧。
葉爭流正正臉色,裝作自己是個正經人。
見她站起來拔腿就走,白露擔心發生血案,急忙出聲將她喚住。
「等等師妹,你這是要去哪兒?」她遲疑了一下:「是要去找馬師弟說明白嗎?」
葉爭流回頭,露齒一笑,笑容裡帶著說不盡的善良與和氣。
「不是,我去找師父。」
馬登元一看就知道大小腦先天發育不良,和他這種人掰扯,那得扯皮到什麼時候。
她當然得直接去找解鳳惜,降維打擊,直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
葉爭流上門去找解鳳惜的時候,發現這人並沒有待在他那間寸土寸金的主院裡。
也是,雖然在此前缺少金錢的時候,葉爭流一直把解鳳惜當成一尊行走的npc來刷,但解鳳惜本人又不是真正的npc,不可能一直固定留在一個地方,等著給她下發任務。
城主府的侍婢口風很嚴,盡管葉爭流是解鳳惜的關門弟子,但她們仍不肯透露解鳳惜的去處,更不肯說解鳳惜什麼時候回來。
葉爭流無奈,只能自己試著找人。
這一次,她又用了杜牧卡的一技能,「牧童遙指杏花村」。
其實這個技能本來不能用來尋人,只能用來定位地點。
當初葉爭流逃離浮生島的時候,就嘗試著用它找過被推下海面的殺魂,以及主動跳海逃生的慕搖光,結果卻一無所獲。
但是在今天,葉爭流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可以鑽到這個技能的空子。
比如說,如果要使用「牧童遙指杏花村」直接定位「解鳳惜」,自然不可行。
但如果葉爭流在心中默念:「帶我去解鳳惜現在所處的院子」,地上浮現的綠色箭頭,就清晰無比地給她指出了一條路!
葉爭流:哦呼!
由此可見,技能這種東西,還是要多琢磨多用,常思考常新。
偌大的一座城主府,普通人剛入府時常有害怕迷路的顧慮。但對於葉爭流來說,這種問題卻是幾同於無,她自信滿滿地跟著箭頭的方向前進,很快就抵達了一處花木幽深,亭台雅緻的別院。
小院裡,解鳳惜單手支頤,正半臥在一張白玉美人榻上。他右手托一桿芙蓉石的粉色煙斗,一雙鳳目微微眯起,吞雲吐霧,神色好不愜意。
也不知道這一次他的煙槍裡又填著什麼特殊的材料,竟然令整間小院裡都充斥著濃濃的水汽。
葉爭流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一滴水珠自夾竹桃瓣上緩緩滴落。
至於解鳳惜尚未束起的頭髮和單薄的衣衫,就更因吸飽了水氣而顯得多出一分重量,彷彿時刻要往下滑落,露出胸口那片白玉般的肌膚似的。
這籠罩院子的朦朦的溫熱薄霧著實漫倦,為解鳳惜的氣質裡平鍍一分慵懶之意。
見到葉爭流進來,解鳳惜緩緩眨了眨眼。
不知為何,他的神色間竟然有些古怪。
「來找我?」
葉爭流欣賞了眼前這幅難得的美人逐霧圖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卻極為正經。她規規矩矩地朝解鳳惜行了個禮,把馬登元的事照實說了。
解鳳惜若有所思:「唔……似乎是有點麻煩。那,你是要為師替你拒絕這婚約,還是想把關門弟子的稱呼再還給登元呢?」
「這個嘛,都不是。」葉爭流抬起頭來自若笑道,「我想過了,馬師兄不就是覺得倘若成了一家人,關門弟子什麼的都好商量嗎?我認為他這麼想一點兒也沒毛病,所以願意勉為其難地認他當個乾兒子,師父覺得我這主意怎麼樣?」
解鳳惜顯然覺得這主意不錯。
他一向看出殯不嫌殯大,因此某些時候和葉爭流特別合拍。不過他做人師父的,總不好顯得太偏袒,因此也象徵性地替馬登元說了兩句話。
「想法倒是好,可你馬師兄不同意怎麼辦呢?」
好問題,馬登元放話說他想娶葉爭流的時候,經過葉爭流同意了嗎?
葉爭流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那就還按照馬師兄的邏輯來,等我把他打死,讓他掛在牆上之後,我也不介意認個牌位當兒子。」
解鳳惜原本扶著額頭,一聽葉爭流這麼說,手掌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他把自己的雙眼掩在掌心裡面,笑得肩膀一聳一聳。
馬登元想娶葉爭流這事,他前兩天也聽說了。
那時候解鳳惜正和黃三娘一起喝茶,得知這件事後,黃三娘抖了抖手邊關於應鸞星和浮生島的資料,當即便是一聲冷笑。
黃三娘是個寡婦,早年差點被先夫族裡的族老給強行扭賣,幸而遇到解鳳惜才免遭此劫。
她當初為了自保潑辣慣了,如今在外人面前裝得不錯,私下和解鳳惜相處,她便不壓抑話裡的刁鑽勁兒。
黃三娘一向看不上馬登元,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她自然就更瞧不起。
「馬師弟好大膽子。」黃三娘冷笑著評價道:「葉爭流這樣的女人,有誰想把手放到她的手心裡,都應該掂量一下那隻爪子的去向。如今姓馬的居然想把那話兒放到葉爭流的床上……但凡昨晚少吃一口狗寶,也不至於憋成這樣。」
——黃三娘通曉男女之事,所以瞄準的是馬登元的下半身。
——而小徒弟葉爭流則是個姑娘,她到底未出閣,知識面狹窄,所以乾脆瞄準了馬登元的下半生。
現在,解鳳惜只恨這次出行不能帶上三娘,不然等這兩個徒弟熟稔起來,他這一路上能平添多少妙趣!
心裡帶著幾分遺憾,解鳳惜溫溫柔柔地安撫葉爭流道:
「同門之間,也不至於從此讓登元叫我師祖那麼嚴重,此事為師會管,你不用再費心思。再有三兩天我們便要前往梁國邊境,你該開始收拾行李了。若是實在想不開,最多抓緊時間,毆打你馬師兄個七八九十頓的便是了。」
這處理方式要是讓馬登元聽了,估計能連夜哭出一條汨羅江來。
葉爭流見好就收,她捏住解鳳惜的這句話,打算一會兒就去套那姓馬的麻袋。
剛剛往外走出幾步,葉爭流便又被解鳳惜喚住。
解鳳惜的神色裡帶著幾分微妙,像是倍感無奈,又似覺得好笑。
「還有,下次不要擅闖禁地。」
葉爭流聞言一愣:「等等,這兒是禁地?」
剛入城主府的時候,黃三娘給她發過一沓注意事項。她早已把幾個禁地背下來了,不記得有這處院落啊。
葉爭流的認路能力一向很好,她自信自己不可能背錯。
「對你來說,這是禁地。」解鳳惜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煙槍:「因為,這裡是我的澡堂子。」
葉爭流:「……」
葉爭流緩緩退出:「對不起打擾了。」
她說怎麼解鳳惜今天看起來濕噠噠的!
原來不是因為他這回抽的煙葉種類特殊,他是剛剛洗過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卷二 滄海城 第七十六章 離別
葉爭流一招鮮吃遍天。
面對濕噠噠的解鳳惜,她說一句「對不起打擾了」,緩緩退出。
對上乾巴巴的馬登元,她依然是一句「對不起打擾了」,隨即便當著馬登元和他一院子狐朋狗友的面,強行突進了他的小院兒。
大概是為了迎合解鳳惜那個愛看熱鬧的性子,他門下一向不禁私鬥,只要兩個人打起來的時候有旁人見證就行。
至於這個「見證」的執行過程嘛……
據葉爭流所知,講究的雙方可能單獨請見證人吃一頓飯,不講究的可能情緒一上頭,隨手拉一個人就過來當見證人。
而葉爭流,她屬於最不講究的那批裡,還要格外不講究的。
她闖進馬登元的院子後,見人就先問和藹可親地問上一句:「我正要暴打馬登元一頓,不知朋友可願意做我和他的見證人?」
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間院子裡的,當然都是意圖高捧馬登元臭腳的逢迎之徒,聽到葉爭流說這話,怎麼可能有同意的道理。
因此面對葉爭流的問題,這人雖然尚未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卻也知道要先愣愣地搖搖頭。
搖頭,就代表不同意。
葉爭流遺憾一笑。
葉爭流川劇變臉。
葉爭流拎起此人的領子朝著馬登元的方向重重一拋。
——既然不肯幫忙做見證,那自然就不是朋友了。
她直接朝下個人走去,語氣很是溫柔可愛地問道:「我正要暴打那兩個人一頓,不知朋友可願意做我和做我和他們的見證人?」
馬登元:「……」
前一個人:「……」
現在被抓住的人:「……」
淦啊!
他們剛剛還在聽馬登元出神暢想,說他不知道葉爭流在向烽那裡「學藝」,到底學得怎麼樣。
以大家對於大師兄的瞭解,此時的葉爭流,恐怕早已不成人形、氣息奄奄、朝不保夕、命懸一線。
可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葉爭流的「藝」學得怎麼樣他們尚且不知,但向烽的心理變態和喪心病狂,她是已經學了個十足十啊!
當天下午,馬登元小院裡的慘叫聲劃破天際。
和慘叫聲混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桀桀怪笑的囂張女聲。
那女聲一字一頓地冷笑道:「竟然敢造謠和我的婚約,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七天前的葉爭流嗎?」
她現在是單手可以揮舞三十斤石鎖的葉‧變形金剛‧鎧甲勇士‧你被強化了,快上‧爭流!
「我今天就讓你感受一下,什麼叫做你媽打你,不講道理!」
……
正所謂,喜事成雙。
在馬登元的小院出現奇異慘叫聲後,城主府公佈消息的碧苔堂中,很快就多出了一塊新的任務牌子。
那塊掛在牆上的任務牌這樣寫道:
任務——澄清馬登元和葉爭流之間的婚約關係。
任務獎勵——十兩黃金,弄潮院馬登元處領取。
任務備注——進門時,不得對任務發起人身上的繃帶擠眉弄眼,否則按不給錢處理。
——————————
三天以後,這一支將要前往梁國邊境參加婚禮的的隊伍,終於整裝出發。
讓葉爭流感到意外的是,解鳳惜竟然只帶了兩個徒弟。
一個是她自己,另一個是白露。
考慮到白露的醫師身份,再聯想到自己初次見到解鳳惜的時候,他身邊似乎也跟著白露……葉爭流難免往深裡多想一步,有點懷疑解鳳惜是不是有什麼離不開大夫的隱疾。
不過,這個設想很快就被葉爭流自己推翻。
原因很簡單:在隊伍名單裡,解鳳惜把在城主府裡,幾個平時負責給他診脈的大夫都帶上了。
而這幾個大夫……無論從經驗、能力、家傳還是其他,醫術都遠遠高過白露。
——對,白露的醫術沒有特別厲害。
和白露相處的這些日子裡,葉爭流已經體會到了:白露雖然功底扎實,醫心仁厚,但她並不是那種舉世無雙的神醫。
她的能力,就是一個普通的、沒有背景的、她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正常能達到的最高水平。
白露不是什麼天才,她只是特別認真,又特別純粹而已。
葉爭流覺得,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在眾多的弟子之中,解鳳惜表現出對白露的鐘愛。
畢竟,人總是在會看到和自己相反的優良品質時,心生憧憬。
而解鳳惜自己,他不但心髒,而且還那麼的懶。
……
向烽一直把這支隊伍送出了五十餘里。
從他莊嚴的態度來看,那舉動簡直不是在送行,而是在護送了。
葉爭流一直在後面跌跌撞撞地騎馬跟著——她打算借這次兩國之行的機會,直接把騎術學了——在向烽勒住馬韁,即將與隊伍分別的那一刻,葉爭流叫住了他。
「大師兄。」
向烽聞聲轉過目光來,用眼神微微地照著葉爭流。
即使在離別這種有點傷感的時刻,他的表情裡也絕不會溫和地蓄著什麼「一路慢走」、「步步平安」之類的祝福。
葉爭流從自己的角度看過去,只覺得向烽滿臉都寫著「長話短說」、「就你事多」。
熟悉的鋼鐵直男氣息撲面而來,葉爭流頓時啞然失笑。
她從馬鞍旁邊的行囊裡摸出一個匣子,御著自己操作還不太熟練的馬,磕磕絆絆地蹭到了向烽的坐騎旁邊。
「之前謝謝大師兄教我,幾天來,給你和軍營都添了不少麻煩。我這裡有一份薄禮,不足以聊表感謝……還請師兄收下吧。」
「師父有命,我便遵從,你不必感激。」向烽的視線在葉爭流握著匣子的右手上落了一落,那感覺宛如有冰凌切過,又補充道:「我也從不受禮。」
葉爭流料到向烽會是這個反應。
本來這些日子裡,她手裡已經攢了一點錢。靈器什麼的雖然送不起,但送幾個華而不實的擺件既不難辦,也最為合適。
但在經過斟酌以後,葉爭流還是把預備好的禮物,換成了現在的這樣東西。
因此聽到向烽的回答,葉爭流只是笑著打開匣子:「物件單薄,也不是什麼禮,只是仗著師兄經常用到,所以聊表一點心意。」
那匣子裡排著滿滿的一格白纓,絲線的光澤簇新,和向烽槍尖上正繫著的那條一模一樣,確實是向烽常會用到的東西。
向烽看了,神色確實略動,話口卻依舊堅決。
「不收。」
千里之堤,往往潰於蟻穴。
如山般森嚴的軍令威嚴,可能就是從一次無意的宴飲開始垮塌。
世上的事都是這樣,有一便難免有二。倘若開了第一次的口子,下面的違規似乎也就變得容易。
所以在向烽手上,所有事關原則的問題,他一次先例也不會開。
向烽沒有朋友,只有下屬;沒有故交,唯有同門;沒有簇擁和結黨,只有憑虎符調動的一干黑甲大營……在這世上,他是個徹徹底底全無私交的人,無需審時度勢,也不必受別人的禮,一心一意獨做解鳳惜的孤臣。
他不收葉爭流的禮物,並不是對葉爭流有什麼意見,只能說向烽的為人就是這樣。
別說今天葉爭流捧來的是一匣白纓,就是她只送來一滴水、一粒沙,向烽也斷斷不會收的。
一抖馬韁,向烽打馬欲走——他從前也拒收過別人的禮物,結果就是令氣氛變得十分尷尬。吸取從前的經驗,向烽覺得,像現在這種情況,自己還是早些離開比較好。
倘若他知道葉爭流叫住自己是要送禮,剛剛就不留下了。
誰知葉爭流不愧是葉爭流。
她只愣了愣就笑道:「誒誒誒,不收就不收,師兄別跑啊。」
葉爭流幾步催馬上前,手裡還拎著一條纓子,很自如地說道:
「師兄請看,都是一模一樣的白纓,我給師兄調換一條,不算收禮吧?禮物雖然不收,也願師兄能領會我一片拳拳感激的心意。」
這一次向烽沒再說什麼,他低下槍尖,由葉爭流解了自己原本的簇新白纓,換了她拿來的那一條。
葉爭流給銀槍換纓子的時候,向烽便在長槍的另一端看著。
帶著水澤之氣的和風留戀地拂過離別的隊伍,葉爭流那專心致志的側臉、並著目不轉睛的認真神態,也一同落在向烽的眼裡。
在接受教導的時候,這位小師妹一向一絲不苟。他只是想不到,在這種時刻,葉爭流竟然也如此的一心一意。
向烽的嘴唇輕輕翕動一下,像是嚥下去了什麼將言未言的話。
算了,在這種時候……
等白纓換好,葉爭流對著向烽淺淺一禮,問道:「師兄可還有賜教?」的時候,向烽頓了一頓,便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有話要說,而且從剛剛起,就一直想對葉爭流說。
「下次,無論要做什麼,都不要用要害正對著別人的武器。」
——剛剛葉爭流給他換白纓的時候向烽就想提了:她解纓子的時候居然正對著一柄雪亮的槍尖,而且還敢那麼全神貫注,這表現放到對手面前,簡直一次自殺一個準兒。
連向烽自己都想不出,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剛才更方便的、能把葉爭流捅個對穿的姿勢了。
葉爭流:「……」
葉爭流心理防線緩緩崩塌:「受教了。」
葉爭流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師兄還有其他教我的嗎?」
向烽的目光緩緩下移,挪到了葉爭流並不標準的握韁手勢上。
他回憶起剛剛葉爭流狗爬式的馭馬法,再從馭馬法聯想到葉爭流剛打下基礎的劍法功底,更思及了葉爭流方才只能說是全無戰鬥意識的戰鬥意識。
終於,向烽還是心下一橫,沉聲叮囑:
「你到了外面以後,旁人若非要問起師父是怎麼教的你,你便說你是我教的吧。」
向烽說話時,語氣裡向來缺乏感情,這次自然也是一樣。
但不知道為什麼,葉爭流就是覺得,她從這話裡面聽出了一股自我犧牲的悲壯之氣!
葉爭流:「……」
葉爭流:「???」
葉爭流無能狂怒。
草(一種植物),向烽要是不能打,她不信這男的能活到今天!
見向烽終於打馬離開,葉爭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再吸了一口。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平靜下自己翻湧的心潮,打開系統操作頁面,把向烽加進自己的公會。
……雖然經過剛剛那個插曲,葉爭流實在很懷疑,向烽對自己的好感度到底有沒有二十。
要是沒有二十的話,那就不到及格線,達不成加入工會的前提條件。
【您已對向烽發起了入會申請!】
【向烽加入了您的公會!】
遠處,似乎是心有所感,向烽忽然回頭,遙遙地朝著葉爭流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在葉爭流的系統面板上,幾乎是瞬間,公會裡就刷新出了新的公會任務種類。
原本葉爭流覺得,以向烽素來的為人,新的公會任務可能是「每日共計幹掉10個對手」這樣的東西,聽起來也比較符合向烽一貫的風格。
誰知道,那個經驗繁多、可供領取的公會日任務竟然是——
【每日把話說死共計10次】。
葉爭流:「……」
此時此刻,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大師兄,不愧是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七十七章 卡者與神
遠處,是向烽跨著黑馬,馬蹄聲杳杳遠去。
而近裡,則是葉爭流緩緩地一抖馬韁,有些生疏地把自己的馬身轉了一個個兒,重新跟上了前面的車隊。
在這期間,葉爭流下意識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按照出發之前解鳳惜的指導調整了姿勢:手肘彎曲、膝蓋放鬆、腳跟比腳趾放低。
似乎還挺好的。
所以……應該沒有向烽懷疑的那麼差吧?
葉爭流座下的棗紅色小母馬有些不耐煩地噴了個響鼻,葉爭流隨手在馬頭上撫摸了兩下當做安撫,雙腳一夾,示意馬兒加快速度。
當她經過解鳳惜的馬車時,窗口茜雪垂蝶的紗簾忽然被白玉指尖微微挑起一角。
解鳳惜的面孔在車簾間若隱若現,他對葉爭流笑道:「如何,送你師兄感覺可好?」
葉爭流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道:「大師兄眉如曠野,目似寒山,戰鬥本能如天造地設,武功境界深不可測,真不愧是身負天地鐘靈毓秀之人。」
就是說話始終不太對勁,可能女媧造人的時候,給向烽捏舌頭用的是泥石流吧。
解鳳惜即使猜不到葉爭流心裡正在吐槽什麼,也能猜到此時她準沒編排什麼好話。挑起眼角打量了葉爭流一眼,解鳳惜把簾子又挽起一些。
「上來吧。」
「啊?師父我還能繼續……」
「再用這個姿勢騎一個時辰的馬,你明日早晨爬都爬不起來。」解鳳惜懶洋洋地為自己的吩咐做了個注腳:「上來吧,你卡牌常識有缺,趁著此行機會,我給你補上幾課。」
放下紗簾,解鳳惜閉目養神,在心裡默默地暗數。
他剛剛數到三,就聽到窗外傳來好一陣的人體撲通聲以及馬嘶聲,那大概是小徒弟她早晨是怎麼滾上馬,現在就怎麼滾下了馬。
不自覺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解鳳惜悠悠地嘆了口氣——有點頭疼啊。
————————————
「對於卡牌,你都瞭解多少?」解鳳惜示意葉爭流:「我知道你的基礎,也知道應鸞星沒怎麼教你,無論想到什麼,你都可以說。」
聽他這麼問,那葉爭流可就不客氣了。
她在自己的腦海中整理了一下自己所知的、所有關於卡牌的知識,稍稍組織了一番自己的語言。
「關於基礎常識,知道卡冊、卡力、卡牌大概怎麼覺醒、卡牌聯合定律和技能趨近定律,還有對於卡牌的幾種區分方式。」
葉爭流的卡牌理論基礎,完全就是左一塊右一塊,東挪西借地學起來的。
關於卡牌,應鸞星什麼都沒教過她,是她自己從旁人那裡打聽一點,從慕搖光那裡再套話幾句,最後甚至連馬登元的羊毛都要薅上一把,才拼拼湊湊,構成了現在的這副知識體系。
而這已經是葉爭流的運氣不錯。
一般卡者知道的大概也就這麼多,更普通些的卡者所知的甚至還要更少。就像是當初在浮生島上被逼問出卡牌常識的卡者,他對卡牌的瞭解,也僅限於卡牌聯合定律、技能趨近定律這兩條常識而已。
解鳳惜微微頷首以表肯定:「這就不少了,我再為你填補些常識。等架子搭起來後,以後即使見了從未見過的世面,也不會丟人。我先問你,卡牌的分類方式有哪幾種?」
這個知識還是慕搖光告訴葉爭流的,回憶起當初被反手一刀的滋味,葉爭流相當順利地背出了幾種常見的分類方式。
「第一種是按照器物、事物、動物、人物和植物分為五類;第二種是依照技能用途分成控制、輔助、防禦、攻擊和生活;還可以憑借獲得方式分為先天後天,最後,便憑借技能是從獲得卡牌就固定住,還是可以覺醒新技能、改變舊技能來定義死卡和活卡——我所知道的,便只有這四種了。」
解鳳惜聞言若有所思:「那我今日再為你補上一種:卡牌的最後一種分類方式,也是最少被用到,但在我看來卻最重要的分類方式,是把卡牌分為『獨卡』和『眾卡』。」
望文生義,這方法的分類方式一聽就很容易理解。
葉爭流在心裡琢磨了一番,試探問道:「就是只有一張卡牌,還是覺醒了兩張以上卡牌,就此形成卡冊的區別?」
解鳳惜並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含笑不語,指尖搭著一柄雨過天青色的青白玉煙槍:「你覺得呢?」
「我嗎?」葉爭流揚起一挑眉毛:「我覺得這個分類方式,細想一下就會有很多問題。」
假如它的區分標準是卡牌數,那為什麼要單獨把「一張卡」和「不止一張卡」區分開來?
如果說兩者之間的區別僅僅在於有沒有卡冊……
可是,卡冊這個東西,一直以來,葉爭流從未感覺到它有多特殊啊。
如果把卡牌比喻成小孩,卡冊便像那個伴生的胎盤。反正孩子已經生下來了,這個胎盤醫院願意幫你保存自然很好,但要是作為醫療垃圾扔了,大多父母也不會太過在意。
畢竟誰家也沒指望過能把胎盤養大。
卡冊就是這麼雞肋的存在。
再者,既然這種方式是以卡牌數量來做區分,那它為什麼不再多設幾個等級呢?
比如說只有一張卡叫「獨卡」,有兩張卡叫「雙卡雙待」,三張卡叫「我們仨」,四張卡就叫「卡牌四級」……
聽了葉爭流的這番思考過程,解鳳惜微微點頭:「很有道理。」
葉爭流滿嘴跑火車已經成了習慣,如今被誇一下,反而不好意思:「咳,您是說我的想法有道理,還是說我的分類方式有道理?」
解鳳惜笑吟吟地:「都有道理,而且分類方式也有趣。」
「不過,『獨卡』和『眾卡』雖然是因卡牌數量而產生區別,但它最本質的區別,卻不在數量上,而在能力上。」
見葉爭流定定看著自己,神色十分認真,解鳳惜便講得又詳細了些。
「你已經知道,在覺醒卡牌的一到兩年後,普通人的卡力會提升到最初覺醒時的兩到三倍,一般到了這種時候,第二張卡牌便會孕育成功。而在卡力提升到基礎卡力的三到六倍時,第三張卡牌也會應運而出。」
「但『獨卡』卻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情況。那些始終沒有達到覺醒第二張卡牌標準,終身也只擁有一張卡的卡者,他們的卡是不配叫『獨卡』的,最多只是還未成熟的眾卡罷了。」
「所謂『獨卡』,便是無論你的卡力覺醒到最初的十倍、百倍還是千倍,你都不會再覺醒其他卡牌,終身也只有這一張先天卡。」
聽到這裡,葉爭流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唔……似乎有點慘啊。」
她自己把卡牌技能玩出了花,自然知道不同的卡牌搭配不同的技能,最終可以產生多大的疊加效果。
如果終生都只能擁有一張卡牌,那此人戰鬥力和同等卡力的對手相比,簡直斷層式下跌啊。
慘嗎?解鳳惜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
他並不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在你心裡,最強大的卡者應該是什麼樣的?」
葉爭流不假思索,馬屁張口就來:「當然像師父您這樣的。首先要卡力強大,其次卡牌數目要多,每張卡牌的技能之間都可以彼此搭配,這便是強大卡者應該具有的樣子。」
「很好,你也是我的徒兒應該具有的樣子。」解鳳惜自若地接受了葉爭流的所有誇獎。
「不過,在我看來,最強大的卡者,他的卡牌會同時具備『活卡』和『獨卡』兩個特點。」
葉爭流目光閃動一下:「師父既然這樣說,那必然是有過人之處了。」
「是的。」解鳳惜臉上流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氣:「因為只有具備了這種卡牌,卡者才有機會成神。」
說這話時,解鳳惜眼睛一轉不轉地盯緊了葉爭流的表情,似乎期待著她的某種反應。
然而,三秒鐘過去了,葉爭流一臉淡定。
十秒鐘過去了,葉爭流無比平靜。
半分鐘過去了,葉爭流對這個消息的感想,簡直可以稱作麻木不仁了。
解鳳惜:「……」
解鳳惜又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愛徒,你便一點兒也不吃驚嗎?」
「啊?啊!」葉爭流終於意識到了,急忙虛偽地小海豹拍手,給出最熱烈的響應:「厲害,真是太厲害了!」
解鳳惜:「……」
葉爭流的表現實在做作,簡直辣人眼睛。他單是看著,就覺得自己的頭疼變得更嚴重了。
解鳳惜禁不住疑惑道:「你當真不是世家公卿之女,幼時聽過類似的秘聞,所以才會全無反應嗎?」
葉爭流揉了揉自己的鼻尖:「這個,我當真不是。」
她只是在現代看過許多升級流的點家網絡小說罷遼。
像什麼仙俠文的修煉飛升、西幻文的法聖成神、洪荒流的封神大榜……就連商戰都市文都要在寫到一千章以後插進一個異能設定,最終修成宇宙之主就尼瑪離譜。
縱觀華國十多年的小說市場,成神簡直是網絡爽文的終極主題。
所以聽到「卡者有機會成神」這種套路,葉爭流簡直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聯想到浮生島上的極樂神女像,唯一讓葉爭流感到有些好奇的是……
「神有實體嗎?他們是天生長得不一樣,還是成神後就會變成不同的模樣?」
如果說極樂神女天生就長成那副尊容:七八對乳房,二十來條胳膊,大腿多得像章魚觸手……那按照葉爭流的生理學知識,她媽在娘胎裡得至少懷個十二胞胎,打破吉尼斯世界紀錄,才能生出極樂神女這種打破人類常識的先天畸形。
聽到這個明顯意有所指的問題,解鳳惜若有所思地看了葉爭流一眼。
「如果你問的是殺戮之神的話,他先天便是那副樣子。」
嗯?但她問的其實不是殺戮之神?
葉爭流眨了眨眼,只覺果然問到就是賺到。她追問道:「您能再講細一點嗎?」
解鳳惜本身就是叛神之人,見葉爭流對這個話題毫不忌憚,心裡反而還覺得高興。
「殺戮之神鷹首人身,身高九尺——據我所知,在他成神之前,便已經長成這個樣子。」
短短八個字,葉爭流已經聽傻了:「等等,鷹首人身?」
這是個什麼操作,誰能先天就長成這副尊容啊!
解鳳惜反而奇怪地看了葉爭流一眼:「自然,他本是妖隼和人類之子,身為混血,有些異相不也正常?」
葉爭流:「……」
不,不太正常。生殖隔離不是這麼教的。
這下子,繼牛頓的棺材板之後,達爾文的棺材板大概也要按不住了吧。
算了,放平心態。鑑於這個世界裡甚至會有「狼媽媽們輪流教殺魂人類口語」這種事情,人和鷹生孩子似乎也不算什麼大事。
葉爭流揉著自己的額角,小聲吐槽道:「妖隼和人類生孩子,莫非他爹是宙斯?」
她記得變成動物、植物乃至金幣去勾引人間漂亮女人生孩子的事,似乎是宙斯的拿手好戲。
解鳳惜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又露出了那股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說的這個宙斯……他是男是女?」
葉爭流不假思索:「男的。」
「那就不是。因為殺戮之神的父親是人類,母親才是妖隼。」
葉爭流:「……」
天啊,這突然浮現出來的畫面感!
你就聯想一下楊過和他的雕兄搞在一起,那會是個什麼場景!
嚥了一口口水,葉爭流忽然意識到了一個更加要命的問題。
她原本背靠著馬車車廂坐著,此時卻一下坐直了身體,嚴肅了表情。
葉爭流心中懷著一絲絲的僥幸問道:「那師父你知道,殺戮之神的生母……體型原本多大嗎?」
解鳳惜慢悠悠地看了葉爭流一眼,眸中神色越發奇異,似乎很詫異她一個少女,怎麼一問就能問到這種關鍵點上。
「據我所知,天下間所有的疾風隼全都身長不足兩尺,翼展遠不足半丈。我想他的生母也不會有例外吧。」
葉爭流在心裡自動換算了一下現代單位:兩尺就是六十釐米,遠不足半丈可能也就一米出頭,這麼一想……
葉爭流:「……」
她簡直想要尖叫一聲:保護野生動物,就是保護我們的自然。
絕了,真是絕了,這人比禽獸本禽還要禽獸啊。
解鳳惜似乎對葉爭流此時的臉色很是滿意——終於看到了葉爭流變臉的表情。
他舒舒服服地向後靠在美人榻上,渾身氣息又鬆弛又慵懶,一雙鳳目半合半張,悠悠笑道:「所以,你從此後便知道了嗎?」
葉爭流遲疑道:「知道什麼?」
解鳳惜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等你去到外面,不要隨便相信那些野男人。你看,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
葉爭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七十八章 煉器系統
葉爭流把自己從極度震驚的狀態裡緩緩拔出。
她不太確定地看了一眼解鳳惜,思考著他剛才的那句告誡——話說,不知道這算不算古代版本的生理健康課?
就算放在風起開放的現代,生理健康這門課好像一般也很少由男老師來講。當然,如果把授課老師換成男媽媽的話……
葉爭流猛咳一聲,一把掐斷了自己逐步滑坡的危險想法,收斂表情,正襟危坐。
解鳳惜微微撐起身體,有些懷疑地審視著眼前的小徒弟。
他確信葉爭流方才臉上閃過的表情不太對頭,看起來就和……她當時動了心思,想把自己變鹿的時候一模一樣。
兩個人警覺地互相對視了一會兒,車廂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地微妙乃至險惡。他們兩個彼此打量,既像是一齣二人轉,又宛如半段沙家濱。
最後,還是解鳳惜率先放鬆下來。
他把手裡的煙槍擱在黃花梨的雲頭牙子案上,眼神微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漫倦之色,一雙鳳目隨即緩緩攏上。
「去練你的騎術吧,記得腰身需得跟著馬鞍走,腿上不要繃著勁兒……還有,把你白露師姐叫進來,我有事交代她。」
葉爭流依言照做。
她跳下馬車,順手回身掩好車簾。捲簾滑過葉爭流的手心輕薄垂落,在桃花紗幔的縫隙之間,只見解鳳惜翹長的鴉睫上下翕合幾次,悠然養神,懶懶地掩住了一個哈欠。
這一幕實在過於賞心悅目,葉爭流不由謔笑一聲,心中暗道一聲美人啊美人。
要讓葉爭流來說,比起貴妃,她這個半路出家的便宜師父,才當真是「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呢。
可惜這地方也沒什麼成套的膠凝硫化設備。不然葉爭流設法搞點天然橡樹汁,下次等解鳳惜過壽的時候,她就不犯愁該送什麼禮了——乳膠枕頭應該是個好選擇。
……
和葉爭流一樣,白露也不善騎馬,出行一直都是乘驢。因此這次隨隊前往鶴鳴山,她始終都乖乖地在馬車裡待著。
甫一聽到葉爭流的傳訊,白露不問緣由,臉上當即流出幾分瞭然之色。她從自己車廂的壁鉤上取下五六個事先配好的香袋,往外走了幾步後,站定想了想,又從香袋裡分出一個拋給葉爭流。
「這是什麼?」
「是我自己配的安眠香,換了許多方子,只有這個配比師父覺得最舒服。喏,師妹也拿一個去玩吧。」
溫和地笑了一下,白露便提起袍角,抓著剩餘的幾個香袋,腳步匆匆地朝著解鳳惜的馬車去了。
白露是個仁厚性子,只要一蒙師長召喚,就總是走得這樣急。
葉爭流把那香囊湊在鼻端嗅了嗅,只覺氣息香悠,味道分外寧靜怡人。聞了這味道後,葉爭流頓覺心神一鬆,緊跟著也打了個哈欠。
好舒服的一味安神香,白露小姐姐配藥能力如此高強,未來一定能成為藥師之光。
順手把這香囊纏在手腕上,葉爭流剛剛邁開步子,踏出去的左腳就生生收了回來。她下意識轉頭朝著白露的背影看了一眼,只見少女的辮子隨著她的跑動一顛一顛,宛如一隻溫柔的垂耳大兔子。
一隻溫和的、無害的、天底下脾氣最好的兔子。
葉爭流瞧瞧手上的香袋,又疑惑地望望白露的背影,心中暗暗存下一個疑問——
這種效果立竿見影的安神香囊,居然一次要用到四五個,解鳳惜的睡眠質量有那麼差嗎?
以這味安神香的出眾效果,葉爭流甚至懷疑,要是把四五個香囊一起往動物園一丟,沒準兒都有可能睡倒大象。
香囊在手裡捏得沙沙作響,葉爭流到底下定決心,決定管上一回閒事。
她重新折回解鳳惜的馬車,故作冒失地把車簾猛地一把掀開:「師父我剛剛好像把錢袋落在……」
見到眼前的這一幕,葉爭流猛地消音。
只見那四五個香囊袋子在案几上齊齊擺開一排。解鳳惜正將其中一隻香囊拆開,仔細地撥弄著裡面的材料,把某一片花瓣形狀的東西往嘴裡送。
此刻,他那副挑剔又搖擺的神色,簡直和減肥少女吃薯片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葉爭流:「……」
葉爭流:「對不起,又打擾了。」
解鳳惜眉梢一挑,正欲開口,便見葉爭流自覺地退出了馬車。
「我知道了,這裡也是禁地,起碼對我來說是禁地。這回我準是不小心誤闖了師父您的食堂,實在是對不住了。」
解鳳惜:「……」
怎麼著,你都學會搶答了?
聽著簾子落下以後,一連串噠噠遠去的腳步聲,解鳳惜喃喃對白露道:
「她這一身聰明敏銳、毅力悟性,還有這風流的品格,料想都是習自於我。那剩下的混不吝、和滾刀肉似的脾氣,就必然全是應鸞星教的,對吧?」
白露:「……」
白露沉默不語。
解鳳惜跌扇而嘆:「可憐,可憐,怎麼在他那兒就學不到好呢?」
白露:「……」
白露抬起眼來,為難地朝自己敬愛的師父看了看,欲言又止。
她覺得,如果一個人實在不想說謊,閉口不言大概是個不錯的選擇。
——————————
在趕路的過程中,葉爭流又陸續接下了兩個婚禮活動的任務。
這兩個任務都是戰鬥任務,和這一次的婚禮活動其實並無什麼直接關係,只是和「婚禮」這個關鍵詞打了個擦邊球罷了。
畢竟,眾所周知,活動裡的任務往往和活動本身找不到幾個共同點,之所以會安排這麼多的任務,只是策劃覺得不能讓玩家得到的太輕易,所以一拍腦袋,安排玩家多肝而已。
第一個任務是讓葉爭流打下一隻雙行雁,大雁是提親時男方需要準備的贄見禮。
第二個任務的要求則是狩獵一頭金杈鹿,因為儷皮是六禮裡進行「納吉」這個步驟時的必備之物。
……遠方的馬登元寒毛聳立,隱約感覺自己被針對。
這兩次任務的名氣值獎勵不高不低,一個任務價值50名氣值。
算上葉爭流之前做任務得到的80名氣值,以及系統初始贈送後被她花剩下的30名氣值,葉爭流手裡總共有210點名氣值。
此時,距離她購買下五星絕版卡裝[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還相差2490個點。
還有大半個月,公主與鶴鳴山宗主的婚禮就要開始。以葉爭流現在積累名氣值的速度,她是說什麼都肝不齊五星卡裝的。
葉爭流對著自己的系統面板,表情十分凝重。
一般來說,普通手游要是出現了這種BUG級的狀況,游戲玩家們早就會開始自發地罵策劃、日官方,直到把官方倒逼得滑跪在地,三跪九叩,山呼爸爸才算完事。
可惜,身在異世界的葉爭流別說爆炒官方了,她的系統面板上,甚至乾淨得連個投訴通道都找不到。
毫無節操的葉爭流,現在已經在考慮,是否要叫官方一聲「爸爸」試試。
沒準大力就能出奇跡。
大概是感應到了自己宿主的廉恥之心,已經在岌岌可危的邊緣來回試探,原本波瀾如水的系統面板迅速給出了新的回應。
【恭喜謀主級別突破20級,煉器系統開啟!】
【支線任務:熟悉煉器系統的操作,並且完成三次煉器。
任務描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像丘比特是有他的金箭、殺魂有他的鋼劍,慕搖光也有他的無恥下賤。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宿主需要一柄足以配得上自己的神兵,從此便可以器為鑑。
任務獎勵:煉器成果×3名氣值×100】
「……」
葉爭流當然不會承認,她不止情緒上得到了安撫,在閱讀到慕搖光和無恥下賤這個詞畫上等號的那一刻,她的心理都緩緩升起一種微妙的滿足。
就,罵人顯然是不對的。
但罵慕搖光那個老陰比,那是真的解壓。
葉爭流點開系統面板上新鮮浮現的「煉器」功能,只見三個赤銅鑄就的爐子並列著在她的眼前排開。
每個爐子下面還陳列著五個帶「+」號的小方格,顯然是放置材料用的地方。
葉爭流思考了一下,目光微轉,從袖袋裡隨手拿出一枚銅板放了上去。
下一秒鐘,那枚銅板的存在就在葉爭流的注視下緩慢地變得模糊。
它原本還捏在葉爭流的手指間,但下一刻,葉爭流的食指指肚就直接觸碰到了自己的拇指。她的手心空空,好像從來沒拿到過任何東西。
而眼前的「+」方格裡,卻儼然浮現出了那枚銅錢的形狀。
這一幕可謂極其奇妙,宛如幻想和現實在目光的盡頭交融。雖然說每次抽卡時也是差不多的原理,但「從無到有」與「從有到無」,到底還是存在著一些區別。
在容納材料的小方格上方,此時正緩緩地浮現出一個氣泡。
【材料:銅錢
等級:垃圾
煉器建議:不要煉,直接扔。】
見到這枚銅板居然真的能跨越現實和系統,葉爭流不做聲地凝視著煉器頁面,眼神逐漸轉化得十分變態。
她按捺住了自己的衝動,先不理會那枚放置在材料槽的銅錢,主動關閉了煉器頁面。
一刻鐘後,葉爭流重新把這個頁面打開,只見銅錢依舊靜靜地躺在材料槽裡。
對於這枚銅錢,系統依舊冷淡地給出了「垃圾」的評價,然而這評價卻一點也打擊不到葉爭流。
她現在的心情非常的好。
不止是因為煉器功能的開啟,更是因為她發現了系統的一個空子。
——你以為這只是一個煉器系統嗎?
——不!從它有格子可以收容材料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僅僅是一個系統了。
——在葉爭流不拿它煉器的時候,它是整整十五格的背包!
如果連這都不能算作必備的外掛之隨身空間,那還有什麼能夠算是?
葉爭流摩拳擦掌,葉爭流躍躍欲試,葉爭流掀開馬車車簾,縱身就往外跳。
她現在就去捉一個活物,試試有生命的東西能不能塞進這個材料格子裡。
要是能的話,那葉爭流的便宜可就佔大了。遇上打不過的對手,她直接就能把人團吧團吧扔進爐子裡燒了!
這樣做除了物理意義上的火葬場之外,沒準還能帶來其他好處:比如說,一個前無古人的神器。
——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就是這麼被太上老君煉出來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七十九章 裴松泉
葉爭流的設想是非常美好的,但是現實卻總是那樣的冷漠無情。
作為一個20級自動覺醒的煉器系統,它顯然是不肯讓葉爭流佔到太多的便宜。
就在葉爭流隨手逮了一隻螞蚱,意欲把這個蹦跳的活物塞進材料格子的時候,那張只有葉爭流能看到的光屏上,立刻彈出了一個彈窗。
【系統不能煉製活物,請宿主放入無生命材料。】
好叭,看來這方面的便宜是佔不著了。
葉爭流失望地嘆了口氣,隨手把螞蚱一巴掌拍死,將螞蚱屍體扔進了材料格子裡。
這一次,她的行動非常順利,第二個煉器格子當場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彈窗來。
【材料:平平無奇的新鮮螞蚱屍體
等級:垃圾
煉器建議:求你快拿出去,您的爐子要吐了。】
葉爭流:「……」
葉爭流冷酷無情,葉爭流毫無慈悲。她繼承了羊毛能薅多少就薅多少的光榮傳統,資本家和政治家在這一刻靈魂附體,毅然決然地,她無視了爐子的建議,點下了那個開始煉製的按鈕。
赤銅的爐腔裡發出一聲悲鳴般的咆哮,巨大的鼎身抗議般來回搖動了一陣,氣勢洶洶,但最後還是歸於平靜。
一行細小的標注在第一個爐子上浮現。
【預計煉制時間:00:01:00
預計成功率:1%】
唔,看來煉器也並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啊。
盡管對此已經有所預料,但是在看到還有成功率這種限制的時候,葉爭流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夢果然不能做得太美。
也是,要是每次都能百煉百成,葉爭流還當什麼卡者啊,她趕緊改行去當煉器師吧。
一分鐘的時間不長不短,葉爭流索性倒數了六十個數,靜靜地等候著這次熔煉的結果。
倒計時終於走完了最後的三個數字,葉爭流選擇了【查看煉製內容】。
沉重的赤銅鼎蓋緩緩升起,璀璨的光芒自大鼎口向四面八方射出。即使理智告訴葉爭流,這很有可能是煉器完成後的固定特效,她還是不能免俗地屏住了呼吸。
——然後在下一刻,葉爭流就要慶幸自己真的屏住了呼吸。
原因無他:這隻赤銅鑄造的三足大鼎,霍然以一個不符合它沉重體態的姿勢鷂子翻身,半空中借助慣性直接轉體720度,靈活性更勝某東南亞的夢幻跳水隊。
隨即大鼎猛然一停,用寬闊的鼎口直接對準了葉爭流,半秒鐘後,在勁風與焦炭的味道之間,此次的煉器成品便字面意思上的、嘩啦啦地噴了葉爭流一臉。
葉爭流:「……」
她發誓她聽到鼎腔裡傳來作嘔的聲音了,她保證她聽到了!
原來那句「您的爐子要吐了」的描述,不是一個擬人手法,而是一種誠實質樸的白描嗎?!
葉爭流狼狽地抹了一把烏漆麻黑的小臉,借著爐鼎的反光看了一眼,覺得自己此時簡直像是剛去剛果大草原上進修過。
之前脫非入歐的偷渡行為,如今果然得到了報應。正所謂,一日的非酋,永遠的非酋。
【煉器成品:廢品
獲得煉器經驗:0.000001
您當前的級別:初級煉器師
距離下個級別還相距0.000001/10000經驗值】
從煉器系統給出的經驗值來看,就可知它對這一次投入煉器爐的東西有多不滿意。
葉爭流乾笑一聲,她現在隨手在額頭上一擦,立刻就是一道焦灰檁子。
作為宿主,怎麼能和煉器系統互相傷害呢,這可實在不應該。
沒有急著清理自己臉上的黑灰,葉爭流心念微動,從包袱出拿出數樣東西,依次放進了兩隻大鼎的材料格子。
其中一隻格子裡,葉爭流放了一塊上品靈礦和一根金剛孔雀的尾翎,至於另一隻格子,葉爭流則同樣放了一根金剛孔雀的尾翎,還有自己的一柄銀釵。
靈礦是當初在碧苔堂做了解鳳惜懸賞任務的獎勵,釵子則是葉爭流隨手在街上買的,現在正好都拿過來,做一個對比實驗。
連續兩次點擊「開始煉製」,紅銅的大鼎爐身一震,發出一聲龍吟般的清音,紅熱的火苗在鼎蓋與鼎身之間的微小縫隙中若隱若現。
第一個爐子裡煉著靈礦和孔雀翎,標注顯示:
【預計煉制時間:04:00:00
預計成功率:95%】
第二個爐子裡則放著一根孔雀翎和葉爭流的銀釵,上面同樣浮現著小小的標注:
【預計煉制時間:00:30:00
預計成功率:70%】
見到兩個標籤上出現的內容,葉爭流緩緩點頭。
果不其然,煉器所需花費的時間,與它的成功率,和材料的級別關係很大。
比如上品靈礦顯然比銀釵的材料優越許多,所以不但煉製時間是後者的數倍,成功率也遠比後者要高。
可見為了提高煉器的成功率,葉爭流便需要搜尋上好的材料。
連續煉器三次,系統先前發布的支線任務,達成了(3/3)的進度。雖然後兩次煉器的成品還沒有取得,但葉爭流卻已經可以領取100點的名氣值。
她把名氣值領取了,又在煉器頁面上逗留了一會兒,確定自己沒有遺漏下什麼其他功能,這才用水囊打濕了帕子,對著馬車裡的銅鏡,慢悠悠地擦自己臉上的黑灰。
被噴了一臉的焦炭雖然難擦,但葉爭流的時間也多。反正前兩爐東西還得等四個小時才見分曉,葉爭流有的是耐心。
————————————
如此等待了四個小時,葉爭流擦乾淨了臉、吃了頓午飯、順便還下車去跑了一回馬。
見第一爐的燒製終於走到了倒計時的尾聲,葉爭流迫不及待地往馬車裡一鑽,守著煉器頁面,第一時間點擊了收取。
兩個紅銅大鼎的鼎蓋同時打開,爐口處再一次出現了與先前一般無二的璀璨金光。
在第一個大鼎的鼎口,除了金光之外,還有隱約如碧綠貓眼石一般的奇異光芒緩緩升起,一柄長劍沐浴著絢麗的光芒聚出鋒利的形狀。
它劍身漆黑如墨,便如那塊葉爭流放進去的上品靈礦。然而正因黑到了極致,長劍竟然反而帶著一絲斑斕之意。劍身映射出的藍綠啞色彩光如金剛孔雀的尾羽,彷彿只要握住了這柄劍,葉爭流便能應付一切難纏的甲方。
【名稱:孔雀劍
級別:脫凡
作用:它就是一把劍。
附加能力:輕微迷惑效果。
武器附語:啊,莫非這就是傳說中五彩斑斕的黑嗎?等等,我在打架啊,我怎麼走神了???】
將這柄輕盈的長劍握在手心,葉爭流試著揮舞了兩下。
一試之下,葉爭流頓時驚喜交加,只覺得這把孔雀劍竟然無一處不順心。最妙的是,它明明有著脫凡的級別,然而煉製它竟然只用了一塊上品靈礦。
在世人的常識裡,要想煉出脫凡的靈器來,至少也要兩塊上品靈礦才行,三塊靈礦才能保證級別在脫凡這個檔次上穩定。
而葉爭流的這次煉器,竟然只用了一塊上品靈礦。
別看這只是一塊和兩塊的區別,放到比例上比較一下,相差的可足足有50%啊。
就算扣除5%的失敗率,葉爭流也掙了45%的差價呢。
意識到這個,葉爭流頓時露出和藹的笑容。她深情地看著眼前的煉器界面,溫溫柔柔地對爐子輕聲細語:「很好,我就知道,我的煉器系統,必然也和我一樣的摳……咳,不是,勤儉持家。」
「……」
葉爭流,一個沒有心的女人。她這就是欺負煉器爐子不長嘴,煉器系統不會說話嘛。
把新得的孔雀劍放在手邊,葉爭流將注意力轉向了第二個爐子。
第二個大鼎也未讓葉爭流失望,這一爐同樣沒有煉廢。
在它的鼎口,此時已經浮現出了十多個龍眼大小的圓球,小球們的顏色灰撲撲的,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
【名稱:蛋無虛發
級別:附庸
作用:扔出一枚蛋無虛發,它迸放出的光芒,會讓你的對手一瞬間回憶起蛋碎般的痛苦。
注意事項:不能作用於對瞎子、女人和太監。
武器附語:為什麼我會煉出這種東西?宿主您給我提供的材料究竟經歷過什麼?它經歷過什麼啊?!!!】
葉爭流:「……」
最後的一行武器附語,顏色簡直猙獰到近乎鮮紅,葉爭流讀著它的時候,似乎就透過那寥寥幾個單薄的文字,看到了一個爐子近乎心碎的聲音。
要問材料為什麼會煉出這種奇怪的東西……
那就只能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猴——猴——
小心翼翼地把這十來枚小炸蛋收好,葉爭流覺得,自己總會有用上它們的時候。
————————————
前往鶴鳴山的路上,並不都是一帆風順。
但解鳳惜此行所帶的隨從,無一不是精挑細選。
他們這一行人,除了四十里地外就已經先打好前哨的探子、城主府上一眾訓練有素的侍女、什麼都不幹,只是在那兒站著就能把應鸞星氣到發瘋的嘲諷寶具葉爭流外,同行的還有若干氣質非常出眾,一看就知道經過解鳳惜和向烽雙重訓練的屬下。
這些屬下們遇山開山,遇水斷水,遇到禍亂要麼分出一隊前去平叛,要麼就保護車隊改道而行。
因為有這些全能的十佳屬下在,這半個月來,車隊一直都過得十分太平。
只是,再精明能幹的屬下,也無法防備有心人安排的意外。
比如,在這個下午,玄衣司的殺手毫無預兆地攔在了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當時,葉爭流正騎著自己那匹棗紅色的溫柔小母馬。她現在已經能很熟練的馭馬奔馳,上馬下馬也嫻熟得像正常走路。最近她正在學一式鐙裡藏身,這個技巧比較危險,大概還要再練習一陣。
就在此時,她忽然見到,之前被派去探路的兩個屬下,此時正快馬加鞭地往自己的方向趕,馬後揚起一串滾滾飛塵。
不動聲色地,葉爭流放慢馬蹄,朝著身後解鳳惜的馬車蹭了幾步。
那兩個屬下滾鞍下馬,半跪於地的時候,葉爭流正好落在馬車旁邊,將這兩個屬下的稟報一字一句地聽了個分明。
「城主,已探前方十里處,有玄衣眾二十餘人,是否誅殺?請城主示下!」
車內一時沒有動靜,過了片刻,才有一隻骨節分明,肌膚如玉的手掌伸了出來,緩緩地挑起了門上的紗簾。
「玄衣司若想攔我,從來只會暗中埋伏。是誰給了他們這份膽子,在青天化日之下,竟敢來截我的路?」
葉爭流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前來稟告的屬下,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之色,他遲疑著說:「屬下……屬下想起來了,那些玄衣眾,似乎正圍著一個人。」
說到這裡,那名下屬嚥了一口口水,語氣裡才湧動起幾分後怕之意:「可那個人長什麼樣,屬下卻記不清了。」
解鳳惜低低地「唔」了一聲,將車簾打高了些。
「這倒有趣,既然碰上了,那就過去看看。」
「是!」
「還有……」解鳳惜環視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到了躍躍欲試的葉爭流身上:「你感興趣?」
葉爭流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想上去試試。」
她有一段時間沒和玄衣司交過手了,最近就缺練劍的靶子,心裡還挺想的。
第二嘛。那就是……嘿嘿嘿。
葉爭流在不久之前,剛剛煉出了一堆蛋無虛發的小球。她實在是很好奇,這些小東西的對敵效果究竟如何。
解鳳惜聞言只是一笑,他提起自己修長的墨玉煙桿,在馬車門框上輕磕了一下。
淡藍色的煙霧徐徐噴出,如同一張面紗織就的大網,無聲無息地隨風蔓延開,直到那縷淡淡的、天空似的藍完全逸散在天地之間。
解鳳惜半仰著頭,入神般凝望著瑟瑟西風。
過了好一小會,他對葉爭流輕輕擺手示意:「既然想去,那便去試試吧。」
葉爭流得了這一句話,心裡頓時有了不少底。她一抖馬韁,雙腳催促性地輕夾馬腹,同時在半空中抽了一個響亮的鞭花,便就此飛馳而去。
有屬下親眼見證了最近解鳳惜對這個新徒弟的重視,因此一見葉爭流打馬離開,便去詢問解鳳惜的意思:「城主,用不用分出幾個人手,前去保護九百八十一姑娘?」
解鳳惜攤開手掌,一絲一縷的煙氣正如蛛絲般,細細柔柔地纏繞在他的手指上,透明得近乎無色。
他不甚在意地將那縷代表著安全的淡色煙絲碾斷,平靜下令道:「正常前行便是。」
「應鸞星教了她三天,我卻已經教了她三個月。她若是連玄衣司的幾隻黑皮鳥都對付不了,難道是我比不上應鸞星嗎?」
……
葉爭流催馬疾行,如此奔馳七八里地,終於遠遠地看到了對戰的一干人等。
玄衣司的那身黑衣相當好認,但凡大白天也穿得黑不溜秋,從頭到腳沒有雜色,領子還恨不得裹住下巴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玄衣眾。
此時此刻,二十多個玄衣眾結成內外兩層圓陣,正將一個男人團團包圍在這群黑衣人之中。
從黑衣人謹慎的態度來看,雙方顯然陷入了僵持。裡面的那人出不來,但外面的兩圈黑衣人,似乎一時也奈何不得那個男人。
葉爭流見到這一幕,不假思索地翻身下馬。她回頭看了一眼背後霞色欲燃的夕陽,揮手就用出了一乾隆的第二技能。
——淒風禿樹吼斜陽!
剎那之間,原本淒清幽澀的西風,如同基因變異一般,狂暴地在空中一連打了七八個滾。這突然暴躁的西風老哥吹過已經開始落葉的秋樹,結結實實地捲起了一陣葉浪。
此時此刻,風吹過兩側樹林的聲音,既像是猿鳴三聲的催人腸斷之聲,又像是黑猩猩凶狠地用拳頭錘著自己的胸膛。
這一個技能砸下,雖然沒有給對手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卻把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葉爭流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趁著所有人的眼神全都不自覺地這個方向飄的那一瞬間,葉爭流邪惡地扯起了唇角,桀桀桀桀桀地笑著,甩手就往地上丟了一個其貌不揚的灰色小球。
那小球甚至不等碰到地面,剛一脫手,就在半空中直接炸開,迸發成一陣形似孔雀百目般的混亂煙光!
葉爭流現在總算知道乾隆卡的二技能應該怎麼用了,它天生就是為了搭配這種陰人小工具準備的。
真是世上沒有廢物的卡牌,只有不會使用卡牌技能的卡者。
幾乎在那奇特而斑斕的光點映入視網膜的同時,在場所有目睹到那光芒的男性,便感覺胯下一陣生針般的劇痛。
「啊!!!」
玄衣眾們原本排布嚴密的兩層陣型,一下子垮塌得七七八八。幾乎所有人都狼狽地扭曲了臉上的表情。即使有人分外好面子,沒有拿手去捂,兩條腿卻也已經哆哆嗦嗦地站不直了。
由此可見,殺戮神殿真不該瞎搞什麼性別歧視。
倘若今天的玄衣眾裡能有一半的女性,他們也不至於慘到現在這個地步。
葉爭流一見這小玩意居然真的有效,頓時拿出了以一當百的氣勢,提劍絞進七扭八歪的陣法裡,把玄衣眾殺了個直進直出。
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精神,葉爭流握著那被圍毆的男人手腕,打算將他直接拽出玄衣眾的包圍圈。
她剛剛拖著那男人走到一半,就感覺手心裡驟然一空。葉爭流還以為此人是疼痛難忍站不住了,第一反應是低頭到地上找人。
她的目光空落落地劃了個半圓,才定格在麻衫男人的背影上。只見男人走到這一隊玄衣眾的首領面前,徑直伸手,從對方的懷裡取出了一個哨子般大小的東西。
他步履自然,顯然並未受到那個小炸蛋的影響。
麻衫男人輕描淡寫地把那小小的物件兒在掌心裡一握,語氣很是隨意的吩咐道:「你們全都走吧。」
如果單聽他說話的語氣,葉爭流甚至會以為他是在問今天晚上吃什麼。
明明前一刻,雙方的氣氛還堪稱劍拔弩張。
然而在男人命令他們離開之後,剩餘的玄衣眾便都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四五個人攙扶著傷者,還有人背起地上剛剛被葉爭流斬落的屍體,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他們便撤退了個乾乾淨淨。
只因為這男人一句話,這些殺人如麻的玄衣眾便馴服的離開。從活人、死人再到傷者,當真是全都走了,一個也沒有留下。
葉爭流震驚地注視了這有違常理的一幕,在男人緩緩向自己轉身的時候,她猛然後撤。
怎麼回事,玄衣司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莫非這個男人才是他們的上司?這是個應鸞星設下逮捕她的陷阱,而葉爭流則被他們仙人跳了?
麻衣男子察覺到了葉爭流的警惕,身體剛剛轉了一半,就頓在原地不動了。
他就那麼輕微地偏著頭,雙臂放鬆,維持著一個全然無害,甚至還把後心亮給葉爭流的姿勢,溫和地解釋道:
「我本不會被他們圍困的,只是先前他們身上帶了個能夠抵禦我技能的東西,因此聽不進去我講道理。」
這男人身量生得高挑,姿態卻極為鬆弛,頭顱更是謙遜地垂著,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草食動物的無侵略性。
葉爭流直到此刻才有心思專門打量他,定睛一看,她便吃了一驚。
麻衣男人生著一頭左黑右白的長髮,衣著樸素,神情寬厚溫和,眉眼裡還帶著些微的憂愁。
他黑髮的那半面,如今正對著葉爭流。她得以清晰地看到,這男人的髮色似乎不是東亞人那種迎著陽光看會顯出深棕色的弱黑。那頭黑髮濃鬱得像是織成了實體的墨汁,也幽深宛如刺入地心的古井。
葉爭流只看了一下,便下意識地轉開了眼睛,隱約察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脅之感。
至於另一面的白髮,亦不是什麼梨花霜雪之類的純白,反而隱隱帶著一種透明的質感。男人的每一根頭髮都籠罩在淡淡的光暈裡,幾乎像個行走的光源。
不知為何,在男人雪白發光的髮梢被風輕輕吹起的時候,葉爭流盯著那一縷髮尾,竟然眼睛一熱,鼻腔一酸,心頭湧動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
她懷念上輩子在沙發上睡著後,媽媽輕手輕腳蓋在身上的毯子;懷念爸爸大笑著告訴自己A國出了一種特效藥,笑到眼圈發紅的樣子;懷念臥室裡自己一針一線穿起的一條千紙鶴;懷念下鋪的室友蹦蹦跳跳,收集全宿舍飯卡去給大家帶早飯的腸粉和包子。
然而她所懷念的一切,在這個世界上都煙消雲滅了。
葉爭流再不會聽見媽媽一邊在廚房忙碌,一邊提高嗓子細碎的嘮叨,再不會由父親帶著,走過春日長長的江堤,還在她的手腕上繫一隻氫氣球。溫暖的小臥室早就於記憶裡黯淡,現在她甚至想不起那塊桌布的顏色,朋友們大概也會在參加過她的葬禮以後各奔東西。
這個世界裡,只有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慘然。只有槍戟相對,稍有不慎就要丟卻性命的殘酷。
她在荒野裡從日昇行走到日落,時不時地超過幾個骷髏一般晃悠的行人。他們雖然四肢瘦得像是麻桿,然而肚子卻懷胎一般高高脹起,那是他們沒能忍住餓,到底還是吃了觀音土。
猛地吸了一口氣,卻聽到鼻腔裡濃濃的雜音。葉爭流此時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她的淚水已經流淌了滿臉。
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過身來,他仍站得不遠不近,維持著那個不會引起旁人戒備的距離。他的眉頭也依舊愁苦般地皺著,本該疏朗溫文的一張臉孔,便因此而顯得慈憫而悲憐。
對著葉爭流哭得亂七八糟的臉,麻衣男人也分毫不見半分厭色。
他沒有安慰葉爭流,也並不露出同情之意,只是輕輕一嘆,那口吻像是家中等候已久的兄長,也像是暌違多日的父親。
他說:「辛苦了,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
相當奇異的,他每個音節聽上去都平平無奇,此刻卻如同清風拂過葉爭流的心底,把她始終壓抑在心間,久久不能釋然的塊壘盡數化開。
就好像她倔強地一個人支撐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句來自親人的安撫。他們拍去遊子身上的浮塵,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餃子,道一聲:「在外面好不好過?是不是受委屈了啊?」
然後,所有耿耿於懷的傷害,所有吃過的苦頭,便都在這一聲問候裡塵埃落定。
葉爭流站在原地,淚水不知何時止住,心底只剩一派平靜的釋然。
她的眼裡還墜著未滴落的淚,眼眶痠痛,然而呼吸之間,葉爭流卻感覺肺腑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
葉爭流遲疑地看向眼前的麻衣男人。想到剛剛突然爆發的失態,她又是覺得有點尷尬,又是升起幾分忌憚。
男人卻把目光越過葉爭流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後,口吻裡帶著些許的恍然之意:「原來姑娘是解城主的高徒。」
背後車馬之聲轆轆,顯然是解鳳惜帶著大部隊終於趕到了。
解鳳惜不知何時走出了馬車,葉爭流從未看到自己這個便宜師父臉上出現過這樣端正的表情。他望著這個面帶愁苦的麻衣男人,眼中漾起的神色說不出的奇異。
過了半晌,解鳳惜才抬起手來,很是標準地對麻衣男人行了一禮。
「裴先生。」
麻衣男人亦頷首回禮,客客氣氣地問候道:「解城主。」
「如先生所見。」解鳳惜緊盯著麻衣男人,慢吞吞地說道:「我正欲前往鶴鳴山,不知先生有何指點?」
「指點二字不敢當。」裴姓先生往後讓了一步,就像是要和解鳳惜比較誰更禮貌似的:「無主之物,人人盡可以得之,解城主何必問我呢?」
「先生一句,便已抵得過旁人百句聒噪。」解鳳惜一雙鳳目微眯,表情莫測,不知在心裡過了怎樣的念頭。最終,他還是出言邀請道:「我看先生的方向,想必也是要往鶴鳴山去的,不知可願一路同行否?」
裴先生溫和而委婉地拒絕了這個提議:「解城主的一番好意,裴某這便心領了。城主倘若想答謝裴某,西行三十里,有一村落能聞小兒哭聲。我見城主此行帶了藥材,不如捨幾副給那人家,救回一條無辜稚子的性命,也是城主的善行。」
語罷,裴先生對著解鳳惜的方向回了一禮。他從地上撿起自己先前被玄衣眾碰落的竹杖,臨走前卻又想到什麼,帶著幾分猶豫地看了葉爭流一眼。
「你……」裴先生停頓了片刻,還是走到葉爭流面前。他截斷了自己一縷發光的白髮,遞到了葉爭流眼前。
不知怎麼的,葉爭流竟然毫不抗拒地張開了掌心。
見她接過這縷頭髮,裴先生便又嘆了口氣,這一回的口吻幾乎像一個師長了。
「世事多艱,但不能因此太自苦。苦得久了,就再無逆流而上的力氣。」
淡淡地交代完這句話,裴先生便提著他的竹杖離開。
他舉止溫文爾雅,吐字真摯斯文,甚至能讓解鳳惜鄭重其事的接待。從他身上的種種行跡來看,此人怎麼都該是一個穿著青衫、佩戴儒巾,或許還持一柄羽扇的先生。
然而他卻穿著最粗糙的麻衣,腳上踏一雙黯淡的草鞋,連手裡拎著的都是不值錢的竹棍。他一步一步地踏著黃塵遠去,就像是俗世裡最普通的一個行人。
葉爭流收回停在裴先生背後的目光,她隨即便發覺,解鳳惜復雜的眼神正落在自己手心的那縷白髮上。
不知為何,葉爭流心裡隱隱地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覺:這縷頭髮,解鳳惜似乎很想要的樣子。
但看了一會,解鳳惜還是擺了擺手,示意葉爭流把那截發光的白髮收起來。
「既然他送你了,你便自己收好。關鍵時刻,這或許是能救你一命的東西。」
葉爭流沒和解鳳惜推來讓去。她把那縷頭髮塞進白露給她的那個香囊裡。望著遠去的裴先生,葉爭流忍不住問道:「師父,那位先生……他是誰?」
解鳳惜皺著眉頭,顯然對裴先生的跟腳十分瞭解。他的表情變化了幾次,有那麼一個瞬間,葉爭流幾乎以為他要口出不遜之言。
然後到了最後,解鳳惜也只是說道:「他姓裴,是一個天下之間最孤獨、最孤獨的人。」
說完這句話,解鳳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手吩咐屬下近前。
「我們都帶了什麼藥材?最貴重的藥材先預備一份,讓錢大夫往西二十里,去村莊裡看看那個病人。」
……
當天晚上,那個屬下和大夫歸隊的時候,解鳳惜把人叫到身前,聲音古怪地問道:「你們用了什麼藥?」
錢大夫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城主,那孩子生下來的頑疾並不難治,只是需要的藥材珍貴,必須要那株千年紅珠草為引……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經把藥材給他製成藥了。」
「千年紅珠草……果然,他一張嘴我就知道不好……」
聽到這味藥材的名字的時候,即使是解鳳惜都免不了一陣啞然。他緩緩地扶住自己的額頭,像是頭痛得一時不想說話一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兩個趕緊下去,別在這裡招自己的心煩。
葉爭流此時正好厚著臉皮待在解鳳惜車裡,把他的舉動看了個分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師父,千年紅珠草是不是很珍貴?」
「若只是珍貴,那還好了。」解鳳惜苦笑一聲:「這味藥百年前就已經絕種,世上所存不足百株。我帶的這一株本來是贈予鶴鳴山的新婚賀禮……罷了,罷了,能換他不插手我的閒事,一味紅珠草,他賺一條人命,我倒也不是很虧。」
停頓一下,解鳳惜又仔細地端詳起了葉爭流:「沒想到你竟然能得他的青眼,這可真是……」
葉爭流本來都做好了聽到「非常難得」、「十分罕見」之類評價的準備。
沒想到,解鳳惜說的卻是:「這可真是非常的不幸。」
葉爭流不意解鳳惜竟然會如此評價,立刻就呆了一呆。
「師父何出此言?」
解鳳惜的笑容似乎譏諷,又似乎感慨:「像他這樣的人,若世上能有十萬個,不日便可人間太平。可惜,天下間卻只有這一個裴松泉。」
「現在他竟然很欣賞你,說不準便是看你有成為下一個他的潛力。一個裴松泉對這世道無能為力,再來一個,也唯有一樣的枉然。你若朝著他那個方向生長……」
解鳳惜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見葉爭流還想追問,解鳳惜隨口就扯過一個別的話題,堵了她的嘴巴。
「裴松泉不過是個插曲,你打聽那麼多做什麼。我們此次出行是為了參加婚禮,你對鶴鳴山和梁國公主的聯姻瞭解過嗎?又知道多少?」
葉爭流:「……」
她不知道多少。
此行前她找白露、猴猴等幾個關係好的朋友都打探過了,他們也不知道多少。
見葉爭流啞口無言,解鳳惜頓時精神抖擻:「唉,正事上不見用心,對旁人倒是掛念。事關這次婚禮,我只說一遍,你聽後記得避諱:鶴鳴山掌門此前曾經娶過一位妻子,名為雲渺之。」
解鳳惜很明顯就是想轉移話題,因此葉爭流只當八卦聽著。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隨著解鳳惜話音落定,她面前的系統也浮現出了一個大大的彈窗。
【婚禮特別活動‧點亮拼圖:洞房昨夜停紅燭,已集齊(1/8)。請點選已獲取的拼圖碎片,可以獲得200名氣值獎勵!】
在文字告示的下面,一塊拼圖已經被資訊點亮。拼圖裡的畫面暖光瑩然,一大片火紅色的色塊上繡著龍尾鳳翼,顯然正是新娘嫁衣的一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卷三 鶴鳴山 第八十章 婚禮始末
葉爭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有這麼一張拼圖要拼。
她之前接到婚禮活動的相關信息時,一共被發布了三個任務。
第一個任務是活動的名氣值商城開啟、第二個任務則是[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的卡裝絕版兌換,剩下的最後一個活動,就是點亮「洞房昨夜停紅燭」的主題拼圖。
只是這個拼圖太久沒有上線過,一時之間,葉爭流自己都把它給忘了。
如今看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彈窗,葉爭流先是一愣,隨即便是一喜。
點亮一塊拼圖,竟然就能淨賺200積分?世上還有這等好事?!
這麼說來,集齊八塊拼圖,不但能夠領取黃階卡[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一張,而且還能得到1600點名氣值。
那可是1600點!大半個五星絕版卡裝的名氣值都肝出來了!
心裡仔細地算了算這筆小賬,葉爭流大喜過望,彷彿已經看到五星卡裝落在自己手裡的場面。
要是有了這麼一張絕版卡裝,只要臉兒夠白,運氣夠歐,能夠時不時地激活一下卡裝的「見賢思齊焉」反彈技能,那豈不是能夠兵不血刃的剋死對手?
葉爭流原本還對解鳳惜的講述不甚在意,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
然而現在出了這麼一個拼圖插曲,手裡也拿到了實實在在的200名氣值,她自己頓覺飽受鼓舞,瞳孔如狼眼手電一般,爆發出兩束森森的精光!
葉爭流身體前傾,迫不及待地催促解鳳惜繼續往下講。
「還有呢,師父?還有什麼我需要注意的地方?」
解鳳惜正懶洋洋地抽著煙槍。
他不想提及太多關於裴松泉的話題,又早知葉爭流刨根問底的習性難纏,因此隨便講兩句婚禮相關糊弄了事。
沒想到一提到婚禮,葉爭流反而比之前更加精神了!
這反應實在有違常識,解鳳惜心下奇怪,便漫不經心地轉頭去打量了葉爭流一眼。
他剛剛偏過視線,就恰好與咫尺之間的葉爭流四目相對。
解鳳惜登時渾身一震。
微暗的馬車車廂裡,葉爭流的兩只杏眼鋥亮鋥亮,往四面八方都發射著自然高光,讓她看起來簡直像個女版的黑貓警長。
解鳳惜:「……」
作為異世界的原住民,解鳳惜不知道世上會存在黑貓警長這種東西。
但他在這一刻發自內心的明白了,什麼叫做跨越次元的一句「臥槽」。
有女徒弟在,解鳳惜不便罵娘,只得把已經翻上舌尖上的小話都生生嚥了下去。
他壓抑自己許久許久,終於忍不住問葉爭流:「你要幹什麼?」
葉爭流笑得像是看到一座行走的金山,據說外面的野男人打算誘騙無辜少女的時候,通常都會這麼笑上一笑:「嘿嘿嘿嘿嘿,師父~」
解鳳惜微微後仰:「……你有話直說。」
葉爭流摩拳擦掌,大拍鳥屁:「您批評的太到位了,您告誡的也實在太有道理。我方才痛定思痛,覺得做人就應該按照師父的教導行事……」
解鳳惜面部肌肉逐漸僵硬:「……五個字內說完。」
葉爭流:「我還想聽!」
聽到這個答案,解鳳惜脫俗慵懶的氣質終於維持不住。他面孔扭曲,神色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就只是這樣?」
不過是想聽八卦而已,為什麼要大晚上表現得像被鬼上身?!
有那麼一個瞬間,解鳳惜是真的以為,葉爭流會張口就說出一句「師父我想起來了,其實我上輩子就叫雲渺之」之類的鬼故事。
……說真的,如果葉爭流自陳是雲渺之轉世,解鳳惜反而更能接受一點。
要是這樣,至少,她身上一直存在的某些疑點,就能夠說得通了。
————————————
葉爭流當然不可能是雲渺之轉世,但她卻對雲渺之的事很感興趣。
或者說,她對於完成那張拼圖後,可以得到的1600點名氣值很有興趣。
正好今晚閒來無事,解鳳惜向來對別人的閒事喜聞樂見,因此當真對葉爭流如此這般地科普了一番。
從解鳳惜的講述之中,葉爭流才知道這場婚禮的來龍始末。
鶴鳴山宗主韓峻,在三年之前,曾經迎娶過一個妻子。
那個女子名叫雲渺之,天生劍骨,天之驕女,一手劍法用得出神入化,年紀輕輕便已是寒劍宮的四大弟子之一。
當年的鶴鳴山已有新秀之意,雲渺之嫁往鶴鳴山算是下嫁。
這既是因為她在門派內的爭鬥中失敗,被勝利者當成對手處理,同時也是寒劍宮對鶴鳴山的一種示好。
韓峻當時剛剛繼承鶴鳴山的宗主之位,他這個人……用解鳳惜的話來講,他是個很「懂」的人。
如果說,葉爭流有時會「懂」的讓人好笑,又有時會「懂」的令人驚異,那麼韓峻的「懂」,就因為過於油滑而令人心生輕蔑。
他也確實太懂了。
三年之前,韓峻和雲渺之的婚禮,也和如今迎娶新人的婚禮一樣隆重而盛大,那繁華鋪張的場面,至今還在為許多梁國人津津樂道。
然而,僅在婚禮的半年之後,雲渺之便不知所蹤。
從那以後,韓峻與寒劍宮的關係越發密切。
而在三年後的今天,韓峻已經定下了另一位妻子。新娘子是梁國的公主,名為趙露濃,封號「天香」。
據說這位新人生得天姿國色,閉月羞花,與鶴鳴宗宗主恰是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而鶴鳴宗的上一位宗主夫人,自然隨著她那失敗的鬥爭故事一起,被湮滅進過往的塵埃裡。
葉爭流聚精會神地聽完了這場舊事,心裡只感覺有內味兒了。
故事集結了各種衝突狗血:渣男、前妻、後娶進門的公主、門派鬥爭、可能還夾雜著些許上一代的愛恨情仇。
要是有人肯認認真真的取其精華寫個劇本,葉爭流覺得,這故事沒準兒能上黃金八點檔。
就是不知為什麼,明明解鳳惜全頭全尾地講清了這個故事,拼圖卻一直沒有給出一點兒反應。
這說明,要麼是解鳳惜的講述裡有不盡不實之處,要麼然,就是解鳳惜的故事還沒有觸碰到關鍵信息。
至於點亮拼圖的關鍵信息是什麼……
想到自己在婚禮活動中接到的第一個任務,葉爭流覺得,點亮拼圖的重點,或許應該落在雲渺之身上。
因為在所有人裡,似乎只有她和「劍」字有著直接的關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八十一章 公會升級
說來也巧,就在解鳳惜給葉爭流講過科普小故事後不久,他們一行人便與另一支隊伍擦肩而過。
那支隊伍裡車馬極少,隊伍裡的人環繞著僅有的三台馬車結成一個梭型,跟隊的眾人皆是徒步而行,神色匆匆。
在馬車側面,銘刻著一個特殊標記,是九把一模一樣的小劍共同圍成了一個圓形,看起來分外惹眼。
這一批人清一色背負長劍,穿白青色弟子袍,蹬素色平頭旱靴,手腕處用綁帶束緊,盡顯乾淨俐落的風范。盡管每個人臉上都染上了風塵僕僕之色,卻仍是無人抱怨。
見解鳳惜的車駕經過,領頭人也不急避讓,反而先自己站定,把這一支車隊從頭到尾全數掃過一遍。
也不知這領頭人盤算了什麼,數息以後,他才往後比劃了一個手勢,命其餘人把車子趕到路邊,給解鳳惜讓出一條路來。
越過那支灰撲撲的車隊時,解鳳惜挑開車簾,將這一行人極為裝相充大的做派瞧個分明。
他嗤笑一聲,反把簾子打得更高了些,眉目流轉,滿不在乎地掃過領頭人一眼。
那聲嘲諷的笑意沒有刻意壓制,全盤落進了隊伍領頭人的耳朵裡。對方領隊的臉色微微發白,但還是抬起雙臂,對解鳳惜簡單的抱了個拳。
一禮過後,兩支隊伍便徹底分開。
解鳳惜的隊伍徑自越過那支寒酸的車隊,他們隊裡是一水兒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駿美力健,短暫地擦肩而過後,便蹄聲整齊地嗒嗒遠去了。
葉爭流一直待在車廂一角,把解鳳惜的整副做派都完完整整地看進眼底。
此次出門之前,她就知道解鳳惜這個人十分有引人仇恨的天賦,卻沒想到他居然能這麼欠扁,連遇到一隊過路的,都要撩貓逗狗似地招惹一下子。
「師父,那支隊伍……他們是什麼人啊?」
其實她最想問的是:師父,那支隊伍是又和你有仇嗎?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還押送著幾車明顯是禮物的馬車,顯然就是要去給鶴鳴山婚禮道喜的。
這些賓客原本天南海北,各自一方,和解鳳惜沒準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井水河水。要是平白無故就這麼嘲笑人家,那他也真是夠欠的了。
聽聞葉爭流的問題,解鳳惜目中流露出一種淡淡的不屑神氣:「就是窮愁潦倒到死,也要把牌面舉到頭頂上去,不是寒劍宮來者,還能是誰?」
那領頭人不過一個普通弟子,卻敢先是打量馬車徽記,再是計算隊伍規格。最後,若不是他猜到瞭解鳳惜本尊就在車隊裡面,只怕是要堵著大道,打死都不肯讓行的。
別問解鳳惜為何對他們這一套如此瞭解。
因為這麼多年了,寒劍宮始終就是這個死德性。
要讓解鳳惜說,官道一共就這麼寬,兩條腿走路的讓一讓四條腿騎馬的,那又能怎麼著了?
就是他自己,雖然性子不怎麼隨和,但早些年獨自一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也做不出獨自在大道中間走,不管後面來人騎馬騎驢騎騾子,都得在他背後慢騰騰吃灰的事啊。
這不是缺德嗎?
簡單地把寒劍宮不限於佔道的種種劃胖事跡科普了一遍,由於對該門派的行為實在過於看不上,解鳳惜毫不猶豫地就開了地圖炮。
「時至今日,寒劍宮的名聲倒還擲地有聲。除此之外,滿宮上下就算排隊跳千尺懸崖呢,哪怕全都摔死了,也砸不出來地面一個坑。」
「那句『劍在我手,豈能落於人後』的祖訓居然執行成這樣,也真是天賦秉異。我若是寒劍老祖,今晚就該托夢給現在的掌門問問,寒劍宮眾人出門在外上茅廁的時候,是不是也得逼前面的人給他們讓個坑位。」
解鳳惜此人,平時謔笑也好,打趣也罷,總是懶洋洋地跟上兩句,顯得脾性很好。
然而今日聽了他這一番話,葉爭流方才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師父要真想刻薄人,那可真是抽冷子就猛地一刀。
默默聽完了這一通關於寒劍宮的評價,葉爭流在心裡暗暗想道:我要是應鸞星,我也一定很恨你。他和你作對了這麼些年,打嘴仗大概就從來沒贏過。
不過,比起寒劍宮的做派,葉爭流倒是更關心寒劍宮的身份。
因為寒劍宮可是雲渺之出身的宗門,而雲渺之,大概率與葉爭流的婚禮任務相關。
她不動聲色地問道:「鶴鳴山的婚禮,寒劍宮來做什麼?他們是來賀喜,還是來……」
——還是來尋仇?
雲渺之,畢竟也曾是寒劍宮人吧。
「不是賀喜,又能是什麼呢?」
解鳳惜的眉目間已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倦意,他半倚著身後靠枕,鳳目似闔非闔,兩片薄唇裡吐出的字句,倒是依舊鋒利如刀。
「雲渺之失蹤,你以為最高興的人是誰?」
說白了,雲渺之當年下嫁鶴鳴宗,既不是為了真愛,也不是為了利益聯姻,只是作為門內爭鬥的落敗者,接受了一種「被處理」的方式而已。
如果她是個男人,結局不是被殺,就是被軟禁,亦或流放到某個偏僻的門派分支,從此吃上一輩子的土。
但她既然是個女子,對雲渺之的處理,就有另一種更溫和、更不露痕跡的軟刀子來宰她。
她可以被送嫁。
出嫁以後,她就不再是寒劍宮的弟子,而是別人的妻子。有了這個新的身份,她就能悄無聲息的死。
懶懶地抬起眼皮,見葉爭流雙眉微擰,面露慼然之色,解鳳惜倒能猜想到她此時唇亡齒寒的傷感。
他還記得自己擔個現任師父的名義,表現總不能比前任師父差得太多,便象徵性地安慰了葉爭流一下。
「沒事,你且放心,雲渺之的遭遇,絕不會落在你身上。」解鳳惜鼓勵性地看著葉爭流:「愛徒,你相信為師,若是你落到應鸞星手裡,他不可能讓你死得那麼安詳。」
葉爭流:「……」
葉爭流心裡緩緩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盡管她對此早有準備,每天檢查自己壓箱底的李賀卡三次,此時也不免試圖為自己爭奪更多的外援。
「師父,您總不會對應鸞星的暴行視而不見吧?」
解鳳惜為難地嘆了口氣:「師父若能看見,當然不會置之不理。但師父很有可能看不見啊。」
葉爭流:「……」
草(一種植物),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解鳳惜的本體是條哈士奇,見到應鸞星之後,立刻就變成撒手沒了嗎?
果然狗男人們都不可信任,只有狼孩才是人類最後的良心。
葉爭流思考了一下,決定哪天抽空找個機會,給解鳳惜用一回炸蛋小丸子試試。
——她第一次用小炸蛋的時候,裴先生不知為何沒有中招,葉爭流對此一直非常在意。
她想知道,這個道具是無法攻擊比自己強的人呢,還是因為裴先生的狀況分外特殊一點?
應鸞星和解鳳惜的武力值應該不相伯仲,如果炸蛋小丸子能對解鳳惜起效,那就沒道理對付不了應鸞星。
除此之外,她一會兒回到自己馬車以後,也該翻翻她的包袱,試著再煉幾爐防身工具出來。
——————————
轉眼又過去一天,隊伍停在客棧裡打尖的時候,解鳳惜遲疑地叫了葉爭流一聲。
他上下不住地打量著葉爭流的身段,目露愕然之色,觀望再三,還是出口問道:「你今天怎麼……突然寬厚了這麼多?」
作為一個心裡還算有點數的男人,解鳳惜很有常識。他知道,不管面對多大的女性,都不該直接說她們胖。
但葉爭流她確確實實,在一夜之間就吹氣一樣地脹起了一圈兒。
解鳳惜骨子裡很有幾分公子哥做派。只要環境允許挑剔,他就很能鋪張自己的架子。他若用餐,食不可有一味不正;他想穿衣,紋繡不可有一絲不美。
而葉爭流現在的打扮,那豈是「不美」二字所能概括的?那是在辣眼睛!
葉爭流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承蒙師父牽念,我把您送我那條孔雀氅穿衣服裡面了。」
解鳳惜:「……」
金剛孔雀氅,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是一件極好的防禦靈器,用來護身理所應當。
唯一的問題的是……
解鳳惜幽幽道:「我記得那是一條披風。」
誰會在夏天的薄單衣裡套上一件軍大衣啊!
葉爭流非常誠實地回答道:「是的,但我怕應鸞星也記得。」
那麼流光溢彩的一身,應鸞星只要不瞎,就知道該挑披風蓋不著的地方戳。
解鳳惜終於對自己的小徒弟佩服得嘆為觀止。
他覺得除非他哪天心念一動,忽然又收進門下一隻王八。
不然自己座下九百八十一個徒弟,這個關門弟子大概會是最能活的一個。
頭痛地揉了揉眉心,解鳳惜指點道:「你回去以後把這身衣服換了,孔雀氅光鮮漂亮,你容貌生得大氣豔美,正應該穿在外面。至於內甲……我稍後找一件火煆秘銀的貼身軟甲予你。」
葉爭流先是一喜,隨即又是一憂:「話雖如此,卻是有甲無鋒……」
解鳳惜:「……再送你一根防身的煙鳳翎。」
葉爭流:「還沒有續命的良藥。」
解鳳惜:「……讓白露點一丸清風小還丹給你拿著。」
葉爭流:「或許還缺一個貼身保護的、能夠媲美應鸞星的高手……」
解鳳惜終於再不能繼續大方,他好氣好笑地命令道:「沒有,自己回馬車上做夢去!」
好吧,沒有就沒有。
葉爭流聳聳肩膀,一邊轉身走出客棧,一邊領取了今天「薅鳳凰毛三次」的公會任務獎勵。
算上這個任務的5點經驗值,她正好湊足了1000點工會經驗,可以給公會升級了。
而升級以後的二級工會,權限之一便是:會長每日可以兌換一個初級防護罩。
——初級防護罩,可維持時間1小時,價值10個公會幣,能夠幫助會長抵禦一次骨折以下傷害。
……
就像是為了不讓葉爭流提前準備的所有防範落空一樣,很快的,她當真又遇到了應鸞星。
盡管已經一別數月,然而男人唇角那絲陰沉而譏諷的笑意,竟然和第一次見面時也沒有絲毫區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八十二章 修羅場
葉爭流其實本不會遇上應鸞星的。
在解鳳惜一行人抵達了鶴鳴山後,很快就有管事引他們入內,為滄海城一眾人把吃的住的都安排妥當。
那管事還告訴他們,由於鶴鳴山地處梁國邊境,公主總不能在新婚當日,從梁國京城出嫁。
因此,天香公主早就移駕來此,目前就住在不遠處的另一座三進大宅。
公主此時的身份乃是還未出閣的新娘子,正是處處需要講究的時候。在婚禮之前,她連自己的夫君都不能看上一眼,就更別提其他外男了。
所以,倘若解鳳惜想要有所表示,可以派個女徒弟去上門慰問。當然,他本人便不要去了,安安靜靜地在府裡做一個美男子就好。
葉爭流當時就坐在解鳳惜身邊陪客。
在聽到那個明顯有些頭臉的管事,明裡暗裡地示意解鳳惜「求你離我們未來夫人遠點」的委婉說辭,她真是連口裡的茶都差點笑到噴出來。
怎麼著,莫非解鳳惜還有個表字叫孟德,因而格外地喜好人妻不成?
不然怎麼能解釋,這管事怎麼在提防著解鳳惜靠近天香公主時的神情,就像是耗子防貓、魚防鷓鴣、高員外防著豬剛鬣。
解鳳惜:「……」
解鳳惜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煙槍,緊跟著又吸了一口。
他養氣功夫極好,即使現在被人當賊盯著,臉上依舊笑悠悠的。
但葉爭流注意到,解鳳惜方才抽的那兩口煙,是一口都沒吐出來,全被他自己給嚥了。
在觀察到這個現象的同時,葉爭流差點就在心裡直接笑裂——看來解鳳惜這次也是被給氣得夠嗆。
當然,她還是很有危機意識的,眼角的餘光始終都瞄著解鳳惜,以備這男的突然暴起。
沒想到,直到那管事的躬身離開,解鳳惜也沒有半分動氣。
……就是他腳下那片水磨的青磚,仔細看彷彿是碎了一點。
心底暗暗咂舌,葉爭流在臉上依舊裝作自己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黃花閨女,口吻很是無辜:
「這鶴鳴山的管事實在不會做人。師父您雖然徒弟多了些,然而各個都精心培養。哪怕婚前看上了天香公主,想要收她為徒又怎麼了,那就等於替公主開闢了一條新道路啊。」
解鳳惜素知葉爭流狡黠。
不過對於這種骯髒關係的污衊暗示,他倒不覺得一個小姑娘能聽得懂,因此並未批評葉爭流的裝腔作勢。
反扣了手裡藍玉飄絮的冰花煙桿,解鳳惜似笑非笑道:「等著瞧吧,這番話絕不會只落在我一個人耳裡的……可憐啊,韓峻便也只能這樣,隱晦地搞些逐客之道了。」
解鳳惜的隨口一提,落在葉爭流耳中卻是信息量極大。
待客之道她體會過,然而這逐客之道,聽起來倒是新鮮。
鶴鳴宗主韓峻,他身為這場婚禮的新郎官,本該覺得場面越大越好,賓客越多越好,份子錢越滿越好,哪有把已經前來的賓客往外推的呢?
而且解鳳惜,他從來都不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今天又是為了什麼,連個小小管事的下流暗示都能當成耳旁風?
再聯想到路上遇見的那位裴先生,以及解鳳惜在與裴松泉交談時,提到的「無主之物」……
葉爭流心裡隱隱有個猜測。
她就說嘛,解鳳惜這麼懶的人,沒事怎麼會選擇出遠門。
這種跨國婚禮,派人遞一封份子錢就夠意思的了。既然解鳳惜和婚禮雙方都無深交,他會親自前來這件事便充滿了蹊蹺。
但他若要是為了某樣無主的寶物,那這一切就能夠解釋得通了。
——順便,這也解釋通了,為什麼應鸞星同樣會來!
考慮到寶物出世這個特殊因素,葉爭流頓時決定,自己整個婚禮期間都老老實實地待在屋裡,絕不出門。麻煩不找她,她也不找麻煩。
沒辦法,但凡有一絲一毫的可能,葉爭流都只想應鸞星老死不相往來。
然而,事態的發展總是令人猝不及防。
就在這個猶如flag的念頭產生之際,解鳳惜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朝著葉爭流轉過了頭。
「對了,剛剛那管事滿口臭氣,倒還有一句話可以聽得。」
「愛徒,你便替為師去天香公主的府邸,送上一份拜訪的禮物吧。」
葉爭流:「……我從未見過一國公主,這種重任只怕難以擔待。不然,師父,我找白露師姐來吧。」
「白露不行。」解鳳惜深沉地搖頭道:「白露沒有你笑得甜。」
「啊哈?」
解鳳惜要是這麼說,那葉爭流可就不服了。
白露小天使明顯比她笑得甜多了!
「不。」解鳳惜糾正了葉爭流的錯誤看法:「就在剛剛,白露絕對比不上你——不用反駁,為師都知道,你心裡笑得甜。」
葉爭流:「……」
葉爭流心裡笑得不甜,此時此刻,她心裡只有一句mmp怎生了得!
——————————
葉爭流一共經歷了兩個師父,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所以,在獨身出門之際撞見應鸞星,也完全是可以預料到的黴運了。
葉爭流當時已經把禮物遞到了公主府上,結果卻在回程之際被應鸞星給堵了個結實。
幾乎只是一瞬間,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已攔在葉爭流的必經之路上。應鸞星目光沉沉地看著葉爭流,「叛徒當死」的氣勢,幾乎從他渾身上下的每個毛孔裡散發出來。
應鸞星與解鳳惜截然不同。
如果說解鳳惜喜歡謔笑,是時陰時晴、說變就變的六月天,那應鸞星必然是十二月裡,遮擋著太陽的、亙古不變的那朵陰雲。
相遇只有短短一個眨眼,卻已經夠兩人將對方照眼看個分明。
半秒鐘的時間裡,葉爭流看清了應鸞星的臉。
而應鸞星則仗著身高優勢,一瞬間打量過葉爭流的周身。
葉爭流現在的這個年紀,正好處在最關鍵的生長期。即使僅是幾個月不見,應鸞星也能察覺到,葉爭流比從前跟著他的時候長高了些,氣色也遠比從前更好。
以防萬一,葉爭流披著那條金剛孔雀的百目彩翎氅,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難怪之前解鳳惜炫耀養徒弟的規格時,都有膽用聯絡水鏡炫耀到應鸞星的頭上——他確實是把葉爭流養得很像樣。
不過,那又怎樣?
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自己曾經的弟子,應鸞星的眼中浮現出淡淡的陰霾之色。
當初遇到葉爭流的時候,他正因追殺而落難,自己都是一身落魄,自然沒有給葉爭流多好的條件。
——可那又不代表他給不起。
倘若葉爭流此時還是他的弟子,別說只是區區一襲羽衣、一把寶劍,就是許許多多的護身靈器,又有何妨?
冥路殿主的殺名足以讓各方聞風喪膽,殿主座下的奉球蠱女,受到何種的禮讓敬仰不也應當?
是葉爭流非要背叛於他,自尋死路。
他應鸞星平生第一次動起收徒的念頭,敬告神靈收下的開山弟子,居然是這樣一個毫無心肝的東西。
面對著臉色發白的葉爭流,應鸞星唇角扭曲,露出一抹近乎殘忍的笑意。他搭在刀柄上的右手,已經無聲地推開了刀顎,露出一截雪亮的寒鋒。
他過去誤收的徒弟,也是曾經唯一的弟子,今日就由他在神明的見證之下,自己親手清理門戶。
「等一下!」葉爭流猛然叫停:「我能說句話嗎?」
應鸞星動作微頓,沉沉道:「你說。」
他倒也很好奇,一個叛師之徒,死到臨頭了,又會說出什麼謊言來。
葉爭流嚥了一下口水,彷彿已經心神大亂,連手都在空中亂揮:「那,那我這句話要是辱罵解鳳惜,你能讓我多說兩句話嗎?」
應鸞星:「……」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葉爭流不提「辱罵解鳳惜」還好,她一提這件事,應鸞星頓時想到了自己隔著銅鏡,被這個欺師滅祖之輩連連辱罵的場景!
現在她竟然要故技重施?
她以為自己是莊家,一個人在他和解鳳惜之間玩通殺嗎?!
應鸞星冷笑一聲,不再說話。眨眼之間,他手中鋼刀眨眼之間已然脫鞘,對著葉爭流當頭斬下。
——解鳳惜的披風或許能保住她的後背,但能保住她的腦袋嗎?
若要硬砍,應鸞星不是沒法毀了葉爭流的披風。可他今日就是要劈開葉爭流的腦袋,好好地給解鳳惜看一看!
多虧了向烽的訓練,在面對來自對手的攻擊時,葉爭流的反應極其及時。
那一刻她同時使用了杜牧卡的二技能「臣實有長策,彼可徐鞭笞」,以及練子寧卡的「袖中亦有凌雲賦」。
但在箭頭指示、以及輕功疊加的雙重技能下,她的速度竟然也遠遠比不過應鸞星的刀!
一時之間,只聞當啷一聲,應鸞星的刀刃重重砍在葉爭流的額頭上,刀刃一震,葉爭流的腦袋卻毫髮無損。
兩者相交的瞬間,葉爭流幾乎感覺自己腦門上迸出一股鐵藝人做電焊時,那種特有的噴濺火花來。
葉爭流:「……」
這一刀的結果著實出乎意料,應鸞星不由微微一愣。
根據手下反饋上來的情報,他知道葉爭流覺醒了卡牌。
可是在他收到的情報裡,沒有任何人告訴過他,他這個徒弟覺醒的技能之一,竟然是一顆鐵頭?!
應鸞星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好像從認識葉爭流那一天起,他就沒有搞明白過,這個少女腦子裡究竟都在想些什麼。
……葉爭流當然不會有什麼鐵頭。
她只不過是借著應鸞星剛剛允許她再說一句話的餘裕,裝作情緒激動地揮舞手臂,飛快地把公會面板上的防護罩兌換了而已。
葉爭流本想用這東西保命,誰知道應鸞星竟然這麼凶殘,才一交手就用沒了今天的一次保護機會。
趁著應鸞星微愣的片刻,葉爭流幾乎手腳並用地從他刀下滑脫。
面對應鸞星這種級別的對手,葉爭流之前曾經在心裡無數次地排練過,兩人狹路相逢時的具體情境。
她只求能夠在應鸞星面前逃跑,不敢奢望能將他擊殺。因而不假思索地,她對著應鸞星直接打出了一記「十年一覺揚州夢」的杜牧卡三技能。
——這個技能可以用來停滯對手的時間,配上「逝者如斯夫」的高星卡裝,定格時間一般可以維持到八秒。
然而應鸞星不愧是應鸞星。
他只在技能剛剛落在自己身上時猛然頓住,緊接著的下一秒,他便身形微晃,似乎意圖掙脫束縛。
葉爭流見此,急忙回手一掏,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一把其貌不揚的小灰球。
這東西是個自家煉製的三無產品,她還沒找到機會在解鳳惜身上實驗過。但如今情況危急,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正好趁著應鸞星現在被「十年一覺揚州夢」定住,沒法閉眼睛不看,葉爭流二話不說就往地上扔了一顆。
應鸞星的目光明顯變得憤怒了——很好,這說明炸蛋有效,而且很有效!
葉爭流大喜過望,當即就將手裡的所有小炸蛋集體往地上一扔!
「……」
立竿見影地,不能說話也不能動的應鸞星,臉色已經開始發青了。
葉爭流見此如獲至寶,緊接著,她匆匆朝著應鸞星臉上拍了個陸游卡的「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見大魔王已經被一圈模擬出來的墨色山水困在當中,葉爭流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這回可真是生死時速了。
——畢竟,葉爭流剛剛扔炸蛋的時候沒有點過數目。少說也有十多個的小炸蛋一起砸下去,就算是為了自己的下半生,應鸞星都不會輕易放過她。
就在葉爭流如兔子一般逃竄的三秒鐘以後,水墨色的山水突然自當中被人攔腰粉碎。應鸞星手持利刃,神情近乎狂亂,要不是雙腿還在微微打顫,只怕早把葉爭流捉回來剝了皮。
有黑色振翅的某種昆蟲自他身上飛出,緊跟著葉爭流的背影而去。
就在它即將撲入風中的前一刻,那蠱蟲突然敏銳地轉了方向。
應鸞星的眼神登時一狠,厲聲道:「是誰?滾出來!」
「……許久不見了,你還是這麼暴躁。」
忽然之間,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出現在半空中,緊接著,那隻手撕下了一層薄薄的、足以迷惑人眼的淡淡煙霧。
解鳳惜就站在那煙霧後頭,手心裡托著一根藍田玉的煙桿,身側環繞著幾縷淡淡的彩煙。
面對著就在不遠處,臉色依舊綠得厲害的應鸞星,解鳳惜淡定已極,不跳不捂不夾腿,連位置都沒有動一下。
只有在低頭吸上一口煙葉的時候,旁人經仔細觀察才能發現,解鳳惜的手其實在微微的抖。
「有一個問題,我想來想去,還是只能問你。」
解鳳惜真誠地說著話,不動聲色地移開了還在顫抖的手,調整了一個更為舒適的站姿:
「你若想找死可以直接和我說,想活得不舒服,就盡管去和你的神明禱告。既然這兩樣東西你都不會缺少,所以你當初,到底為什麼要收這麼個徒弟?」
「你,是怎麼想的呢?」
「……」
應鸞星絕不會告訴解鳳惜,同樣的問題,他在收下葉爭流以後,幾乎每天都在懷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八十三章 對峙
應鸞星和解鳳惜之間,鬥爭歷程不可謂不源遠流長,鬥爭經驗不可謂不熟能生巧。
雖然對於人生贏家解鳳惜來說,他和應鸞星的死結是從應鸞星告密的那一夜埋下。
但在應鸞星這裡,他和解鳳惜之間的冤仇,絕對要比解鳳惜描述的早上太多。
想當初,兩人一起在殺戮神殿共事的時候,應鸞星是一眾孩子裡修習武藝的佼佼者,而解鳳惜則是孩子王;等應鸞星被提拔入玄衣眾,解鳳惜就成了他的隊長。
他和解鳳惜的實力明明只在伯仲之間,他們之間這場鹿死誰手的爭鬥,本該剛剛開始。
然而在那之後,這個被壓一頭的魔咒,彷彿牢牢地黏在了應鸞星的身上一樣。
玄衣司裡共有三座大殿,每一位殿主手下都會執掌左右雙閣,雙閣之內更設護法、堂主、使者、主事、散人若干。
應鸞星刺殺州牧成功,越級晉升為散人,解鳳惜轉頭就殺了個宰相,一躍成為主事。
等應鸞星不甘不願地做到主事,和解鳳惜平級,結果一覺起來,就發現這個鳥東西居然成為了使者。
接著,就如同一個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一般:應鸞星成了使者,解鳳惜就當了堂主。等解鳳惜飛升護法之位,應鸞星才佔了解鳳惜之前留下的坑。
——應鸞星當時確實是想要當堂主,但那是為了和解鳳惜一較高低,不是為了撿解鳳惜吃剩的那口鳥食!
所以說,應鸞星雖然升了職,但這個職實在升的沒什麼意思。
終於,應鸞星甘冒奇險,在神殿中立下汗馬功勞,被許以副殿主一職。
玄衣司一共六個殿主,三正三副,目前只有一個副殿主的位置有所空缺。除非哪個舊殿主當場暴斃,不然絕對輪不到解鳳惜再騎到他腦袋上去。
應鸞星終於能鬆一口氣。
沒有想到,等他走馬上任的第一天,便看見熟悉的面孔笑眯眯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那張臉孔驕傲、隨性,而且令人生厭。而臉孔的主人,此時正坐在殿主的椅子上。
還是老上司,還是舊配置,還是那股熟悉的絕望。
是解鳳惜直接把上一任的老殿主給宰了,然後懷利刃者自居之。
應鸞星:「……」
他長時間地生存在解鳳惜的陰影之下,日久天長,到底走向了逐步變態的毀滅之路。
面對著解鳳惜鋒利如刀的精神凌遲,應鸞星雖然嘴皮子總也不如解鳳惜俐落,卻已經學會了一式莊家通吃的以不變應萬變。
因此,在解鳳惜問出:「收葉爭流為徒,你是怎麼想的」這種問題的時候,應鸞星當場便露出了一個陰鬱的笑意。
「我不過是一時眼拙。你呢,解鳳惜,你那天正好眼瞎嗎?」
應鸞星是先受葉爭流的救命之恩,隨後便被葉爭流斯文的談吐、理性的選擇、乖巧的表現、以及完全由他自己給葉爭流腦補出的高貴身世所迷惑。
而解鳳惜,他明明知道葉爭流是應鸞星的棄徒,卻還是收了這麼一個關門弟子。除了上趕著給應鸞星添堵之外,還能有什麼原因?
難道是因為天生就特別喜歡被薅鳳凰毛、被後院起火、被用小炸蛋問候身體健康嗎?
解鳳惜:「……」
說真的,要是細細論起來,葉爭流挖坑埋了應鸞星,埋得果決痛快,窩心一刀。而她坑解鳳惜,則坑得緩緩拔毛,細水長流。
這可真是大哥二哥麻子哥,大家臉上差不多,誰也不用笑話誰。
兩個師父對視一眼,發現都是被同一個徒弟搞過一票的人。
這個話題不能深聊,越往深裡說,他們越會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智力有問題。
解鳳惜悠然一笑,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他輕輕一彈手中的煙桿,曼聲嘆息道:「既然已經見到我,你便應該知道,我此行來是為了什麼——老朋友,你還是把東西給我吧。」
應鸞星聞言,陰鬱地翻起眼睛,以目光將解鳳惜在腦海裡粗疏地大卸八塊,這才冷冷笑道:
「自然,看到你這叛徒竟然也在此處的時候,我就都明白了。」
自從進入鶴鳴山範圍以後,葉爭流一直保持自己圍繞解鳳惜做圓心運動。
從原則上來說,她絕不讓解鳳惜超過自己的視力範圍。
她的選擇是非常明智的。
只不過,葉爭流交上的那份答卷之所以會被判對,背後真正的原因,不是因為解鳳惜的戰鬥力和應鸞星在伯仲之間,也不是因為應鸞星一見到解鳳惜,就會被這個仇恨更大的目標吸引全部注意力。
實際情況是,在進入那個地方以前,應鸞星根本不想見到解鳳惜。
他和解鳳惜兩人,彼此都很清楚對方此行的來意。
不同的是,應鸞星比解鳳惜多具備一個優勢:他身上有進入那個地方的鑰匙。
解鳳惜顯然早就猜到了應鸞星的心理。
見應鸞星竟能忍住仇恨,始終不來找自己,他便乾脆放出了葉爭流。
——一個活的,絕版的,被他養得乾乾淨淨的,充分具有思考能力和動手能力,甚至能在自己前後兩任師父身上做實踐的葉爭流。
這個目標實在太過顯眼,解鳳惜的心思也可謂昭然若揭。
他這是姜太公釣魚——鉤直餌鹹,但應鸞星偏偏就要咬這一口。
如今,目標終於出洞。解鳳惜笑吟吟往應鸞星面前一站,卻不見對手臉上流露任何退意。
應鸞星毫無感情地扯動嘴角,在他周身,七八種不同色彩的蠱蟲已然冒頭,每一種蠱蟲身上,都帶著一股非自然的邪異氣息。
「鷸蚌相爭,你想做那個得利的漁翁。」應鸞星眯起雙眼,牙齒倒映著森白的寒光,隨著他的嘴唇張合而若隱若現:「可是,我既然知道背後有這個漁翁,又何必要來親自攔截那個小叛徒呢?」
「——我若殺她,一蠱『追心』便能立竿見影。解鳳惜,你猜我方才為什麼非要對她動刀?」
應鸞星的手指緩緩朝自己的領口探去。他用尾指勾出一根黑色的細繩,繩結的一端繫著某樣被封存的東西。
「這就是你想要的鑰匙。」
「不過,區區一個叛神之輩……意欲拿起它,你有這個資格嗎?」
————————————
葉爭流拔腿就跑,一路上簡直逃命逃出殘影效果,對於在自己背後所發生的一切,在她離開後,那片地面上爆發出了怎樣的潛湧暗流,她始終都一無所知。
直到跑得技能時間滿了,練子寧卡的第三技能再也維持不住,葉爭流才不得不停下腳步。
見身後的應鸞星居然還沒有追上來,葉爭流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看起來是安全了。
沒想到啊,這次遇上應鸞星,竟然沒有發生其他的插曲,就這麼活著從他手裡逃了出來,而且還沒有被剝一層皮。
對於一直以來長期徘徊在非酋線上的葉爭流來說,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莫非,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留住的幸運?」葉爭流猶自不可思議地自言自語:「難道我最近轉運了不成?」
這個問題注定得不到回答。
葉爭流返回自己的院落,檢查過自己之前做下的佈置。
直到確認了四下無人,房間也沒有被侵入過的痕跡,她這才放下心來,開始清點這一戰遭遇的損失。
相比於她脫身成功的結果,葉爭流此次對戰應鸞星,損失可謂極小。
技能都是她卡牌裡自帶的,用完了等冷卻時間恢復就好。
那個關鍵時刻救她一命,沒讓葉爭流從此以兩個瓢型存在於世的防護罩,則是她在公會裡兌換的。她每天有一次兌換機會,兌換價格十個公會幣,葉爭流現在的庫存足夠她兌換個二十來次。
至於本次逃脫最有用的殺手鐧,也是最大的功臣……
那必然是蛋無虛發小炸蛋!
經此一役,葉爭流徹底體會到了小炸蛋珍貴的用途。
只可惜,當時為了阻攔應鸞星,她手裡的庫存幾乎全都一口氣砸沒了。
葉爭流翻遍自己的袖袋,只在邊角裡找出最後的一顆漏網之魚。
手握最後一顆小炸蛋,葉爭流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簡直宛如數茴香豆的孔乙己。
唉,多乎哉?不多也。
但是轉念一想,葉爭流卻又高興起來:
她當初一共煉出了十多顆炸蛋,一顆在玄衣眾身上實驗用了,一顆目前正躺在她的手上。
剩下的十二三顆全都一口氣砸爆在了應鸞星的眼前,那就意味著——
葉爭流想起應鸞星當時發綠的臉色,忍不住露出幸災樂禍的缺德微笑。
這一刻,她真想按照以前流行過的網絡段子一樣,敲鑼打鼓地送給應鸞星一把雨傘。從此之後,「你若不舉,便是晴天」。
小炸蛋的奇襲之力如此明顯,葉爭流嘗到了甜頭,當即就開爐做法,想要多煉一些。
能夠製造這種小炸蛋的原材料很簡單,金剛孔雀尾羽加銀子就行,這兩樣東西,葉爭流手裡都還有很多。
而且就算把那些孔雀尾羽全用光了,再想獲得一批也不難……就是可能有點費猴猴。
葉爭流按照之前煉出炸蛋的配比,重新在材料格子裡放了一根孔雀尾羽和一根銀釵子。
這一回,她耐心地等待了半個小時,最終成功地煉出了……一爐焦炭。
是了,用這兩樣材料進行煉器的時候,確實是有30%失敗率的。
葉爭流清空爐底,重新放置材料,這一回,她直接把三個爐子一起用上。又過了半個小時以後,她終於迎來了最終的成品,結局卻有些令人失望。
一個爐子把東西煉廢了,這自然不必說。
至於剩下的兩個爐子,雖然都各自煉出了成品,卻並不是她想要的小炸蛋。
葉爭流一連試驗了好幾次,終於證實:即使她始終採用相同的材料,每次能夠煉出的東西也不一樣。
換而言之,「蛋無虛發」的成功,大概無法進行複製。
對於這個結果,葉爭流心裡有些失望,卻又覺得十分理所應當。
畢竟,連應鸞星和解鳳惜這種層次的高手,都會受到小炸蛋的影響。
假如這東西可以按照一定比例無限複製,那葉爭流完全可以以梁國為起點,憑借一手令人聞風喪膽的蛋疼之術,開啟自己征服天下事業的新篇章。
那樣的話,外界對葉爭流的稱呼,就再也不會是「滄海城主的高徒」,或者「冥路殿主的叛門弟子」。
想必她會以「蛋盡梁絕」的花名迅速出道,成為本世界男性心目中僅次於諸位邪神的危險人物吧。
——————————
草草結束了這場煉器以後,葉爭流便前往了解鳳惜的小院。
蒼天可見,她只是恪守師徒之義,尊師重道,與解鳳惜一個時辰不見,如隔三秋,所以特意去對師父噓寒問暖一番。
……絕對不是為了彌補自己煉器耗費的材料,想要見縫插針地薅一把鳳凰毛。
……也絕對不是為了控訴自己剛剛遇到了應鸞星,表達前任師父從經濟上和精神上,都對她造成了巨大的損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應到了葉爭流內心最深處的想法,解鳳惜居然不在院子裡,讓葉爭流痛失了一個孝順師父的機會。
這實在是令人非常失望。
不過,葉爭流倒是在院門處和白露師姐碰了個正著。
白露見葉爭流神色有些懨懨,隨手打開自己背後的藥箱,投餵了葉爭流一把山楂丸子當做零嘴。她探頭往院子裡看了看:「師父……咦,師父不在?」
「師父好像出去了,我比你來得早一些,也不曾見過他。師姐你找師父有事?」
「嗯。」白露又皺著眉頭朝院子裡面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我來給師父診今天的平安脈。罷了,既然師父不在,我稍後再來也是一樣。」
葉爭流現在非常忌憚單人出行,於是迅速邀請白露進行組隊,當場留住了一個綁定奶。
「既然如此,師姐不妨去我那裡坐坐?我的院子離師父的院子更近,師姐你等會兒再去找師父也更方便。」
白露性情溫軟隨和,幾乎從不拒絕別人的請求,葉爭流只是一提,她便答應下來。
她們兩人手挽著手,遠遠望去,真好似一對交情甚篤的姐妹。
白露笑著問葉爭流道:「我來的時候聽管事說,師妹你去拜訪了天香公主府上,不知見到公主真身沒有?」
她眨眨眼睛,神色憧憬,顯然對於這一場婚禮的主人公十分好奇。
「我早就聽人說過,天香公主生得閉月羞花,是人間難遇的絕色美人。據說鶴鳴山宗主對公主一見鐘情,求娶三年,梁國君主終於允得公主下嫁……這樣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真是不可多得的一對佳偶。」
葉爭流一開始還微笑點頭,後來聽白露提到「三年前」,便知道白露聽說的傳言,多半是有人在閉著眼睛瞎編。
據解鳳惜所說,三年之前,鶴鳴山宗主剛剛娶了雲渺之。他一個有婦之夫,哪裡來的大臉去追求人家公主?
不過白露既然對這種愛情故事十分相信,葉爭流當然也不會掃她的興。
因此,葉爭流只是簡單回答道:「公主正在待嫁,這幾日不見客,我送了禮物就離開了。」
白露先是失望滴哦了一聲,隨即精神便又振奮起來。
「說起來,師妹你知道嗎,我方才路過後山,正好見到宗主一面。」
「哦?」葉爭流豎起耳朵,想要聽聽此人具體是個什麼品種的負心漢。
「宗主正在練劍,我只是遠遠地望了一眼。」白露簡單解釋道:「盡管如此,也能看出宗主一表人才,想來定能與公主堪配。」
葉爭流沒對白露的看法發表任何意見。
在她的眼前,系統彈窗的頁面又一次出現:
【婚禮特別活動‧點亮拼圖:洞房昨夜停紅燭,已集齊(2/8)。請點選已獲取的拼圖碎片,可以獲得200名氣值獎勵!】
這塊拼圖的獲得,完全在葉爭流的意料之外。
她訝異地揚起了眉毛:嗯?又拼上了一塊拼圖?
不知道,這次的拼圖關鍵詞會是什麼?
「一表人才」嗎?
亦或是……「堪配公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八十四章 拼圖
其實葉爭流也考慮過,點亮這塊拼圖的關鍵詞,會不會是韓峻在練劍。
但是仔細想想,她又覺得不太有這種可能。
這個世界雖然卡者眾多,然而就葉爭流所見,許多厲害的卡者,也都不乏一身高強的武藝。就像慕搖光、應鸞星以及向烽。
哪怕是不怎麼厲害的卡者,比如馬登元或者她自己,也多半是個入門的練家子。
所以韓峻練劍並不能說明什麼,最多只代表他和這個世界的習性吻合,有些武功在身上而已。
葉爭流打量著這一次點亮的拼圖。
湊出第二片拼圖碎片以後,火紅的嫁衣便不再止於繡著金線的裙擺,而是拼出了女人一半的輪廓。即使圖片上只勾勒出新娘的腰肢和素肩,卻也不難看出她身姿婀娜。
那新娘身上彷彿帶著某種牡丹般雍容高貴的氣場,讓人僅僅望著她的背影,也會在第一時間浮現出一個念頭——她必然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看起來,圖片上的這位新娘,應該就是傳言裡傾國傾城的天香公主了。
葉爭流心裡暗暗讚嘆,點擊拼圖領取了200點積分,再抬起頭來是神色如常,一點也看不出方才的分心。
「還有呢,師姐還看到韓宗主什麼了?」
白露遺憾地搖了搖頭:「我見宗主正在練劍,自然不好貿然接近。何況隨意窺看旁人招式乃是大忌……因此我只稍稍停一停步,就趕快走了。」
聽到白露的回答,葉爭流心裡不由得升起幾分感嘆之意:看看,像是白露小可愛這樣的,才是講究人。
要是鶴鳴山宗主的練劍現場能令葉爭流的拼圖點亮,想必葉爭流會前前後後正正反反上上下下,非把那宗主給看成衛玠第二不可。
白露給出的信息已經不足以再點亮拼圖一次,葉爭流只好在心裡自己暗暗琢磨。
第一次點亮拼圖,是解鳳惜提到了前妻雲渺之。
第二次點亮拼圖,是白露單獨提到了宗主韓峻。
那讓葉爭流大膽猜測一下,倘若她能單獨聽到天香公主的信息,或者見到天香公主的面,不知道能不能再點亮第三塊拼圖呢?
或許前期點亮這版拼圖的關鍵,並不是關鍵詞,而是要收集到關鍵人物?
葉爭流在心裡胡亂猜測了一番,腳步倒是沒停過。她和白露並肩走了一會兒,忽然聽到這位師姐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叫。
「呀,我的袋子呢?」
葉爭流自然追問道:「什麼樣的袋子,裡面裝著什麼?」
白露皺起眉頭,雙手大致比劃出了一個輪廓:「是一個青布的口袋,上面繡了一朵茯苓花。裡面是我給師父新配的安息香,我一直掛在手腕上……」
葉爭流微微一愣:怎麼又是安息香?
前兩天在路上的時候,白露不是剛給了解鳳惜五六個香包嗎。她看解鳳惜還把香袋當成零食給哢嚓哢嚓的嚼了,讓她事後差點想拆了自己的香包嘗嘗味道。
話說……她這個師父總想睡還睡不著,非得狂嗑安眠藥,他是不是有點神經衰弱?
「師姐是不是不小心掉在哪裡了?」
白露咬著嘴唇,神色裡帶著隱隱的擔憂之意。
「或許是掉了。唉,若只是丟了,倒也罷了,可千萬不要被別人撿去用。我把這回的安息香配得濃濃的,七八包放在一起,不懂藥理的人倘若將香包全都懸在床頭,夠他不吃不喝地睡個七天七夜了。」
葉爭流不假思索:「既然如此,我陪師姐去找找吧。」
「好,那也只能這樣了。」
白露和葉爭流一路往回找去,除了院落間用石子砌成的小路,就連後山的練劍場,她們兩個都彎腰看了一圈。
韓宗主不知何時已經離開練劍場,此處如今空無一人。
這練劍場實在乾淨得過分,葉爭流在這裡轉了半天,別說一個顯眼的青布口袋了,就是連條劍痕都沒看到。
白露兜兜轉轉了好一會兒,突然一下子直起腰來。她雙眼猛然一亮,臉頰上綻開了兩朵小小的酒窩。
「師妹,不用你陪我找了!我想起來了,出門之前,我似乎把那個袋子隨手掛在桌角了!」
回憶起這個插曲以後,白露簡直喜形於色。她提起裙子,匆匆地朝著葉爭流點了點頭,一溜煙地跑了。直到跑出好遠,她的聲音才遙遙地傳來:「師妹,你先回去吧,我拿了袋子就去你的院子!」
白露的反應實在太快,葉爭流本想拉住她,卻空抓了一把,正好和她的背影擦身錯過,於是只得無奈一笑。
小師姐人美心善,就是著急的時候有點上頭。
她背後還背著一個大藥箱,不感覺沉嗎?明明可以把藥箱先託付給葉爭流,免受這一來一回的重量折騰啊。
葉爭流搖了搖頭,還是先回了院子。
她之前才遭了應鸞星,正對獨身出行這事草木皆兵,因此一路上格外地提防。
在察覺聲音的第一時間,葉爭流迅速做出了反應,然後目光便與三步之外的解鳳惜相撞。
「……師父?」
葉爭流沒有上前,只是不確定地叫對方了一聲。
她謹慎地巡視過解鳳惜的周身上下,沒有第一時間靠近他。
不知怎地,葉爭流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的解鳳惜似乎帶著某種鮮明的違和感。
或許是他的站姿,或許是他的神色,或許是他身上隱隱透出的血腥味……他原先好像是一塊完整的蛋糕,現在卻彷彿被人微妙地動過了一點兒。就是這一絲絲的改變,讓他看起來不再那麼的「解鳳惜」。
解鳳惜總是慵懶的、戲謔的、喜愛挑撥樂趣的。無論他身處何地,說著怎樣的話,擺出什麼樣的態度,也仍舊不能改變他氣質裡的從容優美。
他和慕搖光有些相似,氣質裡都帶著幾分公子範兒。不同的是,慕搖光的偽裝在皮,而解鳳惜卻當真富貴入骨,那種目下無塵的閒散,旁人只怕學也學不像。
解鳳惜從嗓子裡哼了一聲作為回答。
他垂著頭,如墨的長髮散落在臉頰兩側,繡金的錦袍不知何時被撕爛了一角。解鳳惜伸手抵住身旁的玉庭樹,指甲先是用力到泛白,隨後甲根處竟然漸漸地滲出血來。
葉爭流驚疑不定,朝著解鳳惜的方向走了兩步,又遲疑著不知要不要退:「……師父?」
這一聲加重了音量,終於換得解鳳惜抬起頭來。
他似乎累得要命,一雙湛湛鳳目幾乎全閉著,呼吸的聲音也混亂,時輕時重,若有若無。兩片薄唇不知何時完全失卻了血色,在絕對的蒼白之中,竟然沿著皮膚的紋路,泛著一絲一絲的黑。
倘若這是葉爭流第一次與解鳳惜相見,她一定能夠斷言,這個人活不長了。
解鳳惜終於睜開眼睛,眼神卻已經開始渙散。他定定地向著葉爭流的方向看了幾秒鐘,才由少女模糊的輪廓辨認出她來。
「白露……」解鳳惜舌根僵硬,連吐字都艱難,每個字聽著一頓一頓,毫無連貫:「你師姐……找她……」
幾乎話音還未落定,異變突起!
解鳳惜猛地蜷縮起來,再也站不住。他倒在地上,胸腔一陣劇烈的顫抖,雙唇一張,極其突然地噴出了一大團穢物。
那東西暗沉漆黑,葉爭流本以為是口毒血。然而她定神一看,卻發現那竟然是一團糾結的羽毛!
漆黑的、硬挺的、帶著不祥烏光的羽毛團,上面甚至還掛著一絲絲解鳳惜胃裡的黏液,葉爭流只是多瞧了一眼,便覺自己心臟狂跳。
解鳳惜艱難地抬起手臂,他此時渾身力氣幾乎用盡,最後能做的一件事,就是用長長的袖子遮掩住了自己的臉。
饒是這樣,葉爭流依舊看清瞭解鳳惜如今的面孔。
他的半邊臉頰已經被某種邪異的黑色紋路覆蓋,那黑色的妖紋扭動延展著,竟然彷彿是活的一般。
即使解鳳惜擋住了自己面孔,卻仍無法阻止那層層疊疊的紋路潮水般爬上他的手背。
一層一層,栩栩如生,初看之下像是火焰,然而細看它那絲絲縷縷的分叉,總是帶著一整根通管的結構……是糾纏在一處的無數羽毛!
葉爭流往外跑了兩步,忽然又頓住了腳。此時此刻,她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一路上所有異象沿著一根清晰的脈絡,在葉爭流腦海裡匆匆劃過。
解鳳惜此行是來找東西,鶴鳴山又不太歡迎他,這背景絕對說不上很安全。
而白露性格溫柔,從來只會救人,連殺雞都下不去手。
她的醫術並不比同行的錢大夫高明,所以解鳳惜為什麼一定要帶上她?
還有那味足夠別人睡上七天七夜的安息香……
白露有點擔憂地來請平安脈……
解鳳惜在馬車上拆了一個香包直接吃……
婚禮的拼圖,葉爭流還沒有全部點亮。
然而另一幅拼圖,卻在她心中慢慢成型了。
葉爭流猛地轉身,衝到解鳳惜身邊,解下了自己腰間的那個香囊。
當天白露拿著五六個香囊下車時,順手拋給了葉爭流一個,謝天謝地,這東西她一直沒離身。
葉爭流毫不客氣地把解鳳惜擋臉的那條胳膊扒拉開,不出所料,這人現在的面孔已經毀到不能看了,呼吸也微弱地如同遊絲。
要是葉爭流當真如他所說去找白露,只怕一回來就只能給他斂屍了。
葉爭流手裡捏住一個「十年一覺揚州夢」的技能,準備見機不對,就把技能往異化的解鳳惜身上丟。
她目不轉睛地觀察著便宜師父的動靜,拽開香囊口,直接豪邁地伸手進去抓了一把藥材,捏著解鳳惜的臉就往他嘴裡塞。
解鳳惜目前這個狀況,葉爭流實在不好保證他還具不具備吞嚥能力。
她左手甚至都已經探入自己的靴子,那裡夾著一片解鳳惜給她的煙鳳翎,極輕極薄,極其小巧鋒利。
要是解鳳惜果真嚥不下去東西,葉爭流甚至甘冒奇險,打算避開氣管,把解鳳惜就地開喉,然後對準食管直接往裡懟。
葉爭流不知道解鳳惜遇到了什麼。
但無論怎樣,這麼不明不白的死法,對解鳳惜來說也太可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卷三 鶴鳴山 第八十五章 得救
在葉爭流緊張的注視之下,當熟悉的藥材落入解鳳惜口中的時候,他明顯地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
或許是因為習慣,或許是因為趨利避害的本能,讓解鳳惜預感到了即將被開喉的命運,他雖然雙目已經失去了焦距,但卻仍保留著一點自我吞嚥的意識。
這就好辦了。
葉爭流不必用自己那連理論上也不存在的技術給解鳳惜開刀,只需要照看著解鳳惜,餵他的動作慢一點,保證自己別一個不小心,把解鳳惜給噎死。
謝天謝地,她不用給解鳳惜開刀。
如果真的需要葉爭流給解鳳惜開刀,那才是大事不好。因為這種操作,完全就是在賭解鳳惜個人的運氣。
別問為什麼不是在賭葉爭流的運氣——葉爭流根本就沒有過運氣。
一點一點地把香囊裡的東西都給解鳳惜餵了下去,葉爭流一撮撮地把那些自己不認識的藥材掏空。
這期間,系統在葉爭流眼前彈出了一個任務彈窗。由於情緒太過緊繃,葉爭流還沒看清內容,就錯手點了確定。
香包裡的藥材終於全都用盡,在摸到香囊底的時候,葉爭流的手指觸碰到了一物。
她習慣性地把那縷東西往出拽,扯到一半才覺得手感不對,隨即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香囊裡似乎還存著一綹裴松泉的白髮。
這個東西不能餵給解鳳惜,畢竟頭髮不消化。
葉爭流隨手把空掉的香包往自己的懷裡一塞,目光一錯不錯地觀察著解鳳惜的狀態。
再靈的神藥也不可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藥材剛剛餵下去的時候,解鳳惜身上的異變並未停止。這男人蜷縮在地上,渾身不能自抑地抽搐起來,而且那邪異烏黑的紋路,竟然活生生地浮現了出來。
那些層層疊疊的羽毛,一片片地在解鳳惜的皮膚上凸顯出來。它們像是蒲公英一樣蔓延,眨眼間就淹沒了他的五官和眉眼。
葉爭流大著膽子用煙鳳翎撥弄了它們一下。
這生長在解鳳惜身上的、她眼睜睜看著從紋繪變為真實的羽毛,無論是觸感還是模樣,竟然和現實中的鳥羽別無二致。
也只有如此仔細地打量之下,葉爭流才發覺一個令人悚然的事實:這些層層疊疊的羽毛根部,竟然都依附著解鳳惜的人皮,深深紮根於解鳳惜的血肉當中。
一根根粗壯的羽毛,從解鳳惜不足針孔大小的毛孔裡密密麻麻地擠了出來。
這畫面感簡直讓葉爭流頭皮發炸,當場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只是一瞬間,她便聯想到了浮生島上的那座極樂神女像。
明明是不甚相同的兩種風格,然而它們同為非人類方向的異變,也因此給葉爭流帶來了極為相似的一種不適。
等一袋安息香快要餵完,解鳳惜身上那種可怖的異變終於短暫平復。他的四肢從劇烈的抽搐間緩和下來,臉頰依舊埋在成叢的漆黑羽毛當中,幸而那些羽毛並未再變多。
葉爭流忌憚地看著那些茂盛的黑色羽毛,她甚至隱隱懷疑,是不是在解鳳惜的皮膚底下,羽毛的根系正如同植物的氣生根一樣,四面八方地生長紮根。
不然,要怎麼才能解釋這異變的來路?
見解鳳惜似乎已無生命之憂,葉爭流站起來,打算去搬真正的救星。她剛剛往外走了幾步,便發覺白露已經從遠處匆匆跑來,頓時鬆了一口氣。
白露背著那個大大的醫藥箱,手裡提著一個青色的袋子,跑得氣喘籲籲。
她快步走到葉爭流身邊,低頭往地上那團布滿羽毛,像個鳥巢的不明物體上看了一眼,莫名覺得有些眼熟,遲疑著問葉爭流:「這……這是,什麼?」
雖然鳥毛裡似乎夾雜著一件衣服,但白露還是很難把地上的這東西認作一個人。
「……」
完犢子。
葉爭流覺得,解鳳惜生存的希望基本等同泯滅。
她抱著最後一絲期冀,開始狂翻系統裡的公會商城和活動商城。
分出一丁點的心力,葉爭流告訴白露:「這是咱們的師父。」
白露聽聞葉爭流的答案,當即驚叫一聲。她整個人跪倒在解鳳惜面前,試圖撥開他臉上亂叢叢的羽毛,去探解鳳惜的鼻息。
在做了初步的檢查後,白露緊咬著嘴唇,讓自己發抖的手平靜下來。她臉上驚慌的神氣逐漸鎮定,一股腦地把青色袋子裡的香囊都倒了出來。
「安息香……」
葉爭流提醒她:「我剛剛已經餵過一包了,似乎有效果。」
「一袋不夠,完全不夠,根本控制不住。」白露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忽然意識到葉爭流話裡的重點。
她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臉上剛剛維持好的鎮定,隱隱又有了崩塌的趨勢:「等等,你、你全餵了?」
「……我不該全餵嗎?」葉爭流立即心生不妙之感。
她隱約地回憶起來,那天在馬車上,解鳳惜好像確實是從袋子裡挑著吃的。
白露的嘴唇已經沒有了一滴血色,她下唇不自覺地哆嗦著,語調反而沉著下來。
「不該,但還能補救。師妹,你接下來要全程聽我的話。打開我的藥箱,我要哪根針,你就給我遞哪根。」
葉爭流當即和她配合,一時之間,玉庭樹下便只剩下白露的指令聲。
「二排左起第三根。」
「六排最末最細那根。」
「九排右數第四。」
白露一口氣往解鳳惜身上緩緩拈入十餘根金針。葉爭流注意到,她每一針紮下去的時候,身上連著針尖,都會有某種白色的光芒閃過。
在羽毛叢中辨認出正確的位置,再紮透羽根把金針刺入,想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過半盞茶的時間,白露便已經汗濕重衫。
終於,在白露伸手來要第十三根金針的時候,解鳳惜睜開了眼睛。
盡管以鳥人形態下線了片刻,但他的目光才一掃過眼前的兩個少女,便已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收針。」解鳳惜沙啞地對白露吩咐道。
他連聲音都是含糊的,像是嗓子裡正堵著什麼東西。
葉爭流在一旁聽著,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解鳳惜剛剛嘔出的那團烏色羽毛。
如果相同的羽毛並不只是長在皮膚表面,甚至還反著長進人的五臟六腑……
幾乎想一想那個畫面,葉爭流胃袋就不適地擰成一團。
解鳳惜的眼瞳略微轉了轉,在視力範圍內審視了自己的模樣。
他看起來很是淡定,似乎對自己如今的情況早有預料,又或者只是太過疲憊,沒有力氣表達出平靜以外的任何情緒。
在白露拔下了他身上的所有金針以後,解鳳惜轉動目光看向了葉爭流。
「頭髮。」他簡短地說道。
葉爭流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解鳳惜指得是那縷受贈於裴松泉的頭髮。
幾乎只停頓了半秒鐘,葉爭流便動作流暢的伸手入懷,掏出了那個癟癟的香囊遞給解鳳惜。
「都在這裡了……剛剛可能還不小心餵了你幾根,有點太著急了。」
解鳳惜把那縷發光的白髮取出,靜靜地對著它看了兩秒。不知是不是葉爭流的錯覺,當那縷白髮躺在解鳳惜手心裡時,那些漆黑的羽毛紛紛搖搖欲墜,彷彿有些要脫落的意思。
解鳳惜將那縷白髮團起,忽然低笑了一聲:「餵的好。」
緊接著,他便把那縷頭髮直接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那團頭髮被解鳳惜生生嚥下。那團白髮即使已經被裴松泉割落許久,卻仍舊散發著月亮般恬淡的柔光。
當它劃過解鳳惜的喉口時,葉爭流甚至覺得自己能通過皮膚和羽毛間透出的些微光痕,追蹤到那縷頭髮的蹤跡。
這一次的效果,完全是立竿見影的。
解鳳惜身上的烏黑羽毛開始層層脫落,從他的手上、臉上、頭皮上,甚至是眼瞼和耳孔裡。
而解鳳惜本人,則又開始大口大口地反嘔出一團團的羽毛。
那些羽毛根根濕潤,質地卻依舊硬挺,毛尖和毛尖之間牽黏著胃裡淡黃色的溶液,等解鳳惜吐到最後,上面甚至斑斑點點地染著血。
如此過了將近一刻鐘,羽毛、紋路還有那種邪異的感覺,終於都離解鳳惜遠去。解鳳惜近乎脫力地半跪於地,表情失神,像是剛剛已經死過一回。
白露從藥箱裡取出飲子餵他,又遞給他好幾團看不出用處的藥丸子,解鳳惜都勉強吞了。
片刻以後,他精神恢復了些,搖搖晃晃地扶著玉庭樹的樹幹站了起來。
葉爭流很驚訝,因為在剛剛經歷了那樣可怖詭異的事後,解鳳惜居然還能露出微笑。
「那頭髮確實難得,改日為師再尋其他東西補給你。」
解鳳惜沖著葉爭流點了點頭,他的臉頰依舊白皙光滑,上面沒有一絲傷痕。
若不是地上還散落著大片大片的漆黑羽毛,葉爭流真難想像,剛剛曾有那麼多的羽根深深紮在他的毛孔裡。
或許是她的視線太過露骨,解鳳惜竟然看出了葉爭流眼神裡的疑問。
他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殺戮之神的詛咒,介乎於虛實之間,不是完全的實體……最好別多碰,它一會兒會自己消失。」
說完這句話,解鳳惜身上的疲憊之意便濃厚到無法遮掩。
他把一隻手遞給白露扶著,近乎踉蹌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解鳳惜的背影十分寥落,繡金的衣擺上已經沾滿了塵土,從葉爭流遇到解鳳惜的第一天起,便從未想過他竟然還能如此狼狽。
她皺著眉頭移開了目光,不想再繼續看下去。
整件事情給葉爭流的感覺都相當不好,像是看到潔白的天鵝被按進泥沼,也像親眼目睹了英雄遲暮。
話說,殺戮之神嗎……
葉爭流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羽毛,短暫地猶豫了片刻,臉上的表情逐漸堅定起來。
等白露和解鳳惜兩人漸漸走遠了,葉爭流才取了帕子裹手,忍著噁心,把地上所有的羽毛都收集了起來,然後一股腦地丟進了煉器系統的材料格子裡。
材料格子往往會顯示出物品的名稱和介紹。
葉爭流倒要看看,這折騰了自己半天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又能煉出點什麼成品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八十六章 殺戮之神的詛咒
漆黑筆挺的羽毛上,流轉著烏沉而邪異的光。
在葉爭流把這東西丟進材料框的一瞬,暗紅色的格子發抖似地震顫了幾下,像是想要厭惡地把這東西吐回葉爭流臉上似的。
但它終究沒有。
葉爭流親耳聽見,木質的材料格子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很像是腸胃感冒時的乾嘔。
以前的那些煉器材料,幾乎在放進格子的瞬間就會顯示出相應的文字。然而這一回的羽毛,卻讓葉爭流等待了很久,才浮現出一個扭曲的彈窗。
氣泡裡的文字看起來十分虛浮,淺淡得像是打印機的墨盒已經榨空了墨。讓人有一種只需拿手一抹,便能把它的痕跡全部消去的錯覺。
【材料:殺戮之神的詛咒(實體???虛無???)
等級:???
煉器建議:……】
對於物品材質,系統不敢判斷;勘測物品等級,答案模糊不清;至於系統給出的煉器建議,就更是如微雕一般的蠅頭小字。
當葉爭流讀到此處時,那筆畫細細的蠅頭小字已經消失了一半。葉爭流不得不把眼睛貼到屏幕上,瞪大了眼睛看。
那字跡淡得好似紙上打濕的水跡,其上薄薄地寫著四個字:難以判斷,建議……
建議後面的字體已經如蒸發的水汽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前面那短短的六個字,此時也逐漸模糊到連筆畫都看不分明。
葉爭流和屏幕拉開距離。她下意識又往材料框裡看了一眼,愕然發覺,那被收入材料格子的羽毛,此時竟然憑空消失了大半。
這些東西就和被從宿主身上連根拔起的菟絲子一樣,離開了人體後,便再難看出之前那股蓬勃發瘋的生命力。
或許,這就是解鳳惜口中所指的「非虛非實」。
眼看材料格子裡的羽毛變得越來越少,葉爭流不再考慮,抬手就按下了煉製的選項。
三足的黃銅大鼎裡,熾熱的岩漿色火焰又熊熊燃起。
【預計煉制時間:???
預計成功率:???】
葉爭流關掉頁面前又掃視了一眼:受到其中內容物的影響,煉器爐裡的火焰已經燒成了一種極其暗沉的紫色。那色彩彷彿一隻蒸騰著淚水的眼睛,又像極了落日西沉前,最後一刻死氣懨懨的長生天。
——————————————
聽到身後大門開合的聲音,白露下意識警戒地轉過頭去。
見到回身合上房門的人是葉爭流,她這才放鬆肩膀,緩緩地吐出口氣,終於見到了主心骨一般:「師妹。」
不怪她這麼防範,白露本人當真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是一滴純然無害的露水,如一個象徵暑氣消散,早露生發的節氣。
她純良到解鳳惜都要在碧苔堂裡掛牌子,言明能教白露抵禦醫鬧者有重賞,這就足以見證白露的戰鬥力。
宅男的殺傷力都能有0.5鵝,白露小師姐還不如宅男,因為她根本下不去手殺鵝。
解鳳惜如今正昏睡不醒,白露真怕來了什麼歹人。
現在,一見平時就很愛用物理錘平問題的葉爭流過來,白露便如同見到一個行走的打架機,又怎能不安心。
葉爭流走近解鳳惜的床榻,挑起煙羅色的紗簾看了一眼,只見解鳳惜躺在床上睡得正熟。她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問身後白露:「多久了?」
白露如實回答:「師父已經昏睡了小半個時辰……他能休養生息,也是好事。」
葉爭流笑了笑,手指一鬆,任那薄紗的帷幔自行落下。紗帳尾點綴的流蘇一顫一顫,被她順手纏在綴金的掛鉤上。
「師姐,我是想問你,師父方才那副模樣,已經有多久了?」
見白露面現遲疑之色,葉爭流翹起唇角,拖來一個繡墩,貼著白露身邊坐下。
「師姐,經過方才那一樁事,難道我們三人還不算同生共死?剛剛師父和我解釋那是殺戮之神詛咒的時候,不也半點沒有瞞我。我只是心裡不放心師父,我不是那些外人,師姐便和我說了罷。」
葉爭流這一番話可謂情深意切,鞭辟入裡,一句話裡藏了四五個坑。
像是這麼好聽的勸說,要是讓解鳳惜聽見了,想必會笑著連連讚許,讓她當場就滾著出去。
可惜,白露小天使的造詣著實比不上狗男人們。
葉爭流有理有據地勸她兩句,她眉目間當真浮現出了猶豫之色,覺得師妹說得很有道理。
「但,但不能讓師父醒了和你說嗎?」
葉爭流心想,等解鳳惜醒了,不想提這事,難道我還有本事掐他喉嚨嗎。所以要打聽當然是現在打聽。
然而在面上,她只是從容一笑。
「師父有命令師姐你不許和外人說嗎?」
以葉爭流對解鳳惜的瞭解,此人多半不會說這麼掉面子的話。
果不其然,白露想了想,答道:「這倒沒命令過,此事要緊,師父知道我定會保密的。」
「那正是,師父這就是事急從權的意思啊。」
葉爭流誠摯地對白露說道:
「師姐剛剛過去時,有沒有看到我手裡拿著一根煙鳳翎?實不相瞞,我看師父那般模樣,真是萬念俱灰,心想若是師父嚥不下我餵的藥,登時抹脖子算了——我對天發誓,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絕無半字誑瞞。」
白露吃驚道:「師妹!」
葉爭流淡淡一笑:「所以,師姐便知道了吧,我對師父的關懷,絲毫也不比你少啊。」
白露感動得雙眼裡隱隱浮上淚意,終於對葉爭流吐了口。
葉爭流一面滿眼認真地聽著,一邊在心裡暗暗警示自己:等她有錢了,不能只記得給向烽購買「說話的藝術」,還得給白露編幾本防詐騙小常識。
……
順著白露交代的細節抽絲剝繭,葉爭流才漸漸拼湊出了方才這場意外的形狀。
解鳳惜身上的異變,確實如他所說,是一種詛咒。
這種詛咒究竟持續了多久,白露也不知道,自她被收為解鳳惜弟子那一天起,解鳳惜似乎便一直飽受詛咒的折磨。
而白露被解鳳惜收為弟子,已經是三年半前的事了。
葉爭流根據解鳳惜叛出玄衣司的時間推定,解鳳惜身上的詛咒,至今多半存在了五年。
這期間裡,白露一直盡力地為他壓制,解鳳惜自己大概也找了不少辦法。
這次他攜白露和葉爭流共同出行,前來鶴鳴山參加婚禮,正是因為他又得到一個新情報。
葉爭流能夠猜到,情報的內容,多半就是鶴鳴山的眾位賓客,包括應鸞星,或許還要包括裴松泉,他們都想要爭奪的那個「東西」相關了。
白露嫻靜乖巧地坐著,微微抬眼看向葉爭流,神色純淨得彷彿一朵生長在山溪邊的花。
在把「詛咒」這個關鍵詞和解鳳惜聯繫上的一刻,葉爭流便徹底明白,解鳳惜此行為何非要帶上她。
由於初見白露時,受到她人物簡介裡「醫師」職業誤導的緣故,葉爭流一直以為白露的卡牌和藥有關。
然而實際情況卻給葉爭流敲了一個警鐘:系統裡的資料固然準確,但卻不可盡信。
因為誰也不知道,系統裡只用一個標籤做出的總結,背後究竟包含著怎樣的來龍去脈。
白露的卡牌和藥材、和針灸都無太大關係。
如果一定要給她的天賦做一個判斷的話,葉爭流會稱呼她為「牧師」,就是網游裡最常見的那種奶媽職業。
因為,非常巧合的,白露自己能給人看病、救死扶傷,而她的卡牌能力又是驅散詛咒。活脫脫就是網游裡的典型牧師。
據白露自己回憶,她當時被解鳳惜收下的時候,解鳳惜身上的詛咒已經非常嚴重。
漆黑詭異的紋路甚至爬上解鳳惜的眼角,逼迫得他不得不在臉上,戴一副黃金鑄的綠松石半面遮。
若不是白露一日日替解鳳惜消除詛咒,他的面具恐怕早就要從半臉直接換成全臉。
葉爭流聽到此處,抓住了一個細節。
「等等,師父之前的詛咒演變的這麼嚴重過嗎?」
白露連連搖頭,一口咬定:「絕對沒有,從來沒有!」
若不是這樣,她先前也不會那麼慌張,甚至認不出一堆鳥毛裡的師父。
呵呵,葉爭流悟了。
葉爭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對了,師姐你送我的安神香……」
「那真的只是效用很強的安神香,師妹若喜歡,我再給你拿一副。」
白露認認真真地和葉爭流解釋道:
「對師父來說,這味藥已經不能用來助眠,只是一劑輔助的藥物。我每次為師父清除詛咒的時候,都要先用藥令師父靜心,等師父心如止水了才能開始……不然,詛咒太強大,我會受到詛咒的反噬。」
葉爭流回憶了一下:「那個藥可以直接吃,是吧?」
「師妹千萬別吃。」白露嚇了一跳,「我把藥放在一起,是因為需要不同的藥性相互沾染,才能起到更好的作用。就連師父都是挑著吃的……」
葉爭流虛心請教:「那不知,我之前給師父餵進去了一袋,大概會帶來什麼副作用?」
白露的臉刷一下紅了,她不太好意思地看了葉爭流一眼,囁嚅道:「我去得及時,加上只有一袋……除了幾個月內或許腎水不調,精血空虛,倒也不會有太大的害處。」
葉爭流:「……」
葉爭流當即真誠地看向白露,字字句句懇切至極。
「我覺得這種小事,師姐你就不必告知師父了。」
白露思考一番,很是讚同地點了點頭。
葉爭流忽然又想起一事:「哦,對了,我之前給師父那個裝頭髮的香囊袋子,師姐你有沒看到師父放在哪裡了?」
香囊裡沒準還落著一根兩根裴松泉的頭髮,葉爭流想拿著研究研究。
再就是……
既然這個香囊裡裝著的藥材,曾經導致解鳳惜身上出現如此清奇的插曲。
那麼,香袋沒準能和猴猴提供的金剛孔雀羽毛一樣,在煉器系統裡製作出什麼稀奇古怪的小東西。
葉爭流欣慰地發現:繼猴猴以後,解鳳惜即將成為自己的第二大原材料供應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八十七章 關係改善
解鳳惜悠悠轉醒的時候,天邊的暮色已經西沉。
屋子裡足足點了十數根蠟燭,因而不顯得昏暗。
其中一個雕銀的燭台,正拿在床頭那人的手上,燭淚隨著那人的動作垂垂而墜,燭光就更是正對著解鳳惜雙眼之間的位置,一晃一晃地照著。
難怪解鳳惜睡著時,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已眼前一下下揮手,原來是蠟燭的影子。
解鳳惜支起身體,嘴裡盡數是先前灌下的藥味,以及喉嚨口倒湧上來的血腥氣。他清了清嗓子,一盞茶水便恰到好處地遞到他手邊。
解鳳惜並未抬頭確認那人的面孔,先是低頭就著茶盞嚥了一口。那茶水冰冷發澀,從溫度上感受,至少也是上午泡的剩茶了。
白露就是兩隻胳膊都粉碎性骨折了,也絕不會把病人照顧成這樣。
而他只帶來了兩個徒弟。所以現在在屋子裡守著的是誰,難道還用猜嗎。
解鳳惜嘆了口氣,把雨過天青色的茶盞撂在床前的小桌上,語氣聽起來十分惋惜:「愛徒,你這茶一般人可喝不下……你師姐呢?」
不等葉爭流回答,解鳳惜就反應過來,很是頭痛地閉了閉眼:「是了,以你白露師姐的性格……」
葉爭流想把白露支走,那還不容易?解鳳惜一秒鐘就能替她想出八種瞎話。
「師父真瞭解我。」葉爭流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她還拿著那個擾人清夢的罪魁禍首,銀燭台在手裡一晃一晃。
葉爭流意有所指地看解鳳惜一眼:「相比之下,我可太不瞭解師父您了。」
先前葉爭流從白露那裡套話,得知解鳳惜的詛咒從未嚴重至渾身長毛的地步,剛剛那副模樣,還是第一回。
她便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被解鳳惜陰了一把。
這個邏輯很簡單:解鳳惜所受的詛咒,今日異化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不可能是憑空而來,必定是出了某種插曲。
假如他的詛咒是順其自然變成這樣,那就沒法解釋,為什麼解鳳惜今天不好好地待在自己院子裡,等著白露給他上門診脈,而是自己蹦蹦噠噠地出了門子。
所以說,他準是在外面浪過頭了。
現在的鶴鳴山雖然賓客眾多,然而能令解鳳惜翻車的,還能讓他精準地翻在殺戮之神詛咒上的人選,除了應鸞星,葉爭流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這麼一來,葉爭流和應鸞星狹路相逢的內幕,就非常值得玩味了。
多明顯啊,解鳳惜在用她釣應鸞星。
想通這一點,葉爭流只差沒在臉上寫一句「敲裡大爺」。
應鸞星對時間禁錮類的「十年一覺揚州夢」都有一定抗性,陸游的「山重水復疑無路」幻境,只怕攔不住他多久。
換而言之,他沒有繼續來追葉爭流,多半是被解鳳惜擋住了。
葉爭流就說嘛,為什麼此行解鳳惜一定要帶上自己,總不能單純是為了看戲。
原來他們這對塑料師徒,打的幾乎同是一個主意。
——葉爭流打算遇到應鸞星,就往解鳳惜背後一躲;
——解鳳惜決定遇不到應鸞星,就把葉爭流單獨往外一丟。
反正沒人考慮過應鸞星的意見就是了,應鸞星只是一個標志、一個記號、一個莫得感情的工具人。有人想過他的心情嗎?沒有,這兩個狼狽為奸的師徒都只想著他們自己。
解鳳惜緩緩眨了眨眼睛,他臉上還帶著幾分蒼白憔悴的病態,看起來便如一支雨疏風驟下,被打得零落的海棠花。
兩個人短暫的四目相對,葉爭流眼裡寫滿了「我全都知道了」。
解鳳惜瞧了她一會兒,終於緩緩嘆了口氣,心想:不能指望這個徒弟良心發現,主動給自己留台階下。
畢竟,她連白露都能騙,可見人格已經開始輕微變態了。
他轉開自己的目光,下意識在身側摸索自己的煙槍,卻什麼都沒有碰到,這才回憶起那桿藍田玉的煙槍,早在和應鸞星的一戰裡化為湮粉了。
「為師無意令你涉險……我是說,太過涉險。」
解鳳惜知道,放葉爭流出去當誘餌,她有可能會死。
但平心而論,解鳳惜沒有希望過葉爭流死。
他的目光在葉爭流的額頭上逗留了一會兒,那裡曾經挨了應鸞星當頭一刀,把葉爭流砸得眼冒金星。
「只能說,應鸞星不用蠱蟲反而用刀,確實在我的意料之外。」
解鳳惜把內甲和煙鳳翎都給葉爭流裝備上了,最外面還有金剛孔雀的彩翎大氅擋著。這一身可謂內防偷襲外防兵刃。
除此之外,連葉爭流都不知道的是,解鳳惜還在她的領子上附著了一絲淡淡的、可以驅趕蟲蠱的煙氣。
只不過,解鳳惜也沒想到,應鸞星居然掄著刀就上,硬是把葉爭流的腦袋當成柴劈。
一絲餘地也不留,可見這人確實是被他們兩個聯手氣狠了。
解鳳惜不是應鸞星那種內外兼修的肉搏流。
他的卡牌能力在應鸞星之上,然而論起近戰,應鸞星能一個人把八個他倒吊起來打。
在電光石火之間,那一刀迎頭落下時,解鳳惜曾在原地微微一動。
眼見相救葉爭流已經來不及,解鳳惜這下意識的一動,也動得十分克制,至少沒有洩露出他的蹤跡。
至於之後葉爭流竟然憑一顆鐵頭抗住攻擊,然後又往地上丟了那麼多的奇怪炸蛋……這就完全是峰迴路轉,誰也猜不著的事了。
想到這裡,解鳳惜神色古怪地看了葉爭流一眼,欲言又止。
這次出門最大的遺憾,大概就是應鸞星沒回答自己,他為什麼想不開,居然收了這麼個徒弟。
不過,一提到應鸞星……
玄衣司……殺戮之神啊……
抬起手來,輕輕在自己喉嚨處摩挲兩下,解鳳惜臉色莫測,似乎想起了那些羽毛梗在喉口時的特殊感受。
若不是吃了裴松泉的那縷頭髮,他此時想必已經死了,死狀大約還會很離奇。
而裴松泉的頭髮,則是給了葉爭流的。
誠然,解鳳惜當初如果執意想要,盡可以憑借師徒名分強奪。
在這個世上,師父做徒弟的主是天經地義。就和父母收走小孩子的壓歲錢看一樣,或許有人覺得不妥,但道義上沒人能說他一句不是。
但那麼做,解鳳惜不屑。
所以即使知道那縷頭髮能壓制詛咒,他還是任由葉爭流自己把東西收好。
這才有了方才葉爭流主動把頭髮給他的事情——他那時候已經威脅不了葉爭流什麼,她這一救,是心甘情願的。
解鳳惜感到觸動。
他們這一對塑料師徒,外人看著親熱,白露這個小笨蛋更是感動得涕淚漣漣。
實際上,他們彼此對著另一方的時候,從來都是心知肚明的給對方搭戲檯子,唱得花團錦簇,可虛情遠多過誠意。
正因如此,這一次的救命之恩,解鳳惜反而更要領受。
他本來以為,葉爭流和自己過於神似。沒想到兜兜轉轉,她竟然還是與裴松泉更合拍一些。
在一連經歷了應鸞星和解鳳惜這兩個人中之鳥後,葉爭流仍然保有她的堅持。
一直以來,解鳳惜對葉爭流不差。
但他還是得說,自己先前看輕了她。
解鳳惜必須要承認,繼視野和見識的高度以後,葉爭流第二次令他吃驚。
——她的品格,遠比解鳳惜所以為的貴重得多。
「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解鳳惜真心實意地嘆了口氣:「對我來說,裴松泉的頭髮很不易得,但對你或許不一樣。無論如何,我會找其他東西補給你。」
葉爭流對解鳳惜的反應早有預料,他既然這麼上道,那她當然不好客氣。
「那不如就……先預付一點定金?」
解鳳惜無奈一笑:「啊……現在連師父也不叫了嗎?」
葉爭流無辜地攤了攤手:「您不也是一樣,也不再作『為師』的自稱了嗎?」
聽她這麼說,解鳳惜便感到很有趣一樣,微微地笑起來了:
「很多時候我都有種感覺,你並不想叫我師父,但非要叫的時候,也不是在心裡罵我。你似乎暗地裡對我有其他的稱呼,那是什麼?」
那還能是什麼,當然是金主爸爸。葉爭流不假思索地想道。
咳,這是開玩笑的。
葉爭流揉揉鼻尖,坦率承認:「大部分的時候叫解老師,很少的時候叫解校長。」
小班一對一授課的時候叫老師,碧苔堂裡領任務的時候叫校長。
古代是有老師這個稱呼的,望文知義,這個詞一般是用來代指年老的、資深的學問傳授者。
所以在聽到這個稱呼以後,解鳳惜目光奇異地看了她一眼,大概覺得這是葉爭流腹誹他的另一種變形體。
但他也沒對此發表什麼反對意見,從神色看,大約是默認了葉爭流的這番「編排」。
——這就是為什麼,應鸞星和解鳳惜同為狗男人的一種,但葉爭流還是更放心解鳳惜多於應鸞星。
同樣都是雙方攤牌,要是放在葉爭流和應鸞星身上,那只能叫圖窮匕見。
從此以後,他們倆還師徒相稱個什麼啊,直接等著應鸞星叫葉爭流小兔崽子,葉爭流稱呼應鸞星為老王八羔子吧。
但要是放在她和解鳳惜中間,只要沒在最開始談崩,那越到後面,反而能越聊越開了。
本來,解鳳惜和葉爭流的關係,比起這個時代裡正宗的師徒,就更類似於現代社會中的老師和學生。兩人亦師亦友,學生也同時經受著老師的照顧。
現在,經歷了之前那幾件破事,他們兩個倒能誠實地對視一眼,大大方方地把這種顯得有點奇怪的師徒關係,徹底擺開在明面上了。
葉爭流把床前矮桌上那盞冷茶潑了,回身換了新砌的茶水。解鳳惜就手接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這期間兩人誰都沒說話,他們之間的氛圍,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送東西、問問題的時候要來得真心。
葉爭流重新落座:「剛剛說到定金的事……師父,這回我有幾個問題,可能不太客氣。」
她雖然還叫師父,但此次的口吻,便極其接近於叫「老師」的腔調了。
解鳳惜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可以,你問吧,我不會故意不答你。」
葉爭流爽快地一點頭:「好,那我直說了——師父身上的詛咒很嚴重吧,您自己覺得……您大概還能活多久?」
解鳳惜抬起眼睛,只見葉爭流神色間,唯有一片洞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八十八章 破軍
解鳳惜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看神情竟然無端地有點頭痛。
「好問題,果真不太客氣,應鸞星一定很感動他曾經教過你——這是怎麼猜到的?」
葉爭流神色不動,淡然自若地回答道:「哦,因為應鸞星曾經教過我。」
解鳳惜被葉爭流頂得說不出話:「……」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真的很難保證,他還會不會收下葉爭流做徒弟。
葉爭流完全是一個雙刃劍型武器,出鞘可以氣氣對手,但平時更大的作用是留著氣自己。
縮筋凝血、堵氣添瘀的本事,真是誰用誰知道。
見解鳳惜表情無語,葉爭流乾咳一聲,糾正道:「我對應鸞星的報復心很有體會。如果師父您中的詛咒不痛不癢,他可能早就忍不住自己殺來滄海城了。」
應鸞星此人的報復心之強烈,行動力之狠辣,在葉爭流平生所見裡,大概只有伍子胥、朱元璋還有雍正的混合體才能與之比及。
她當初毀了應鸞星卡牌,被直接丟上浮生島一事不論。
等葉爭流僥幸逃離那座小島後,應鸞星竟然還一直持之以恆地派出玄衣眾來刺殺她。
如果說,她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都能蒙受這樣的「厚待」。
那麼,像是解鳳惜這樣不死不休的老對頭,應鸞星只怕想一想,都覺得「你若安好,那還得了」。
放解鳳惜快樂地活在世界上,放浪地收上九百多個徒弟,這與臥榻之側任旁人酣睡有什麼區別。
葉爭流帶入應鸞星的心態想了想,覺得唯一能讓應鸞星容忍解鳳惜五年的理由,只有兩個。
一來,可能是解鳳惜太強,二來,就是解鳳惜多半活不長。
特別是解鳳惜的詛咒剛剛發作了一次大的。葉爭流眼睜睜地看著,就在自己腳邊,解鳳惜直接變成了一團不可描述的形狀。
這種幾乎改變種族的異變,不可能毫無後遺症。
道理非常簡單——連激光脫毛手術都有不可避免的副作用,而解鳳惜毛孔裡的羽毛都擠出好幾寸了,怎麼會絲毫不受影響。
果不其然,解鳳惜臉色奇妙,無形中承認了葉爭流的猜想。
「如果沒有今天的意外,我或許還能活三年。」
那個星月大作的叛教之夜,解鳳惜帶著唯一的徒弟向烽,還有一干願意聽從的下屬,從玄衣司總殿裡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那一晚的月色在數十年間可謂絕無僅有,一輪玉盤高懸天空,顏色紅得近乎妖異。如同一隻高瞰而下的神明眼瞳,淡紅的輕光漫過解鳳惜血跡斑斑的身體。
在他的身後,玄衣司兩位正殿的屍身,和生死不知的應鸞星疊在一起。
而在他的身前……毫無預兆的,於血月的照映之下,解鳳惜臉色白得像紙,胸前忽然炸開了一蓬完全由黑色羽毛構成的「花」。
那是解鳳惜第一次感受詛咒發作,作為背叛神明的代價。
從那天起,他的腦袋上便一直高懸著一個無形的、上層沙粒少而淺薄的沙漏。日子每過一天,他便距離那個倒計的終結之時更進一步。
「在殺戮之神的詛咒下,我本來最多只剩五年的壽命,但遇到你白露師姐,算是意外替我的性命續上三年。」
「不過,有了上午那個插曲……大概我能再活一年也算久了吧。」
解鳳惜說出這話時的口吻輕鬆肆意,聽起來和他平日裡開玩笑的語氣也無太大差別。哪怕是葉爭流這個已經死過一回的人,此刻都要敬佩於他的風度和樂觀。
「……此次你來鶴鳴山,想要拿到的那個東西,就是用來救你的命的?」
解鳳惜揶揄一笑:「你連我是來拿東西的都猜到了?那你不妨再猜一猜,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好東西?」
葉爭流猜了一串答案,都沒有猜對,最終還是把皮球踢給瞭解鳳惜。
這一回,解鳳惜沒有再賣關子。
他在自己的床頭枕下摸索了一會兒,忽然變戲法一樣又拎出一桿血玉煙槍來。解鳳惜屈指在煙袋上輕輕一彈,小巧的煙鍋裡一下子多出了兩團白色的絮狀物,像是被壓縮後的霧。
「這個東西……唔,雖然大家都為之而來,但要論起它的真正來歷,還是要從裴松泉說起……」
————————————
來自解鳳惜的解答,著實地出乎了葉爭流的意料.
於是,直到葉爭流已經在婚禮宴席上坐好,她腦海裡也一直在反復思及著這件事情的始末。
她沉思的如此專心,甚至沒有注意到,婚宴的大門口處,門子已經根據請柬,高聲報出了「玄衣司冥路殿主——」的大名。
直到感覺芒刺在背,葉爭流猛地轉過頭去,才意識到,應鸞星正森然地凝視著自己。
這個男人眼中的殺意如此分明,像是兩把隨時都能脫鞘而出的彎刀。而他整個人,則像是獨行千里的血狼,也如同靜靜潛伏在屋簷下的碧色毒蛇。
無論是什麼樣的人,只需被他隔空看上一眼,在未來的十年裡,他都會一直懷疑自己的安全。
因為,那眼神已無比分明地告知與你:——危險不知何時將會降臨在你的頭上,全因你曾落入獵殺者的眸底。
如果不是一個完好無損的解鳳惜此時正坐在她三步以外,或許應鸞星的刀鋒,現下已經吻上葉爭流的脖頸。
葉爭流被他的目光看得冷颼颼的,脖子後面像是得了風濕一樣,一股股地往外冒著寒氣。
應鸞星充滿惡意地對葉爭流勾起唇角。
下一秒鐘,他只見自己早有準備的前徒弟,變戲法一樣地從袖子裡抽出了一條小絲巾,從容優雅地圍上了她的脖子。
純蠶絲,手工繡花,老蘇繡手藝,漂亮還壓風。
葉爭流在滄海城逛街時,看見這條絲巾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應鸞星:「……」
他‧殺‧葉‧爭‧流。
他‧殺‧解‧鳳‧惜。
喉口裡翻湧上來一聲冷哼,應鸞星一揮袍角,在侍女戰戰兢兢的眼神中,徑自甩袖落座。
同席的賓客幾乎都聽聞過這位冥路殿主的鼎鼎殺名。
見他竟然擺出這樣一副表情,大家紛紛暗地裡交換眼色,猜測他這一次大概不是來參加喜宴,而是來摘取哪個倒黴鬼的人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猜測……居然也不算錯。
葉爭流扯了扯脖子上的小絲巾,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果子釀。
她剛剛把酒杯端起,一個少年便擺手揮拒了侍女的安排,笑著在葉爭流身邊落座。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當他坐下的那一刻,身形恰好擋住了來自應鸞星的死亡視線。
葉爭流不言不語地揚起一條眉毛,只見那少年正好奇地看著自己,臉上還帶著幾分友善的微笑。
這少年天生笑唇,眼中尚餘幾分未褪的爛漫天真。他舉手投足都透著良好的教養,一笑起來便星芒閃動,如華光熠熠。
他顯然已做過刻意的修飾,衣著打扮全都平平無奇。只有腰上圍著一條特質的漆皮腰帶,環腰足足插了九把銀鯊短匕。
少年左右看看,悄悄把椅子向著葉爭流的方向拖了拖。
這行為若被旁人做出來,看著多半像是要套近乎。偏偏一經他的手,無論說出怎樣的話,做出怎樣的事,都天然鍍上了一層理應如此的氣質。
少年壓低了聲音問葉爭流:「我聽聞那男人乃是玄衣司的冥路殿主,手裡人命無數。你這樣年少貌美,料來所作所為必無大錯,究竟如何招惹上這個煞星?」
說這話時,像是感受到身後的應鸞星一直瞪他,少年微微打個寒顫,卻還是努力地挺直了腰。
葉爭流在這個世界裡,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三觀跟著五官跑的妙人。
她見這少年也不容易,便好心相勸:「擋不住就不要硬撐。」
少年卻倔強地一揚頭:「無論如何,我總不能任由他如此威脅一個纖纖弱質的姑娘。」
他沖葉爭流眨了眨眼,又好奇地湊近了些;
「我叫破軍,立志觀遍天下美人,恰好今日在席上看見姑娘……啊,還沒問過姑娘名姓,你叫什麼,又是什麼人?」
葉爭流奇異地看了這名為破軍的少年一眼,心想以這人表現出的秉性,竟然能來到最重要的一間宴席大廳裡,倒也真是奇了。
為了梁國公主和鶴鳴山宗主的婚禮,鶴鳴山一共設下了酒席大堂十餘間,山下招待百姓的流水席也足足擺了十里。
葉爭流現在所在的這間婚堂,坐著的都是最重要的客人。
在場的各位賓客,一半是梁國臣子和鶴鳴山故交,彼此之間也都熟悉,現下正互相寒暄著,臉上洋溢著濃濃的喜氣。
而另一半人,便是為了「那樣東西」而來。他們各個來者不善,即使臉上帶著客套性的微笑,眼神也總是陰惻惻的。
在這兩派人馬之間,破軍帶著他陽光燦爛的微笑,單人匹馬地走了進來,還助人為樂地主動替葉爭流擋著應鸞星。
他只差沒在身上臉上,都寫滿格格不入四個大字。
葉爭流望著破軍走進婚禮內堂,像是看見柳湘蓮闖進了梁山分配交椅時的火並現場。
「我姓葉。」停頓一下,葉爭流也反問道:「你不知道我是誰?」
破軍眉心聚起,臉上浮現出思索的神色。
恍然之間,他想起什麼似的,目光唰一下投到解鳳惜的身上。
解鳳惜如定鸞神針一般坐著,距離葉爭流不遠。此時他眼也沒抬,正懶洋洋地把玩著手上一桿透明的琉璃煙槍。
破軍握拳輕敲掌心,從容笑道:「我知道了,你必定是解城主的弟子,那位傳言裡豔若桃李的葉姑娘,對不對?」
葉爭流喝到一半的果酒突然卡住。
「咳,什麼,關於我還有傳言嗎?」
聽到這個問題,破軍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他屈指輕點自己的肩頭示意:「姑娘請看。」
葉爭流下意識轉頭,很快就在自己肩膀上找到了一簇傘狀的蒲公英種子,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沾上的。
她小心地把那枚絨軟的小白傘捏在手裡,不解道:「所以呢?」
破軍沒有說話,只是對著那顆種子輕輕一勾手指。
下一秒鐘,潔白的種子無風自動。迎著窗口雕花裡透來的一縷淡金色陽光,蒲公英的小傘柔緩地飛入破軍的掌心。
破軍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微笑,調皮得像是一個惡作劇後,迫切等待著別人發現的孩子。
「哈哈哈,抱歉了,我並不知道你是誰。只是聽你說自己姓葉,又坐得離解城主這麼近,所以斗膽猜測你是解城主的高足。」
他收斂笑意,站起身來,正式地對著葉爭流行了一禮。
「在下破軍,魏國人,還有三年及冠,至今尚未許婚,卡牌名為『自然之聲』——至於葉姑娘豔若桃李云云,當然是它比較了姑娘和來時那棵桃花樹的顏色,然後悄悄告訴我的。」
似是為了配合破軍的這番說辭,那顆躺在他掌心的蒲公英種子,順著破軍語調的起伏,旋轉了一圈又蹦 一下,宛如一個正在跳芭蕾舞的小姑娘。
破軍討巧地沖著葉爭流眨了眨眼睛:「所以,姑娘究竟叫什麼?這回可跟我說吧。」
「我姓葉,葉爭流。」
「葉爭流……」認真默念著葉爭流的名字,破軍天生的微笑唇又開始貓兒似的上揚。
葉爭流看著他那陽光明媚的燦爛笑容,一時忍不住戰術後仰。
——低估他了,他不是什麼柳湘蓮。
依照這哥們兒的段位,至少也是個賈寶玉才對。
————————————
或許是因為梁國背依山野的緣故,這個國度的婚俗也遠比其他國家更為開放。
梁國女子出嫁,頭上無需蓋頭,只需手持一柄淡紅色的薄紗團扇,象徵性地擋在臉前遮面。
等拜過天地入了洞房,男方會在扇前對女子念詩催妝,或者出言許諾,這個過程叫做「卻扇」。
而天香公主,她則比世俗裡的眾位新娘還要大膽。
當天香公主在新郎的攙扶之下,緩步走進禮堂時,窗外的鳥鳴聲顯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吵鬧,幾乎在座的所有的賓客,全部都遺忘了呼吸。
那一瞬間,許多人甚至忘記了此行的來歷。
那柄本來應該遮掩面容的紅絹繡扇,被天香公主拈在纖纖玉指之間。
她手指潔如削蔥,枚枚指甲都修剪出一個圓潤優美的弧尖,塗著大紅色的蔻丹。
那樣熱烈的顏色,落在她白皙如荑的指尖上,增一分則濃,減一分則淡。恰好就要這種深淺得宜的顏色,才能襯托出天香公主那露華一般清純嬌豔,彷彿下一刻世上便再也無緣挽留的容顏。
她並未用團扇遮住整張面孔,只是半擋著自己秀麗的鼻子和嘴唇,而盈盈的眼波仍如春水一般,徑自流入在座每一位賓客的眉上心間。
許多人尚未來得及飲下杯中之物,卻在天香公主絕美的容貌之中深深醉去。
葉爭流原本正偏頭和破軍說話。
然而天香公主甫一露面,她所有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公主的身上。
望著紅衣新娘舉世無雙的身姿,葉爭流心中一時之間只有一個念頭——
尤物!
絕代尤物!
她尚且沉浸在公主的美色之中不可自拔,身邊的破軍已經卻回過神來,在自己掌心裡輕輕一敲。
他也同樣凝視著天香公主的方向,然而神色裡除了欣賞,就只有一片清明。
和在場的其他男人不同,破軍的目光裡毫無任何肉欲。
他看著天香公主,像是看著一幅天下間最美麗的畫。
破軍輕聲喟嘆道:「我這一趟並未空走。天香公主和她的卡牌,當真是……名不虛傳。」
葉爭流耳朵一動,飛快地捕捉到一個關鍵詞:「你說……卡牌?」
「不錯,這位公主的卡牌,名字就是『國色天香』。」
破軍的唇角漾起一絲復雜的笑意:「據說,她每次解鎖自己卡牌技能的條件,都是要尋找到一名容顏更勝於她的女子,然後憑藉自己的風儀、氣度、才華,令那女子心甘情願地承認,公主遠比自己更美。」
「每勝過一位女子一次,公主的容顏便會更進一層。」
「等到世上再無能美及她的女人,天香公主的卡牌便已修煉至大成。」
隨著破軍話音落下,葉爭流的系統忽然叮地響了一聲。
【婚禮特別活動‧點亮拼圖:洞房昨夜停紅燭,已集齊(3/8)。請點選已獲取的拼圖碎片,可以獲得200名氣值獎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卷三 鶴鳴山 第八十九章 太綠了
猝不及防就又得到一塊拼圖碎片,葉爭流不由意外地揚起了一條眉毛。
說來也巧,她現在手中一共三片拼圖碎片,居然分別是因為雲渺之、韓峻以及天香公主趙玉濃所觸發的。
三個人對應著三塊拼圖,從這一點上看,拼圖的設計非常平衡、非常勻稱、非常地一碗水端平。
她看這個游戲拼圖系統,簡直堪稱當代端水大師。
點擊系統界面,收下了這幾乎等同白給的200點積分。
葉爭流一邊思考著這次的觸發關鍵點在哪裡,一邊繼續追問身邊破軍。
「那被天香公主比下去的女子們呢?就此成為藥渣了?」
「藥渣?這個說法倒妙……咳,可也太刻薄。」
破軍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又發覺不太得體,慌忙嗆咳兩聲。
周圍的人都沉浸在天香絕世的美色當中,連一聲咳嗽的聲音都顯得突兀。破軍眼神左右一掃,下意識壓低了嗓子。
「不是的。我聽人說,公主只要晉級成功,便對那些女子贈以重金,送她們衣錦還鄉。因為這個緣故,還有不少貧家美人守在公主的必經之路上,只求公主一次垂青。倘若真被公主選中,一家人十輩子都吃喝不愁了。」
大堂四面絲竹俱起,香風陣陣,一曲嗩吶直沖雲霄地驚空一響,調子被高高地拋上了天空中央。
兩個穿著淡紅裙衫的侍女,一溜小碎步地各牽著紅花的一端,將同心緞子分別遞給了新郎和新娘。
待天香公主和韓峻拿好相連的大紅喜花,嗩吶聲緩緩降調,襯托出司儀一把嗓子的清亮。
「吉時到,新人至——」
「一拜天地——」
葉爭流饒有興趣地在一旁打量,這還是她第一次密切接觸古代婚俗的現場。
先拜天地,再拜高堂。
韓峻考妣早亡,桌上供著的是個牌位。
而公主的父皇母后顯然不能在此,因此由一個老嬤嬤手捧一道御旨,替遠方的梁國皇帝受了這一拜,又還了一禮。
等到最後夫妻對拜環節的時候,一直不曾遮住全臉,只是風情萬種地來回捻動紗扇的天香公主,竟然輕折玉腕,垂下目光,半偏過頭,有些嬌羞地擋住了自己的花容。
她半掩玉顏時已然風流天成,如今臉上露出新嫁娘的羞澀來,竟然還能再添一分別樣的風致。
葉爭流親眼看到,不遠處一個老大人望著天香公主,整個人都呆了。他酒杯半傾,自己卻忘了張嘴去喝,酒水淅瀝瀝地灑滿了花白的長鬍子。
破軍連連讚許道:「這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佳偶天成的一雙。」
葉爭流想想自己那幅未完成的拼圖,以及明顯和這場婚禮有關的雲渺之,對破軍的觀點實在不能苟同,只是付諸一笑罷了。
她再不去看堂上那一對幸福的新人,沉下心來思考自己這一次婚禮任務的線索。
從理論上來說,婚禮結束的那一刻,似乎就標志著婚禮之行系列任務都宣告結束,而葉爭流至此只拼出三塊拼圖。
但以葉爭流多年的游戲經驗來看,雖然婚禮結束了,可活動卻不會一下子結束。
因為策劃還沒有收割完玩家的肝。
通常來說,無論是端午特別活動,還是中秋特別活動,往往都會在節日前提前一兩天,在節日後再延後一兩天,很少有正好卡著當天的點兒宣佈活動結束的。
所以葉爭流大膽猜測,要完成婚禮系列的任務,賺取卡裝,她還有一點的時間。
拼圖一塊就有200點名氣值,顯然是湊齊卡裝的大頭。葉爭流免不了從這上面下手,反復琢磨著下一塊拼圖該怎麼獲得。
葉爭流思考得過於入神,好一會兒後她不經意地抬起頭,居然看見天香公主端著一杯水酒,身姿款款地朝著自己這一桌走來。
嗯?
梁國風氣這麼開放,新娘子不用坐在洞房裡等著卻扇禮,直接和現代一樣,可以滿桌敬酒的嗎?
葉爭流意外地朝天香公主多看一眼,發覺公主顯然已經敬過了其他桌的賓客。因為她手裡那盞小巧的白瓷酒杯邊緣上,已經暈開了一抹淡淡的唇脂香印。
天香公主行至解鳳惜身邊,未語先笑,緩啟櫻唇。
她聲音動聽如鸝歌鶯語,吐息咬字圓滑如珠。
連葉爭流聽了都不由得心下一蕩,落入旁人耳裡,造成的效果可想而知。
天香公主分別看了葉爭流和白露一眼,嬌媚一笑:
「城主調理徒弟的本事,果真名不虛傳。這兩位妹妹一位豔如桃李,一位清似秋霜,便如春蘭秋菊,各有所長。倘若昔日早有緣分遇到,我必是要請兩位妹妹做客,助我卡牌修煉一臂之力呢。」
解鳳惜臉上掛著一副客氣又不失禮節的微笑,不鹹不淡地回答道:「公主太過客氣了,兩個劣徒本領低微,容貌也只勉強看得過去,當不得公主這般抬舉。」
天香公主聞言,貝齒輕輕抵住自己飽滿的紅唇,略開玩笑似地說道:
「城主雖這樣說,卻不愧是兩位妹妹的師父。倘若不是我那卡牌修煉方式只限女子,我怕是會去求城主幫忙呢。」
葉爭流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想:怎麼感覺這位公主要勾搭解鳳惜似的?
她這便宜師父確實長得好看。
但這兩人原先不熟吧,這種玩笑恐怕不適合第一次見面的人來開啊。
解鳳惜身體不爽,答話也提不起興致,寥寥幾語將天香公主應付到別桌敬酒,便單手支頤,閉目養神。
葉爭流悄悄地往破軍的方向挪了挪。
「梁國婚禮的習俗……是讓新娘拜完堂後來敬酒嗎?」
破軍此時已經瞠目結舌,一對貓兒般的眼睛已然瞪得圓溜溜的。
他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只能僵硬地搖了搖頭。
不遠處,新郎韓峻的表情已經相當古怪,他雖然也在敬每一桌的酒,卻頻頻地回頭看向天香。
從他的眼神來判斷,那目光絕不像是毛頭小子對自己老婆的惦念,倒是有少許的怒意,和說不盡的難堪混合其中。
葉爭流:「……」
葉爭流緩緩嚥了一口口水。
她更加小聲地問破軍:「你、你現在還覺得這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嗎?」
這一回,破軍寂靜地搖了搖頭。
他用一種十分卑微的口吻痛惜道:「好綠啊。」
葉爭流:「……」
果然不止她一個人這麼感覺!
大概是再也受不了綠雲罩頂的發慌感,韓峻終於走到天香公主身邊。他本來臉上帶著依稀怒色,卻在望見那無一絲瑕疵的容顏時,盡數化為烏有。
「唉,玉濃……」
天香公主風情十足地眨了眨眼,語氣又像是故意惹人發惱,又像是變著法的和人撒嬌:「夫君。」
韓峻見此,便溫柔地牽過天香公主的手,替她向那一桌的賓客敬了一杯酒。
葉爭流原本正津津有味地觀看著本期《舔狗愛情故事》。
她覺得,在過去幾年裡,自己沒看著的肥皂劇需求都得到了補全。
然而等到韓峻敬完了酒,一翻手腕亮出杯底的時候,葉爭流所在的那個角度卻恰好能夠辨清,這位韓宗主的右手上,儼然落著一道相當深重的傷疤。
傷疤像是樹冠一樣分叉散開,一共五道。即使那傷痕已經癒合多時,看起來依舊能想像出當時的深可見骨。
心裡驟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葉爭流下意識看向韓峻牽著天香公主的那隻手。
……果不其然,他的左手上,也陳列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傷疤。
系統彈窗再次浮現於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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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爭流:「!!!」
已知,韓峻的前妻雲渺之,乃是天生劍骨。
韓峻左右兩手都各自帶著深可見骨的長疤,疤痕如樹杈般分散開來,正好對應著五指的部位。
而韓峻,恰巧練得一手極為漂亮的劍法。
那麼,在三年之前,雲渺之失蹤以後,她身上發生了什麼還需要猜嗎?
葉爭流想通了此中關節,不由得震醒地挺直了身體。她緩緩嚥下一口口水,目光漸漸偏向這場婚禮裡的第三位主要人物。
——天香公主,趙玉濃。
「破軍。」葉爭流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叫了他的名字:「你知道雲渺之嗎?」
破軍停頓了一下,很快就從回憶裡翻出了這個人來。
「寒劍宮雲渺之?她清氣凌絕,當年也是名噪一時的美人,我自然有所耳聞。」
「那……你聽說過雲渺之和天香公主有什麼交集嗎?」
如果韓峻的前妻和現任有過什麼明面上的來往,以解鳳惜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性格,多半在講故事時就順便分享給葉爭流了。
他既然沒有說,那就表明他不知道。
倒是破軍一個自詡志向是觀遍天下美人的風流小少年,或許還能挖出一點野史傳聞來。
但令人失望的是,破軍只是遺憾地搖了搖頭。
「我也想過,雲劍君和公主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美人,倘若她們二人紅銷月白一相逢,必是當世難求的美景。可惜,從未聽過她們有過私交。」
得了這一句回答,葉爭流也不氣餒。
她耐心地追問道:「你剛剛說到,天香公主的卡牌若想提升,就要在美色上勝過其他美人。那麼……若是被她比較的美人,沒有心甘情願地承認她比自己更美呢?」
「如果有人不承認她更美,那天香公主會變得怎麼樣?」
這問題問得著實刁鑽,破軍聽得甚至微微一愣。
「這……這種事情,已經涉及到個人的卡牌秘辛,著實不是我能打聽來了的啊。」
「沒關係,還是要多謝你。」葉爭流沖著他點了點頭,反手打開了自己的系統界面。
托剛剛獲得的兩塊拼圖的福,葉爭流的名氣值已經又增加了400點。
算上她之前做任務陸續攢下的310點名氣值、拼拼圖獲得的800點名氣值、還有……上次救了解鳳惜的命,因而獲得的400點名氣值。
葉爭流距離買下五星卡裝,還有1190點名氣值。
如果她能拼全整個拼圖,那麼就只差390點。
而對於這幅拼圖接下來該怎麼來拼,葉爭流已經抓住一點思路了。
她覺得,即使最後自己沒有機會得到那張絕版的五星卡裝,就是為了能多氪幾回月卡、多買點重要藥劑,自己也應該嘗試著再攢攢名氣值。
————————————
日頭過午,大堂裡的喜宴也漸漸散去。
應鸞星走得比解鳳惜和葉爭流要早,大概是怕自己多留在這裡看他們兩個一眼,就壓制不住當眾出手的欲望了。
白露在前方攙扶著解鳳惜,模樣十足的師慈徒孝。葉爭流就比較叛逆一點,走在解鳳惜身後,身邊破軍一直在陪她說話。
提及剛剛的婚禮……主要是婚禮上的天香公主,破軍依舊讚不絕口。
「我素聞『北國佳人出梁朝,梁朝佳人唯天香』的民諺,一路從梁國而來,本已見過許多鶯燕佳麗,不想和天香公主一比,竟然都淪為庸脂俗粉耳。今日能與公主有一見之緣,已然不虛此行。」
葉爭流揶揄他:「哦?看了剛剛發生的那一幕,你還是這麼想?」
破軍點點頭,認認真真地回答道:「我方才仔細思索過了,世上的男人若是有錢,就可以隨意納妾;若是英俊,也不乏女子自願來投。那以公主的身份、能力和容貌,便是多多的喜歡男人,又何過之有呢?」
說到這裡,破軍發自內心地感慨了一聲:「她那樣美,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的。」
葉爭流:「……」
葉爭流真誠地覺得,自己應該建議破軍去和韓峻聊聊。
他們倆一個是舔狗初窺門徑,一個是顏狗登峰造極,想必有許多共同心得可以一併交流。
一行人走過曲徑通幽的小路,連續轉了兩次彎後,葉爭流忽然聽得身邊的破軍笑了一聲:「是了,就是那個。」
「什麼?」
葉爭流循聲望去,只見破軍指著不遠處的一塊通體純白的石頭。
「那是專門煉製來測卡力的靈器,之前我在上面測了一次,他們便引我去了最上面的禮堂。」
說到這裡,破軍忍不住又露出幾分幸甚的微笑。
「若不是去了那個禮堂,此行沒準就見不到公主了呢。」
葉爭流定睛一看,認出那是一塊測靈石。城主府裡也有這樣的靈器,專門用來衡量卡者的卡力究竟有多少。
卡者的卡力和技能強弱息息相關。
就像是之前葉爭流對應鸞星使用了「十年一覺揚州夢」技能。
倘若放在別人身上,這技能足以定住他們八秒。但因為應鸞星的卡力分外強橫,因此僅僅一秒鐘不到,他便開始用力掙動起來。
葉爭流原本還在奇怪,破軍孤身一人,氣質又格格不入得像個地主家的大傻兒子,到底是怎麼走進最裡面的那間禮堂。
但他若是憑藉強橫的卡力得到另眼相待,那便說得通了。
破軍笑嘻嘻地牽起了葉爭流的袖子,對她比了個手勢,眼裡閃爍著少年人特有的得意神采。
他說:「來,我給你看看。」
解鳳惜就在三步之外,怕他們一會兒追不上解鳳惜,破軍還特意拉著葉爭流跑急了一些。
他跳近那顆白玉般的大石,驕傲地一抬手,四面八方的樹葉便簌簌而落,像是一場急雨般驟然依次拍在石頭上。
在第一片樹葉接觸到大石的一瞬間,白玉般的石面上就浮現出胭脂樣的水紅。
很快,隨著樹葉們的依次拍撫,那水紅色漸漸擴散加深,最終變為黎明前凝著夜色的幽紫。
破軍炫耀般看向葉爭流,興沖沖地問道:「怎麼樣?我怎麼樣?」
這技能攻擊性不強,然而看起來十足地好看,葉爭流發自內心地讚了一聲:「當真清新別致。」
不過片刻以後,她就由這個關鍵詞聯想到另一件事。
「……就是吧,可能有點太綠了。」
破軍:「……」
破軍抬頭看了看自己一手造成的技能效果,只見漫天的碧影源源不斷地席捲而來,自晴空落下。葉片的顏色深淺交替,宛如一場沒有盡頭的綠雨。
翠綠、深綠、淺綠、嫩綠、墨綠……反正就是非常綠。
破軍沉默了片刻,很是艱難地開口承認:「……你說得對。」
他沉痛道:「鶴鳴山……是太綠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