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秦兮 -【權門貴嫁】《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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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2:56 AM


第30章·本事

  孟老夫人完全沒有料到自己臨到老了,在滿身榮耀的時候,會被當成犯人一般審問,面對著上首坐著的李名覺譏誚的笑容,她只覺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她是孟家族裡人的驕傲,她的牌匾至今還在孟家故里屹立不倒,她本來活成了天下女人的榜樣,連太后都親口誇讚過她堪為婦德典範。

  這樣的榮耀,現在說沒有,就要沒有了?

  若是她成了階下囚,那她這一輩子攢出來的名聲呢?

  她辛辛苦苦的教養兒子長大,連丈夫的庶子也養大成材了,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不過就是為難為難媳婦兒,看孫女不滿意,竟然也就成了罪過?

  誰年輕的時候做人家的兒媳婦不受些委屈?誰年輕的時候不是這麼過來的?

  王嬙怎麼就成了特殊的,還碰不得打不得了嗎?

  她喉嚨裡梗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讓她覺得心口悶痛,連頭部也隱隱約約的有些發麻,李名覺譏誚的目光就在眼前,她猛然抬起頭看著他,寸步不讓的冷笑:「我正要去告她大不孝,她竟然還要反咬我一口了!李大人,你要替老身作主!」

  這些讀書人都是很孝順的,大周朝以孝治天下,哪怕是皇帝,對著太后也得恭恭敬敬的,這些讀書人更不必說,侍奉父母親都得恭敬周到。

  她相信李名覺也是如此,見李名覺不置可否,她就皺起眉頭,忍住頭痛咬牙切齒的說:「這個不賢德的婦人,自從娶了她,我們家就沒有一件好事。她從來不侍奉婆母,對我處處不敬,晨昏定省從來都不曾做到,我也不曾說過什麼,可是她如今竟然喪心病狂到要污蔑婆婆......」孟老夫人想起什麼,在婆子的攙扶下聲色俱厲的道:「一定是她跟那個會巫術的妖女混的久了,腦子也糊塗了,竟然做出這種事來!一個大家閨秀,人不人,鬼不鬼......」

  李名覺從始至終都算得上是冷靜的看著她,見她說完了,才笑了一聲。

  孟老夫人就鬆了口氣,滿心的怨氣也暫時消散了,她哼了一聲說:「李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爺,應當要秉公辦事,那個朱元就是個妖女,行為乖張異常,調唆我們婆媳失和,很該從嚴治罪!讓人知道大周律法是公道的!」

  好大的一頂高帽就要落在頭上了,李名覺挑了挑眉,沒有讓這頂帽子在自己頭上落腳,咳嗽了一聲就搖了搖頭:「老夫人,青天不青天的,我不敢認。可是您說的朱元會巫術的事,本官已經查明了,這是子虛烏有的。」

  孟老夫人瞪大眼睛:「她年紀小小卻行為古怪,竟然不給人診脈不給人開藥便能給人治病,這不是會巫術,是什麼?」

  「我不知道治病原來也是要每個大夫都一樣的。」李名覺不動聲色的微笑:「不過本官已經派人去查明過,朱元是個正經名門世族出來的女孩兒,她的母親從前也曾是名醫,她的醫術應當是承襲她的母親。」

  孟老夫人怔住,終於看見李名覺滿眼的冷意,她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只覺得渾身的血脈一瞬間好似都倒流了,衝擊得她幾乎站立不穩。

  對了,她怎麼忘了?

  王嬙的父親是王太傅,就像兒子說的那樣,這當官的,誰不給王太傅幾分面子?誰會跟太子的老師過不去呢?

  李名覺是站在王嬙那邊的。

  這幫賤人!他們和期貨來欺負自己孤兒寡母。

  孟老夫人想通這一點,聲嘶力竭的痛哭起來。

  她向來都是如此的,在孟符不聽話的時候,在王嬙忤逆的時候,她就開始哭自己的悲慘人生,開始哭自己守寡艱難,開始哭自己多不容易。

  這一招總能奏效。

  可惜了,今天面對這一切的是見多識廣的李名覺。

  李名覺挑眉歎了口氣,清清淡淡的冷眼看著孟老夫人哭,聲音還是維持得不大不小:「老夫人,這是您身邊侍女和婆子的證詞,證明您曾經在豐城的時候,就跟當地的一個所謂仙姑有來往......挺巧的,豐城本地也曾經有過用銀針刺入女童體內的案子......」

  他神情漸漸變得嚴肅,看著孟老夫人的眼神更加的冷:「您若是願意,覺得這些證據都還不夠,本官可以去函給豐城知縣,讓他將那所謂仙姑抓到您面前,跟您當面對質。」

  屋子裡霎時間變得死一般寂靜,孟老夫人臉色屍白,向來強勢的她竟然也開始覺得害怕。

  李名覺將手裡的證詞重重扔在孟老夫人腳邊,看她倒退了幾步,才冷笑了一聲:「只是這樣一來,難免就牽扯繁多了,本官聽說,當初孟大人的幾位姐妹,死的也都很是蹊蹺......本官若是派人去您老家查這些的話......」

  那就什麼都完了!

  孟符的那些姐妹們沒什麼關係,那都是她自己的孩子,她殺了自己的孩子,為的不過是保證孟符兄弟們可以順利長成,誰也不能說她什麼。

  哪怕是死了去地下見了閻王,她也不會後悔。

  再來一次,她仍舊會做同樣的選擇。

  可是孫女兒不同。

  這個孫女兒在族人眼裡是乖巧懂事聽話的,又是王嬙這個貴女所生下來的,大家都覺得她該對這個孫女兒無微不至。

  要是被人知道她到了現在還用這樣的惡毒手段對待自己的親孫女,那些人一定會說她殘忍。

  這世上的事,從來都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孟老夫人是真的怕了,那種害怕是從腳底板升起來,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那種恐懼,她忽然反應過來,支撐不住的軟倒在了地上,惶惶然的搖了搖頭:「不是......」

  本來就早已經掌握了證據的案子,讓孟老夫人承認也根本不是什麼難事,李名覺歎了口氣似乎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有這樣的高門兒媳,你們孟家得了多少好處,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為什麼非得把事情弄成如今這樣呢?老夫人,您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名聲,可是一朝喪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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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2:58 AM


第31章·強者

  孟老夫人終於忍不住,一口血猛地湧上了喉頭,噴在了地上。

  不是的。

  這一切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會這樣呢?

  王嬙一個女人,她怎麼敢把事情鬧到如今的地步,她怎麼會如此大逆不道,竟然狀告自己的婆婆和丈夫?!

  不該會是這樣的結果的,王嬙為什麼不忍氣吞聲?多少女人遇上這種事都是遮遮掩掩的自己難過,收拾收拾心酸緊跟著過日子,她王嬙難道就不行?

  真是一個狠毒的女人!

  她看著李名覺的眼神,只覺得渾身發冷,明明已經清明了,她卻如同置身於冰窖,渾身上下都冷的沒有知覺,最後她連腳邊的文書都看不清了,在李名覺的催促下,茫然的按上了手印。

  李名覺這個人氣場強大,她按捺著自己的情緒不敢哭,等到孟符闖進來扶住了她,她看清楚了兒子的模樣,才實在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孟符心裡紛亂如麻。

  他憤怒王嬙的無情,竟然把這件事捅到了李名覺那裡,又憎惡母親的強勢,替自己惹來了這麼多是非。

  可是更多的卻還是對母親的心痛,他看著那灘暗紅色的血跡,只覺得身體都僵硬了,攬住自己的母親咬著牙看著上首的李名覺,一字一頓的質問:「李大人難道沒有母親在堂嗎?怎麼忍心如此苛責一個已經六十歲的老人?!」

  喲呵,這一家人給人戴高帽子的本事可真是一脈相承的,不要臉也是一脈相承的。李名覺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孟大人如果真是孝順的話,那就該在出事之前便盡力,現在再來表演你孝子的一面,有什麼用處呢?」

  李名覺說話向來如此,犀利而直接,他停頓了一瞬,見孟符面露不滿渾身不服,就搖了搖頭:「何況孟大人,你不止是一個兒子,你還是你妻子的丈夫,你女兒的父親,可是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麼?!你自以為縱容母親為所欲為便是對她孝順?那你到如今的地步,也絲毫不該覺得冤枉。」

  孟符咬著牙,只覺得牙齒都已經咯咯作響,才閉了閉眼睛穩定了情緒,儘量平靜的對李名覺說:「李大人,我知道您是對我和我母親有些意見......可是這是我們的家事......」

  他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心臟鈍痛,好容易才讓耳邊嗡嗡嗡的雜音安靜了下來,睜開眼睛對著李名覺說:「李大人,請您告訴我我妻子的下落,我親自去找我妻子談,最後我會讓我妻子來親自跟您解釋,您看如何?」

  不行,他不能讓李名覺把現在查到的一切上報,御史們聞風而動,一定會用最不堪的語言形容他跟他的母親。

  他從此以後就廢了。

  此時此刻,他顧不得其他,堅定的對著李名覺祈求:「李大人,大家都是同僚,日後若是有能報答的地方,下官一定全力以赴,再說,王嬙素來任性慣了,這件事她肯定是擅自做主,並不曾跟我岳父岳母商量過,我岳父岳母都是極為通情達理的人......」

  王太傅的面子,李名覺總該給吧?

  孟符心裡揪的緊緊的,看著他絲毫不敢挪開眼睛:「李大人,我一定會讓我妻子回心轉意,這件事都是一場誤會......」

  李名覺有些困惑不解的站了起來,面對著孟符的能言善辯巧合如簧,再看看孟老夫人之前攀咬別人時毫不手軟的表現,他嘖了一聲:「孟大人,王嬙寧願冒著被打一百棍子的風險,不顧自己產後虛弱的身體也要來求我審理此案,你為什麼會以為她會輕易因為你回頭就放棄呢?」

  孟符咬著牙怔忡又不安:「我們是夫妻......」

  「那你問過一聲王嬙如今如何了的話嗎?」李名覺嘴角掛上一抹冷淡笑意:「王嬙被打一百棍子的話,你想過她產後虛弱,或許會喪命的事嗎?既然你都沒有,那麼你何來的臉面,妄圖用王家的人來壓本官,讓本官為了你們徇私枉法呢?!」

  這一番質問真是讓人臉面掛不住,孟符額頭青筋盡顯,在此時此刻卻不知道還能如何應對。

  李名覺真是個難纏的角色,尋常人碰見這種家長里短的案子都會避讓不及,王嬙肯定是知道李名覺不同,才會去找到他。

  想到這裡,孟符恨不得王嬙已經被一百殺威棍給打死了,這樣一來,反而還讓這個死局解開了。

  他垂下頭摟著自己的母親,一個字也沒有再說。

  李名覺就自顧自的收拾了東西,淡淡的道:「本官雖身為巡按,這個案子卻不能擅自做主,一切詳情,本官自會如實上報天聽,請聖上裁奪,在此之前,知府衙門的事務,恐怕要先請蘇同知代理一陣了,這些事,本官會去同巡撫商議,孟大人,要委屈你了。」

  完了。

  孟符腦海裡冒出這麼兩個字,連孟老夫人尖叫了一聲也只是木木的垂頭看了她一眼。

  李名覺這裡不能收買,鐵了心要上報,那他這麼多年來努力的一切,全都要打水漂了。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他想起朱元冷淡的嘲諷和李名覺的一針見血,竟然覺得天旋地轉,先孟老夫人一步暈倒在了地上。

  真是讀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李名覺搖了搖頭,毫不憐憫的對著左右使了個眼色,便出去見了已經等候了許久,明顯已經忐忑不安的蘇同知。

  蘇同知已經嚇得坐立不安了,見李名覺出來,才搓了搓手問道:「這.......李大人,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李名覺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來話長,只是孟符行為不端,縱母行兇,證據已經是確鑿的了,這知府衙門的事,暫時只怕需要你來操勞一陣了,等到朝廷的決定下來,再看以後。」

  啥?!

  一個知府,說這麼倒了就這麼倒了?不是吧?

  蘇同知驀然想起朱元來。

  這是個真正的強者啊,竟然就這麼輕鬆就把一個知府給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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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01 AM


第32章·回去

  朱元沒什麼空理會別人怎麼想,她從知府衙門出來便徑直先回了蘇府,蘇夫人已經和蘇付氏一道等她許久了,見了她進來,蘇付氏臉上神情一鬆,上下不著痕跡打量了她一眼,確定她好好的,才笑著讓她坐。

  蘇夫人跟在後頭,見朱元沒事,想了想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猶豫了片刻張嘴問朱元:「元元,李大人叫你去,到底是要問你什麼啊?」

  內宅生活長日無聊,每天掙扎在這瑣碎的家事裡,是人便總想著讓平靜的生活變得有趣味一些,有別人家的熱鬧看,是最好的。

  蘇夫人原本又不喜歡孟家那位高傲的老封君,因此便格外的熱切一些。

  畢竟之前來報信通知的人只是模糊的說什麼孟夫人告狀了,到底是為什麼,她還不清楚呢。

  綠衣撓了撓頭,兩隻眼睛亮亮的看著一臉好奇的蘇夫人,率先替朱元答了:「蘇夫人,孟家老夫人意圖謀殺親孫女兒,被孟夫人告了,我們姑娘是去當人證的。」

  滿屋子都靜下來了,連蘇付氏也忍不住抬起眼睛擔憂的看了朱元一眼。

  為什麼會跟知府衙門後宅的事扯上關係呢?高門大戶裡的家事最是難管,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誰遇上這種家長里短的事都要頭疼。

  別說是御史了,哪怕是聖上,不也總是在太后和貴妃之間兩頭滅火嗎?

  可見家事原本就很難斷的清楚,稍有不慎就還很容易被對方一家人當成是不懷好意的,落得個裡外不是人的下場。

  蘇夫人也微微張大了嘴巴一臉詫異,這些話分開來的話她每個字都聽懂了,可是合在一起,她怎麼聽覺得怎麼彆扭。

  最後她終於回過神來,不管興致勃勃的綠衣了,看著朱元又問了一遍:「怎麼回事?你跟孟家後宅的夫人很熟嗎?」

  知府新來乍到,她們女眷之間其實也還並沒有彼此熟悉,不清楚彼此秉性。

  蘇夫人心裡有些擔心,如果朱元真的得罪了孟家老夫人的話,如果孟老夫人最後沒什麼事,那孟老夫人肯定會厭惡死這個小姑娘的。

  畢竟誰都知道孟老夫人把名聲看的究竟有多重。

  蘇夫人咳嗽了一聲,重新打起笑臉來說:「沒關係的......」

  再怎麼說也只是一個女孩子而已,可以的話,蘇夫人自然想儘量保全這個女孩子,畢竟這個女孩子如此機靈通透,之前還賣了個那麼大的情報給她丈夫,讓她丈夫立了大功,又治好了她的孩子......

  朱元看出她的意思,只是衝她微微笑了笑:「蘇公子的病已經沒有大礙,按照我的藥方再服幾天的藥病情應當就穩定了,我也該回去一趟了。」

  孟家的權柄已經移交到蘇家手裡,而蘇家是肯定不會跟她為難的,她也該回去跟朱家的人好好的聚一聚了。

  還是沒有說清楚到底為什麼會牽扯進孟家的家事裡,不過蘇夫人也知道朱元不想說,便沒有在意,她急急的啊了一聲就問:「這麼快就要回去嗎?為何不多住兩天......」

  蘇星樓的病雖然緩和了一點,朱元也說了會開方子,可是做人父母的,哪裡有徹底放心孩子的,當然恨不得大夫天天都呆在自己孩子身邊,等到孩子徹底好了為止。

  蘇付氏也有些擔心的皺起眉頭來:「跟著你來的那個阮嬤嬤,之前就已經尋了個機會跑回去了,你們家......」

  蘇付氏頓了頓,到底沒有說出太難聽的話來。

  但是她對朱家的那些人的嘴臉是很清楚的,抿了抿唇想了想,便對朱元道:「我陪著你一同回去,剛好,三夫人既然已經知道我來了,我原本也該上門去拜訪的。」

  不然朱家人肯定又要借機為難朱元,說上不少難聽的話。

  蘇夫人反應過來,咳嗽了一聲便急忙道:「弟妹你既然要過去,那我去準備些禮物,總不好就這樣空手登門的。」

  朱元幫了他們家這麼多忙,簡直可以說是他們的恩人,蘇夫人也不是那種不知道記情的人,既然朱元在意蘇付氏這位姨母,那她當然該對蘇付氏也好一些。

  朱元笑了笑,見蘇付氏如臨大敵,心裡又有些心酸和感歎。

  她習慣單打獨鬥了,也習慣了把任何情緒都往肚子裡吞咽自己消化,可是只要是人,就沒有不希望被人寵愛記掛的。

  這份記掛支撐著她走完了上一世後半生的人生,這一世她提前就得到了,真好。

  蘇付氏只猶豫了一瞬就接受了蘇夫人的建議,點了點頭客套的道謝:「那就要勞煩嫂嫂了,等過一陣子......」

  「我們妯娌之間還計較這些做什麼?」蘇夫人看了朱元一眼,生怕她會從蘇付氏過於生疏的態度中察覺出從前的不愉快來,急忙笑了:「再說了,這是給元元撐面子呢,我哪裡有不盡心的,你放心吧,我都會準備妥當的!」

  這倒是真的,她娘家可從來都不缺銀子使。

  蘇付氏微笑不語,朱元卻出聲喊住了蘇夫人,對蘇付氏和蘇夫人搖頭:「不必了,姨母,我一個人回去便成了。」

  「這怎麼行?」蘇付氏皺起眉頭來一臉擔憂,又隱約有些憤怒:「朱家那樣的地方,你回去就是羊入虎口......」她鎮定了一瞬,又強忍著不滿道:「再說,我要回去跟你一同祭拜你母親。」

  姐妹生離死別加起來已經過了十載,蘇付氏只要想到妹妹孤零零的葬在朱家的祖墳,便能想像她墳前該是如何的寂寥淒冷。

  朱家的人是沒有心肝的,連嫡親的血脈朱元都可以如此對待,何況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呢?

  朱元沉默了一瞬,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卻亮的驚人,她輕笑了一聲,含著無限的感慨輕聲卻堅定的說:「不是這樣的,姨母沒有必要這個時候去朱家受辱,她們的話不會好聽的,等我料理好了,我會讓她們恭恭敬敬的來請你。」

  綠衣笑盈盈的回過頭來說:「是啊,姨太太,我們姑娘很厲害的,她說到就會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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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04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20-7-15 01:04 AM 編輯

第33章·故人

  綠衣倚在車壁上好奇的看著外頭的街道,好一陣子新鮮勁兒過去了,才回頭看向朱元,眨著眼睛問她:「姑娘,三太太和老太太真的會親自去接姨太太回來嗎?」

  雖然綠衣也知道自家姑娘已經變得很厲害了,可是朱老太太和朱三太太都是很難說得動的人,要她們主動去接姨太太去朱家,這也太天方夜譚了。

  朱元看著綠衣沒有說話,這個時候的綠衣還如此鮮活靈動,如同這世上任何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兒,雖然歷經磋磨,卻始終不曾對生活失去希望。

  這樣真好,她嗯了一聲:「會的。」

  一定會的,她說到做到。

  綠衣哦了一聲,將簾子掀開了一些,指著外頭一個賣包子的攤子跟朱元說話:「姑娘,你瞧,那裡有許多吃的......」

  朱元含笑看出去,原本想讓車夫停車去買一些過來,卻不經意間望見臨街酒鋪上二樓的一處身影,不由得便怔住了。

  綠衣沒聽見她回應,略帶奇怪的回過頭來,就見朱元坐在座位上脊背挺得僵直的朝著不遠處瞧,她從來沒在朱元臉上見過這種神情。

  像是震驚又像是憤恨又像是感慨,神情複雜得簡直沒辦法讓人看清。

  綠衣有些嚇住了,訥訥的喊了一聲姑娘,見朱元猛然回過神來,才小聲問她:「姑娘是不開心了嗎?」

  朱元沒有說話,隔了片刻才忽而笑了一聲。

  難怪李名覺會恰到好處恰是時機的出現在慶州府,而且還出手將孟符給拿下了,原來是因為顧傳玠也在。

  是啊,她怎麼忘了,李名覺後來成了顧傳玠的左膀右臂,是顧傳玠的生死知己,除了他,還有誰能讓李名覺言聽計從呢?

  只不過,沒有想到顧傳玠這個時候就已經跟李名覺關係如此緊密了。

  她微微凝眉,目光裡一片冷淡。

  顧傳玠為什麼會插手這件事?若是按照上一世的軌跡來說,他這個時候應當是在京城,他為什麼會忽然千里迢迢跑來慶州府?

  按照他的年紀來說,讓他出來遊歷,實在還太小了些,為什麼顧家會答應?

  她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綠衣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裳,有些奇怪的說:「姑娘,您剛才是不是在看包子鋪樓上那個公子?他現在.....好像也在看你......」

  朱元怔住了,順著綠衣撩起的簾子往外看去,果然跟對面的人的視線碰了個正著。

  那是個跟她記憶裡一模一樣的身影,是滿樓紅袖招的翩翩清俊佳公子。

  可是太好看的東西,向來都是有毒的。

  許是見車裡主僕都沒有再說要下車,車夫揚起了鞭子,馬車又飛快的動了起來,朱元跟顧傳玠視線彙集不過一瞬,便又各自錯開。

  這樣也好,朱元冷冷挑起唇角。

  什麼都過去了,一切都該重新開始,從今以後,就當個沒有交集的陌路人吧。

  綠衣定定的看了朱元一會兒,慢慢又垂下頭。

  姑娘不開心了,她知道。

  從前天到現在,姑娘一直都是很冷靜的,就算面對三太太的刁難和孟老夫人的指責,還有孟大人的威壓,姑娘也遊刃有餘,從來沒有生過氣。

  可現在姑娘卻生氣了。

  剛才那個好看的公子,姑娘原來是認識的嗎?

  蘇家的車夫將馬車停在朱家大門口便不動了,有蘇家的車夫和婆子親自送回來,朱家門房上的人很快就跑進去通傳了,同時又都有些怪異的看了那輛馬車一眼。

  這位大小姐也真是讓人有些看不透了。

  從前她別說從正門進了,連回這個家都沒什麼資格。

  哪怕是前天三老爺親自去把她領回來,那也只是從家裡側門讓她進去的,現在竟然能堂而皇之的坐著同知家的馬車等在正門。

  人生際遇這回事,還真是反復無常讓人看不懂。

  朱三太太正急的團團轉,家裡牽扯進了山賊的事,這件事始終是一個隱患。

  從前急著找孟符,就是為了把這件事給無聲的解決,現在人已經抓到了,那就更得要快點去求知府孟大人開恩了。

  只是可恨朱元這個卑賤的丫頭。

  果然是賤人生賤種,要不是她把孟家得罪的這麼狠,他們朱家哪裡會這麼被動?!

  再聽見門房說是朱元回來了,朱三太太便立時冷笑了起來:「這個賤丫頭,真是把自己當回事了,以為自己攀上同知大人了,就回來耀武揚威了嗎?!」

  阮嬤嬤趁著朱元去孟家的時候從蘇家回來了,把朱元給蘇同知兒子治病並且給他們找回了女兒的事也說了。

  真是見鬼了,這個死丫頭忽然如有神助似地,竟然還被她攀上了同知這根高枝。

  可是就算是這樣又怎麼樣?

  朱三太太停止了宣洩,冷笑了一聲就對著阮嬤嬤說:「好啊,回來了好,我還以為她是看不上朱家了,結果還不是要回來?知道要回來就好,你去跟老太太說一聲,就說咱們這位無所不能的大小姐回來了。」

  朱老太太厭惡朱元原本就厭惡的半死,加上這回朱元又狠狠得罪了孟家,就更是叫朱老太太提起這個名字都覺得晦氣。

  這個時候回來,她大概以為自己會成為朱家的功臣,以為自己回來了就能把從前欺負過她的人踩在腳底下了?

  真是太天真且自大了。

  這個死丫頭真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有那麼多好運氣。

  阮嬤嬤也忍不住笑了,她跟在朱元身後真是憋屈的要命,朱元在孟家踩她手背的那一腳現在還歷歷在目,傷痕也仍舊在隱隱作痛。

  這個向來都被她們下人都看不起的主子忽然想翻身了,那他們這些欺負過她的人豈不是也要倒黴?

  而且她還來勢洶洶,半點兒情面都不講,橫衝直撞的惹人討厭。

  現在老太太生氣了,老太太可是朱家說了算的人,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連大老爺也得聽她的,老太太發話了,朱元回來就要被綁去莊子上的,她大概還天真的以為老太太會因為蘇家而厚待她,這真是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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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04 AM


第34章·完了

  朱家宅子裡亂的很,朱三太太站在臺階上,親自看著從庫房裡搬出來的那些禮物,皺著眉頭還是嫌沒有能壓得住陣腳的。

  倒不是東西不夠貴重,只是聽說孟老夫人守寡多年,輕易是不收禮物的,還是得尋個能叫她老人家一眼便無法拒絕的。

  這些還都怪朱元,要不是朱元得罪了孟家老夫人和孟符,事情哪裡會走到這一步。

  現在朱家必須得付出加倍的代價,才能了結這件事了,真是想一想便覺得厭煩。

  這個喪門星真是比她母親還要惹人厭惡。

  想到這裡,她看向進來了的朱元和綠衣冷笑了一聲,帶著譏誚的帶出了一抹嘲笑:「喲,原來是咱們的大小姐回來了。」

  周圍的人都規規矩矩的站著,朱三太太笑了一聲之後便斂起了笑,連再嘲諷她的心思也沒有了,厭惡的吩咐朱老太太早已經派來的婆子們把朱元拉出去。

  她知道朱元的想法,被壓迫的太久了過慣了苦日子的瘋子,當然是希望能把曾經欺辱過她的人都踩在腳底下。

  所以才會如此拼命用力,竟然還四處去找依靠。

  可是她真是太天真了。

  這世上的事,從來就沒有那麼簡單的,別說她找到的只是同知,哪怕她真的找上更大的大官呢,人家還能管你的家務事嗎?

  哪怕能管,怎麼管?訓斥一頓家裡的當家人,而後呢?

  而後家裡只會更厭惡這個讓家裡丟人現眼的災星。

  就跟如今一樣,朱老太太已經將朱元看得跟她母親沒什麼兩樣了,都是朱家的禍害。

  朱三太太嘖了一聲搖了搖頭,面上的嫌惡再不遮掩:「你以為你被蘇家的人送回來便能怎麼樣了?說句難聽的,你也該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個德性,看你有沒有那個翻身的命!」

  這個時候,朱三太太心裡本來就急躁,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是怎麼難聽怎麼來,綠衣雖然早有預料,可是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三太太!您怎麼能這麼說我們姑娘?」

  從頭到尾,她們姑娘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自己的親人如此的欺負虐待?

  朱元攔住她,語氣輕緩沒有任何情緒的對上了朱三太太憤怒的眼,冷靜的打斷了她的話:「三太太在做什麼,在給孟大人準備賠禮道歉的禮物嗎?」

  庫房搬出來的東西都是好的,在陽光下還在閃閃發光,綠衣看了一眼,便有下人趕緊上來罩住了,仿佛被她們看過了,連東西也要不那麼值錢了。

  朱三太太嗤笑了一聲,覺得再跟眼前的女孩兒說一句話都是施捨浪費:「是又如何?」

  「那就不必了。」朱元迎面對上她的目光,不閃不避的笑起來:「因為他們不能收也不會收了。」

  上一世朱家也是用同樣的法子,最後毫髮無傷的從這件事裡全身而退。

  那時候孟符還是孝子,還是大清官,是百姓眼裡靠得住的好官,他處置了那批土匪,百姓們都把他奉若神明。

  朱家巴結的好,跟孟符關係進一步緊密,後來更是成了通家之好。

  這一世,這些都不可能發生了。

  她笑了一聲,學著朱三太太的樣子揚起下巴:「那就太可惜了,孟大人現在已經在牢裡了,你要是想給他們送東西,那只怕得換個地方,直接去知府衙門托一托關係,看看能不能進得去了。」

  牢裡?!

  堂堂慶州府知府,會進牢裡去?

  朱三太太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阮嬤嬤的確回來說過朱元去了知府衙門,可是那又如何?去了知府衙門,就能對一個知府做什麼嗎?

  別天真了,一個小姑娘而已,哪怕是朱三老爺,哦不,哪怕是朱大老爺呢,他想要弄倒一個知府,那也是一件天大的難事,不過就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把一個知府弄進了牢裡?

  只怕是聽見要被發落了,心急了罷了。

  朱三太太失去了興致,不想再聽她胡言亂語了,沖著幾個婆子使了個眼色,自己居高臨下的看著朱元啐了一口:「好了,掃把星,容你在這世上多活了幾年,已經是你的福分,你既然這樣不服,不如就下去問問你那個短命鬼的娘,問她為什麼生的那麼倒黴......」

  這些人提起替朱家生兒育女而死的付氏,從來都沒有半分的敬意,甚至連最起碼的尊重也沒有。

  不遠處匆匆跑進來幾個人,看了看朱元又看看朱三太太,猶豫了片刻才對朱三太太說:「三太太......才傳來消息,說是......說是孟大人犯了事,如今被巡按大人下了大獄,慶州府一切事務,如今都交給蘇同知了......」

  什麼?!

  怎麼會這樣?!朱三太太的心情一瞬間從雲端掉到了地獄,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看眼前的朱元,只覺得看見了一個怪物。

  怎麼會?!

  這個丫頭說的竟然不是假的,孟符竟然真的完了?!

  那朱家之前一直都在朝孟符使力......

  那之前朱元對著孟符和孟老夫人的態度.......難怪她幫蘇同知找女兒治兒子,卻對著孟家不屑一顧,原來她早知道孟家要完?!

  可是怎麼會呢?!這個丫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會治病就已經是太奇怪的事了,怎麼她連這些官員的隱秘的事都知道?!

  這個丫頭......

  她想起了朱元的母親,自己之前的大嫂,忍不住便渾身發冷的打了個寒顫。

  難道真是付氏的鬼魂在保佑著這個小蹄子嗎?

  可是若是真的付氏在天有靈的話,為什麼又要等到朱元受盡苦難之後才來出手?

  她一下子被自己的想法驚住了,差點有些站不住,見了匆匆忙忙來的阮嬤嬤,才算是回過神來了,指著朱元說:「去,把她給......」

  她不想見到這個不詳的人,這一切的事都是朱元弄出來的,要不是朱元,這一切的事都不會發生,現在朱家該順順利利的搭上了孟大人,孟大人也不會出事進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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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06 AM


第35章·來換

  一切都是朱元的錯。

  阮嬤嬤卻沒有跟剛才一樣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臉,她為難的看了一眼朱三太太,再看向朱元的時候,眼裡竟然有了一絲遮不住的惶恐。

  院子裡沒有一個人動,綠衣警戒的看著面前這些人,想著若是阮嬤嬤真的要上來,她就要跟阮嬤嬤拼命。

  阮嬤嬤卻沒敢動,她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對朱三太太說:「三太太......老太太說......讓您把大小姐帶過去......」

  朱三太太僵住了,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茫然再到惶恐,終於忍不住將手指甲深深的掐入了掌心。

  朱老太太的院子在整個朱家算是占地最大的,屋前栽種了許多的桃樹,此刻正都怒放著,落英遍地,花團錦簇。

  朱元目不斜視,對這景色絲毫沒有在意,穿梭而過進了內院,緩緩抬起了下巴。

  從來都是她卑躬屈膝,可是她連朱老太太的一個施捨的笑意都沒有得到過一個。

  小的時候,她沒有母親,被送回老家來,對著祖母有著無限的希冀。

  她那時候總告訴自己,要聽話,要懂事,要好好孝順祖母,祖母總會看在她虔誠的份上看顧她的。

  可是這幻想從她落地那刻起就破滅了。

  朱老太太甚至都沒有見她,只讓她在院子外頭磕了幾個頭,就讓下人打發她去朱三太太那裡了。

  她一輩子的自尊,就是從那一刻起死死的被朱家的人踩在了腳底下。

  被下人如同驅趕野狗一樣趕走的那種滋味,哪怕是已經再世為人,哪怕是已經過了一生,她也仍舊牢記在心。

  如今她終於堂堂正正的踏進了這道門,她要讓那些人都知道,天地已經變了,主宰者和被主宰者的身份,也已經對換了。

  要朱老太太紆尊降貴,實在是一件難事,因此她雖然勉為其難的見了朱元,臉上卻無任何表情,只在看清楚朱元的容貌之後,微微一怔。

  這個姑娘......

  付氏很美,朱正松的外貌也是極好的,朱元更是集齊了他們兩個的所有優點,長的實在是很不賴,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如同籠著一層霧氣,像是從煙雨濛濛的江南裡撐著傘走出來的美人。

  怪不得大兒子有那個念頭了,朱老太太心裡歎了口氣,面上卻看著朱元不滿的蹙起眉:「見了長輩,竟不知道行禮問安?!」

  朱元拉住要跪下去的綠衣,對著眼前這個祖母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不曾見過,不能確定誰是長輩。」

  她不欠朱家什麼,從來不欠,既然不欠,為什麼要對朱家的長輩行禮?

  朱老太太面上神情扭曲,憎惡的呵了一聲。

  外頭長大的野丫頭,沒有規矩也是正常的。

  她不再跟朱元一般見識,冷著臉問她:「孟家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去了一趟孟家之後,孟大人便下了大牢?」

  之前的事她已經聽三太太說過了,可是她不相信就只是為了家事,堂堂的知府便會下獄。

  這中間肯定還有些不為人知的隱情。

  朱家現在最缺的就是消息渠道,知道了孟符為什麼出事,才能衡量之後的事該去求誰。

  為了這個,她才不得不忍受朱元這個不詳的人進她的門。

  朱元嗯了一聲,抬起頭直視朱老太太的眼睛,語氣仍舊平靜無波:「是啊,孟大人的確是因為我去了一趟就出事了,怎麼了,老太太也很想知道原因嗎?」

  朱三太太忍不住,滿腔的憤怒破口而出:「你要說就快說!老太太親自問你話,你這是什麼態度?!」

  這個死丫頭!等到這件事解決了,一定要讓她倒黴,不能送去莊子裡,就該把她扔到煤窯那邊去......

  朱元冷冷看她一眼,忽而笑起來了。

  她看著朱老太太,語氣輕佻而自然:「想知道嗎?叫三太太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頭,再去我母親墓前磕頭認錯......」

  一屋子的人都被這句話給驚呆了,不可置信的朝著朱三太太看了過去。

  她們沒聽錯吧?大小姐讓三太太下跪?!

  「朱元!」朱三太太憤怒得面容大變,朝著她就要撲過來,只是死死的被僕婦們拉住了,就算是這樣,她也掙扎著朝朱元大吼:「你做夢!你休想!你這個喪門星......」

  連朱老太太也忍不住肅了神色,更顯厭惡的看著她:「朱元!別忘了你是我們朱家的人,如此行為,簡直罔顧人倫,乃是大不敬!」

  綠衣看看自己姑娘再看看朱三太太和朱老太太,緊張得連心都似乎要跳出胸腔了,好半響才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了朱元跟前。

  朱元卻沒動,她越過綠衣的肩頭看向朱老太太,似笑非笑:「我在這個朱家,得到的全是屈辱和委屈,別跟我談宗族了,宗族若真能庇佑我,我也不遭遇這些。」

  就愛你朱老太太神情難堪,朱元垂下頭吹了吹指甲裡的灰,冷然道:「如今選擇就擺在你們面前,要麼你們就讓三房等死,要麼就讓三太太跪在我面前認錯......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情分可言,想要知道,就讓三太太拿尊嚴來換,我只對這個感興趣。」

  屋子裡瞬時響起了一片吸氣聲。

  這位大小姐......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養的,怎麼會被養成這個樣子?!

  想要從她嘴裡套取消息,同時又要鄙視她踐踏她,這世上哪裡有那樣的好事?

  朱元看著被拉住了的三太太還有沉默的朱老太太,面上始終帶著一抹嘲諷的笑意。

  她已經料定,這一局她會贏。

  朱家人的天性就是如此涼薄,只要拿更好的來換,一定捨得。

  果然,朱老太太沉默了不久之後,就對著屋子裡的下人說:「你們都先出去。」

  朱元冷然向前走了一步,面帶微笑卻語氣篤定:「不必了,要跪,當然就要被人瞧見,只跪給我一人看,算什麼?」

  已經結下了死仇,不管是為了母親還是為了上一世早死的綠衣,這個頭她都要讓朱三太太結結實實的磕、

  朱三太太尖叫了一聲,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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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08 AM


第36章·洩密

 朱老太太被這兵荒馬亂的場景鬧得額頭的青筋突突的跳。

  已經許久沒有人敢在她面前這麼無禮且咄咄逼人了,她看著朱元,仿佛透過她看見了付氏,眼裡的憎惡便鋪天蓋地的漫上來,最終冷笑了一聲:「你是覺得,除了你,我們不能問別的人了?」

  這世上所有的人都覺得自己是獨特的,特殊的存在。

  可是其實他們都不明白,這世上缺了誰都是一樣的轉。

  朱元當然知道朱老太太想的是什麼,她看了朱老太太一眼,笑起來了:「如果老太太不是認定了只能找我,還有別的門路的話,會在這裡跟我說這麼多廢話嗎?」

  朱老太太可不是那些什麼慈悲心腸的老太太,在她眼裡,付氏不是她的兒媳婦,是朱家的罪人,對待朱家的罪人,朱老太太向來是狠得下心的。

  朱元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被當成人來看待過,現在對待朱老太太自然也就不會有多少尊重,她皺著眉頭坐了下來,見朱老太太嫌惡的撇開了眼,也只是笑了一聲:「到底如何決斷,老太太不給個話嗎?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老太太還看不明白嗎?現在唯有我能給朱家三房指一條出路,要是我走了,你們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朱老太太下意識就要呵斥朱元。

  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她以為她是誰?!竟然還要給三房指一條明路?!

  可是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反而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不對,朱元說了兩次了,她唯獨說三房會完......

  她知道什麼?!

  難道朱元竟然知道三房的那些齷齪事?!

  可是怎麼可能呢?朱元一直都被關在後山茶林裡,基本是避世的狀態,誰能告訴她這些朱家隱秘的醜聞?

  朱老太太兩隻手下意識的攥住了椅子把手,面無表情的看向朱元問她:「就因為三房要給孟大人送禮,你就覺得三房是出事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朱老太太還是每一步都想著要佔據有利地位,朱元沒有再跟她繞彎子:「老太太,當著明人不說暗話,你要知道,如果那些土匪們招了,蘇同知只怕沒有我這樣的耐性來聽你們解釋。」

  她是真的知道!

  朱老太太駭然,雙手握住椅子把手借力站起來,一隻手指著朱元震驚問她:「你到底是誰?!這些事,你怎麼知道?!」

  她不耐煩見到朱元,更不想這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也從不關注她的事,可是這不代表她不知道朱元的處境。

  一個常年被圈養的人,這些事她怎麼知道?

  再說聽說她還有很厲害的醫術。

  這就更值得奇怪了,難道這世上真有無師自通的事?

  旁人或許會信,可是她卻絕不信這世上有這等怪力亂神的事,現在,她看著朱元蹙起眉頭,心裡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眼前的人眉目間分明有付氏和朱正松的影子,叫人一見就知道是他們的孩子,可是性子卻全然跟她的父母不像......

  哪裡出了問題?

  朱老太太還來不及再做出反應,外頭朱三老爺便急匆匆的進來,他神情複雜的看了朱元一眼,壓低了聲音對朱老太太說:「娘,問清楚了,孟大人是真的下了大獄,聽說是孟夫人親自向李大人告狀,如今孟夫人已經星夜趕去青州了,已經向孟家提出和離......」

  朱三老爺到現在都還只覺得一切如同夢境,


用一晚的時間,朱元就把慶州的知府給扳倒了,動作還如此幹脆利落。
  朱老太太也情不自禁悚然而驚,看向朱元的眼神就忍不住帶了一絲驚悚,她好容易才忍住了,終於咬了咬牙看向朱元,問她:「你究竟知道多少,又到底想怎麼樣?!」

  切入正題了。

  朱元絲毫沒有客氣,挑眉揚起一抹笑:「老太太,這就要看三房在您眼裡到底有多重要了,我的要求很簡單,讓三太太去我母親墳前磕頭賠罪,她從前說過的話,我要她一句一句的吞回去!」

  朱三老爺怔住。

  朱老太太儘量忍耐,煩躁的揮了揮手:「還有呢?你就要這些?」

  她總覺得朱元布這麼大一盤棋,要的遠不止這些。

  「老太太果然是個明白人。」朱元滿意點頭微笑:「還有,按理來說,繼室理當在原配跟前執妾禮,她進門是以匹嫡之禮進的門,可她在我母親跟前,照樣是個妾,我要她清明回來恭恭敬敬的在我母親跟前磕頭上香。」

  按理來說,繼室入門的儀式排場遠沒有原配那麼風光和正式,可是為了捧高這位新夫人,朱家特意提出一套匹嫡之禮,徹底讓付氏成了笑話。

  從前這位新夫人處處都自恃比原配更好,永遠都高昂著她那顆高貴的頭顱。

  而能令新夫人低頭的,唯有她正經的婆母。

  也只有這樣,新夫人才會跟朱老太太之間生出隔閡。

  真是敢說啊!朱三老爺在心裡嗤笑了一聲----對付三房就算了,可是朱元真的知道新夫人對朱正松和朱家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新大嫂可是個厲害角色,把大哥牢牢的握在了手心裡,她怎麼可能會甘心低頭?

  朱元看著朱老太太鐵青的臉色,半點兒沒有急躁:「圈地是個大罪,因為圈地鬧出了人命而讓人家家破人亡,就更不必說了,自來沾上這個,哪怕是皇親國戚也得掉一層皮.....三老爺卻因為家裡當官,層層關係走下來反而把人家苦主給弄進大牢了,以至於人家上山落草成了土匪頭子......」

  這些都是從前的事了,知道的也就是一些朱家的老人罷了,朱三老爺瞪大了眼睛,手指已經情不自禁的開始發抖,看著朱元的眼神如同是見了鬼,片刻後才回過頭嚎了一聲娘。

  朱元怎麼會知道這些?!

  這些明明只有大哥和娘才知道!

  難道是娘和大哥中的其中一人泄了密?!

  他才不信朱元是自己算出來的這些,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告訴她的!到底是誰想要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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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10 AM


第37章·不見

  朱老太太已經顧不得兒子的疑慮和猜忌,她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神情兇狠表情猙獰的指著朱元,聲音如同是浸在冰川裡散著寒意:「你看似很聰明,可是卻愚蠢的要命。」

  她還以為朱元到底是有多了不得的本事。

  可是到頭來,只不過就是一個仍舊糾纏於舊日那些傷疤的愚蠢東西。

  有了這樣的本事,能弄倒知府攀上同知,她還以為朱元圖謀有多大。

  可是結果朱元竟然心心念念還只是拘泥於那些所謂的舊日屈辱。

  人死不能復生,世上再多的身後榮耀,於底下的人來說有何意義?不趁著這個時候跟朱家打好關係幫朱家一個大忙,從此讓朱家的人都對她另眼相待。

  竟然回來用這個把柄要挾人,好吧,就算是如了她的心願,那又如何呢?

  朱家的人不會傷筋動骨。

  可是以後新夫人和朱三太太等人,卻要視她如同仇敵了,她以後又還有什麼好日子過?

  蘇同知又如何?

  他能時時刻刻關注一個還待字閨中的小姑娘嗎?

  真是愚蠢。

  聰明也用不對地方。

  朱老太太心裡又覺得隱約有些可惜。

  真是有些可惜了,要是朱家任何一個其他的孩子有這樣的能耐,有這樣的際遇,那該多好啊?

  卻偏偏是這個朱元。

  她收斂了心中這些紛雜的念頭,注視著朱元冷笑了一聲:「你也太自以為是了,以為我們朱家是什麼地方?就算是你扳倒了知府,你以為我們就沒別的路子解決這件事了?哪怕是蘇同知呢......」

  朱老太太意味深長的笑了:「就算是你幫了蘇同知那麼大的忙,你信不信,我若是要殺了你,他照樣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別人的家事哪裡是那麼好管的?

  誰都不願意多事,大家各自掃清門前雪就是了,當官的人就更明白這個道理了。

  說到這裡,朱老太太實在覺得朱元天真又可笑,嘖了一聲忍不住就笑起來了:「知道了一點兒自己當成是秘密的事,就了不得了,尾巴翹起來了,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可你記清楚了,別說是你,就算是你母親當年在我跟前,都從來沒有站直過腰!你是覺得自己跪得久了,委屈了?想要翻身,呀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就這點兒小心思,翻身了也只看著從前那點不平的人,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來?

  朱三老爺愣了一瞬,心裡又平靜下來了。

  是啊,知道又怎麼樣,他一時因為蘇同知的事亂了心神,就如同母親說的,這世上的事,小孩子才分對錯呢,大人可只看利弊,就算是朱元救了蘇同知的孩子,只要朱家好處給足,蘇同知難道還能為了一個朱元捅破天不成?

  他冷笑了一聲:「這個死丫頭,其心不正,胳膊肘往外拐,母親說得對,就不該饒她!」

  綠衣皺起眉頭拉了拉朱元的衣袖,有些害怕。

  這幫人真是一點臉面也不要了。

  朱元卻早已經在心裡預料到會有如今這副場景,她挑了挑眉,冰雪也似的臉上出現一絲嘲諷:「老太太,您這個自以為是的毛病,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改呢?」

  朱三老爺被這個好像奶奶訓斥孫子似地語氣給嗆了一下,總覺得古怪,可他還沒來得及出口訓斥,朱元就已經往前走了一步,正對上了朱老太太。

  「蘇同知兒子的病,我只給治了一半。你預備拿什麼東西去換他兒子的命?你給得起嗎?」朱元冷笑了一聲,面上全是不加掩飾的譏誚:「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你這樣當人父母。」

  朱老太太從來不曾料到朱元有這麼鋒利的一張舌頭,怪不得之前朱三太太被她氣的發昏,她一時只覺得血液都沸騰起來了,揚手就要朝朱元的臉打過去。

  朱三老爺也同樣上前了一步,指著朱元大怒:「你這個數典忘祖的小賤人!我今天就打死你!」

  「你們可想清楚。」朱元靈巧的往左側閃了一步,讓朱老太太落了個空,對著趕上來的朱三老爺笑了:「這一巴掌打下來,你們未必不是今天的孟符。」

  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小雜種難道還想把他們朱家的人全部弄進大牢裡去?

  朱三老爺嗤笑了一聲。

  朱老太太也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手,可就在這個時候,朱老太太跟前得力的嬤嬤跑進來了,跑的頭髮都散了也顧不得什麼,詫異的看了朱老太太她們一眼,就片刻都沒有耽誤的揚聲說:「老太太!三老爺!外頭.....外頭李名覺大人來了,說是還有事要問問大小姐!」

  朱老太太的手停住了。

  朱三老爺的動作也僵了,轉回頭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問:「哪個李名覺?」

  這世上還有哪個李名覺可以被叫做大人?

  朱老太太神情僵硬面色難堪,手僵在半空中瞪著朱元,心裡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悶痛得暈過去。

  這個小賤人!

  她果然留有後招!

  李名覺啊.....剛把孟符給弄下去了的李名覺!

  朱老太太到底是慢慢吞吞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是這滋味實在不好受,她緩了一會兒才轉過頭去問朱元:「你到底想要怎樣?!又跟他都說了些什麼?!」

  朱三老爺也急忙追問:「李名覺來找你,到底是為的什麼,你老實說!」

  李名覺的到來不在她的意料之內,朱元下意識想起顧傳玠,轉過頭去看了那個報信的婆子一眼,問她:「除了李大人,還有人一同來嗎?」

  那嬤嬤看了看朱老太太,才點頭:「是,還有一位年輕的公子。」

  顧傳玠。

  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麼?

  朱元原本就顯得冷淡的面容便越發漠然,哦了一聲,搖頭說:「你就跟李大人說,有什麼話,請他單獨進來說。」

  顧傳玠這個人,她再也不想瞧見了。

  嬤嬤愣了愣,朱元已經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蹙眉看著朱老太太和朱三老爺了:「怎麼樣,你們想好了嗎?李名覺這個人嫉惡如仇,若是我踏出這一步,你們可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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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12 AM


第38章·磕頭

  有什麼別的辦法?

  形勢比人強。

  朱老太太收回那個巴掌的時候就已經等同於舉手投降,曾經連看也不得她看一眼的朱元已經有了這等本事,步步緊逼還留有後手,讓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她緩緩的,艱難的點了下頭:「這兩樣......都依你......」

  朱三老爺吞了一下口水,想說什麼馬上又收斂了-----這個死丫頭有備而來,鐵面無私的李名覺現在就在外頭,且忍一忍,忍下這口氣......

  艱難的答應了朱元的要求,朱老太太怨氣橫生:「我們既然都答應了,你又如何替朱家解決這事?」

  朱三老爺睜大了眼睛,這個死丫頭還是有些能耐,哄的蘇同知夫婦對她極好,她要是開口求蘇同知的話,蘇同知應當不會太為難朱家的。

  已經有人去把朱三太太給從偏廳弄醒了,朱三太太掙扎著過來,蒼白著臉色簡直似乎馬上又能暈一次的樣子,瞪著朱元僵持著沒有動作。

  朱元也不著急,輕鬆愜意的在椅子上坐下,對著朱三太太低眉淺笑:「風水輪流轉,莫欺少年窮,我當初對三太太說的話,三太太還記得嗎?」

  朱三太太覺得有一隻巨大的耳光扇在了自己的臉上,被一個自己曾經那樣無底線的踐踏的朱元按在地上摩擦,而丈夫和婆婆竟然也沒有辦法,她心裡憋屈憤怒又難堪,好半晌才咬著牙說:「從今以後就記得了。」

  綠衣笑起來了。

  真沒有想到,她還有看到三太太在姑娘面前低頭的一天,她原本以為朱家的人永遠都高高在上的主宰她們的命運。

  朱元點頭,無視她話裡的那些威脅:「記住最好,記不住也沒關係,以後還有很多機會,三太太想必一定會永遠記得這句話的。」

  這是什麼意思?!以後還要無限次的來打她來讓她磕頭的意思嗎?!

  這個小賤蹄子哪裡來的自信!?

  朱三太太想要破口大駡,想起外頭的李名覺無奈的又忍住,憤恨的含著眼淚開始給朱元磕頭。

  朱元端端正正的坐著,看見朱三太太滿眼含淚,牙齒把下唇都咬破了,也並沒有半點心軟,目不轉睛的看著朱三太太將剩餘的兩個頭都磕完了,才理了理腰間的流蘇,輕描淡寫的道:「三太太心痛了嗎?覺得難堪嗎?」

  朱三太太心裡想要殺人。

  這麼明顯的問題,朱元卻還要故意問她,來戳她的心窩子,讓她更加難堪尷尬,她緊緊咬著牙齒,抬頭望著朱元忍著眼裡的淚水:「都是托你的福,我有兒有女的人了,竟也有給晚輩下跪的一天。」

  「那三太太想過我母親的難堪嗎?」朱元冷笑:「三太太又有沒有想過我?你磕這幾個頭便覺得委屈絕望,是人生不能承受之重了,可曾想過我這八年來被你們如同豬狗一樣對待的時候?!」

  都已經磕完頭了,再翻這些舊賬到底是什麼意思?

  朱三太太承受不住,兩眼一翻幾乎仰倒過去:「你要殺就殺,到底要怎麼樣,給個痛快話!別無休無止的折磨人......。」

  她有些怕了。

  朱元真的說到做到,她嘴巴裡要做的每一件事,至少到現在為止,都做成了。

  這個姑娘......簡直跟從前的朱元不是同一個人。

  朱老太太也適時的出聲:「朱元!我警告你,你別得寸進尺!」

  朱元終於放棄了對他們的精神折磨,冷眼看了她們一眼,直看的他們把心都懸起來了,才輕飄飄的俯身看著三太太笑了笑:「好了,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

  朱三老爺怔住,旋即就覺得自己被耍了。

  不說出去算什麼?難道不該是去同知府給他們求饒說話嗎?

  朱老太太也勃然大怒:「你這個狡猾的小賤蹄子......」

  「我要出去見李大人了。」朱元鎮定出聲打斷朱老太太,看著她失態也絲毫沒有反應,好似把她看作一個石頭一棵樹沒有分別:「我原先就說過了,這兩個條件只是換我自己不說,我說過要幫你們嗎?」

  從頭到尾都沒有。

  可是朱老太太還是覺得自己終日打雁卻被雁叼了眼,心裡的尷尬難堪簡直難以言喻,伸手將手邊的一個花瓶重重的拂落在了地上。

  三太太被飛濺的碎片劃了臉,這回又氣又怒又傷心,一氣之下竟又暈過去了。

  屋子裡亂成一團,用雞飛狗跳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朱元卻看也不看一眼,徑直領著綠衣就出了門。

  沒有人敢攔她。

  連朱老太太也沒有出聲。

  李名覺就在隔壁偏廳,這個死丫頭什麼都算計好了,他們的確是不敢冒險。

  現在至少還有一點時間去掩蓋這件事,如果惹怒了朱元讓她跟李名覺告狀,那朱家才是真的面子裡子都丟盡了。

  朱老太太再一次被朱元的心機和手腕給氣的發怔。

  付氏那個菟絲花一樣的女人,怎麼能生出這麼一株帶刺的玫瑰來的?

  她從前還真是把朱元給看扁了。

  從心慌裡回過神來,朱老太太心煩的揮了揮手,讓人把朱三太太扛了出去,自己跟朱三老爺說:「得想個法子,不能被這個丫頭牽著鼻子走,現在我們簡直如同是她掌心裡的金魚,她伸手一捏......」

  朱三老爺也是這麼想:「只可惜這丫頭比狐狸還狡詐,蘇同知和李名覺都盯著......」

  「總有他們不能盯著的時候!」朱老太太一錘定音:「等李名覺出了家裡大門,你就尋個機會,把那丫頭整治了。她不是說只是幫我們保守秘密嗎?那就讓她去死!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她死了,蘇同知那裡自然就好說話了。

  至於蘇同知孩子的病?

  那怪誰呢,朱元自己死的啊,又不是朱家人弄死的。

  話雖如此,可朱老太太心裡仍舊沒有半點出氣的暢快,朱元這個死丫頭,實在是讓她有了太多意外和挫敗感。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驗過這樣糟糕的感覺了,只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好半晌情緒都沒有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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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14 AM


第39章·領情

  李名覺正在喝茶,渾然不知道不遠處還發生了如此激烈的一場戰鬥,不過當他看見了朱元的時候,也不妨礙他猜到一些東西。

  這個小丫頭,真是有些意思。

  聽說朱家對她很不好,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虐待漠視,可是看她身邊那個丫頭現在這臉上又驚又喜的表情......

  某人的擔心似乎多餘了。

  他就說嘛,眼前的小姑娘根本就不是那種動不動就掉眼淚,心裡脆弱的樣子啊。

  清了清嗓子,李名覺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才用孟家的事做了個開頭:「孟符在牢裡上了一封辯折。」

  這也是正常的,畢竟被人彈劾嘛,怎麼也得給自己辯解辯解的。

  尤其是孟符這種內心中只有自己的人,他覺得當今也該明白當人子的為難,再不濟也是他母親做錯了,他做錯過什麼?

  憑什麼遭到這樣的報復?

  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朱元抬眼看了李名覺一眼,恭敬又不失客套的問:「李大人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的嗎?」

  身為湖廣巡按,有這麼閑嗎?

  李名覺咳嗽了一聲,想起在外頭不得其門而入的顧傳玠,皺了皺眉問朱元:「朱姑娘......除了擁有一身好醫術之外,似乎還比尋常的孩子智慧些?」

  雖然是詢問,但是他並沒有居高臨下的審問人的意思,朱元也就淡淡的說:「如果那些孩子都過一遍我的日子,想必會同樣智慧。」

  李名覺沒話說了。

  朱元這邏輯也沒錯,人家從小就是小心翼翼看人臉色過日子的,稍不注意可能性命就沒了,怎麼可能不養出心機來?

  他心裡埋怨了一會兒顧傳玠的多事,卻還是贊同的應了一聲:「這倒說的是,朱姑娘到如今,也是殊為不易。」

  朱元有些焦躁了。

  李名覺是在沒話找話。

  而他本不該如此,他是高高在上,前途無量的新貴,根本無謂分心在她這個目前毫不起眼的她身上。

  除非是有人授意。

  顧傳玠?

  他這個時候為什麼會對她感興趣?

  自己既然能重新回到十二歲的時候,那顧傳玠會不會......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顧傳玠這三個字是她前世的心魔。

  剛進京城的時候,她是作為一份必死的禮物送出去的,禮物的主人是馬上就要咽氣的,備受皇帝喜愛的小皇子。

  朱家的人打算把她賣個好價錢,給這位尊貴命格的皇子配個陰婚。

  正好一舉兩得,討好太后又能除掉她這個禍害。

  她一度以為人生無望了,可是老天還是給了她一線生機。

  這個皇子拖拖拉拉的就是不死。

  所有人都等的沒耐心了,他也還是沒死。

  她這個拖油瓶在京城的朱家就顯得有些礙事了。

  而後峰迴路轉,輔國公家的顧夫人找上門,說是跟付氏是閨中密友,曾經跟付氏定下娃娃親,並且留有信物,現在要踐行諾言,娶她過門。

  顧傳玠年少出名,早已經是京城貴家子中的風雲人物,朱元以為自己被餡餅砸中,可是人生際遇就是如此無常。

  她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顧傳玠放棄了她,親自來朱家退了婚,轉頭娶了新夫人的女兒。

  她徹底成了一個笑話。

  最後勉勉強強成了半老頭子的填房,替朱正松發揮了最後一點餘熱。

  想起往事,朱元心裡已經冷笑出聲。

  不會了。

  她再也不會被任何人當作猴耍。

  她迅速收拾好了情緒,對上李名覺詢問的眼神:「大人還有別的話要說嗎?若是沒有,那請恕我無禮,我大約要失陪一下了。」

  這是送客的意思,雖然本來就是不請自來,可是他用意到底是好的嘛,李名覺有些受傷,又敏銳的察覺出朱元的態度是因為顧傳玠而有不同,猜度了片刻才站起來說:「對了,王姑娘托我告訴你,你求她的事,她一定會替你辦的妥妥當當,讓你放心。」

  提起王嬙,朱元的腳步頓了頓,回過頭客氣的問他:「李大人,你介意帶我一起出門嗎?」

  朱家的人沒有底線,她耍了他們一通,按照朱老太太的個性,只怕立即就要殺人了。

  既然有現成的助力在,當然還是要物盡其用。

  李名覺到底是官場的老狐狸,就算是覺得朱元這小丫頭翻臉如翻書,也立即便反應了過來,竟然很隨意的點了點頭:「朱姑娘要去哪兒?」

  朱元帶著綠衣和李名覺正大光明的出了門,李名覺再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味深長的說:「朱姑娘把家裡的人得罪的不輕啊。」

  瞧剛才朱老太太那紫漲的臉色。

  他想起顧傳玠對朱元的關注,就有些困惑的問:「你這樣聰明,應該能毫不費力的就投其所好討好她們,然後過上好些的生活,為什麼你不這樣做呢?」

  這樣不是更好嗎?對於朱元來說又不費什麼力氣,收服了這些人還能少許多後顧之憂,根本就不必現在這樣鬧的不可開交。這個姑娘沒有理由不懂這個道理啊。

  「沒必要,我就是喜歡看她們跳腳卻又奈何不了我的樣子。」朱元站定了腳,謝過李名覺的幫忙,頓了頓才說:「或許在李大人眼裡這樣很不值很小兒科,可是對於我這個受過她們多年欺壓的人來說,看著他們跳腳,是一大樂趣,不是嗎?」

  這還真是有趣的愛好。

  李名覺搖了搖頭:「你手裡肯定還握有他們其他的把柄,這不過是一個開胃小菜吧?」

  能出手就是給蘇同知一張賊匪巢穴地圖,讓蘇同知一舉打破巢穴的人,別說她的眼光只著眼於這後宅的一畝三分地,他是怎麼都不信朱元是無緣無故鬧這麼一場的。

  朱元牽了牽嘴角,似笑非笑的說:「是啊,我要趁著我父親還未回來,先給他送一個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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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20 AM


第40章·幫忙

 李名覺聽不大明白,但是也不妨礙他知道對面這個姑娘準備坑爹,他咳嗽了一聲,餘光瞥見已經不知何時出來了站在臺階上的顧傳玠,想了想還是對朱元說:「對了朱姑娘,這位是京城顧家......」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朱元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吩咐蘇家來接她的車夫揚起了鞭子。

  態度變化的也太明顯了,李名覺摸著鼻子轉過身瞧了顧傳玠一眼,攤了攤手:「這位朱姑娘好像蠻不待見我們的。」

  顧傳玠背著手,明明十幾歲的少年郎,瞧著卻像是久居上位的掌權者,他睥睨看了李名覺一眼,皺眉說:「我不知道,她原來艱難到了這個地步。」

  原來她從前過的這麼艱難,簡直到了風刀霜劍嚴相逼的地步。

  怪不得後來她恨他入骨。

  要是誰給了他希望而後又毫不猶豫的把這希望打碎了,他大約只會做的更過分。

  李名覺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抽搐:「你是不是說反了,我看分明是整個朱家現在被朱姑娘牽著鼻子在走,按蘇同知說的,他去打山匪是因為得了貴人相助......」

  這個貴人,現在還需要再猜是誰嗎?

  朱元都有這等本事了,之後肯定還有後招的,朱家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她。

  李名覺皺了皺眉頭:「我原本以為,你幫王嬙,是因為想要王太傅的助力,賣個人情給他,可是現在看來,倒像是衝著這位朱姑娘來的,你怎麼會認識她?」

  一個在京城,一個在青州,兩地相差何止千里之遙,可別說什麼兩人曾經認識,他可從來不知道顧傳玠來過青州。

  顧傳玠看了他一眼,臉上笑意淡得幾乎瞧不見,眉頭一軒吐出一口氣來:「我比你先來的青州,她救人的那一夜,我就在廣濟寺裡。」

  李名覺神情微妙瞧了他一眼,沒有再問什麼,只是輕聲道:「這回的事,王家欠了我一個大人情,只是孟符此人......」

  孟符的座師可是盛大人,盛大人此人對門生可是十分關照的,尤其孟符在沒出這件事之前,可算得上十分的前途無量。

  折損了這樣一枚門生,只怕盛大人會有些不開心啊。

  「不必擔心。」顧傳玠笑了笑,毫不留情的哂笑:「他也蹦達不了多久了。」

  綠衣知道自家姑娘是很不想看見那位年輕公子的,一直等到拐過了長街,才有些不安又有些好奇的問她:「姑娘,您為什麼答應要替三老爺保守秘密?三老爺他們不會領咱們的情的。」

  剛才三老爺和老太太分明恨不得要吃了朱元,這些人沒有一個好人,如果這件事真的就這麼過去了,那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畢竟那些被他們害的家破人亡,只能上山落草為寇的土匪也可憐啊。

  誰的命不是命?難道朱家人的命就格外的金貴了嗎?

  何況朱家的人對待自己家的人也同樣的惡劣,這種人怎麼能便宜他們。

  「等到老爺回來了,他們一定會從中挑撥離間的。」綠衣憤憤然:「姑娘,老爺很聽他們的話。」

  這一點朱元早已經深有體會,朱正松把朱家所有的人都看的很重,唯獨把她這個女兒不當人看。

  顧傳玠上一世來退親另外求娶新夫人的女兒,朱正松甚至連猶豫也未曾有過一瞬就答應了,而後回過頭來就訓斥她無用,名聲不好連累了家裡,要把她送去家廟。

  是新夫人想出讓她代庶女出嫁,去給半老頭子做填房的主意。

  朱正松毫無心理負擔的答應了,在她心裡,就連一個庶出的女兒,也比她顯得親近幾分。

  她閉了閉眼睛。

  曾經得不到的,她現在已經不想要了。

  不管是顧傳玠還是朱正松,她都已經不要了。

  馬車已經停下來,朱元笑了笑摸摸綠衣的頭髮:「好了,你不要擔心,這些事都會解決的,一件一件來。」

  那些人欠她的,全都不要想躲得過。

  綠衣很相信她辦得到,露出笑容來重重的嗯了一聲,什麼也不再問的跟著她進了知府衙門。

  聽說是她來,蘇萬州很是奇怪,卻也急忙放下了手裡的事物趕過來迎接,又問她是不是朱家有什麼事為難她。

  朱家的事他已經聽夫人說了,知道朱家對朱元很不好,還以為朱元是因為朱家的麻煩來找他幫忙的。

  這也沒什麼好推拒的,他在心裡想,朱姑娘幫了他這麼大一個忙,治好了他兒子找到了他女兒,而且還憑空送了這麼大一個功勞給他。

  雖然是代理知府行使職權,可是那也是代理過知府的,他這段時間只要處理得當,若無意外下一任便很快會高升了。

  這真是不小的恩情,就算是朱姑娘要他出面幫她撐腰,那他也是很樂意的會答應的。

  可是朱元卻顯然並沒有那個意思,她笑了笑,直截了當的問蘇同知:「蘇大人,請問你們抓住的人當中,是不是有一個人姓楊?外號叫做楊書生?」

  蘇同知啊了一聲。

  之前朱元畫了一副土匪們棲居的地形圖給他,已經讓他大吃一驚了,現在朱元更是知道這裡頭有誰,這讓他萬分驚訝。

  吃驚過後他便反應過來,點了點頭:「的確是有這麼個人,這些土匪們一個個的狡詐的很,都已經動過刑了,竟然也還不肯招認......」

  雖然有地形圖,但是那些土匪實在是太狡猾了,有官兵圍剿的時候他們就四散開來逃命,隱入山中,而一旦風聲過去他們就又出來插旗,真是讓人頭痛。

  如果沒有這些已經抓住的土匪作為突破口,他們就算是有朱元幫忙,也很難將匪患徹底清除的。

  「我有些事情要問問這位楊書生。」朱元說的鎮定自若:「還請蘇同知行個方便。」

  啥?!

  朱姑娘竟然是想要見這個土匪?!

  那可是土匪啊!

  蘇同知覺得自己腦子不大夠用,每次對上這位朱姑娘,他都覺得自己好似是在跟神仙說話,反正她說的話他大多是聽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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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46 AM


第41章·交易

 綠衣也嚇了一跳,拉住朱元的衣袖瑟瑟發抖:「姑娘,那可是土匪啊!」

  土匪可是打家劫舍,殺人不眨眼的!

  當初朱家的莊子可是被這群土匪給闖進去,死了不少人。

  雖然現在那些土匪已經被抓住了,可是這幫人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朱元一個姑娘家對著他們總是顯得吃虧的-----那些人的嘴巴至少就肯定是不幹凈的。

  朱元摸了摸她的臉,皺起眉頭來說:「是,忘記不該帶你來了,你先在這裡等等我,我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帶你回去。」

  這怎麼行?!綠衣反應過來,拉住朱元的手搖頭:「不不不,姑娘,我不怕的......」她們自小在一起,什麼苦都兩個人一起撐了過來,她怎麼能為了害怕就不跟著姑娘?

  「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的。」朱元一錘定音,跟著蘇同知出了門,進了大牢,面不改色的看著鎖在牢裡受了刑卻仍舊目光冷漠的書生模樣的人,片刻後才對蘇同知說:「蘇同知,能不能打開門讓我進去?」

  這又是啥要求?!蘇同知心裡有些崩潰的搖了搖頭:「不成不成,朱姑娘,我知道你藝高人膽大,不過這些土匪一個個都心狠手辣的.....」要是一個不小心把朱元給殺了,開玩笑,那他兒子的病可怎麼辦?!

  再說了,看李名覺那樣子,對這位朱姑娘也是很關照的,還有王嬙......她這回能脫離苦海完全靠的是朱元,以後朱元肯定是王家的座上賓了。

  朱元要是死在他的疏漏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知道蘇同知在想些什麼,朱元也不再多說,蹲下來正對上那個楊書生似笑非笑的眼神,首先自報來路:「我是朱家的人。」

  蘇同知有些莫名。

  朱家在慶州府的確是挺有名的,可是對於土匪來說,知府同知都不看在眼裡了,還在乎你朱家?

  可是楊書生卻猛然抬起了頭,一掃之前的無所謂的態度,撲向了朱元這邊,竟是一副十分痛恨的樣子。

  蘇同知嚇了一跳,對於這土匪的生猛他是領教過的,要不是有花魁在手,他還真沒這麼容易把姓楊的抓來,他急忙喊了一聲。

  朱元卻似乎已經早有預料的後退了幾步站穩,對著已經撲到了牢門處抓著門柱的楊書生笑了:「你要是真恨朱家,可不該對我怎麼樣。」

  楊書生冷笑了一聲,幾乎是咬牙切齒:「你們朱家沒有一個好人!全都該被碎屍萬段!」

  出乎他意料,他以為朱元原本應當很生氣的,再不濟也該啐他一臉才對,沒想到朱元竟然很贊同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很是,朱家的人的確是都少教訓。」

  她看著驚住了的楊書生,波瀾不驚的綻出一個笑:「既然你跟我都想教訓朱家,那不如,我們談一筆交易吧?」

  什麼?楊書生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狐疑的皺起眉頭來,看了蘇同知一眼,再看看眼前的朱元,心裡升起無數警惕來。

  這人肯定是來套話的。

  不過她好像知道自己跟朱家有深仇大恨......

  可如果真的是朱家的人的話,為什麼會來跟他說這些?楊書生腦子轉的飛快,很快就嗤笑了一聲。

  朱家真是陰狠狡詐,他們肯定是已經收買了這些官老爺,聽說他被抓住了,不放心,所以特意找人來試探,等到他要是真的說出了朱家,只怕他現在就會死,根本等不到押送去省城。

  真是好深的心機!他想通這一點,輕描淡寫的冷笑了一聲:「你說什麼,什麼朱家,我聽不明白。」

  蘇同知也聽不明白,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聽天書。

  這位朱姑娘真是行事總是出人意表。

  正好外頭有人來報說是李名覺找他告辭,他再三確認過朱元處境安全,才出去了。

  朱元便直截了當的說出了來意:「別裝了,我知道楊家跟朱家的過節,也知道當初朱家三老爺強佔你們家的地,你們家上告知府,卻被打回來,反被污蔑成是訛詐朱家......」

  這些都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是被朱元提起來,楊書生仍舊憤怒得血紅了眼睛,目眥欲裂的瞪著她咬牙切齒:「你裝什麼裝?!你們朱家如此行事,以後一定會遭報應的!」

  他的眼睛血紅,提起這件事來猶自憤怒不堪,朱元卻並沒有半點被詛咒的不悅,她嗯了一聲似乎是附和楊書生的話,等到楊書生終於覺得不對了靜下來看鬼一樣的看著他,才輕聲說:「你發洩完了的話,我們來談談正事吧?楊藹然。」

  自從父母去世,而他又無法為父母洗刷冤屈之後,因為流落為寇,他已經改頭換面只留下一個姓氏了,朱元怎麼會知道他名字?!

  朱家那幫道貌岸然的人,只怕也只會叫他那個外號了。

  他驚疑不定的看著面前的小姑娘一瞬,才瞇起眼睛問她:「你究竟是誰?」

  朱元沒有再賣關子:「我沒有騙你,我的確是朱家大老爺的女兒,只不過我命不大好,母親早早的死了,朱大老爺娶了新媳婦兒,便將我拋在了腦後,把我扔在老家自生自滅。我跟你一樣,和朱家隔著血海深仇,所以我要跟你談一筆交易。」

  楊藹然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我怎麼知道你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怎麼聽怎麼荒誕離奇。

  何況就算是真的,這麼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姑娘,又能起的了什麼作用,能跟他談什麼交易?

  朱元知道楊藹然是個絕頂聰明的人。

  這從他上一世哪怕看穿孟符偏袒朱家的意圖,也仍舊能隱忍不發,甚至主動提出與朱家握手言和,並且替孟符招安剩餘土匪便可見一斑。

  功過相抵,他因為表現實在是亮眼而被李名覺賞識,報上了朝廷,又寫了舉薦信將他送去了廣東。

  他在那裡大展拳腳,從此一戰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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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51 AM


第42章·撿寶

 朱元上一世後期也曾跟他打過交道,知道他一直沒有放下過心中仇恨,只是因為朱家因為盛家這門姻親地位水漲船高,而一直隱忍不發罷了。

  這一世她就先送他一份禮物,讓他能得償心願。

  「我沒有必要騙你。」朱元笑了笑:「不然的話,現在審你的就該是孟知府,而不是蘇同知了。你知道孟知府吧?他下定了決心要借著剿匪立功的,跟蘇同知又不同,在他手裡,你可沒有機會說上這麼多話啊。」

  楊藹然當然知道孟符,這個人要來接任青州知府之際,他就已經將孟符給查過一遍了,知道這又是個背景深厚的,心裡還擔心過好一陣子。

  他也曾經試探過孟符的態度,知道這個是絕對的強硬派。

  這回來抓他們的是蘇同知,而且來審他們的竟然也是蘇同知,的確已經讓他吃驚不已了,現在聽見朱元這麼說,他就睜大了眼睛,仔細的將她看了一遍。

  這小姑娘語出驚人,雖然說的話都驚世駭俗,可是偏偏卻帶著一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沉穩,讓你不自覺的就先信了半分,他不動聲色的沉下心來將朱元的話過了一遍,才冷冷的看著她問她:「你想跟我談什麼交易?」

  反正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不會更壞了,姑且聽一聽。

  「我幫你讓該得到報應的人得到報應,你以後就供我驅使,怎麼樣?」朱元自己去拖了一條竹椅過來坐下,對著楊藹然循循善誘:「就當成了結盟了。」

  不知道為什麼,楊藹然有些想笑。

  他看著朱元,不大合時宜的笑出了聲:「我?供你驅使?你知道我是誰嗎?」楊藹然忍不住要搖頭了。

  這是哪兒來的一朵奇葩。

  誰會傻到找一個土匪結盟啊?何況他現在只是個階下囚,如何跟別人談條件?

  朱元卻並沒有笑,她很嚴肅的點了點頭重複了一遍:「我知道你有能力脫身不死,就像是這回,哪怕仍舊是孟符來審你,你也一定多的是辦法脫身,你從來就是個隨機應變的人。」

  她看著楊藹然終於肅然起來的臉色,微微笑了:「再說,你不想馬上就看見朱家倒黴嗎?是要快意恩仇,還是忍辱負重,你現在可以自己選擇。」

  一個小姑娘,她哪裡來的底氣說出這樣的話?!

  楊藹然遲遲沒有開口,朱元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沒有動靜,便挑了挑眉:「是不是條件還不夠?沒關係,我們可以再談,比如說......你外甥女的病,若是我能治好......」

  楊藹然駭然至極,沒有料到她竟然連這麼隱秘的事都知道,不由有些驚慌失措-----這些都是極隱秘的事,落草為寇到底不是什麼好事,他把家中唯一留下來的一點血脈給安置到了一戶農戶家寄養,連山上的兄弟也不知道的。

  這麼多年來,他的這個秘密也一直都隱藏的很好,可是朱元為什麼會知道?

  看她的年紀,還這麼小,那個時候她只怕還在牙牙學語......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心裡有諸多的念頭,他最後問出來的卻是一句:「你會治病?!」

  被疾病折磨得沒了脾氣的人,實在是最後一絲希望也不捨得放棄的。

  他的姐姐只剩下這個女兒,他把外甥女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幾分,可是外甥女偏偏有咳疾的毛病,而且日益嚴重,最近已經時常咳血......

  若是論起報仇來,他或許還更希望能讓外甥女好過一些。


  朱元只要能做到這其中一樣,他其實就已經無法拒絕了,何況是兩樣都答應呢?

  他目光閃爍,半晌才堅定的望著朱元:「一言為定,只要你能治好阿瑛,我從此以後甘願為你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朱元沒有再廢話:「那就言歸正傳吧,我知道你恨朱正詩入骨,但是他不過是朱家無足輕重的小卒罷了,朱家真正主事的不是他,就算是他出了事,也影響不了朱家什麼,朱家以後照樣會尋仇,你跟你外甥女還是無法高枕無憂。所以......」

  楊藹然目光複雜的看她一眼,總覺得有些詭異。

  朱家的人在教他怎麼才能牽連朱家更多一些,這感覺還真是有些新奇。

  可是等到他聽見盛家兩個字之後,就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這姑娘可真是......

  所圖不小啊!

  她竟然想把盛家也給扯進來!

  「你知不知道,如果把盛家也牽扯進來,那若是輸了的話,我就真是必死無疑了?!」楊藹然有些忍不住:「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現在的目的不是很清楚嗎?你想朱正詩死,我想讓盛家倒黴,我們本來就是一路人啊。」朱元狐狸似的眼睛彎彎的,裡頭卻半點笑意也沒有,近乎冷漠的轉過身看著楊藹然,說的毫不猶豫:「至於死不死的話,若是不能報仇,你跟死了有什麼兩樣?而對於我來說,報復盛家,跟你要報復朱家,一樣重要!」

  楊藹然有些明白了,他想了想,便恍然大悟:「你繼母是盛家的人?!」

  當然了,不然繞這麼一大圈,還要回家先耍朱家人一頓,拖延他們的腳步是為了鬧著玩的嗎?

  她只不過要爭取一點時間和楊藹然見面,跟楊藹然結盟罷了。

  盛珍珠上一世風風光光的回來在付氏的墳前耀武揚威,在十里八鄉風光無限。

  她就要讓她好好回來栽個跟頭。

  楊藹然明白她對朱家的深仇大恨來自哪裡了-----自來繼母跟繼子女之間就少有能真的和睦相處的,要是不走運碰見些厲害角色那就更不必說,吃虧的總歸都是孩子,這個朱姑娘肯定是被繼母磋磨過,不然哪來這麼大仇恨,連自家人都對付?

  嘖嘖嘖,看這模樣,這仇恨還不是一般的深啊......

  反正對他來說,朱元的出現無異於是讓他憑空撿到了一個絕世寶貝,他沒有理由不答應,因此他立即便問:「你想要我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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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1:54 AM


第43章·急湍

 另一頭的朱三老爺已經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朱老太太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留著這個禍害,朱三老爺是打算趁著李名覺走了就把朱元給殺了的。

  可是朱元偏偏早有預料似地,竟然和李名覺一同出了門,出了門之後便進了知府衙門,他又進不去,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沒等到朱元出來,反而等到李名覺進去了,他嚇了一跳,越發覺得裡頭有詐,急急忙忙的回去找了朱老太太。

  家裡已經恢復了安靜,朱家畢竟是官宦世家,朱元帶來的混亂持續了一陣子也就沒了,仿佛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似地,朱老太太坐在靠著南窗的榻上,見朱三老爺進來,才放下了手裡的參湯,蹙眉問道:「怎麼樣?」

  她迫不及待的要朱元死了。

  這種小賤種就該跟著她那個喜歡胡言亂語的娘一樣,死於非命,就算是死也不得善終!

  朱三老爺垂頭喪氣:「不知道那個小賤人到底在裡頭幹什麼,我在外頭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她出來,她跟著李名覺出去擺明瞭是個幌子,李名覺分明是後頭才去知府衙門的......」

  這個死丫頭的確是變得很難對付,朱老太太難免覺得有幾分心煩意亂,冷笑了一聲就道:「我就不信她能一輩子躲在知府衙門不出來!先不必管她,你打聽到了沒有,這回抓住的有沒有那個姓楊的?」

  強奪了楊家的地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朱家正忙著付氏的事,根本顧及不上朱三老爺,等到朱家反應過來的時候,大錯已經鑄成。

  楊家是當地富戶,被朱家占地傷人以後很是不服,天天鬧事,朱三老爺那時候正是年少氣盛,竟然帶人將楊氏夫婦痛打了一頓。

  楊家老爺重傷不治,楊夫人尋了先生寫了狀子告到了衙門,事情就鬧大了。

  朱家當然不能任由這件事張楊開,買通了當時的知府,楊家這件案子就被壓了下去,楊夫人求告無門,又氣又怒的一病不起。

  可是他們的兒子卻成了個禍患,竟然落草去了,幾年之後在土匪窩裡混出了頭,還去朱家的莊子上鬧過幾次事。

  朱家只好不斷給錢收買官府,加上京城盛家這個依靠,這些年才壓著沒有出事。

  誰知道這兩年那幫土匪越發的壯大了,時常下山搶掠,事情越鬧越大,眼看著就要捂不住了,所以換了個知府以後,朱家才死命的想要巴結起來。

  只要在孟符的幫助下剿滅了這幫土匪,然後徹底把這個秘密給掩埋住,自然就再也不會有事了。

  原本事情還算順利的。

  偏偏半路殺出來一個朱元......

  救了王嬙借助王嬙的力量,讓李名覺把孟符給弄下去了,而且還順手幫了蘇同知的大忙,簡直是......

  「這也太巧了。」朱三老爺反應過來,沒有回答朱老太太的問題反而說:「娘,那個死丫頭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她既然知道這件事,會不會她本來就是知道孟符會幫我們,才把孟符弄下去,然後討好蘇同知的啊?!」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也太可怕了。

  朱老太太被他說的悚然而驚,勉強鎮定下來,才搖了搖頭說:「她怎麼會有這個能耐......」

  她已經問過了,朱元在後山從來都沒有特別之處,完全就是個普通的小女孩罷了,為什麼換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不會是......」朱三老爺吞了口口水,覺得頭痛欲裂:「不會是大嫂的鬼魂顯靈了吧......」

  「胡說八道!」朱老太太立即呵斥,看朱三老爺驚住了,才緩和了語氣說:「當初活著的時候都鬥不過我們,死了難道就不同了?!就算真的是她,我也有法子讓她再死一次!一次死不透徹,這次就讓她乾脆去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她想到這裡,閉了閉眼睛吩咐朱三老爺:「你去找廣濟寺的住持,替我送一封信,再送一千兩銀子的香油錢。」

  一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哪怕是對於那些有信徒供奉的大寺來說,這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了,朱三老爺意識到了什麼,急忙答應了:「是是,兒子這就去,不過土匪的事怎麼辦?」

  朱元要是真去知府衙門告狀了,那他可就麻煩了啊。

  朱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你放心吧,這麼點小恩小惠算什麼?她還是太天真幼稚了,我已經讓人上京城給你大哥大嫂送信了,還有你伯父,有他們在,蘇同知會知道該怎麼辦的。」

  官場的關係可是盤根錯節的,朱元這回能弄倒孟符是因為她運氣好,攀上了王嬙,可是現在要動朱家,那就又不同了,王太傅都不會隨意出聲的。

  朱三老爺笑逐顏開,雙手一拍大笑起來:「還是母親想的周到!我是被那個小丫頭給氣的,都失了分寸了,對啊,哪怕她再厲害,還不就只是一個小丫頭,能頂什麼用?!她這回敢給我們家招惹這麼多是非,就得好好教訓她,送她下去陪她那個死鬼娘,讓她知道,忤逆您有什麼下場!」

  朱老太太冷哼了一聲,面上神情仍舊沒有放鬆。

  朱元這個死丫頭,真是千刀萬剮也不能消除她心中的恨意,想想之前自己被她耍的團團轉,這麼多年都沒有丟過這種臉的朱老太太便覺得恨意難平。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正要讓朱三老爺快去辦事,忽而便見心腹嬤嬤又闖了進來,神思不屬的喊了一聲老太太便跪下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朱老太太立即就想到了朱元,她右眼皮猛地一跳,當即便問:「出什麼事了?!」

  自從那天下暴雨朱元逃脫之後,這壞事便一樁接著一樁,朱家上下人聽壞消息都已經聽的麻木了。

  不過這回嬤嬤還是忍不住急的都差點哭出聲:「老太太,三老爺,不好了,知府衙門來人了,說是有公幹在身,要請我們三老爺去衙門問案!」

  問案?!

  朱三老爺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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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2:26 AM


第44章·私心

  蘇同知的動作簡直快的超乎了朱老太太的想像,官府上門,二話不說就拿出了緝捕文書來,要將三老爺帶走。

  朱三太太剛醒過來,還在為之前對朱元磕頭的事而尷尬惱怒,正愁著不知該如何找補回來,一聽說朱三老爺被官府帶走了,登時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天旋地轉之際,她忽而想起之前朱元在她面前意味深長的說過的那句話。

  那時候朱元說,風水輪流轉,莫欺少年窮。

  她那個時候不屑一顧,看扁了這個女孩子這一世就是被擺佈的命,沒把她放在眼裡,誰知道這些話這麼快就應驗了。

  朱老太太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甚至都來不及同知族中耆老,朱三老爺便被帶走了。

  至此,她是真的有些應付不來了。

  為什麼會這樣?

  她問自己,難道真的就因為朱元在那一晚救了王嬙?!

  可是朱元到底想幹什麼?!

  如果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難道真的想殺了朱三老爺?!

  朱老太太想起這些年來朱三老爺夫婦對朱元的所作所為,心裡便驚跳了一拍。

  這世上所有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不會有人就甘心受屈辱,很多時候人不反抗只是因為沒有那個能力反抗罷了。

  朱元現在顯然有這個能力了,而且已經付諸了行動。

  朱老太太沒來由的想起正付氏來,眼皮重重的跳了一跳,強自鎮定了精神站了起來:「給我準備車馬,我要去同知府拜訪。」

  不能任由朱元這麼胡鬧下去。

  這個死丫頭故意只替蘇同知的兒子治病治一半,肯定是早就已經料到了今天,她之前就知道了朱三老爺的秘密!

  朱老太太從來沒有如此心慌過,站起來握住了嬤嬤的手,頓了頓又吩咐:「去......付氏之前留下的那些東西,整理一些出來。」

  說到底朱元也不過是想替死人報仇,這種蠢貨也好應付,只要給她想要的,她自然就不惱了。

  朱老太太按下心裡的憤懣,緩緩吐出一口氣。

  來日方長,解決了這件事,她多的是機會料理這個賤人。

  另一邊的李名覺也咳嗽了一聲正回答顧傳玠的問題:「人家朱姑娘早就已經料到了,我都說她肯定是還有後招的,你偏不信,非得要我再去跟蘇同知關照一聲......」

  顧傳玠對朱元的關心顯然已經過了頭,李名覺咂摸出不對來,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雖然她是恨朱家沒錯,可到底是朱家的人,我看你既然想跟盛家做對,還是要離她遠些才好。」

  顧傳玠沉默了一瞬沒有說話。

  安靜了一會兒,他才回過頭看了知府衙門一眼,緩緩的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垂下眼睛笑了:「你該知道,我從小就定過一門娃娃親......」

  這事李名覺的確聽顧夫人說起過,他見顧傳玠停住不說了,就忍不住驚訝的咳嗽了一聲:「就是這位朱元姑娘嗎?」

  是朱元啊?

  那麼就難怪了,這姑娘的確是怪討人喜歡的。

  只不過......

  「她跟朱家顯然是不死不休了,你跟她的婚事,還能作數嗎?」李名覺靠在椅背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我瞧你母親,恐怕也不會再提起這門婚約了吧?」

  顧夫人可不是那麼喜歡扶貧的人。

  朱家她可瞧不上的。

  顧傳玠沒有說話,眼神卻冷了。

  是啊,他母親向來都是這樣的,所有的事都不看情分,只看利益。

  上一世她轉了個彎,先去跟朱家提要求娶朱元,只不過是因為想要利用朱元這個跳板,討好盛氏,抬高自己身價罷了。

  等到盛氏自覺自家女兒什麼都遠勝於朱元,覺得顧家不識抬舉起了爭強好勝的心之際,再轉過頭跟朱元退婚,求娶盛氏嫡女朱曦。

  一切水到渠成。

  想起當初,顧傳玠不得不閉了閉眼睛。

  他那時候還年輕,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毀了別人的一生,等到聽見朱元的婚訊,才驚住了。

  朱元竟然嫁了襄王,嫁了一個五十歲的老頭子。

  身份地位再高又如何?襄王的女兒都比朱元大了!

  他心裡覺得不安,從那之後漸漸關注起這個從前的未婚妻現在的小姨子來,才知道她過的有多艱難。

  娘家靠不住,婆家是龍潭虎穴,她在裡頭輾轉求生,從泥地裡頑強的生出根來......

  顧傳玠額頭青筋爆出來,許久才克制又陰沉的拍了一下桌子:「不要再說了!」

  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了。

  他想起朱元遭到朱家夫婦厭惡是因為在老家沒有被好好的教養,因此來了青州,想要改變一些東西,讓朱元有個更好的開始。

  可是他來了之後,才發現事情已經開始有不同了。

  上一世朱元曾經跟他說過,她到去京城之前,都是住在茶林裡的。

  可是這一世,他來了之後,朱元已經離開茶林救了王嬙,還一路把孟知府和孟老夫人給拉下來了。

  所以說這個世界是有公道的,他變了,朱元也已經變了,

  所有的事都不同了,他會讓盛家嘗到仗勢欺人的後果,也不會再讓自己的人生掌握在母親手裡,任由母親替他作主。

  什麼事都已經重新來過了。

  「我要回京去了。」顧傳玠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平復了心情:「朱元的事,以後你多費心,若是有能幫得上忙的,便儘量伸手拉一把。」

  雖然他覺得眼前的這個朱元跟上一世初期的朱元截然不同,可是他到底沒有跟少年的朱元相處過,實在不知道她該是什麼樣的脾氣,又是不是曾經真的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何況,重活一世這樣荒誕又離奇的事,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好運撞上吧?

  朱元的改變,大概率只是巧合罷了。

  她應當是上一世也試過掙扎改變了,只是沒有成功,這一世因為他來了,又讓李名覺出手,所以才讓她成功的幫了王嬙的大忙,弄倒了孟符而已。

  李名覺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笑了笑道:「我倒是不覺得幫朱姑娘有什麼不好的,只是朱姑娘自己怕是不會希望我伸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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